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的故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21:05:40

老陆
   老陆是新村里一个收破烂的外地人。第一次我把一些看过的旧报纸卖给他,他马马虎虎的称一下,就随便报一个钱数。因为是旧物,也就听之任之了。几次以后,发现不对。他给的钱数,与实际应给的相差很多。
   有一次我就和他计较了一下,在家称好的十五斤,经他一称,只有七斤,相差一半还多。后来拿到小店里一称,他就不得不承认,也就悉数给了钱。
   经过这一次以后,大家就算熟悉了。我问他,你贵姓?他说,免贵,姓罗。我问是哪个罗?他说是大锣的罗。我说,奥,是锣鼓的锣。他说不是,是大锣的罗。我说大锣的罗不就是锣鼓的锣吗?他急得脸通红,说是大锣的罗,就是台湾大罗的罗……我愣了一下,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姓陆地的陆?他咧开一口大黄牙,笑了,说,就是就是。真是雷人!仔细一打听,原来他是北苏盐城人,口音使然。
   他收破烂,也捡破烂。新村里有三百户人家,每天扔掉的瓶瓶罐罐,各种包装纸盒,破衣烂衫,他都捡去。或卖或用,这可是一笔很不错的收入。有时候人家把一些过期的食品但并没有坏,就放在垃圾桶旁边而不是放进桶里,我看他都悄悄地拾去,吃不吃我不知道。但是有一次我把一大块放得较长时间的咸肉拿出去准备扔掉,一出门正好遇到他。我就给他说,老陆,这是一块过年没吃完的咸肉,我是准备扔掉的,你要是要就给你。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清楚,没毒没坏是肯定的,但是我不敢保险,你要是吃出问题来,你可别找我负责!他说那哪能有什么问题?就是有也绝不会找你,这你放心好了。他很高兴地拿去了。事情过了很久,我问他,还行吧?他说谢谢谢谢。
   有时也帮助住户人家干一些杂活,这是收费的。收多少,都是凭人家给。遇到新村里的人从外面回来手里拿了很多东西,他都会主动帮忙拿着,甚至帮忙送到楼上。特别是遇到女人们,他就更热情。他以前是在外面自己租房子住,后来渐渐的和保安搞好了关系,帮新村里剪剪花枝,拔拔杂草,这都是尽义务的,以此换取在地下室的免费居住权。人家装修扔掉的旧木板废檩条,甚至淘汰的旧家具,他都收拢去,敲敲钉钉围成一间十几个平方的小房子,他就住在里面。 
   老陆很勤劳,不停地劳动,挣一点小钱。虽然说不上受人欢迎,但也不那么让人讨厌。
   不过,也有一些不好的地方。他好赌博,每天晚上,他都要和几个游手好闲的单身汉打麻将,赌多赌少不知道,但是来现钱的却是事实。
   有人风传他还嫖妓,不过这却没有真凭实据。然而仔细猜详起来,也不是绝对的空穴来风。其一,他住在地下室,那么大的地方,就他一个,干什么事,谁也不会去干涉。新村的大门口虽然挂有一块“私人住宅,非请莫入”的牌子,但是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可以随便出入的。因此,如果他领个把人进去,是绝对没问题的。其二,传出这话的是几个吃饱等饿游手好闲的老女人讲的,她们讲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的。恐怕没有几分真实,她们也编不出这些离奇的细节来;其三,是反证。这话传出不久,一年多的光景吧?他老婆就从乡下来到上海了。说是来看着他的,也和他一块住在地下室。那几个吃饱等饿的老女人,一见到老陆就笑嘻嘻地说,老陆现在老实了。老陆总是憋红了脸说,勿要乱讲。
   老陆的老婆不像老陆那样,长得白白净净,穿得还算体面,而且从不多嘴多舌。不到一个月,有一家人家老母亲中风,瘫痪在床,需要一个保姆。这样经那几个吃饱等饿的老女人一介绍,老陆的老婆便顺理成章的做了家政服务工作。人家报价是管吃,每月一千三百块钱,这就不算少了。但是老陆要求每月一千五,人家也就答应了。
   一切都很顺利,老陆的老婆就住到那家人家的家里,在对面的五楼。那家的儿子媳妇都退休了,孙子很谦虚。说是修理工,其实是在浦东机场修理国际航班的大飞机的。孙媳是一家大公司的总裁,两口子每周只能回来一次。一个小宝宝有退休的爷爷奶奶带。这要服伺的是小宝宝的曾祖母,他家人叫做太太的老人。钱多钱少人家是不计较的,只要上心就行。这老陆的老婆也确实不负人望,一不怕苦二不怕累三不怕脏,人家一家四代,没有不满意的。
三个月下来,给了老陆家近五千块钱,两家都满意。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过了阳历年,天突然下起了大雪。这么多年没有下过一场像样的大雪,新村里的道路都结了冰。第三个月的工资刚刚给了老陆的老婆,她高兴地下楼把钱送给老陆。没成想走路时摔了一跤,把胳膊摔断了。工作做不成了,还要住院治疗。在上海是住院是住不起的,只好回苏北老家治疗。这一去就是三个多月,花掉六千多块。东家出于怜贫惜老,又多给一千块钱,将将好好够接骨住院的费用。据说一百天以后,骨头虽然长好了,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手脚僵直,和以前是大不一样了。就只好在乡下,不能再回上海来了。
   这对老陆来说是幸还是不幸?只有他自己知道。
   现在老陆还是和以前一样,收破烂也捡破烂。称秤的时候很含糊,得少给钱就少给钱。穿得也不是太差,有时居然还穿一件西装或是皮夹克之类的衣裳。只是脸色和牙齿都不象样,灰蒙蒙的,都是黄色。
   勤劳和热情都还没变,经常看到他在新村里剪剪花枝,薅薅杂草,一时都不停。晚上还是与那几个单身汉打麻将,不过据说是输多赢少,不像以前那样,常常被人围着要吃面。我知道这是赌场的潜规则,赢家是要请人吃夜宵的,大多是一碗阳春面。故赢钱了,就叫做吃面。 
   只是不知道半夜里是否还有不良业者进入他的地下室。因为那几个吃饱等饿的老女人也死了两个,所以最近风言风语也少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