別放棄自己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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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可以

歷史著作已成社科類圖書的新寵,大致可以歸總為改頭換面的、歷史掃盲的、迎合電視劇而速成的歷史“戲說”小說等等,不一而足,此可謂梅毅歷史寫作的“文化”或“出版”背景。梅毅是尊重歷史,尊重文學的作家。作為一個出版過數部長篇小說的金融從業者,梅毅在通讀中國歷史,潛心研究歷史之後,終於獨闢蹊徑,找到了自己的歷史書寫方法。作品既無故作高深的學究腐朽之氣,更無“草根”作坊寫手“汪洋恣肆”的胡編亂造,就史說史,就事說事,旁徵博引,信手拈來。對歷史熟若如此,可見燈下功夫。
每次聯系梅毅,他幾乎總在史書成堆的辦公室,那個茶色書香濃鬱的處所,隨眼可見《跖跋史》、《史記》、《漢書》、《三國志》,甚至更為冷僻的歷名書籍,隨便抽出一本,都可以看出被反複閱讀的痕蹟,不少地方畫有橫線標識。我曾戲言,梅毅大約將男人們吃喝嫖賭的時間都用於此了。然惟其如此,方有《隱蔽的歷史》、《歷史的人性》、《刀鋒上的文明》等,對歷史綿延不絕的闡釋。從南北朝到明清時代,縱橫千餘年,刀光劍影,有眾所周知的歷史事件,亦有罕為人知的隱蔽真相,對於頗有爭執的疑點,梅毅必有自己的考証與結論,決不人雲亦雲。
我尊敬“百家講壇”教授對歷史的掌握與分析,“聽”起來有趣,“讀”起來卻覺味道不足。我想起錢穆先生在《孔子傳》序里的話,出版社叫他把《孔子傳》寫成普及讀物,要通俗易懂,錢穆先生拒不遵從,回敬道,孔子乃聖人,傳記不光傳人傳事,更要傳心傳志,試問聖人之心志,如何普及?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厚重的歷史,是否需要電視傳媒的簡化與輕化普及?假若傳播者缺乏對歷史嚴肅負責的態度,缺少對中國文化的尊重與摯愛,以訛傳訛的後果則是可想而知。我們還是不能放棄自己健康的牙齒,放棄咀嚼功能,而依賴他人粗糙咀嚼吐出的殘物。
梅毅先生便是努力磨牙的人,新磨出的《大明朝的另類歷史》便是一証。此書承前作品,運用其殷實的歷史功底,深厚的文學修養,莊嚴地戲說正史,文字上更為講究,新添一股颯爽之氣,入木三分地剖析了明王朝的關鍵性事件、政治邏輯、歷史與人性的症結,牢牢把握明朝歷史的深沉脈搏。梅毅以一種後現代手法敘述、解構明代中國,史海沉,脈絡清晰,運用嫻熟的敘述能力以及其洞察歷史本質的智慧,將明朝底兒朝天———手法獨到地肢解了明朝這個縱欲時代的龐大肌體。竊以為,較之前幾本著作材料略嫌堆砌的弊病,此書更顯精練與從容。
◆ 羊城晚報    2007年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