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苦思甜说粮票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10:51:53
忆苦思甜说粮票
谭汝为
新浪
    三十多年前的粮票,现已成罕见物,并跃入收藏品之列。但是,我一见到它,就引发苦涩回忆。用李白诗句“一见一回肠一断”,用陆游诗句“犹吊遗踪一泫然”——毫不夸张,恰如其分!
    1960年开始,全国闹饥馑。那时,我正在天津读高中,适值半大小子身体发育的旺季。因常吃不饱,腿部浮肿,用手一按就出现一个小坑儿。当时,年轻伙伴的消化系统都异常发达,整天跟饿痨一般。好在本人有点儿文学天赋,辄发挥艺术联想,一脑门子琢磨美食,进行精神会餐,来与饿魔抗争,颇与卖火柴女孩相类。每天用午膳,真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总是意犹未尽,刚吃完午饭辄问母亲:“晚上吃嘛?”
    1961年,父亲病逝,生活重担落在母亲身上。母亲是家庭妇女,靠给别人家当保姆,浆洗衣服来养活几个子女。记得母亲舀米做饭时,按全家一天的粮食定量严格掐量。吃饭时,都让我们姐弟先吃,她自己最后吃,也就吃个半饱。(写至此处,潸然泪下!)每月25日,可到粮店预支下月粮食,这叫“借粮”。每至小月(28天或30天)月底,粮食略有剩余,母亲很高兴,买来几个江米面豆馅炸糕,孩子们每人一个。我们欢欣鼓舞,那个滋味远远胜过今天的生猛海鲜大宴!

    那时,国家粮食政策是“瓜菜代”,就是用瓜菜代替粮食。每至周日,我就和三两个伙伴,步行二三十里,到郊外摘野菜,以补贴口粮匮缺。有一次,背着一面口袋的野菜,我两眼冒金星,双腿发软,几乎饿晕在路上。因长期吃不饱,营养不良,我孱弱瘦削,到了20岁,体重却一直在96-99斤之间徘徊。其间,一次报名参军,一次义务献血,皆因体重不足百斤,而当场落选。
    1960年开始,市民按年龄、性别、身体状况 和职业工种,确定粮食定量。例如十三四岁男生,每月20-24市斤;男性干部30-34市斤;家庭妇女26-30市斤;最多的是炼钢、装卸工人40-45 市斤。其中三分之二是粗粮(即玉米面和粳米),三分之一白面,用“粮票”和“面票”区分。另外,食油、红白糖、肉、鸡蛋、麻酱、等副食品;棉布、肥皂、火柴、日用品,也实行定量供应。 
    职工出差去外地,不仅要准备钱,还得准备粮票。因为全国各省粮票不同,也不能流通;所以临行前,须用本地粮票兑换“全国粮票”。这种“全国粮票”,须用本地粗粮票,搭上面票和油票,且需单位开证明才能兑换。

    对于有城市户口的居民来说,所谓“粮食关系”与城镇户口同等重要。如调到另一城市工作,除需办理户口转移外,还必须办“粮油关系”转移。否则,就成了“黑户”,就无法吃饭了。

      在那粮食奇缺的年代,粮票至为珍贵。 城市居民可用粮票和郊县的农民换钱,换鸡蛋和香油,但却很难用钱买到粮票。买卖粮票是违法的,须在私下进行。当局对此似乎一眼睁一眼闭,并不真管,反正你每人每月就那么二三十斤,你怎么折腾也就那么回事了。当时在天津买卖粮票,也有隐语——“横的两毛,竖的两毛五,满天飞三毛。”所谓“横的”“竖的”“满天飞”,分别指本地粗粮票、本地细粮票和全国粮票。天津人将本单位内部制定、掌握的某项政策,或本单位评定的内部职称,喻为“地方粮票”。
    到饭馆吃饭,去早点铺吃早点,在交款的同时还得交粮票。例如早点,一碗馄饨、两根油条、两个芝麻烧饼,共两毛多钱,4两粮票。我的同事是一对夫妻,家庭经济大合小分,即孝敬双方老人和房水电费等合伙统管外,伙食费个人自理,一日三餐各自在食堂吃。到了节假日,麻烦就来了。妻子正言询问:“中午吃炸酱面,哎,你吃不吃?”丈夫答曰:“吃啊——”妻子伸出右手曰:“交两毛钱,四两粮票,快点儿!”丈夫说:“晚饭吃完了,一块儿再算吧。”——当时这个笑谈段子,在单位广为流传。
    1963年以后,粮票紧缺状况缓解。我当时所在单位,有个烧锅炉的老王师傅,四十多岁,老实巴交的。老婆在家里糊火柴盒,五六个儿子都是半大小子,粮食不够吃的,生活困难。我每隔一两个月,就塞给他十几斤粮票,老王每回都噙着眼泪千恩万谢的。

    改革开放三十年,给中国社会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时光荏苒,粮票早已成为历史遗踪,现在的年轻人大都对此茫然无知了;但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苦涩的回忆却难以忘怀!撰打油一首,权作结尾:

粮票下课日,改革雄起年。
回首当时事,惊心且泫然!
改革三十载,成就颇无前。
痛定且思痛,忆苦方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