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散高唐》11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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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延年道:“外面盛传的说法,那孩子是九嶷逃往海上的难民,襁褓里父母俱亡,扔在路上,被路过的白夫人捡了去的。”  巫姑和庆延年对视一眼。这显然是白家为了掩人耳目放出来的说法。被大户人家捡去的婴孩不是没有,不过一般都是当作家奴养育,当作养子便有些不可思议,更何况这养子在白家的地位隐然比亲生儿子还高。惟一的解释,便是海若有着不凡的出身。巫姑的心思转得很快,她忽然惶恐了起来。  庆延年当然看出了巫姑的变化,他咳了一声,补充道:“这个孩子的年龄还是个谜,不过,应该不小于二十岁吧?”  二十年前,正是庆延年的女儿庆拂兰权倾后宫的时候。“赤乐太子案”之后,秋妃发疯,庆后幽闭。事情的真相,虽然外人不得而知,不过眼前的两个人却是心照不宣。当年正是巫姑帮助青王揭开了庆后谋害怀孕后妃的真相,她也因此与庆延年结怨。  那么说来,当初春妃也有王子,为了避开庆后的谋害,就把海若送回娘家教养?  然而,春妃有能力生下孩子吗?巫姑不由地想着。据她所知,青王并不把她当作妻妾对待。不过这种疑问,却不是她能够问得出口的。也有可能是哪个无名的宫人所生,被春妃留养,后宫宫女无数,青王宠幸过哪一个,谁也盘查不过来。  如今庆后死了,春妃在大松一口气之后,要让她的王子夺回太子之位。巫姑虽有些不快,却也不觉得这是件坏事。庆延年好不容易把庆家的另一个女孩儿推到青王面前,凭空里冒出一个海若出来,他的处境又变得莫测了。但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巫姑淡淡地说:“这件事情我能管得了什么——我可看不出。”  庆延年微微一笑,“那孩子究竟是什么身份,还要巫姑来判断呢。”  巫姑幡然领悟。春妃和白家可以说海若是青王的骨血,但这种事情空口无凭,庆延年一党也可以举出种种理由来反对。究竟如何,连青王也不能一个人说了算,而要问神祗的意见。青夔国神巫有验明帝王之血的职责——这就是“血镜祭典”。这种祭典已经多年没有人使用过了,但如果海若的问题摆到眼前,青王定然会命令巫姑在神堂上查明真相。  所以,庆延年赶在白侯一家之前,来造访巫姑。事实上,白定侯那边根本还没有要公开海若身世的迹象,老谋深算的首辅却已经未雨绸缪了。  “那个少年海若,如果不是青王骨血,那便是我多虑了。可是如果他被证实为青王的儿子,那么未来青王之位非他莫属。所以我一定要阻拦。”  巫姑微微挺了挺脊背,她知道庆延年快要向她开出价码了,“王一直没有子嗣,将来王位的归属还是个问题。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孩子了,首辅为什么要阻拦他们父子相认呢?难道是怕将来白氏外戚的势力过大?”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庆延年却毫不在意,只作未闻,“我一定要阻拦,是因为青王的子嗣流落在外者,并不止海若一个。这一点,巫姑您比谁都清楚吧?”  帘子里传来“当啷”一声。  巫姑起身走过去,掀开竹帘一看,朱宣跪在地上,双手扶膝,不停发抖。  “你安安稳稳地坐好了,不要吓着首辅大人。”巫姑静静地吩咐他。  朱宣缓缓地站起来,隔着帘子向首辅行礼。他低了头,让长发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虽然竹帘深深,首辅还是忍不住朝那边多望了几眼,隐隐绰绰中可辨出一个身材修长的美少年,联想到关于“秘兽”的传说,不由得诚惶诚恐。然而,即使是老态龙钟如首辅,也难以抵御这种纯洁而恐怖的魅惑。这个终身不能让人看见的少年人,仅仅容貌就会成为一个传奇。他是像巫姑多一点,还是像青王多一点呢?  巫姑重新坐下,饮了一口茶,方缓缓道:“首辅大人何时知道的?”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首辅大人,”巫姑冷笑道,“我并不害怕被火烧死。而且,这孩子也绝不会因此被伤害到半分。”  巫姑生子是极大的罪孽,母子会被处以曝刑。但是,如果是青王的孩子,自然另当别论。  “您误会我的意思了。下官完全不想以伤害巫姑作为威胁。说到底——大巫去世很多年了,而巫姑您广受百姓爱戴,下官觉得眼前这个局面很好。其实——下官只是想给这个孩子他应有的地位,”他瞥了一眼帘中的少年,“他的父亲是青王,这是谁都不能掩盖的。至于母亲是谁,下官不想追究,也可以不让人追究。”  “他的父亲是谁呢?您忘了啊,”巫姑淡淡笑道,“是不是王的骨血,要我才能占卜呢。”  庆延年有些骇异,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原来她是这样想的,她根本不想让朱宣走到前台来。照常理来讲,巫姑的态度应该与现在恰恰相反才对。如果巫姑希望朱宣成为太子,获得文官们的支持当然是非常重要的。庆延年已经向她表明了态度,只要她阻拦白家的海若,那么他将以扶持她的儿子成为青王来报答她。可是看起来,巫姑却是一心一意想保住这个秘密。她根本不愿意让她的儿子走出这座神殿。为什么呢?女人的心思,还真是难测,庆延年想,尤其是一个精通巫术的女人。  不过,庆延年的脑筋转得很快,他能够肯定,自己的赌注并没有下错。无论巫姑是否愿意让朱宣成为太子,他都已经握住了最大筹码。以揭穿秘密来要挟巫姑,也同样能够达到他阻拦海若成为太子的目的。  他心里暗暗轻松,缓缓道:“这孩子是不是王的骨血,也未必非要神堂验证吧?”只要文官们同声认可朱宣,何必非要走验证这一条尴尬又伤感情的路子呢?再说——“只要王说是,那就一定是了。”  对啊,清任的态度呢?清任对此事一无所知。想到清任,巫姑忽然心中一酸,所有的底气都泄掉了。她无力地垂下头,一言不发。如果他知道朱宣是他的孩子,他会心生疑惑,还是会激动不已,毫不犹豫地认下来?这么多年,她竟然还是无法猜测他的真实心意。  
 “如果海若是王的儿子,这个孩子也是王的儿子,那么就要看王的选择了。”庆延年慢吞吞地说。  “王不会选择一个根本走不出神殿的人。”巫姑的声音变得虚浮。  “王的喜好,下官不敢妄断。不过……巫姑听说过濂宁这个名字没有?”  “那不是湘夫人生的一个傻孩子么,流落到九嶷了。”  “呵呵,要我说,傻是他的福分,又加上王想要讨好幽族的女主季荪,要不然濂宁哪能活到今天啊?”庆延年风轻云淡地说。  巫姑明白他的意思。青夔的王室斗争极其残酷,不能继承王位的儿子往往会死于手足兄弟的刀斧之下。一旦朱宣身份暴露,那么他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成为新的青王,要么死。  “不过,”庆延年淡淡地说,“如果海若根本不具备帝王之血,下官这些话,也就等于没说了。下官也不会想到,王还有别的什么儿子。您说是不是呢,巫姑大人?”  巫姑闭上了眼睛,“那么王还是没有孩子。”  “会有的,”首辅笑道,他知道巫姑已经屈服了,语气不由得松快了起来,“王的芸妃,还很年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巫姑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指,紧紧地捉住了裙角,把那精美的丝缎生生地绞成了一朵花。  茶已经凉透。首辅在志得意满之余,不曾料到巫姑经过一番默默的权衡,已经做出了一个可怕的决定。  把首辅送走之后,朱宣来到房中,静静地跪下,等候巫姑的训斥。  “为什么要打碎茶杯呢?”  “失手了。”  “他的话让你这么吃惊么?你并不是今天才知道的吧。”  “但是忽然从旁人那里得到证实,依旧非常惊讶。”他的声音在发抖,显然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感情。  庆延年对手中的筹码,也许并没有什么把握,只是赌上一赌,可是朱宣出了差错。巫姑一度想过,是否是朱宣自己把这个大秘密透露给了庆延年。然而眼下情形看来,又不像是这么回事。看来庆延年的能力,真是不容小觑。当初薜荔提到过的,庆延年和采梦溪请巫师在家中做法,原来并不只针对清任,同时也是要窥探她的秘密。只怪她百密一疏,终究还是让朱宣暴露在阴谋家的眼皮子底下了。  巫姑摇摇头,想了半天才说下去,“朱宣,你一向很懂事,不让我操心的……再说,不管怎么样,也都已经让人知道你是我的孩子了。”  已经让外人知道了。朱宣知道,那些云萝花藤、午夜繁星和暮鼓晨钟所构筑的宁静天地,将被血雨腥风所席卷。风沙扑面而来时,究竟应该惶恐还是微笑呢?  然而,无论如何,“我的孩子”这几个字,终于从巫姑的嘴里说了出来。这才是他最最在意的。朱宣涨红了脸,一言不发。这一刹那的时间,却漫长得好像过了一生。  “你的确是我的儿子。”刚才那一句不够郑重,她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他望着生母,纯净如水的双瞳中含着热切的光芒。巫姑无奈地想,这种时候她应该怎么做呢,伸出胳膊去拥抱自己的孩子吗?感觉……会很不习惯呢。末了,她只是拉了拉少年漆黑如夜的头发。朱宣跪了下来,把头靠在巫姑的膝上,就像一只在舔舐自己伤口的小兽。  “那么,我的父亲是青王清任。”  听见“清任”两个字,巫姑明显地颤抖了一下,“朱宣,你要记住,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是我的徒儿。”  这句话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巫姑可以明显地从朱宣脸上读到不以为然的神情。  巫姑有些愠怒,她解开了朱宣的衣服,露出他脊背上的骨头,“你和我一样,有着冰族人独有的长肩胛骨,那是我们的来自天上的神祗——凤鸟,留给我们的标记。你跟这些青族人没有关系!”  “我知道。”朱宣说。  巫姑看着他抿紧的嘴唇和亮闪闪的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原来,你很在意王子的身份的吗?”  朱宣不语。  “我到底忘了,你是男儿,总有些野心的。”巫姑叹了一声,“告诉我,你是想得到青夔国吗?”  “不,我根本不想得到青夔国,我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王子,”朱宣说,“我一直都知道,我是天阙山的冰族人。”  巫姑愕然,“那你——”  朱宣微微抬起头,“我只是想念我的父亲,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不能见他!”巫姑厉声道。  朱宣吓了一跳,他看见巫姑的眼睛里面燃烧着罕见的怒火和冤屈,就好像是他夺走了她的珍宝一样。他站了起来,问:“为什么?”  巫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别忘了,除了我你不能见任何人,否则你会杀死他们。”  “那为什么我会杀死每一个见到我的人?”朱宣大声道,“为什么你要让我背负这样的咒语?我爱您,可是我也想看见我的父亲,想看见婵娟,想看见宫中官员,想看见路上的行人。我知道天空并不是只有这个院子上方四角的一小块,我知道郢都所有无与伦比的繁华和黑暗,我知道城廓外面是壮丽的山川大河,我知道我的冰族同胞还在流离失所,我知道星辰照耀的大地之外还有茫茫七海,然而现实的我,却只能从各种微乎其微的声音中感知他们的存在,忍受着长久的焦灼与痛苦,终生不能从这个牢笼里走出去。”  巫姑并没有听清他的话,她只听到他大声地喊“出去”。最后一抹斜阳在斗室中投下暗金色,时间仿佛凝固了。但有一股冰冷的风潮,却正在巫姑的胸中荡涤——她早就知道,她留不住他的。这么多年了,已经二十岁的朱宣,终于第一次表达出内心的狂澜,终于大声说出,他要出去。而与此同时,他竟然还在用无辜的眼神望着她……  “你……你是傻瓜吗?”巫姑用好不容易控制住的平静声音说:“我不是早就说过,一旦走出神殿,你……你就会死的?也许我的方法有些极端。但是郢都是这样荒谬的一个地方,你的身份又是如此特殊,一旦让人知道你的存在,你我就都身不由己了。为了保护你,我只能让你消失在外人面前。”  朱宣看着她,索然道:“我知道,您并不是真地想要拘禁我。”  其实,他想说的是,他宁愿去死。  他的脸色,令巫姑一阵心酸。  “朱宣,你知不知道我多么害怕失去你……”她颓然道,“你也许不记得了,我们在天阙山的那三年……你一生下来就奄奄一息,我几乎尝试了天阙山的每一种草药,还是不能治愈你,只能眼看着生命从你小小的躯体中流逝,每天都在担心你会死去……”  “我知道的,”朱宣说,“我的血统使我身负诅咒。如果不是有您照顾,也许我不等出生就已经死去。这是我的宿命……”  你不知道的,朱宣。巫姑在心里面说。  那样的痛苦,甚至使她不敢回头。她第一次做了真正意义上的母亲,却不得不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她深信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惩罚她在懵懂无知的少女时代,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所犯下的可怖罪行。正是第一个孩子死亡的诅咒,杀死了清任的一个又一个后代,现在终于落到了她的朱宣身上。于是,小朱宣的病情对于她,变成了一种双倍的折磨。  她甚至一次又一次地梦见那个死去婴孩的最后一个微笑,那个面色苍白的孩子拖着朱宣的手,把他拉向无底深渊。她看着他们俩下坠,却只能发出无声的嘶喊。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会拼命留住那个无辜死去的孩子。然而现在,她却只能把所有眷恋,都补偿到朱宣一个人身上。  而她永远也不敢对朱宣说出这一切,不能让朱宣知道为什么她如此害怕失去他,害怕到了几欲疯狂的地步……  “我厌恶郢都,这个地方毁了我的一生……可我最后还是不得不回来。因为只有这座神殿,能够庇佑你。”  很早以前,她被湘夫人拘禁,后来又被清任用碧玉环封印了法力。于是她所有的青春和爱情,都葬送在了郢都。重获自由三年之后,她回到了这里,将自己锁入森严的神殿,重新过着孤寂而阴沉的日子,用余生为自己的孩子赎罪。  这些,都是朱宣不可能知道的……  “朱宣,我只是想保护你,因而在你的眼中,种下了过于严重的咒术。”巫姑歉然道,“但那个咒术,是永远无法消除的,即使我自己也做不到。它会跟随你一生……对不起……”  “不,没有关系的,母亲。”朱宣回答着,同时又有些怅然。  巫姑叹息道:“永远与世隔绝,这大概是我们冰族巫师命中注定的……”  他把手指割开,看见里面流出清泉一样的液体。他把手指放到鼻尖下面,闻到一种清冷的气息,仿佛水上漂浮的白色花朵,“我知道我的血液里流动的是什么,我也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巫姑感到一阵彻骨冰凉的绝望。她似乎亲眼看见,她一手构筑的青瓷般光洁贞静的世界里,有了第一道刺眼的裂纹,不久就要分崩离析了,而她却无能为力。  朱宣等了一会儿,巫姑再没有说什么。于是他退了出来,回自己的小屋去。当他经过藏书院门口时,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那棵巨大的菩提树。  树枝上挂着一根珠灰色飘带,轻如浮云,随风飘摇。  首辅庆延年造访巫姑之后,心满意足地回到家里。宫中来了消息,还有芸妃的手信。庆洛如从来不愿主动跟祖父联络,为什么忽然写了信回来?首辅心中一惊,疑疑惑惑地拆开封蜡,才读到一半,脸色就已经变了,激动得忍不住走来走去。  原来芸妃怀孕了。  清任到底还是喜欢庆洛如的。  如果芸妃产下王子,那么青王是绝不会加害于庆氏一族的。有了巫姑的帮助,海若不会得到承认。他更有机会以玩弄权谋的罪名激怒青王,而令白定侯一家陷入困境。芸妃的孩子作为清任惟一的骨肉,一定是未来的青王。那么他们庆家,至少还有五十年的辉煌可以期待。至于巫姑,则是一枚很容易扔掉的棋子。  另外还有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就是原定于十日之后的春明馆白氏家宴推迟了,也没有说何时举行。看来青王已经改变了主意。  “白定侯,”庆延年喃喃道,“你们以为,天下已经尽在你白家的掌握中吗?”  
 芸妃怀孕的消息,像风一样飞快地传到了郢都的每一个府邸。婵娟从神殿读书归来,尚未下车,就接到了夏妃的通知,掉转车头匆匆入宫。  夏妃领着她,一同进入紫竹苑向芸妃贺喜。芸妃自然是兴高采烈,留了姑侄二人晚饭,饭后闲话许久,直到青王驾临,二人方才问了晚安出来。  彼时已是深夜,宫娥们低挑着避风灯,照亮了回廊上的台阶。夏妃携了婵娟的手,慢慢踱回自己的寝宫,忽而停下脚步,长叹了一声。挂了一整晚的柔婉笑意,早已换成了一脸愁容。  婵娟遂道:“姑妈,对采家来说,这是好事。”  夏妃摇了摇头。  婵娟问:“姑妈是在担心别的事情吗?”  夏妃犹豫了一下,吩咐宫女们自回宫去,连灯也不必留下。宫女们领命退下,过了一会儿,走廊上全黑了,只有淡淡的星光,依稀照得见人影绰绰。婵娟遂道:“姑妈是在担心洛如?”  “她这个孩子,生不生得下来还难说呢。”夏妃道,“不怀孕也罢了。怀上了,又生不下来,或者生下来又死了,少不得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啊,就像当年秋妃那个孩子,拖累了庆夫人和巫礼两个人,暗地里还不知冤死了多少人命……”  “庆夫人……”婵娟小心翼翼地说,“真的是无辜的吗?”  “我不知道。二十多年来,这个宫廷中都流传着一种阴森邪气,扼死每一个怀孕的母亲。不论是庆夫人生前还是死后,我都小产过。我问过冬妃……”  婵娟轻轻咳了一声,她还是个未嫁的女孩儿,不当听这些话的。然则夏妃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低声切切道:“婵娟,你跟着巫姑这么多年,道行也不浅了。你看,这青夔王室,是不是被人诅咒了?”  “诅咒?”  “是啊。”夏妃叹道,“何以一个孩子都活不下来,这些年我想来想去,没有别的解释了。可是,我不敢轻易向人提这样的问题。怀疑王室受到诅咒,这是大逆不道啊!”  婵娟呆了呆,“有可能的。”  “真的么?那是什么诅咒?”  婵娟摇摇头,“我不知道。如果真的是诅咒,那么……下咒之人一定法力高强,并且有着刻骨的怨念。因为,诅咒一个家族子孙灭绝,这……实在是太过狠毒了,下咒的人很难不受到反噬的,可说他是不顾一切地报复……”  “有人会这么恨青王么?”夏妃道,“他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谁知道呢。”  沉默了一会儿,夏妃郑重地说:“婵娟,姑妈拜托你一件事情。”  “姑妈是想让我查清此事?”  “而且要快,”夏妃道,“我希望能保住洛如……”  “恐怕我力不从心呢。”婵娟苦笑道。  “婵娟……”  “不过姑妈,我会尽力的。我自己也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觉得很迷惑。”婵娟道,“也许,这些事情都有联系,我也想知道它们背后的秘密。正好……我想起一件事情,正好请姑妈帮个忙。”  “什么事?”  “我想到高唐庙里面去看看。”婵娟道,“听说当年湘夫人收集了很多罕见的巫术资料,都收藏在高唐庙的黑塔里面。我想去查查那边的书籍,也许可以解释这些诅咒的来由。”  夏妃苦笑道:“这可是难题。高唐庙最早是湘夫人的秘所,后来巫姑在里面住了很久,那里算是她的故居了。二十年前,巫姑离开郢都,主上就把那个地方封了起来。巫姑回来以后,住进了神殿,主上把高唐庙的大门钥匙也给了她。但是巫姑却再没有进去过,并且不让人靠近一步。你是她的徒弟,尚且进去不得,我却怎么帮你?”  婵娟道:“巫姑那里的钥匙,我无法可想。不过主上那里的钥匙,还是有办法的吧?姑妈您不是管着这个王宫里的内务么?”  夏妃愣了愣,叹道:“是啊,主上那里,必然还有一把钥匙的。”  清任和巫姑之间的暧昧,是这个宫里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找到了我会让人送给你,不过你也要小心。”  婵娟点点头。她们不约而同地朝王宫北面的天空望去,尽管漆黑的夜,一无所见,但她们都感觉到,郢都一角,某个荒凉庙宇里的黑塔,正在漠然地俯视着他们。它就像一个诡秘的图腾,镇压了这个宫廷全部不可告人的秘密。  “还有,姑妈……”  “什么?”  婵娟沉默了,似乎觉得难以开口。踌躇良久,她说:“姑妈,我想离开这里。”  “好的,我叫人送你回家去。”夏妃道。  “不是的,”婵娟说,“我是说,我想离开郢都,离开青夔国。”  夏妃骇然,“你想干什么,逃婚么?你不想嫁庆家公子,我会替你想法子的。”  “庆家那个人,还不值得我费力去逃。”婵娟道,“我只是想去旅行,看看山,看看水,去寻找一些郢都见不到的风景。像一个旅行者生活,再也不回来。”  
 
  春妃的承诺兑现了。二十天后,海若完成了所有指南车的改装,当然这一切都是在秘密中进行的。  转眼已入冬,郢都呈铁灰色的天空里,飘起了蒙蒙细雪。在青王的授意之下,春明馆白氏家宴被重新提起。宴会定于岁末时,炙鹿肉,赏冰花,看指南车。白希夷依旧向首辅庆延年发出了邀请,首辅依旧称病推辞。清任也不再追究。  此时芸妃状况安好,首辅的心情也不错。他暗地里请人占卜,说芸妃将产下男胎。芸妃得知这个消息,却依然忧虑。关于“所有的王子都不能诞生”的风言风语,沿着宫闱的依稀每一条回廊,每一个檐角细水长流,绵延不绝,终于落到她的耳朵里。祖父的殷殷期待,反而放大了她心中的恐惧。  紫竹苑里,重帷深下。一缕馨香犹如一条滑腻的蝮蛇,在织金绣玉的帘幕间穿梭。  深夜了,玉镜台前宫髻高挽的美人,还在细细勾画着一抹春山眉。镜中的那个,仿佛并不是自己的脸,而只是一幅画,一幅为了配合周遭的宫禁氛围而精心描绘的画。——可是,自己原来那张脸去了哪里呢?  烦乱之中,庆洛如把眉笔掷到地上,从抽屉里抓住一把小小的檀弓,仔细抚摸。那种沉甸甸的温润触感,一度是她内心的宽慰。  “呵呵,有身孕了,还不好好坐着。我可不许你再舞刀弄枪的。”  清任把年少的宠妃抱起来,放在膝上,玩弄着她细细的发辫。  “我想去巫姑那里问卜。”庆洛如咬着清任的耳朵说。  清任道:“那你明日去好了,让总管女官陪着你。”  “王不去吗?”庆洛如眨眨眼睛。  “我不去,明日很忙。”  庆洛如噘起了嘴,“王陪我去,不好吗?我一个人不敢去见巫姑。”  “她又不会吃了你。”清任奇道,“或者让夏妃陪你去。”  庆洛如摇摇头,“我定要王陪我同去。王明天没有空,那就等王有空的时候再去。”  清任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随便你。”  侍女们铺好了床,焚香,熄灯,伺候两人卧下。清任刚刚要入梦,忽然又睁开了眼睛。宫人们都已经退下了,只有一道月光铺在玉色的地板上。一片悄然中,芸妃在睡梦中甜蜜地呼吸。透过罗帐的织孔,清任看见一道血色的阴影,飞一样地穿过月光,转瞬不见了。  谁也没有听见,青王清任的喉中,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叹息。  第二天早上庆洛如起床的时候,青王已经不见了。她慢慢吃着精致的早点,心知青王一定是去了春明馆,百般的滋味在心中涌起。无论怎样决定放开,还是不能避免一丝丝嫉恨和迷惘吧。  很多年以后,春明馆宴会的实情变得扑朔迷离。事实上,当时首辅庆延年一派的文官并未被邀请,但其余的公侯武将,仍有不少列席其中。然而没有人能够准确地说出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没有人愿意说出。在夔国的历史上,类似的事情并不少见。但巨变以如此奇异的面目发生,却还是头一遭。  当时在紫竹宫深处的庆洛如,还在为不曾帮助自己的祖父说一句话而懊恼,也为腹中的胎儿而焦虑。那个时候的庆洛如,并不知道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事情的进展远远快过她的想像。她也不知道自己如天罗花盛开的年轻生命,已经快要走到血腥的尽头。  
 
 
《云散高唐》11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 2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3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4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5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6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7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8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9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10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12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13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15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16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17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18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19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20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21 作者:沈璎璎 - 『电子E书』 - 七色花时尚论坛 -美容护肤|服装搭配|时... 《云散高唐》15 作者:沈璎璎 - 时尚:服装搭配一点通 编辑音乐用到的代码 - 影音时空 - 中国女性时尚论坛 女性论坛|时尚论坛|护肤美容|流行... 最全最基础化妆教程 - 『 美容护肤 』 - 爆点社区 —|时尚|优雅|健康|北京女性时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