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自然史讲座

文/陈云

与量子力学、神经认知等学科不同，人类自然史，尤其是演化论（即所谓进化论，后详）是一门被公众广泛认知的学说，早在百多年前，以严复翻译《天演论》为标志，演化论就已经传入中国。并且，作为一种生物学的观点，还被额外寄托了救国强族的希望，在当时思想界引起巨大反响。

建国后，得益于基于唯物主义意识形态的统治地位，演化论被广为接受，事实上，与其他宗教势力强大的国家不同，中国公众对演化论的认可度接受度在世界范围内都堪称领先——既然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人是猩猩变的，那这个话题为何仍然被选作松鼠会首次大规模巡回讲演的题目呢？

因为，实际上针对演化论的误解众多。比如众所周知的译名“进化论”——这个隐含了价值判断的译名本身，就是对演化论实质的曲解。再比如，人并不是猴子变的。

很少有像演化论这样的自然科学理论，能在如此基本的层面对社会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因此对其正本溯源澄清误解，其意义也就不局限于普通的科普了。

这次巡回演讲的主讲嘉宾王道还先生，堪称对公众科普人类自然史的不二人选：师出台大人类学系，哈佛生物人类学博士候选人。不仅学养深厚，而且极富个人魅力。之前的讲座妙语连珠，观众不时捧腹，硬是把一个严肃的科学话题，讲得妙趣横生——难怪公告放出短短两日，报名人数已近千人。虽然安排了上海、杭州、南京三场，仍然一票难求。

松鼠会的slogan是“让科学流行起来”，因此，当你听到人类自然史学者用“一切的麻烦都来自体内受精”这样的语言描述爱情，相信你很快会明白我说的是什么。科学不再是学者们皓首穷经的苦心钻研，而真正成为我们每一个人理解世界本质的工具，很酷，不是吗？

作为迅速蹿红的科学推广组织，松鼠会的主场在北京和上海。春暖花开之际，当豆瓣松鼠会小组的朋友们给一个美好爱情的帖子盖出数千楼的季节，松鼠会下江南了……

第一场 上海 3月26日 东方艺术中心演奏厅

人类特异的性象(sexuality)

一切的麻烦源自于体内受精

下午五点多，几头“松鼠”和一个人类自然学者在上海科技馆旁边创意街咖啡馆里聚首了。来自复旦的志愿者王天禹说周围的人对这场讲座狠关注，还有想积极走后门进场的。王老师说，都不是冲着我来的，都是冲着我今天演讲的题目来的……还没进场，我就首先了解了王老师的审女眼光：我最不喜欢小鸟依人的女人。（科学家的喜好也有科学性，讲座的过程中王老师阐述了他不喜欢小鸟依人的女人的理由：“什么叫哺乳类？哺乳类就是所有雌性，它们身体本身就是一具自给自足的生产机器。什么意思？就是哺乳类雌性已经演化出不依赖雄性的绝招。所以我每次看到小鸟依人的女人，就打心眼里不乐意，她不像哺乳类。哺乳类雌性的身体是一具自给自足的生产机器。什么意思？就是万事俱备，只欠春风。”）

选在大型“蝴蝶兰”建筑外观，内部装饰形似细胞构成的上海东方艺术中心作为人类自然史讲座的场馆实再好不过了。我们一行人飘飘然的从这个绿色玻璃体外走过，王老师惊讶：这么高级的地方啊？没错，在东方早报的热切帮助下，我们进驻了具有古罗马剧场风韵的东方演奏厅。

讲座凭票进场，感谢我们的志愿者，来自华师大的嘉歆，饿着肚子帮忙做签到工作

“这是人类女性的骨盆。女性因为要生孩子，所以骨盆跟男性的有很明显的差异。孩子出生要通过骨盆的开口。可是骨盆的开口不是一个正圆形，分长轴和短轴。孩子出生第一件事情，倒转乾坤。头重朝下，好像天山童姥一样，练八功六合，唯我独尊。身子倒转之后还要慢慢地微调，把身体的长轴对准骨盆开口的长轴。胎儿身体的长轴是什么？千万别忘记，它是头下脚上地生出来。头先出，头是一个类似卵形的形状，所以头的长轴是前后，所以要把头前后的长轴对准骨盆的长轴，通过。

然后呢？身体的第二根长轴在哪里？肩膀。所以身体有两根长轴，第一根长轴是从前额到后脑勺，是前后；第二根长轴是从左到右，这两根长轴成九十度交叉。后果是什么？后果就是孩子出生，首先头要通过骨盆的开口，头通过了以后，身子再旋转，旋转九十度让肩膀出来。所以人类的胎儿是旋转出生的。

然后我们说难产，难产英文是Complications，加s，换句话说有很多情况都是难产。可是我们最常出现的一种难产情况是什么？是脐带缠住胎儿的脖子。你想想看，胎儿假如不是旋转出生的话，不会有这种机会。所以要医生及时发现。

难产后果？看看你喜欢哪一个：一个脑损，另外一个脑性麻痹。总而言之都不是好现象。所以人类女性的生产过程是相当难的。至于黑猩猩呢？用一位专家的话来说，黑猩猩生产就像拉坨屎一样简单。它就像坐溜滑梯一样，“噗”就出来了，它不旋转。

这是人类直立以后付出的代价，男人因此而倒霉，男人跑不掉了，男人没有办法撒手不管。所有的人类社会里面，女性生产都需要人帮助，没有例外。这是人类社会跟其他哺乳类社会最大的差异。每个人类社会女性生产都需要人协助，造成了两性共同抚养子女的后果。”

“咱们学科学，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身是臭皮囊，基因永流传。’我们根本就不是我们，我们是基因的奴隶。生殖过程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把基因传递到下一代。这句话表面上看起来很吓人，但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

“人属于哺乳类，但是人类的两性关系却像鸟类。难怪诗人会以‘在天愿为比翼鸟’讴歌爱情。”第一场讲座的海报介绍如是说。是什么东西导致了人类和鸟类比较相似的性象？

最后借用一个听众的提问和王老师的回答来做个圆满呼应：“诗人描述人间的爱情，‘在天愿为比翼鸟’其实是有道理的。因为基本上我们观察到的鸟类，两性要合作，来共同抚养幼鸟。大部分鸟类都是这样的。为什么呢？理由非常简单，第一，鸟类是温血动物，鸟类的卵必须在恒温之下才能孵化。也就是说这个卵一定要有一只鸟去孵。假如只有雌鸟在孵卵，那么它肚子饿了怎么办？它得飞出去找东西吃，那卵就凉掉了。所以必须雌雄合作。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什么叫做温血动物？温血动物是世界上最浪费能源的生物。因为温血动物连睡觉的时候都在不断地消耗能量。所以温血动物容易饿，这跟冷血动物是不一样的。譬如说鳄鱼，还有大蟒蛇，它们可以守株待兔，连续七天七夜不吃不动，埋伏，然后出击。

你想想看温血动物能做到这一点吗？因为温血动物新陈代谢太高，消耗能量太高，它必须不断地补充食物，冷血动物不要。所以鸟类，雌雄两性必须要合作，共同抚养子女。你不要以为它们在谈恋爱，你以为它们有什么伟大的爱情基础，没有的事。是生理学逼它去这样做的。”

简单的说就是，鸟类和人类都是温血动物，都要两性合作，共同抚养后代。

第二场 杭州 3月27日 贝塔咖啡馆

达尔文与达尔文革命

达尔文是一个绅士科学家！家底厚实、相貌英俊，因为单纯的兴趣爱好，22岁的达尔文作为“小猎犬号”船长的私人旅伴，在五年的环球旅行过程中，见到的生物，收集的化石证据，记录的亲身体验，又足以让他在19世纪，谋得自然学者这样一份体面的职业。在这场讲座的过程中，不知道有几多女生对达尔文心生情愫，又有多少男生对他心生嫉妒。

达尔文他老爸每年给他400镑，让他不愁吃穿。我常对我爸讲达尔文有个很好的老爸。

娶了个金老婆，嫁妆每年500镑，他啥都不愁了。我常对我老婆讲达尔文有个多好的老婆。

——王道还先生也羡慕达尔文的生活：）

王老师用“VISA”讲明白达尔文主义的四个核心内容。

Variation——差异

Inheritance——遗传

Selection——选择

Adaptation——适应

互动环节，争相举手提问中……

第三场 南京 3月28日 先锋书店

人类演化的化石证据

华东地区巡回演讲的最后一场设在中国2009年度最美的书店：南京先锋书店。

安静、平实、朴素、美。

在南京认识了松鼠会成员苏椰，据大多数人反映，长得很像后面讲座中提到的“尼安德特人”。

（“现代人它的整个头看起来像一个圆球，而尼安德特人额头很扁，所以它的头长长的，像个法国面包，然后尼安德特人的眉上脊梁就是眼眶上方非常非常的粗大……”提供上述信息供大家瞎想。）

讲座海报赏析——

“人的智力跟脑容量没有任何的关系，你的脑子很小，你也可能当博士专家，你的脑容量很大，你也有可能笨死。”

“人为什么要直立行走，在十九世纪初的时候，法国学者拉马赫1800年左右就提出过理论，他认为直起身体最大的好处就是登高望远，攻守两便。

我们相信，现在科学家做实验，简单讲是做人体工学的计算，看直起身子走路跟用四只脚走路所要耗费的能量有什么差异，然后判断这个行动模式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最合理。

计算结果是，直起身体走路却仍然生活在森林里没有任何好处。就是从能量消耗的角度来说，没有什么好处，可是你要是直起身体走路，是走出森林，是在森林以外的环境里面活动，比如说在大草原上奔跑，用两只脚走路是非常节能的一种设计。我相信人力直起身体走路是为了要走出森林，另寻活路。所有的猩猩正在步上灭绝的道路，人类的祖先走出森林是为了寻一条活路。”

听众们聚精会神。

听众们争先恐后。

这位显然是有备而来，着装极其考究，铁杆“演化”迷。

十三致闭幕词……

自09年“五一”结识一群松鼠以来，松鼠会大大小小的活动听闻不少，也参加过一些，不过真正作为组织成员参与还是第一次。三天的巡讲结束，默默感叹松鼠们强大的力量。仅以上面的几段摘录和照片作为此次活动的回顾。最后不忘感谢兴业全球基金、王道还先生、土豆网、新浪科技、东方早报、虾米网、贝塔咖啡馆、先锋书店……各路为活动默默付出的朋友们，当然，还有松鼠们 (*^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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