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乐园 伊恩·弗莱明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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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万念俱灰
  英国国防部情报局局长办公室。M 局长独自坐在窗前,两眼漠然地盯着窗外的圣詹姆斯大街,显得无事可做。然而他的目光却很阴沉,表明他有心事,也许是非常重要的心事。他这种心事重重的样子已经持续好几天了。尽管他告诉别人自己已经作好度假的安排,比如用前两个星期去钓鱼,用剩下的两周时间作一次短暂的旅行。“可能的话,我还要约几位朋友做一笔小生意。”实际上他心里很清楚,这桩心事不解决,度假只是说着玩儿罢了。
  半小时前,他打电话请莫洛尼先生到办公室来一趟,说是要邀他共进午餐。莫洛尼先生是英国著名的精神心理学专家,在精神心理学方面硕果累累,取得了卓越成就,曾荣获举世瞩目的诺贝尔医学奖。正因为如此,英国情报局特将他聘为心理学顾问。不过情报部门一般很少劳他的大驾,除非万不得已。莫洛尼自己也十分清楚这一点。因此他一接到M 局长的电话,便立即放下手头的工作,急匆匆赶来了。
  “局长先生,又有什么麻烦了?”莫洛尼接过M 局长递过来的雪茄,慢慢地点燃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你说什么,麻烦?”M 局长故作吃惊状,然后别转过脸,依然望着窗外出神。
  “我的朋友,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您也一样。从以往的经验得知,每当您有难题时,都要请我吃午饭,用各种美味佳肴把我填得饱饱的,然后嘛,十有八九是要我帮忙。怎么样,今天这顿午饭又为何而请呢?”
  “007 ,”M 局长冷冷地说道,“他越来越让我头疼了。”
  “唔?”莫洛尼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关于007 的情况,我写过两次分析意见,想必您已经看过?现在的情形有所好转吗?”
  “根本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迟到早退,不务正业、酗酒、赌博都在行,干正事却一团糟。我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打发日子,这不等于慢性自杀吗?本来他最能帮我的忙,现在却尽坏我的事。他现在这副样子真让人难以相信他就是曾经名声赫赫的007 特工。”
  “让人难以相信?”莫洛尼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看你的话更令人难以置信。显然你根本就没有看过我写的意见,至少你没有认真地看。我在上面写得很清楚,007 受了过度的刺激。”莫洛尼深深吸了一口烟,接着说道:“他是一条硬汉子,勇敢、坚强、做事一丝不苟。他一直都是单身汉。人们都知道他是情场老手,可他在女人怀中从来都是逢场做戏而已。然而像他这样一个从不动真情的人,却堕入了情网,那自然是很难自拔的。想想看,他真的爱上了那个女人,而且同她结了婚。但刚刚举行完婚礼,新娘就被一伙十恶不赦的歹徒枪杀了。别说是他,就是其他任何人都很难承住这种精神打击的。”
  “何况歹徒本来是想枪杀007 本人,只是阴错阳差,他才大难不死,仅仅把额头擦破点皮,新娘却替他送了命。这使他在精神上承受了双重的痛苦:失去了所爱的痛苦和致爱人于死地的负疚心理。这是一种很沉重的精神负担,它会使人失去工作热情,甚至失去活下去的勇气。这就是医学上所说的精神崩溃症。007 现在就处于这种崩溃的边缘。”
  “不过,”莫洛尼加重了语气,“在他没有彻底垮掉之前,我想您还有时间让他重新振作起来。我的处方很简单:不要让他停止工作;相反,应当加重他的工作,给他最困难甚至最危险的工作,让他在逆境中拼搏。对于007 来说,困难和危险比任何良药都有效。”
  “但是最近他连连失误。一次自己差点儿送了命,一次还连累别人险遭不测。”M 局长很失望地说,“过去他从不出差错,可现在尽给情报局惹祸。”
  “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办?”
  “让他滚!”M 局长突然发了火,“再这样下去,他不被乱枪打死才怪呢。我可不想看到这种结局。我可以安排他体面地退休。当然,考虑到他以往的功绩,可以给他一笔数目可观的退休金,然后把他安排到某家大银行去当警卫。你们这些心理学家有你们的道理,但我可不想用他这样一个头脑已经退化的人去冒险。”
  “可以让他换个部门试试嘛。”莫洛尼仍不甘心。
  “换个部门也只是把祸水往那里引。不行,我不能让他再给我惹麻烦。”
  “你将失去一个最得力的助手。007 的能力是谁也比不上的。”
  “过去如此,现在未必。”
  莫洛尼身子往后仰了仰,默默地吸着雪茄。他给代号007 的邦德看过十几次病,不仅了解他的病症,而且非常喜欢他的为人。他一直认为,007 只要置身于一件异常艰巨的工作中,不仅能精神康复,而且还能迸发出更大的潜力。想到这里,他又劝告M 局长说:“请再让他试一试,局长。我相信007 一旦处于一种生死攸关的境地,求生的本能会使他奋起自救,那么他就会好起来。局长,我的判断是有根据的。也许你听说,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时候,有一批精神病患者不治而愈……”
  “您的意思是……”
  “局长先生,虽然您不愿意明说,但我看得出来,一件重要任务的人选使您伤透了脑筋。派007 去吧。如果这件工作希望渺茫,危险重重,那对007 是最合适不过。这样可以逼他施出浑身的解数,重振他往日的雄风。请再给他这次机会,您只能这么做。”
  M 局长没有说话。
  第二章 奉命赴日本
  邦德敲了门,走进M 局长的办公室。
  “坐下。”M 局长语气冰冷,既没叫他的名字,也没叫他的代号,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窗外。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地转过身来,打量着邦德的面庞。
  “你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吗?”M 局长问。
  “我想,局长,一定是我的辞职申请批准了。”
  “别胡说八道!”M 显得十分生气,“你以为00  组是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部门吗?前些时候你无事可做,并不是因为你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有忙的时候就有闲的时候,任何部门都一样。”
  “可是,最后两次任务我都办得不好。最近两个月的体检报告也说明我的身体已经垮了。”邦德有气无力地说着。
  “我已经了解过,你的身体棒棒的,没问题。个人生活发生了一些意外,情绪上不太好,这一点我能理解。谈到你最后干的那两件工作,那是无法预料的事。谁敢保证自己百战百胜?”说到这里,M 局长脸上露出较为柔和的表情,“既然你最近在00  组闲着无事,我想你可以到其它部门去试试。”
  邦德刚想对局长对他的理解表示感谢,可最后一句话又给了他当头一棒。他仔细想了一下。看来M 局长已下定决心,要把清除情报局。于是,他冷淡地回答:“局长,如果您觉得可以,我立即就退出00  组。”闻听此言,M 局长极为生气,一拳砸在桌子上,厉声说道:“我叫你来不是让你告老还乡,而是要你去冲锋陷阵,可你竟敢一再要求辞职。你也太过分了,别忘了你面前的是谁。”
  局长发这么大的火,邦德是头一次看到。他有点不知所措。“你听着,”
  M 局长又拍了一下桌子,说,“这你的一切我说了算,你得听我的安排。现在我要把你调到外交组去,年薪仍是一千镑,但你不必过问那儿的工作,实际上你也没精力去管。你可仍用现在的办公室和秘书,清楚没有?”
  “清楚了,局长。”
  “将一切准备就绪,本周之内飞往日本。参谋长将亲自办理你的一切手续。注意,这件任务非常机密,甚至我的秘书也没有告诉。”“那么,有详细情况介绍吗?”
  “没有。参谋长将跟你谈具体情况。你要想方设法从日本情报部门搞到‘魔幻44  号’密件。这份文件详细记录了有关俄国方面的情报。”“哦?”
  邦德显得茫然不解。
  看见邦德一脸的疑虑,M 局长接着说道:“我们同日本情报部门从未有过业务关系。他们愿意同美国中央情报局打交道,因此我们想从日方得到任何情报都是难上加难。”
  “不能想想别的主意吗?”
  “什么方法都试过了,但都无效果。老实说,这次任务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或许只是梦想而已。派你去就是希望你去做最后尝试。不过你得记住:只能智取,不可蛮干。你的十八般武艺,包括你最拿手的枪击格斗统统用不上。既不能偷窃,更不能强夺。日本情报部门的首脑人物叫田中,老奸巨滑,很难对付。你必须尽你的最大力量与他斗智。”
  “怎样才能接近他呢?”
  “这都已经安排妥当。澳大利亚方面同意积极与我们配合。你的澳大利亚籍护照参谋长已经替你办好。你将以澳大利亚驻日本使馆二等秘书的公开身份出现。日本那边会有人替你安排接送事宜。我们能给你提供的帮助就这些,其余的就靠你自己了。”
  “我明白了。”邦德说完,走出了局长的办公室。
  几天之后,日本羽田机场。一架巨大的日航喷气式客正在缓缓降落。飞机停稳后,邦德走了出来,等了好长时间才从海关领到自己的手提箱,接着便被潮水般的人流推着往前走,不时还被人推一把,挤得他心中直想发火。
  突然,有人向他打招呼:“您好,见到您很高兴。”邦德定睛一看,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我叫韩德松。这趟航班就下来你一个英国人,那你一定就是邦德先生了。来,我来提箱子。我们快走,离开这个乱糟糟的地方就好了。外面有接您的汽车。”
  韩德松领着邦德来到一辆丰田牌轿车前,司机出来向他们鞠躬致礼。
  “大藏饭店。”韩德松一边吩咐司机,一边跟在邦德后面钻进汽车的后门,“你就住在大藏饭店吧,但愿你满意。这是一家最现代化的旅馆,也比其它旅馆较为安全。前几天,在皇家饭店有个美国人被暗杀了,我可不愿你也遭同样的厄运,所以就选了这家旅馆。咱们到那儿后喝一杯,好不好?”
  汽车很快很驶出了机场。邦德不时看看窗外的异邦景色。突然他习惯性地朝汽车的反光镜瞄一瞄。“有人跟踪,”邦德小声说道。
  “不用着急,田中这家伙一贯如此。他从我这儿得知你住在大藏饭店,但不派人亲自查一下他是不会放心的。不过你放心好了,今晚就算有人偷偷进入你的房间,你也不要紧张。要是进来个漂亮女人,那算你交了好运。你要高兴,把她留下也未尝不可。”
  好在韩德松所说之事并没有发生,邦德睡了一夜安稳觉。韩德松第二天上午来敲门才把他吵醒了。
  韩德松进屋后,递给邦德一盒印好的名片,上面印着“澳大利亚大使馆二等秘书”。
  “这种东西实际上也骗不了谁,”韩德松说道。“他们很清楚我在情报部门负责,也知道你是临时派来的副手。不过我可一点也不知道你此行的目的。上面命令我不用插手你的事,连电报都由你自己破译,这样我倒也省事。
  大使先生是个明白人,说他对你的事不感兴趣,因此你也用不着去见他了。”
  “那我什么时候去见田中?”邦德问。
  “这都安排好了,是明天上午十一点。我陪你一起去。他办公的地方打的是‘亚洲民俗研究会’的招牌。至于内情,你去了自见分晓。不过,田中是个老狐狸,你和他打交道得多长个心眼。”
  邦德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那你到了那儿就会知道这杯咖啡是甜还是苦了。
  我先不给你泼冷水。咱们现在先去喝上一杯,然后我和你一起去外面转一转,明天上午十点我们还是在这里见面,然后一块去见那老狐狸。”
  第三章 诱人的花儿
  早晨起来,天气就显得既阴沉又闷热,空气中的粉尘使人呼吸道感到特别难受。上午十点,韩德松开车准时到达,把邦德接走了。
  汽车离开大藏饭店,朝横滨方向驶去,只花了半小时,他们便到了目的地。这是一座灰色的建筑物,邦德抬眼一看,上面果然挂着一块“亚洲民俗研究会”的牌子。门口熙熙攘攘,人们进进出出,准也没有注意他们的到来。
  进门后,他们看见走廊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报刊、书藉,夹杂着许多风光照片。走廊两边办公室一间挨一间,一排排的办公桌整整齐齐地安放在里面,还有各式各样的图表挂在墙上。许多年轻人正在伏案专心工作,屋里充满了浓郁的学术气氛。
  韩德松一转弯,领着邦德走进另一条走廊。他们又向右拐,面前是一排紧闭的房门。他们一直走到那间贴着“资料室”的房门前。这时,他们第一次遇到了盘问。当他们的证件被查看之后,他们被获准入内。
  “这儿是分界处,”韩德松轻声解释道,“这房子的外面是所谓的‘民俗研究会’,从这儿开始则进入田中情报机构,必须有证件才能进去。”
  他们来到了一条走廊,尽头横着一排书架。一道小门隐蔽在书架的后面,上面挂着一块木牌,用红油漆写着“危险!”旁边贴着纸条,上书“施工扩建,请勿入内。”。隔着门他们能听见里面响着锯子、斧子、电钻等各种工具的杂音。
  韩德松推开房门。邦德跟随其后,打量着屋子,不由得一愣:里面空空如也,明亮的地板能照见人影,根本不象一个施工场所。韩德松看着邦德哈哈笑了起来,指了指门后。原来门后有一台立体声录音机,从那儿发出了各种杂音。韩德松又指了指地板,说:“这就是日本人所谓的‘黄莺地板’,在古代用来防贼。没想到在二十世纪的今天,它们仍然有用武之地。来,咱们踩一踩试试。”
  邦德跟着韩德松踩上地板。从地板上立刻响起刺耳的尖叫。突然,对面墙上打开了一个小洞,洞口中有一双阴沉的眼睛。接着墙上出现一道小门。
  一个彪形大汉走出来,弯腰向他们鞠躬,显然已经知道他们是谁。
  韩德松停住脚步:“我就送你到这儿,后面的戏得你自己唱。使出你的全部本领好好表演吧。戏结束时,田中会派人送你回去。再会。”
  “再会。”邦德说着,走进那道小门。房间很小,四周嵌着木板,犹如一口大木箱。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上有一排按钮。那个彪形大汉进来后,门自动关闭。他往一个按钮上一按,邦德觉得身子颤动了一下,这才明白这间小屋子实际上是一座电梯。看来田中在这里费了不少心机。邦德心中暗自纳闷,电梯到底往哪里开呢?
  电梯慢慢下降,最后终于停住。那大汉在前打开门,邦德跨出电梯,一下子愣住了。眼前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地铁的车站。拱形的车道中,红绿灯交替闪烁。月台上有一个小卖部,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操着不熟练的英语说:“请跟我走,中校先生。”他带着邦德走向“出口处”。这里的地形象是地铁通向地面的通道,邦德甚至能看见一条阶梯向上延伸。然而他们并没往上走。那人带着邦德转过“出口处”,走进一间办公室。
  邦德打量了一下。这是一间普通的接待室。一名工作人员正在屋里打字,见邦德进来,起身行了一个礼,然后推开一道暗门,走进里间,出来后,又向邦德行了一个礼,说:“请进,中校先生。”
  “早上好,邦德中校,见到您很高兴。”邦德刚进去,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满面笑容地走过来,握住邦德的手。这是一双十分有力的手。从此人那双炯炯有神的黑色眼睛来看,他应该就是田中先生。
  田中请邦德在椅子上入坐,说:“你看我这个地方如何?是不是和你们那儿不大一样?这是东京新建的地铁,要十年以后全部工程才能竣工。我把这儿作为办公室,既安静,又保密,不过也只能暂时使用,将来一通车就不能再在这里呆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邦德笑道,“头顶上的那个‘民俗研究会’也不一般。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么多人如此热心于民俗研究。”
  田中笑着说:“他们的研究资料都是免费赠送给外界的,比如美国、德国、瑞士等。具体事宜由会长去处理,我从不过问。他们的资料很受欢迎,很多人都认真阅读。不过这是很昂贵的伪装,我们的经费并不宽裕。你们的经费情况是不是会好一些?”
  “一年也不到一千万英镑。要在全世界开展活动,真正是入不敷出。”
  邦德明白对方身为日本情报部门的首脑,这种小事怎能瞒得了他,于是决定实话实说。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你们就不在日本设站了,以省点钱,对不对”
  “是这样。我们在这个地区的情报由美国中央情报局协助收集。他们一向讲究高效率,我们之间的配合一直很默契。”
  “这几年也是如此吗?”田中狡黠地一笑。
  这只老狐狸!邦德暗自骂了一声。“还是那样。不过重视太平洋地区对于美国人来说越来越重要了,事实上已成了他们的后花园。”
  田中笑着说:“那么,你这次来这里,就是想瞒着美国人在这座花园里采几枝美丽的花朵喽?”
  邦德放声大笑。田中如此直截了当,这是邦德事先没有预料到的。他一时拿不准是回避这个话题,还是顺势向田中摊牌。在大笑的那一瞬间,他飞快地权衡了一下,决定再试探一下,便说:“田中先生,您的精明我非常钦佩。不过这可是一座庞大的花园,甚至囊括了澳大利亚、新西兰。如果我们在这两个地区活动一下,田中先生该不会反对吧?”
  “反对?当然不会。相反,我很愿意为阁下效劳。只是不知道您对哪一朵花感兴趣?”
  邦德别无选择了。他紧盯着田中的眼睛,缓缓说道:“魔幻44。”
  “噢,魔幻44,这朵花可是很名贵哟。”田中似笑非笑,“而且,对你们十分有价值。今天早上,它刚为我引来了一只小蜜蜂。”说着,他拉开抽屉,取出一分封面上标明“绝密”的卷宗。
  田中从卷宗中拿出两份文件,一份是日文,一份是英文。他把英文那份递给邦德。邦德接过后,看了第一页上的红头文件,上面写着:该文件限于各二级站以上的负责人亲自破译,阅后立即销毁。九月一日一号首脑在最高苏维埃会议上反映示,我方现已拥有二亿吨TNT 当量级的核弹头。预计摧毁整个不列颠岛仅需两枚这种核弹头即可。九月二十日,我方即将在格腊尔德岛以北进行高空核试验。该区域将出现大量核辐射尘埃,范围可能涉及北太平洋、堪察加半岛、北极圈及阿拉斯加广大地区。该核试验是利用我方这一优势,报复美方无视一号首脑对其近期的敌对行动再三提出抗议,借此迫使美国撤走设在英国的全部军事基地,并迫使英国停止核装备。若能到达上述目的,英美军事同盟实质上就可宣告解体。我们还可以在太平洋地区进行同样的核试验,以迫使该地区各国政府主动要求美国撤除军事基地。各地要遵照一号首脑的意图,展开外交攻势,在强调我们的和平立场的同时,准备撤回所涉及地区的我国侨民,用以渲染紧张气氛。本行动的联络方式,仍然按44  号方案办。
  中央邦德放下文件,吸了一口烟后,说:“这个一号首脑想必就是赫鲁晓夫?”
  “没错,所谓的二级站是各地大使馆及领事馆。这东西对你们至关重要吧?”田中又狡黠地笑了笑。
  邦德绝没有想到田中一开局就亮出如此大的一张牌。他相信,这份情报绝对可靠,一方面凭直觉,一方面他认为,田中这样身份的人,没必要用假情报来搪塞他。看来田中一定有其它企图。他今天抛出这份情报只是为了钓一条更大的鱼。可这条鱼到底是什么呢?如果是英国方面的情报,他直接同伦敦联系更好。邦德猜不透这个谜,也看不出是凶是吉。但又一点可以肯定,这只老狐狸在玩一个大把戏,我不能轻易上他的当。想到这儿,邦德站了起来,说:“田中先生,非常感谢您的慷慨大度。我想就此告辞了。”
  邦德故意表现得迫不及待的样子,好象是要急于把这个重要情报通报伦敦,但实际上他是想再考虑和调查一下,看看田中的真实意图究竟是什么。
  田中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微笑道:“我已安排好汽车送你。只要你愿意,随时可来找我,我们会很好合作的。再见。”
  “再见。”
  第四章 收藏死亡
  上午九点钟,邦德才醒来。田中昨天晚上请客,和他一起在东京最大的一家酒吧吃了一顿,一直吃到深夜。
  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一个月快过去了,但进展甚微。他同田中的交往倒还密切,三天两头成他的座上客,但多半是喝酒,然后就是漫无边际的胡聊,很难使田中主动提到“魔幻44”的事。尽管如此,从田中的言谈举止中,邦德还是察觉出田中在观察他。那些话听起来好象是随口道来,但细细一想又都经过深思熟虑的。邦德想,这老狐狸是想掂掂我的份量,看我到底又多大本事。
  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是邦德先生吗?早上好。”电话里响起田中的声音“早上好,田中先生。”
  “如果你有空,我想今晚请你到寒舍聊一聊。”
  “不胜荣幸。”
  “就这样定了。我七点钟准时派车来接你。晚上见。”
  邦德的心一阵猛跳。韩德松对他说过,日本人从不轻易请人到家中作客,如果请了,那一定是对你刮目相看了。田中请过他几次,但要么在办公室,要么在酒吧间。这次竟然要在家里招待他,看来正式摊牌就在今天晚上。
  午饭后,邦德好好地睡了一觉,以便为晚上的会见养精蓄锐。
  傍晚,邦德来到田中家。这是一套典型的日本住宅,有许多小间,由一道道拉门隔成,所有的拉门都大大敞开着。田口笑着说:“在西方,谈论机密时所有的门窗都得紧闭,而在日本,所有的门都大大打开,这样反倒可以看见隔墙是否有耳在偷听。我今天请你来,是想同你谈一件绝对机密的事情,你先得发誓绝不把谈话的内容透露给任何人,包括你的上司。”
  “我发誓。”
  “那么,请坐下。”田中倒了两杯酒,慢慢地说,“今天我的花儿又引来一只小蜜蜂。你上次看到的那个行动计划往后延期了。”
  “十分感谢您提供的情报,”邦德说,“这使英国政府有足够的时间采取措施,以避免出现一次国际紧张局势。”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我的保险柜里此刻就放着‘魔幻44  号’全部密件,如果你们需要,我们可以全部交给你。不过不可能是白送的。懂我的意思吗?”
  “我们用‘蓝色轮渡’的全套资料与你们交换,好不好?这是对大陆中国情况的全面反映。”
  “非常抱歉,邦德先生,看来我必须得先告诉你。我的人从一开始就参予了你们的‘蓝色轮渡’计划,所以尽管它有很大的价值,可惜我早已不稀罕它了,不信我可以拿出所有的资料作证。当然,你也许会说我们这么做不光彩,不过,在情报工作中这种事是常见的。”
  邦德真是笑不堪言。想不到使英国情报局万分自豪的“蓝色轮渡”早已落入别人之手。M 局长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火冒三丈的。“那么,我们可以给你们提供其它对等情报。”邦德无可奈何地说。
  田中笑着说:“邦德先生,实话告诉你吧,英国情报局的任何情报我都不感兴趣。我今天请你来,并不是想从英国情报局得到什么情报。我感兴趣的只是你本人,007 先生。”他突然说出邦德的代号。
  “只要您愿把‘魔幻44’的全部资料给我们,我本人愿尽全力为你们效劳。但首先须声明,任何行动不得有损于英国的利益。”
  “那当然。这么说你同意了。好,一言为定。”田中举起酒杯,“来,为我们的合作干一杯。”
  你们举杯一口而尽。田中又将杯子斟满,说:“邦德先生,要想得到‘魔幻44’,只需你去替我办件案子就成。”
  “什么案子?”
  “当然不是轻松的案子,否则我何必花这么大的代价请你。”田中停了一下,不慌不忙地向邦德讲述了下面的情况:“今年年初,一对持瑞士护照的夫妇移居日本。男的叫冈特拉姆·萨达姆博士,女的名叫弗兰·萨达姆。这个萨达姆博士非同寻常,不仅洞察日本人的心理,而且诡计多端。可偏偏他在日本的科学界和学术界都得到一致的好评。”田中顿了一下,接着说:“同时他还是一个史无前例的收藏家。”
  “收藏什么?”
  “死亡。”
  “收藏死亡?”邦德大笑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他是个杀人狂?”
  “可是,他并不直接杀人,而是想方设法教唆和引诱人们自杀。他建造了一座植物园,免费对外开放。可仅仅半年时间,已有五百多个日本人在那里结束了生命。因此有人称之为‘死亡乐园’。”
  “那派人逮捕他不就完了?”
  “要这么简单就好了。”田中叹了口气,“且听我细说吧。这个萨达姆博士自诩为植物学博士兼园艺学家,手持巴黎园艺学会和国际园艺学会的推荐书,并自我吹嘘对亚热带植物有独特的研究。他是农业部和日本园艺学会邀请来日本的,而且一到日本,他就宣布,愿意捐献一百万英镑,在日本建立世界上最完善的植物园,供日本有名望的植物学家无偿使用,但普通人不得入内。
  “日本政府非常感谢他。作为回报,批准了他在日本居住十年,这是前所未有的待遇。出于办手续的需要,移民局委托我们调查这位博士的背景情况。通过调查,我们发现,他在瑞士出生,但在瑞士认识他的人并不多,其不动产也仅有一幢别墅。但瑞士当局却担保他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他在瑞士有大量的存款。你知道,瑞士判断一个人的标准是其金钱数额的大小。我们也提不出其它异议。但是至今无人能够证实他的植物学博士的身份。
  “他在日本四处察看,最后在九州选中了一处离福冈不远的偏僻海岸。
  那里遍布着过去王公贵族遗留下来的深宅大院,多已破败不堪。萨达姆博士选中了从前日本一位纺织界巨头的庭园,非常大,四周有相当高的围墙。这位博士买下后,立即请人翻修一遍,在园内摆上他从各地购买来的花木。他和他那位奇丑无比的妻子搬进去后,便开始招聘工作人员。不久,我们就收到福冈警察局长发来的报告,说这对夫妇形迹可疑,正处于他们的密切注视之下。
  “这件事一开始并没有引起我的重视,我只当是福冈警察局长过分谨慎。但是很快,警察局长又送来了他们对萨达姆博士的雇员所进行的调查报告。我读后大吃一惊,原来过去毒龙帮的爪牙现在都成了他的雇员。”
  “毒龙帮?”
  “这是一个在战前就被取缔的组织,”田中喝了一口酒,“但在当时它可是日本最大的一个秘密帮会,没有人不对之惧怕三分的。它的成员复杂之极,匪徒、恐怖分子、法西斯党徒、贪官污吏、走私犯、越狱犯、甚至政府的内阁成员,应有尽有,组成了一个势力非常强大的黑社会组织,无恶不作,把整个日本搅得乌烟瘴气。
  “奇怪的是,这个萨达姆博士放着瑞士优裕的生活不过,偏偏跑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招来这么一帮歹徒搞什么科学研究。据调查,他所选的地方不仅是毒龙帮的老窝,而且还是其他极端分子的发源地。黑社会组织的总部大都设在那里。萨达姆博士所招的二十多个人无一不犯有前科。他为这些人设计了专门服装,让他们干着园丁和警卫的工作。
  “福冈警察局长专程去拜访了他,很委婉地劝告他,他雇用了一批非常危险的家伙,都犯过罪,希望他为自己的安全着想,谨慎行事。可他不但没有听进去,反而花言巧语地为这些人辩护,说他们过去尽管做过错事,但今天已经改过自新。只要他们能遵纪守法,干好工作,就应该给他们出路。警察局长无言以对,只是碰了一鼻子灰。”
  “他雇的这帮家伙现在有没有干什么坏事呢?”邦德问。
  “至今还没有发现,他们确实是成天呆在植物园中。可是,麻烦在于他那个‘死亡乐园’。你想知道这个‘死亡乐园’中都有些什么吗?不仅有含有巨毒的植物,还有足以致人于死命的各种有毒动物,象毒蛇、蝎子、毒蜘蛛等。另外,你知道南美有一种食人鱼吗?其学名好象叫铖齿鲑。这种鱼十分厉害,一个小时内能把一匹马吃得干干净净。在南美,就经常发生下河的人被它们咬掉腿的事件。这位博士在他园内的池塘和小河中养的就是这种食人鱼。你说他这么做难道还有什么好的目的吗?”
  “简直不可思议。”邦德被这个故事吸引住了。
  第五章 明知山有虎
  已是凌晨三点了,但邦德仍无倦意,聚精会神地听着田中出神入化地描绘“死亡乐园”。有一点他始终搞不明白,为什么这种邪恶的地方,日本人却把它看成是“乐园”?它凭什么能吸引那么多人把那里作为生命的尽头?
  田中好象了解他的疑问,说:“你看过今天的《朝日新闻》上登的一件自杀案吗?”
  “没看过。”
  “这是一个十分典型的自杀案。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因两次高考都榜上无名,昨天便跑到一家建筑工地,趁施工人员不注意,猛地扑到打桩机下,一眨眼便被砸成肉饼,真惨呀。”
  “他为什么要自杀呢?”邦德觉得很奇怪。
  “因为他觉得土给父母脸上抹了黑,使他们在家族和亲朋好友中没有面子,所以他只能以死了结。自杀在日本有悠久的历史,是日本传统中最不幸的一个方面。”田中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一来,这个青年的父母倒挽回了面子,亲朋好友和左邻右舍会赞赏他们,因为他们有一个十分勇敢而体面的孩子。”
  “把自己砸成了肉酱,体面在何处?”邦德还是不解。
  “邦德先生,这就好象你死之后,英国女皇给你颁发一枚维多利亚十字勋章一样光荣。”
  “这不同。给我受勋,是因为我活着时立下了功绩,并不是因为我死了呀!”
  “你还不了解日本人。在日本人眼里,任何耻辱都必须洗雪,而最好的雪耻方法则是自杀。”田中说得很尖刻。
  “这和英国人的看法正好相反。我们认为自杀是一种胆小鬼行为,只有那些不敢面对现实,不敢接受人生挑战的人才会去自杀。这才是真正的耻辱。
  在英国,能不能考上大学无关紧要,要紧的是精神不倒下。这次没有考上可以再换个容易点的学校试一下,父母也是支持他的。即使再考不上,也最多骂一声‘见它的鬼去。’然后,去其它方面谋求成功。”
  “日本人有这种想法就好了。他们的信条是:‘荣誉高于一切,甚至生命’。”
  邦德耸耸肩膀,对此不以为然:“如此推崇死亡只能是国家的悲哀。那个青年要是把他自杀的勇气化为奋斗的精神,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呢?日本的整个历史大概都是由这种自杀的病态兴奋和诱惑写就的吧。一个人如此轻视自己的生命,对别人的生命还会珍视吗?前几天,东京街头出了一场车祸,受害者横七竖八地躺在事故现场,有的死了,有的奄奄一息,一片血肉狼藉。可警察赶来后,不是先救人,而是忙着照相,测量距离,用粉笔画线,检查车辆,大概是为法庭以后审理案件准备证据。等他们忙完了,那些没死的也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我们英国人对这种现象感到很难理解。”
  “但在日本却不足为奇。”田中冷冷地说,“日本人口过剩,这样的车祸岂不是能减少人口吗?在妇产科医院,堕胎的女士、小姐排成长队,你说每天有多少小生命死于腹中呢?这也是减少人口!你刚才说日本的自杀是一种病态的兴奋,这不全对。日本人用自杀来解决自己的问题。那些自杀的人在死亡面前十分冷静。举个例子吧。主君浅野被人谋杀之后,他的四十七名卫士发誓要为他复仇。后来他们果然找到并杀死了仇人,为主人复了仇。然后他们进行集体剖腹自杀,以惩罚自己未能尽忠职守。四十七个人,全都一命归天!每年的这一天,就有无数顶礼膜拜的香客从四面八方拥向那里,向他们的亡灵致敬。连火车都要为这些香客加班。你能说这仅仅是一种病态的兴奋吗?”
  “如果你们对儿童也进行这种教育,那自杀之风在日本只会越演越烈。”
  “没错!日本每年将近有二万五到三万人自杀,不仅数目惊人,而且自杀的地点和方式也各有千秋,而且人人都想在这方面创点新意呢。”
  “靠自杀来出风头也太可悲了。”邦德感叹道。
  “不久前,一个失恋的大学生跑到伐木场把自己的头锯掉,竟然有不少人为他喝彩。一对情侣为了表示他们的永恒爱情,手拉手地从大瀑布上跳了下去。有些人还跳进火山口。自杀的方式层出不穷。政府专门成立了防止自杀中心,可是几乎没有什么收效。日本的铁路那么多,几乎每天都有人卧轨,真是防不胜防啊。”
  “可是,你讲的这一切,究竟与萨达姆博士的‘死亡乐园”有什么联系呢?”邦德觉得田中扯远了,忍不住插嘴问道。
  “当然有关系。萨达姆博士修建的这座植物园,对之感兴趣的除了那些真正的植物学家外,还有那些想自杀的人。虽然这个植物园只对有名望的植物学家开放,但要自杀的人总有办法进去。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宣传的,反正那些想自杀的人认为,到那里去自杀能真正领略到死亡的乐趣,死后才能升入天堂,所以他们把那里称为‘死亡乐园’。那里的死亡方式各种各样:被毒蛇咬死;吃一枚有毒的果子或者溅上某种植物毒汁中毒而死;或者干脆跳进摄氏一千多度的火山岩浆里去烧死。不愿死在陆地上的人可以跳进池塘里去喂食人鱼。萨达姆虽然在园内竖起了许多画有骷髅的警告牌,但实际上那正是为自杀者设的路标,指点他们走向不同方式的自杀道路。”
  “田中先生,既然日本人这样推崇死亡,而萨达姆又能满足这种嗜好,这种两全其美的事,你们为什么不能容忍呢?”
  “岂能容忍!让一个外国人象这样把日本人引向死亡却听之任之,那是日本国莫大的耻辱。首相已经给我下了密令,一定要干掉这个杀人狂。”
  “把他抓起来不就行了吗?”邦德问。
  “我们没有逮捕他的理由。他没有触犯任何法律,又有科学家这顶桂冠,从事的是植物学与科学研究的高尚事业。至于日本人要跑到他的植物园去自杀,他哪儿管得住。他甚至可以理直气壮地抱怨,这些日本人干扰了他的科研工作。另外,没正当理由逮捕一个有钱有地位的外国人,在国际上也会产生不良影响,瑞士政府肯定会提出抗议。况且他有的是钱,不废吹灰之力就能请到有名望的律师。”
  “你采取过任何行动吗?”邦德问。
  “在我们的要求下,各种团体都协助我们作过调查。萨达姆博士对他们均热情接待,并发了一大通议论。他说这些自杀者们实在让他伤脑筋,不仅毁坏了他的花木,而且常常使多年的研究心血毁于一旦。他也想竭力阻止游人入内,以防再度发生类似不愉快的事情。他还准备筹建一个新的研究室,试图把这些植物中的毒素提取出来,并无偿地捐赠给日本的医学界和科学界。医药界正急需这些毒素。这样一来,无形之中反倒为他创造了宣传的机会。许多团体调查归来后反而说他的好话。”
  “一个月前,我暗中派了一名出色的特工人员去调查,可一星期后,人们在附近的海滩上发现了他,人事不醒,两只眼睛全瞎了,下半身被烧焦了。
  经过抢救,他只微弱地说出‘好惨呀,粉红色的晴蜒……’半句话就咽气了。”
  “然后呢?”邦德追问。
  “我们毫无办法,只好等待机会。现在你来到了日本,给这个案子带来了新的希望。”
  “我?”邦德大吃一惊。
  “是的,只有你能办到,007 先生。你到东京后,我凭直觉立即断定,只有你才能办这件案子。我观察了你近一个月,更坚信了这一判断。邦德先生,如果你想要整套‘魔幻44’计划,你就必须替我们去‘死亡乐园’铲除那条毒龙。这就是我们的交换条件。”
  第六章 跟踪者的下场
  邦德和田中一起走进了拥挤的东京火车站。邦德上身穿着长袖白衬衣,系着黑色领带,上面别着一只金黄色的别针;下身穿着黑色裤子,腰上松松地系着一条皮带;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尼龙袜和一双塑料鞋。一只旧旅行袋挂在肩上,里面有几件内衣和其它小物品。裤子口袋里装有一个小皮夹,里面有五千元日币,一把小刀和一些卫生纸。他不仅衣着打扮象个地道的日本人,而且连长相也变了。皮肤染成了褐黄色,头发剪得又齐又短,眉毛已修过,与日本人毫无二样。邦德对田中高明的化妆术不得不感到佩服。
  田中为策划这一切挖空了心思。他的这着棋走得之妙,真可谓神机妙算。
  一方面可以利用邦德丰富的经验和高超的技艺,另一方面,这次任务十分机密,一旦败露,猎手和猎物都是外国人,日本政府声称这是外国间谍相互残杀,公开地将他们驱逐出境。如果邦德死于萨达姆博士之手,他也可借口邦德是英国的特工人员,为了使日英两国的关系免受损害,请萨达姆自动离开日本,以平息英国方面的不满。当然,最好是邦德能成功完成使命。但田中深知这种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不过无论出现哪种情况,他都能进退自如,左右逢源。
  田中的这一如意算盘,邦德心中清楚得很。但是为了换取“魔幻44”,他只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虽然他答应去干这趟苦差,但能否应付得下,他自己也说不准。
  就这样,一个日本情报部门的首脑,一个英国赫赫有名的特工,为了各自国家的利益而结成了同盟。
  “邦德先生,”等车的时候,田中说,“从现在起,你必须努力按日本人的生活习惯和一般礼仪行事,免得人家起疑心。我们先乘这趟火车到爱知县,然后转乘飞机到鸟羽,在那儿住一夜。旅途上有很多时间,我正好可以教你一些。”
  火车刚一进站,田中马上就挤上车去。邦德让三位妇女上去后才跟着上了车。刚一坐稳,就听田中严厉地说:“邦德先生,你第一课就不及格。记住,在这里你不用尊重女人。这里不是英国,没有‘女士优先’那一套。你应该把她们一把推开,绝不能谦让。在日本,只有一种人你必须对其有礼貌,就是对那些高龄的老头子,明白吗?”
  “是的,先生。”邦德故意恭恭敬敬地说。
  “别来你那套西方式的玩笑,现在你是学生。这次任务凶多吉少,千万不能大意。”
  “田中先生,你可真是位严师啊。”
  “现在还不是严的时候。”田中无奈地笑了,“走,去餐车搞点吃的。”
  米饭和章鱼片端上桌来。邦德小心地使用筷子,浑然不知吃到嘴里的章鱼片是什么滋味。
  田中又开口了:“要学会吃日本饭。章鱼片是此地的名菜,即使不好吃也不能表露出来。”
  窗外是一片绿油油的田野,远处蔚蓝色的海面在阳光下闪着鳞鳞的波光。邦德正在观赏窗外的景色时,有人猛撞了他一下。
  “混蛋。”他心里骂了一声,“是谁这么冒失?”他转过头来,只见一个头戴皮帽、耳朵上系着一根口罩带的宽大背影一下子消失在另一节车厢里。他摸了一下中袋,发现皮夹子不在了。
  田中也吃了一惊:“不要声张,更不要让别人注意我们。随他去吧。”
  邦德点点头,表示他对这件事不想深究。
  此后的一切倒还顺利。他们与其他旅客一起,下了火车,转乘飞机,沿途观赏着各种景色。到达鸟羽后,刚一下飞机,邦德就发现一个很像火车上那个小偷的宽大背影,只不过这个人戴着一副眼镜。邦德想,体态相像的人很多,暂且不去理会他。
  鸟羽这个城市不大,狭窄的路旁植着一排排塔松,几乎每户人家门前都挂着一个纸灯笼。他们选了一家偏僻的旅馆住下。房间的窗户面对大海,远处好象有一个人像立在水中。田中说那是三木先生的塑像。他是本地人,过去是贫苦的渔夫。自从他发明了人工养殖珍珠法,便成了百万富翁。
  收拾完后,他们去旅馆的餐厅吃饭。饭菜还不错,有鹌鹑蛋、紫菜,还有两只大龙虾。邦德刚举起筷子,发现龙虾是活的。龙虾来回乱晃着触须,脚也在盘子里乱抓,有一只居然爬到了盘子外面。邦德吃了一惊:“哟,这龙虾怎么还是活的呢?”
  “这是一道日本名莱,你放开胆子吃好了。没想到赫赫有名的英国特工竟然害怕生吃龙虾。你的上司一定不会欣赏你这种绅士风度。”田中一边说一边斟酒,“其实很快你就会习惯我们日本的生活方式。来,干一杯。”
  邦德一连喝了两杯酒。两杯酒下肚,他现在似乎有胆量来生吞活剥这两只龙虾了。
  田中大笑起来:“邦德先生,你的酒量倒是与你即将扮演的角色很适应。”
  “什么角色?”
  “福冈煤矿的那些矿工。他们就象你这样,身材高大,酒量似海。要是你的手也象他们的那样粗糙就更接近了。不过关系不大,到时候你在指甲里塞点煤粉就可以。”说着,田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又黑又脏的硬纸片,递给邦德:“这上面介绍你又聋又哑。你千万不能开口讲话。你得装出一副非常自卑、让人一看就觉得可怜的样子。”
  邦德笑着说:“田中先生,大概把头伸到打桩机下也比扮演这么一个令人倒胃口的角色痛快一些吧?”
  吃完饭后他们出去散步。一出门,邦德就看见一个头戴一顶皮帽、捂着口罩的身影闪过,正是火车上的那个扒手。邦德感到很奇怪,不知这家伙为何也到了这里。不过,他没有声张,决定第二天在去福冈的路上再观察一下。
  要是再看见这家伙,就说明有问题了。
  第二天清晨,福冈警察局派来一辆警车接他们。汽车飞驰在沿海公路上。
  邦德默默地坐在车上,欣赏着外面的景色。他突然说了一声:“有人跟踪。”
  田中立即转过头,看见他们后面跟着一辆摩托车。
  “我敢肯定,就是火车上那个扒手。昨天我在旅馆外面也看见了他。”
  邦德对田中说,“我这方面的直觉绝对可靠,就听我的好了。到前面转弯的地方我们停车,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他开过去后我们再跟上去。”
  田中又向后看了一眼,对司机吩咐了几句。司机猛踩油门,加快速度,不一会儿就驶过弯道。弯道边有一片小树林。汽车一转头,开进了树林。发动机熄灭了,他们静静地等着。没多久,摩托车由远而近驶来,象箭一样从树林边驶过去。
  “快追!”田中命令道,“把警笛拉响,强迫他停车。如果他不停车,就把他挤下沟去。”
  汽车开出树林,飞快向前冲去。警笛发出刺耳的尖叫,不一会儿那辆摩托车就出现在眼前。那家伙见警车追来,想拼命逃窜,但已经晚了。警车迅速逼近他。邦德看得很准,正是火车上那个扒手,他头上那顶皮帽和捂在脸上的白口罩都已清楚可见。他不停地回头张望,突然放慢车速,将右手向怀里摸去。
  “小心,他要掏枪。”邦德大喊一声。汽车还未停稳,邦德便飞身出击,抱住那个人往地上一滚,滚入沟中,同时伸手往他怀里一掏,掏出一把血淋淋的匕首。原来,他把手伸进怀里是摸刀往自己的心脏刺去。
  田中用这把刀子,割开死者的上衣,指着肩上的一块蓝色花纹对邦德说:“你看,这就是毒龙帮的标记。”说完,他狠狠地朝尸体踢了一脚。
  他们开始在死者身上到处搜索,发现了邦德丢失的皮夹,五千元日币一分不少。此外还发现了一个小记事本。将这些东西收好后,他们找出一块塑料布把尸体裹起来,塞入汽车后面的行李箱,然后把那辆摩托车推进路边的草丛中,又在上面盖了些树枝和枯草。
  汽车又开动了。田中把那个记事本仔细研究了一番,说道:“邦德先生,没想到我们在东京就被这家伙跟上了。你瞧,这上面记着我们每天的活动,他还把你称作‘外国人’。也就是说,我们的一举一动萨达姆都已掌握了。
  这可对你的处境大为不利。同时,这也更证明这个萨达姆博士不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植物学家。我们低估了他的本领,他完全象一个训练有素的职业间谍。他从一开始就把我树为他的主要敌人,随时监视我的行动。这是我万万没料到的。”说到这里,田中面露愧色,“邦德先生,我的疏忽造成了你还未行动就身陷险境,我对此深感抱歉。我想出于谨慎,同时从你的安全出发,我们最好暂时停止这次行动。到了福冈,我们就马上返回东京。”
  邦德沉思片刻,说道:“你的分析很对,看来萨达姆确非等闲之辈。不过正因为如此,我倒更感兴趣了。我这人就是这样,越有困难和危险,对手越是高明,我就越有兴趣干下去。放心好了,我会好好与这条毒龙较量一番。”
  第七章 冤家路窄
  他们到达福冈后,福冈警察局长亲自出来欢迎他们。局长名叫安滕,迈着军人的步伐,说话铿锵有力,目光凌厉逼人。不过,他对田中满怀敬意。
  他们一走进屋子,安滕马上就田中交谈起来。田中很仔细地听着,不时点点头,发出一两声赞许的声音。邦德一时无事,只好静静地吸着香烟。过了一会,安滕从柜子里取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田中请邦德过来一起研究。他对邦德说道:“你看,这是从空中拍摄的‘死亡乐园’的全图。安滕先生说,从地面进入园内十分困难。那些自杀者一般都是花钱请当地人带路,穿过这片沼泽地进入园内的。”田中指指地图,接着说,“你瞧,围墙上这几处有缺口,成了那些自杀者进园的入口。为了阻止他们进入,安滕先生派有警察驻守在每个缺口。上个星期不知怎的又出现一个新缺口,结果就多了二十具尸体。”
  邦德低下头,拿着放大镜,仔细地研究着地图。园内树木密密麻麻,参差不齐。一条曲曲弯弯的小溪隐没在树丛中。园里有一个小湖,湖心有一个小岛,似乎有一层水汽笼罩在湖面上。树林上空也飘着一层白蒙蒙的雾气。
  林子不远处有一座四层楼的日本式古堡,高高的围墙将古堡围于其中。房子的式样并不特别,整个建筑外墙均为黑色,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园子的一端靠着海边。海岸线拉得很长,但海边全是巨石峭壁,约两百英尺高。邦德反复地在地图上观察,但一直未能选到理想的进入点。
  他只好放下放大镜,说:“这与其说是住宅,还不如说是个坚固的军事要塞。看来要想进去绝非易事。”
  安滕说道:“如果会游泳,可以从靠海的一边爬上去。”
  “游泳我倒是没有问题,但下水点哪儿呢?”
  “离那里半海里处有一个海人岛,从那儿下水就可以。”
  “海人岛?”
  田中马上解释道:“日本大约有五十多个海人岛。我们现在说的海人岛名叫黑岛。岛上的人靠采集珍珠和捕鱼维持生计。这些活儿主要由岛上的海女们来干。她们很会潜水,干活时赤身裸体,十分漂亮。她们在水中捕鱼时,就象一条条美人鱼在流动。不过岛民们不喜欢岛上有外人去。他们自成一个世界,既不与外界通婚,也不同外界往来,几乎是与世隔离。”
  “有意思。可对于我来说,仍没解决主要问题。既然他们不欢迎外人去,难道我连夜潜上岛后就游往死亡乐园?至少要在岛上呆几天,把准备工作做妥才行。”
  “这个不用担心,安滕先生已经安排好了。岛上最有权威的人是神道教的教主。只要他同意了,别的人就不会说什么。安滕先生的辖区包括黑岛。他同岛上的教主交情很深,他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安滕补充道:“岛上有一户人家,姓铃木,我曾给过他们一些帮助。你到他们家去住没问题。他们一家只有三口人,夫妇俩和一个女儿。女儿叫芳子,今年二十三岁,曾经在日本轰动一时,因为她十七岁的时候曾在美国拍过电影。当时美国好莱坞影片公司同日本合拍一部电影,需要一名海女当配角。芳子年轻美貌就被选中了。她在好莱坞呆了将近一年,制片商对她很满意,认为她很有表演天赋,完全是大名星的风度,想让她在美国留下。可芳子并不喜欢当演员,也不贪图金钱,她只留恋海上采珠捕鱼的生活,所以她又回到了海人岛。她的这种举动被日本各家报纸着力宣传了一番。芳子见过世面,拍电影时收入也不少,所以与岛上其他人家相比,她家的生活条件优裕一些,房子也好一些,你住在那里可能会比较习惯的。”
  邦德点了点头:“你们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在岛上住一段时间,然后寻找机会游到‘死亡乐园’去。可是我怎么能爬得上那高高的峭壁呢?”
  “放心,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切装备。”
  “然后呢?”
  “你进入园中后,先隐蔽起来,等萨达姆博士一露面,就把他干掉。至于用哪种杀人方法,你当然比我在行。不过我得告诉你,他每次都要穿着很厚的防护服才出来,行动虽然迟纯,但因为满身盔甲,要攻击他也不容易。
  你最好攻击他的下部,将他摔倒后用钢链把他勒死。如果那个女妖也在场,就把她也同时干掉,然后你再从海上游回黑岛,我们派快艇在那儿接你。毒龙帮的其他人你不用管,安滕先生会收拾他们的。”
  邦德淡淡地说:“田中先生,你说起来就象宰一只小鸡那么容易。这个萨达姆就那么容易让你去杀他吗?再说还有那么多爪牙在保护他。”
  “尽量离他们远一点,园里有的是地方可以躲起来。”
  “开玩笑,你说过园里满是剧毒的植物,沾上一点毒液就会致命,我往哪儿躲?”
  “这一点我早想到了,”田中得意地说,“我给你准备的这套衣服是多功能的:既可以潜水、登高、防毒,还附带简单的防身武器,很保险的。”
  “田中先生,我佩服你考虑得周到,但你最好还是给我一支手枪,至少可以做防身用。”
  “邦德先生,我觉得你还是不带枪为好,因为手枪击不穿那身防护盔甲。
  再说你的任务是暗杀,应当尽量避免一切响动。枪声一响,你自己也就暴露了。所以最好还是用你拿手的格斗技巧吧。”
  “在这里只好听你的了。邦德想了想,问道:“安滕先生,你是否有那个家伙的照片?”
  “有几张。”安滕从档案夹中抽出一张照片,递给邦德。照片是从远处拍摄的,面孔模糊不清,只能看见一个高大身影,身披铁甲,头戴钢盔,面部和额部暴露在外面,一把日本的武士刀挎在腰间。乍看上去,完全像传说中的僵尸。
  “有没有清楚一点的头像?”
  安滕又从档案中抽出一张照片,面孔很清楚,是从萨达姆的护照上翻拍下来的。邦德接过来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竟然是他!邦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又仔细辩认了一下。绝不会错,正是他!虽然他整了容,留起了仁丹胡,鼻子和门牙也大有改观,但邦德仍然把那个魔鬼认了出来。
  “有没有那女人的照片?”邦德想看看那个女人的照片,以更确认自己的判断。
  安滕把一张女人的照片递给邦德。看着手中这一对恶魔的丑相,邦德不禁怒火中烧,牙关紧咬,但他强忍着,没有发作。原来这个萨达姆博士不是别人,竟是邦德不共戴天的仇敌,布洛菲尔德。就是这个恶魔杀死了邦德的新婚妻子。邦德心里狠狠地骂道:“布洛菲尔德,你这该死的魔鬼,竟然躲到日本来为非作歹。真是冤家路窄呀!这次我非把你杀死不可!现在我去执行该任务,再不是为了日本和田中,也不再是想交换‘魔幻44’密件。我要报仇!我一定要为我死去的妻子亲手把你撕成碎片!”
  田中和安滕对看了一下,有些惊讶。邦德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马上把心思收回到眼前,问道:“田中先生,有没有在今天死去的那个毒龙帮爪牙身上发现其它东西?”他很平静地说,“我想了解他死之前是否已经向萨达姆博士报告了我们的行踪。”
  安滕打了个电话,然后说:“据我们的调查,那个家伙是毒龙帮的小头目,有凶杀前科。监视台工作人员已查过,近两天来萨达姆和东京没有进行过任何通话。”
  田中探问:“邦德先生,你是否在照片上发现了什么?”
  邦德故意轻松地说:“我对相面术略知一二。看起来,这个萨达姆博士和他的妻子都不面善,我们之间必然会有一场恶斗。”邦德心想,无论如何不能让田中知道萨达姆的真实身份,否则他们就有充足的证据逮捕他。日本警方一出面,我就无法下手了。我非得亲自杀了这老贼才能解除心中的切齿之恨。
  邦德心里也很明白,根本不可能轻而易举地除掉这个恶魔。这个布洛菲尔德干尽了罪恶勾当。他曾在欧洲组织过魔鬼党,专门杀人、绑票、走私、贩毒等,曾几次落入邦德之手,但最后都逃脱了。布洛菲尔德也因此恨透了邦德,因为邦德老坏他的事,不但毁了他好几笔大宗的毒品走私生意,还差点要了他的老命。于是他决心干掉邦德。于是他在邦德携妻度蜜月的途中开枪射击。邦德大难不死,新娘却倒在了血泊之中。爱妻之死使邦德几乎痛不欲生,他发誓要报此血仇。可是苦苦找了好几年,始终未发现布洛菲尔德的踪迹。没想到居然会在日本与这魔鬼狭路相逢。布洛菲尔德是如此凶残和狡猾,又有毒龙帮的这些爪牙,邦德几乎不可能只身一人、赤手空拳地干掉他。
  但是邦德报仇心切。凭着无数次死里逃生、化险为夷的经历,他认为自己有能力有义务亲手宰了这个不共戴天的仇敌。他站了起来,一语双关地对田中说:“你给我提供了这次机会,我深表感谢。”
  第八章 海人岛
  第二天早上,邦德与田中和安腾一起登上一艘汽艇。汽艇驶出海湾,驶向茫茫大海,时速二十海里。田中摆上一瓶酒和一些精美点心。他们一边饮酒笑谈,一边欣赏着海上的风光。这是一个好日子,睛空万里,白云点点,海面上风平浪静。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远处的海平面上隐约现出一个小黑点。安滕指着它,说:“黑岛马上就到了。”
  邦德放眼望去,一座小岛在茫茫的海水中若隐若现,孤零零的,只有一群海鸟在它上空盘旋。他心里顿生一种孤寂凄凉之感。
  田中注意到了邦德的情绪,说:“邦德先生,你看上去很忧虑。打起精神吧,想一想,你马上就将踏上黑岛,置身于一群漂亮迷人的海女之中,你应该感到高兴。至少你每天有一位曾经风靡好莱坞的影星和你作伴,多好的机会呀。”
  邦德冷冷地说:“我可没这个兴致。我脑子中只有那个十恶不赦的萨达姆博士和他的毒龙帮,再就是那使人发悚的‘死亡乐园’。也许我要在该‘乐园’中尝到死亡的乐趣。”
  “何必这么悲观呢?说不定那条毒龙正在梦中呢,只要你利剑一挥,领略死亡乐趣的就是他,而不是你。”
  “田中先生,我佩服但不欣赏你这种东方式的幽默,至少现在欣赏不了。”
  田中嘿嘿笑了,“这也许就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吧。你也许并不十分了解日本文化。别板着脸,听我给你讲个关于自杀的故事:“有一个小姐在过一座收费的桥时,给了收费人一元钱,就向桥中间走去。‘等等,’收费人马上拦住她说,‘小姐,要交二元过桥费。’小姐回答道:‘我知道过桥费是两元,可我走到桥中间就要跳下河去。’哈哈……”田中讲到这里,自己先大笑起来。
  邦德勉强地笑了笑说:“这也许最能体现日本几千年的文化。我回伦敦后,一定把它讲给英国人听,我想他们会笑得直不起腰来的。”
  海平线上的那个小黑点越来越大。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座方圆五英里的小岛。许多巨大的礁石矗立在岛的四周,中间露出一个小小的渔港。岛的左边正对着“死亡乐园”。从汽艇上能清楚地看见园中茂密的树木和黑色的高墙,甚至能感受到一丝恐怖的气氛。邦德凝望着那座魔窟,心中不由得怒火中烧。
  小岛被称为黑岛,因为整座小岛上全是黑色的火山岩。汽艇靠近的时候,邦德看见有几条没有出海的小渔船停泊在渔港中,沙滩上晒着一张张渔网,孩子们在玩沙堆,做游戏。岛上的景物好象是一个童话世界,那么宁静、和谐、纯朴。邦德忽然对小岛产生了浓浓的亲切感,似乎象在自己的家里一样。
  几位神情肃穆的老人站在码头上,其中有一位就是岛上的教主。他长着一副圆圆的面孔,一双眼睛又大又亮,身穿一件深红色道袍,头戴一顶闪闪发光的帽子。他把每个人都打量了一下,对邦德看得稍久一些。由于这一带归安滕管辖,岛上的捕鱼许可证也是由他审核颁发的,因此教主对安腾先生既尊敬又亲切。
  邦德跟着他们,踏着碎石铺成的小路来到教主的住所。这是一幢很简朴的住所,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几个人围着教主席地而坐。安滕向教主正式介绍邦德。教主友好地看了邦德一眼,接着简单他讲了几句客套话,表示欢迎他们光临。喝完茶后,欢迎仪式就算结束了。
  邦德问田中,是否已将他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告知教主。田中告诉他,教主非常聪明,这事很难瞒得过他,倒不如让他知道一些真情。教主并不希望在他这个地方进行这类活动,但他更痛恨那块邪恶之地上的魔鬼行径,因此对这次行动表示谅解。他已经同意邦德留在岛上,直到事情全部结束时再离开,并祈祷神明保佑邦德平安。
  席间,教主向其他几位老人解释说,邦德是国际上著名的人类学专家,专门到这里来考察海人如何生活。他决定让铃木家接待客人,并希望全体岛民给客人以欢迎,也希望邦德既从事科学研究,又能和岛民们打成一片。
  傍晚,教主请他们几人共进晚餐。饭后,田中、安滕和邦德去海滩散步。
  海岛在夕阳的余辉中十分诱人。金色的晚霞倾洒下来,把海天染成一片金色。
  一条条渔船在晚霞中下徐徐归来,船上挂着五彩缤纷的小旗,向等候在码头上的人们表示丰收的喜悦。
  男女老少全体出动,跑到码头上迎接渔船满载而归。每当一条小船靠岸,总有人高声呼唤着船上海女的名字,接着,家人跑上前去,给海女披上一条毯子,然后忙着从船上把东西一一卸到岸上。
  邦德站在岸边,欣赏着这些从船上走下来的海女们。在柔和的阳光中,她们是那么活泼可爱,乳峰高耸,腰肢纤细,臀部丰满。两条大腿中间嵌着一条三角形的黑带子,代表着城市妇女们的三角裤。她们的大腿肌肉发达,结实有力,完全不亚于世界上一流运动员的双腿。一根宽宽的皮带束在腰间,上面挂着一把短刀。蓬松的头发用一条白色的手绢束在脑后,露出秀丽的脸庞和一双双欢快的眼睛。海女们见几个陌生人站在海边,略感好奇,但也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并不显惊慌。看着这群纯朴无邪的海女,邦德心中一时有些惆怅。
  一位身材修长的姑娘格外引人注目。她迈着大步,并不特别在意码头上停泊的汽艇和岸上的几位外来人。她说了句什么,逗得其他海女都笑了起来。
  一位老妇人,象是她的母亲,走过去,递给她一条毯子,她随手披在身上。
  母女俩边走边说,向教主走来。
  向教主深深鞠了一躬后,她俩直起身来,吟听教主对她们的吩咐,脸上显出很谦卑的神情,那姑娘一边听,一边看了看邦德,赶紧将毯子裹紧自己的身体。
  “那个女孩子就是芳子。”安滕介绍道。
  “唔,”邦德支唔了一声后,对身旁的田中说:“这次任务肯定少不了她的帮助,是否可以把一些情况告诉她?”
  田中答道:“你自己看着办吧。既然教主已经知道,让芳子小姐知道一些也没关系。不过有一点要注意,你现在叫雷太郎,用的是那张煤矿工人身份证上的名字。教主坚决主张不要把你的真实身份和姓名让岛上其他人知道。”
  母女二人接着随教主来到邦德面前,弯腰向他鞠躬致礼。教主说道:“她们说,非常荣幸能接待你这样一位贵客。只是她们觉得渔家生活与城里的生活习惯大不一样,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你多多包涵。不过芳子姑娘去过好莱坞,你有什么要求,直接告诉她就行。另外,不知道你会不会划船?
  过去出海时,都是她父亲铃木先生划船。现在老人家正患风湿症,在家卧床不起。你如果能帮她划几天船,他们全家人都会万分感谢你的。”
  邦德说:“我感谢教主周到的安排和铃木家的热情接待。以后还希望多多关照。生活上我不会有问题的。至于划船,我非常乐意效劳。”邦德说着,朝芳子的母亲和芳子各鞠了一躬。
  芳子连忙也向他鞠躬,笑着说:“你用不着给我鞠躬。”说着,和邦德握了握手,“你好,我叫铃木芳子。”
  芳子的手很凉,也许是因为她刚从海里上来。邦德说道:“给你们添了麻烦,真过意不去。你好象很冷,最好赶快回家去吧。”
  “没有关系,我早就习惯了。”
  “你们每天早晨几点钟出海?”
  “大约五点钟,太阳出来之前就得出发。我想也许你会给我带来好运气。
  捉鲍鱼可不容易。你瞧,我今天的运气就不错,估计能赚十美元左右。”
  邦德会心地笑了。芳子挺随和,很容易相处,邦德需要的正是这样。这时田中和安滕走过来同他道别。田中握着邦德的手,郑重其事地说:“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谢谢,但我可不敢说稳操胜券。不过你请我吃的活龙虾实在味鲜肉美,令我久久不能忘怀。一个星期后我要是能活着回来,你可得再请我吃一顿。”
  “没问题,一言为定。再见。”
  “再见。”
  田中和安滕转身上了汽艇。引擎发出一阵轰鸣,小艇拖着一道白色的浪花,在海面上渐渐消失了。芳子见汽艇走后,对邦德说:“雷太郎先生,我们回家吧,你的东西我来提。”
  “谢谢,不用了。”邦德提着袋子随着芳子母女向一排排房屋走去。
  第九章 迷人的海女
  黎明时分,邦德一觉醒来,起身去房外呼吸新鲜空气。回来时,芳子一家已将清茶和早饭摆上桌。
  早饭很简单,只有米饭、豆腐和一碟咸菜。芳子的母亲一边请邦德入座,一边对没有好东西招待客人而不住地道歉。芳子的父亲干干瘦瘦,胡子花白,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但一双明亮的眼睛却很友善。邦德很喜欢这对老夫妇。他一边吃饭,一边讲些他在东京的笑话,引得大家笑个不停。很快,双方便变得无拘无束。铃木夫妇对邦德也很有好感。
  早饭后,芳子把工具收拾好,准备出海。她穿了一身潜水服,只露两臂和双脚露。看着这身打扮,邦德脸上有些失望,也有些不解。芳子笑了起来,说:“有贵客时我们才穿这种潜水衣。教主让我穿上它,说对客人要有礼貌。”
  邦德笑道:“别找借口为你辩解。你肯定觉得我很粗野,担心如果像平常那种打扮,我会对你不规矩。好,就这样吧。咱们今天要捉多少鲍鱼才算完成任务?”
  “至少五十只,一百只当然更好。不过能打多少鱼还得看你的船划得好不好。”
  “我会尽力而为。”
  “另外,你不能欺负戴维。”
  “谁是戴维?”邦德心中涌出一股醋意。
  “你看见就知道了。”芳子让他提一个装鲍鱼的木箱,她自己扛起一卷绳子,带着他向海边走去。
  芳子家的小船系在岸上的一块大石头上,船上盖着一层芦苇。邦德抱开芦苇,解开缆绳,使劲把船向海里推去。芳子把东西在船上放好,收起缆绳,一边干活,一边吹起口哨。宁静的海湾响起了婉啭悠扬的口哨声。邦德荡起双桨,心里感到无比的欢悦。突然,海面上腾空飞起一只黑色的鸬鹚,直往小船扑来。它在小船上空飞了一周,停在船头上,一点也不惊慌地走到芳子跟前,不停地叽叽喳喳叫着。芳子用手轻轻抚摸着它的头顶和脖子,嘴里还亲切地和它说着话。它似乎听懂了芳子在说什么,跳上船舷,开始梳理羽毛。
  不一会儿,它踮起脚尖,拍打着翅膀,然后收起一条腿来,仰起头看着蓝天。
  邦德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这只水鸟。这种捕鱼水鸟在日本很常见,俗名水老鸦。它的脖子上套着一个铜环,上面系了一条小绳。邦德不解地看着芳子。
  芳子说:“大概在三年前,我在海边发现了它,当时它还很小。我把它带回家去喟养,铜环从那时起就套上了。现在,它已经长大了,每天帮我捉鱼。我把铜环松了一扣,以便它能吞下小鱼,而把抓来的大鱼给我。出海时,它既能帮我抓鱼,也能为我解除寂寞。你现在抓住这根绳子。等它一浮出水面,你就得把它嘴里的鱼放进船舱。”
  “戴维就是它吗?”
  “没错。我在好莱坞时,有个英国男人待我挺好,我也很喜欢他,他的名字就叫戴维。于是我也管这鸟儿叫戴维。你喜欢它吗?”
  “当然喜欢。”
  邦德开始用力划动双桨,汗珠从他脸上淌下来。芳子解下头上的白手绢为他擦着汗。她美丽的脸庞、大大的双眼、高高的鼻梁、迷人的嘴唇不时在邦德眼前晃动,搅得他心中不由一荡。芳子的长发从肩上散落下来,像是一块黑色瀑布在轻柔的海风中飘飘扬扬。日本妇女一般四肢粗短,腰臀间也缺少应有的曲线。但芳子却四肢修长,腰身纤细,臀部丰满,胸部高高挺起,处处洋溢着青春的风采。她手上的皮肤的确粗糙了一些,这是因为她长年在海上劳动。海岛上是真正的男女平等。海女们干着男人的活计。她们与西方妇女不同。不象她们在政治上同男人争权利、争平等,在生活上争尽可能多的享受,在工作中却尽可能多地争取轻松。邦德不由得对芳子增加了几分敬意。看着芳子那优美的身段、轻柔的动作以及那天真的笑容,邦德突发奇想:要是这一生每天都能白天替芳子划船,晚上回到她那恬静的小屋,两人恩恩爱爱度过一生,那该有多好。但他立刻意识到这完全是白日做梦。再过几天,任务完成回国后,他面对的仍是那个充满邪恶的现实世界。这两天只是对他出生入死的工作的一种补偿。想到这儿,他更用力地划动双桨。他一定要分外珍惜这两天的分分秒秒,使之成为残酷人生中的浪漫回忆。同时他要尽量让芳子快活,尽可能帮她多捉些鲍鱼,要让她也永生难忘这两天的美好时光。
  “你船划得还不错嘛,我们马上就到了。”芳子微笑着说。海面上现在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条小渔船。“我们今天要去一片暗礁,那儿有很多鲍鱼,不过大家都知道这点。按照我们渔民的规矩:谁先到达,谁就享有那里的捕鱼权。我们今天最早到,那地方就属于我们了。”过了一会儿,芳子又向邦德解释说:“鲍鱼喜欢吃海草。那片暗礁上草茂水深,鱼很多,但要潜下去一分钟左右才能见到鲍鱼,一次只捉得到三四只。它们爱躲在海草中,我们先用手在海草中摸,抓住后就把它穿在这个铁钩上。你也下去试试运气吧。
  听说你游泳游得很好,所以我给你带来了我父亲的潜水镜。初次到深水时,你可能不太习惯。但几天后就没事了。你打算在黑岛呆多少日子?”
  “估计两三天吧。”
  “那么短?你走了,就又没人来给我和戴维划船了!”
  “那时你父亲的病估计也好了。”
  “但愿如此。其实我应该把父亲送到城里去看看病,让他早点好起来。
  父亲年纪大了,也许活不长了。要是我已出嫁,就有人帮我划船,父亲也就用不着还这么劳累。可是,在这个小岛上找个称心的男人实在太难,我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才好。”
  “难道你不想再去拍电影?”
  “不想,我讨厌拍电影,对那些制片商从没好感。想起他们我就反感。
  他们瞧不起我们日本人,自以为高人一等。可我还看不起他们呢。我一辈子都不想离开黑岛,一切由神来安排。”说着,她用手向前一指,说:“注意,只一百码就是那片暗礁。我要潜水了,你得抓住绳子。”
  芳子站在船头,绳子一头系在腰间。她对邦德说:“你一感绳子在晃动,就把绳子往上拉,一直把我拉出水面。这活儿很累人,晚上回去我一定替你按摩。我按摩得可好了,每天都要给父亲按摩一次。”
  邦德放下桨,紧紧抓住系着芳子的绳子。戴维站起来拍了几下翅膀,伸了伸腿,它做好了下水的准备。芳子滑入水中,像一条鱼似的向水底潜去。
  戴维紧跟其后,扎进水中。不一会儿,芳子的头又露出水面,说:“这儿鱼不少。”说着猛吸一大口气,又钻进水中。
  邦德把绳子一圈一圈地往下放,眼睛不时地看一下手表。戴维先从船边冒了出来,嘴里衔着一条大鱼。也许它还不太熟悉邦德,没有把鱼给他,而是把鱼往船上一扔,又潜到水中。邦德又看了看表,芳子已经潜水五十多秒了,还没上来,他感到有点紧张。突然,绳子抖了一下,他急忙往上拉。不一会儿,就看见芳子浮了上来。
  她抓到了两只很大的鲍鱼,一出水面就扬起手给邦德看。接着她把鲍鱼扔进船里,扶着船舷喘气。邦德简直看呆了。她那美丽的身影就如一朵出水芙蓉!
  芳子接连不断地潜入水中。邦德对这工作也慢慢习惯了。他抬头往周围看了看。不远处一个青年也在往上拉绳子。一会儿,一个姑娘象海豚一样从水中冒了出来。他俩看上去非常亲密。邦德的心思在那两人身上。由于他心神不定,戴维刚刚抓住的鱼又从他手里滑进海水。戴维叫了起来,好象在提抗议。
  鲍鱼越来越多,不少鲜鱼在船中活蹦乱跳。芳子渐渐感到体力不支,需要休息一下。她气喘吁吁地在船尾坐下来,一边用手绢擦着潜水镜,一边数了数船上的鲍鱼,笑着说:“今天交上了好运气,已经捉到二十一只了。来,你把工具带上,也下去看看。手表给我拿着,三十秒一到我就往上拉你。当心不要把刀子弄丢,否则今天就干不了活了。”
  第一次邦德下潜速度太慢,根本来不及看清四周,就被拉了上来。第二次他尽量潜得快一些,这次他看见茂盛的水草长满了海底,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礁石。看起来鲍鱼就藏身在那些礁石和水草中。于是他把手伸进石缝中,四处摸索。他触到了一块滑溜溜的贝壳一样的东西。正当他取刀来挖时,绳子又把他拽出了水面。第三次他终于抓住了一只鲍鱼。他把鲍鱼扔进船中,芳子显得格外高兴。
  邦德一次又一次地下水,共捉到十只鲍鱼。半小时后,他觉得发冷,胸口也有点犯痛。芳子把他拉上船,替他把身上的水擦干。该吃中午饭了。芳子剖开一条鱼,喂进戴维的嘴里,然后摆上从家里带来的两盒饭团,里面夹着生鱼片和紫菜。邦德吃得津津有味。吃完饭,他们到了另一个地方。到了那里后,芳子把一件干衣服铺在船板上,对邦德说道:“你在这上面躺一会儿。我给你按摩。”说完,她一把将邦德推倒在船上,在邦德的身旁跪下,说:“眼睛闭上,我开始按摩了。”
  邦德笑着说:“为什么不能睁开眼睛呢?”
  “你睁着眼睛,我没法用劲工作。”芳子说着一笑。
  “好吧,我把眼睛闭上。”
  邦德闭上眼睛,享受着芳子为他按摩的滋味。她从头部开始,一点点地向下用劲。邦德任凭她的手柔和而有力地在他身上移动。被她按摩过的地方酸溜溜、软绵绵的,令邦德感到十分舒心快慰。按摩到胸部时,芳子看着邦德那片浓密的胸毛,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眼里露出好奇的神色。邦德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芳子胸前高耸的乳房在薄薄的潜水衣下面颤动。他顿时心神激荡,转而仰看着芳子的脸部,恰好芳子也正盯着他的脸看。四目相对,芳子一下子脸羞得通红。邦德再也克制不住,冲动地伸出两只手圈住芳子的后颈,顺势把她往怀里一拉,两个人紧紧地相吻,尽情地拥抱。小船被弄得摇晃起来,把正在船舷上打盹的戴维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芳子正伏在邦德身上。它当然不明白眼前的一幕,急得嘎嘎地乱叫起来。叫声提醒了芳子和邦德。芳子立即撑起身来,脸上飘着朵朵红霞。她笑着说:“戴维都发脾气了。”
  “它大概在对我表示不满吧。”邦德得意地说。
  下午他们配合得更顺手了。四点钟左右,芳子最后一次潜入水中。上来后,邦德急忙替她把头发擦干,又给她披上一件干衣服。芳子数了数船中的鲍鱼,说:“今天运气挺不错,一共捉到六十五只,该收工了。”
  小渔船迎着晚霞驶向黑岛。
  第十章 锄魔使者
  第二天的天气很好,邦德和芳子又一次出海了,手脚比头天麻利得多,耳边总是传来芳子的夸奖声。
  中间休息时,邦德象是无意中指着黑岛对面的那片海岬,向芳子打听。
  没想到芳子脸色大变,说:“太郎,我们黑岛上的人,从来不提那块地方。
  那是魔鬼的老窝,我们尽管有神明的保佑,但还是对魔鬼怕得很。岛上的老人都说,所有外人对日本都是不吉祥的,而那里有西方来的死神,是罪恶的魔鬼。这几天,岛上的人们都在纷纷议论,说是岛上的六大菩萨马上就要派一名使者渡海到那里去,专门除掉那些恶魔。”
  邦德不明白岛上的菩萨指的是什么,她解释道:“就是保佑我们黑岛人的神明呀!黑岛边上有他们的六座石像,并排看守着大海,其中的一座头已经没有了,据说是被大浪卷走的。这六尊石佛已经在那里坐了几百年。落潮时,他们从水中冒出来;涨潮时,他们又被水掩没。你不要以为他们只是些石头,其实他们看上去特别威严。正是他们保佑着我们黑岛人平平安安。也不知道是哪一代老祖宗给他们穿上了白布佛衣,反正现在每个月岛上的人都要为他们换一次。每年六月天气转暖时,在全年第一次出海之前,全体岛民都要到六尊菩萨像前烧香念经,求菩萨保佑我们平平安安,一片丰收。”
  “谁说这些菩萨要派使者去铲除妖魔?”
  “都在这么传说,也不知道是否真有这回事?”
  “你能带我去看看那些菩萨吗?”
  “当然可以。不过今天太晚了,明天吧。”
  然后,邦德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只是在心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第三天,早饭后,芳子悄悄走到邦德身旁,神秘地说:“太郎,你来。”
  邦德和她一起来到屋外。她压低声音说道:“刚才教主派人送信来,说昨天有一条很神秘的船到岛上来,船上的人带来了香烟和糖果,发给岛上的人,并打听那开汽艇到岛上来的事。他们问为什么汽艇来时坐着三个人,回去时只剩下两个人,还有一个人哪里去了。岛上的人都说不知道,他们就去问教主。教主告诉他们,那人是到岛上来检查捕渔证的,由于来的时候晕船很厉害,只好躺在汽艇下面离开的。这些人自称是植物园的管理员,不许任何人进入植物园。他们走后,教主立即派人到山顶上去观察,看见那条船开向对面的海湾。教主说必须让你知道这件事,就派人来和我说。”说到这里,她面露忧虑之色,“太郎,你好象对我隐瞒了什么事情。你的工作是不是和对面的岛屿有关?我们那么好,干吗不和我说实话呢?”
  邦德双手捧起芳子的脸,轻轻吻了一下,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心地又善良,我本应该告诉你实情的。这样吧,咱们今天不出海了,你带我去山顶的信号台。我想在那里观察一下对面的情况,在那儿我将把一切告诉你。另外,我还想去朝拜一下那六尊石佛。”
  芳子有一只小竹篮装好两人的午饭。她换上一身棕色的和服,脚上穿着一双麻布鞋。两人出了门,沿着崎岖的小路,爬向山顶。
  山上风景秀丽怡人,到处开满了一丛丛野花。山鸡不时从草丛里飞出,寻找它们的早餐。他们穿过一片枫树林,来到一座婆婆的神社。芳子说:“这神社后面有个很大的山洞,没人敢进去,怕里面有鬼。有一次,我硬着头皮走进去,根本没看见什么鬼。我想即使有鬼,也一定不会害人。”
  她来到神社,合拢双手,低头默默地祈祷。接着又向神社拜了几拜,起身继续朝山顶爬去。
  到山顶后,邦德让芳子在一旁等他,自己悄悄跑到信号台的乱石堆旁,举起望远镜,观察对面的“死亡乐园”。镜头里清清楚楚地显现出那道黑色的高墙和里面那座黑色古堡。园子里的地形错综复杂,有几个看上去象农夫的人正在忙碌着。他们都戴着黑色的口罩,脚上穿着黑色的长靴。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在鼓捣着什么。邦德慢慢移动着望远镜,仔细搜寻着,想发现一条通往园中的路和藏身之处。他来回观察,但没什么也没发现。看来,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了。他看了一下海面,估计了距离,暗暗祈祷,但愿晚上不要起风,以便他偷渡时可顺利一些。
  他退下来,回到芳子身边。两人并排在草地上坐下。邦德缓缓地说:“芳子,告诉你,今天晚上我要游到对面的岛上去,进入那个园子。”
  芳子点点头说:“我猜就是这样。你一定是要去杀死那里的恶魔。也就是说,你就是神明派去的除魔大将了?”她忧虑地望着大海,“为什么不派别人去呢?”
  “那个恶魔不是日本人,实际上我也不是,我是英国人。如果这事有误,你们的政府可以把它解释成几个外国人之间的内讧,与日本人没关系。”
  “哦,是这样,我明白了。教主知道吗?”
  “知道,他已经同意了。”
  “那么,你还会回黑岛吗?你还来帮我划船吗?”
  “也许几天后就回来,但在这里呆不了很久的。”
  “不,你不会那么快就走的,我知道你会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呢?”
  “不凭什么,我就是有这种预感。刚才我在神社那儿也是这么祈祷的。
  这是我第一次祈求神明,他肯定会答应我的。”芳子停了一下,非常庄重地说:“今晚我同你一起游过去。”她举起手来,制止邦德说话,“我对这一带的海流非常熟悉,没有我带路,你说不定游不过去,至少得多花许多力气。
  再说两个人一起,好彼此帮助。”
  “不,芳子,这不是你的事儿。”邦德感动得紧紧握住她的手。
  芳子凝视着邦德,目光温柔,但语气十分坚定:“太郎,我说了要去,就非去不可。不光是今天晚上要去,以后每天晚上我都要游过去。每天半夜我要在海边的礁石旁等你一个小时。我虽然不能与你一起进入园子,但我可以帮助你回来。你说不定会受伤,我可以帮你包扎伤口。再说,女人比男人会游泳,要不为什么黑岛上只有海女而没有海男呢?我对这一带的海流非常熟悉,简直是了如指掌。你不要阻止我,我只有去了才会感到心安的。我总觉得你随时都需要我的帮助。太郎,你答应我吧。”
  %邦德十分为难,想了好久,只得说道:“好吧,我答应你。”
  芳子非常满意,邦德却十分沮丧:“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陪我一道去喂鲨鱼。”
  “有菩萨保佑,才不会喂鲨鱼呢。你放心,这里的鲨鱼不吃人。我们这些海女在海里经常碰见鲨鱼,但它们从来没有伤过我们。几年前,有个海女被夹在水下的礁石里,可就是那样,鲨鱼也没有碰她。它们大概心为我们也是鱼吧。”
  芳子开心地笑了起来,接着又说:“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吃饭吧,吃完饭我带你去拜菩萨。”
  他们吃完饭,挑了另一条小路下山走向海边。潮水已经退了。他们穿过沙滩,绕过巨大的礁石,来到那六尊巨大的石佛前。石佛的造形非常简单,没有四肢,只有头部和下身。下身是块长方形的巨石,头部则是一块圆形的石头。虽然没有五官,却使人觉得庄严肃穆、不可侵犯。它们身上确实罩着白色的佛衣,被海水浸湿后,紧紧地贴在巨石上。
  邦德看了看石佛,发现第六座石佛果然没有头,只有一个光秃秃的身子挺立在那里。这些一动不动的佛像挺立在那里,似乎在洞察人世间的善恶。
  想当初,黑岛人的祖先们建造这些石佛的时候,一定曾无比虔诚地祈祷神明保佑他们和子孙幸福平安。邦德心中由然而生一种敬畏之感。他素来不信鬼神之说,但这时也不禁默默地祈祷着,希望真有神明助他一臂之力,铲除布洛菲尔德这一恶魔。
  芳子跪在佛像面前,双手合什、嘴里喃喃有声。邦德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偶尔听见她的话中带有“雷太郎”的名字。
  最后祈祷完毕,她深深地拜一拜,站起身来,脸色豁然开朗。“菩萨答应保佑我了,你看见他们点头了吗?”她认真地说。
  “没有,我怎么什么也没有看见呢?”
  “真的点头了。”芳子说得很肯定,“我亲眼看见他们三个都点了头。”
  她那天真的神态惹得邦德直想笑,不过他还是忍住了,说道:“好吧,就算他们都点过头了。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顺便研究一下今晚渡海的事,好不好?”
  “好的。那个小神社后面的山洞里很隐蔽,绝对不会有别的人去,咱们到那里去吧。”
  果然,神社后面的山洞很隐蔽,密密的树丛和荒草遮掩着洞口。洞里既宽敞又干燥。邦德从外面抱了一些枯草进来,铺在地上。他在草上躺下,叫芳子也躺下来休息。
  “我坐在这儿就可以了。”芳子在他身旁坐下。“太郎,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不直接从陆地上过去,偏要从海上游过去呢?”
  邦德道:“他们那么严密地防守着,根本无法从陆地上靠近。从海里游过去才最不容易被发现。话说回来,要是我不选择这条路线,又怎么能碰到你呢?这也许也是神明给我们命中注定的吧。有了你,成功就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要靠神明保佑了。”
  “神明肯定会保佑你成功的。”芳子动人地笑了笑,“另外,他还会要保佑你回到黑岛来,继续帮我划船。”
  说到划船,倒提醒了邦德。他忙说:“我说,我们可不可以先划船到海上,然后再游过去呢?”
  “不行,岛上的人从不往那个方向开船。要是那些坏蛋在月色中看见开过来一条船,一定会有所怀疑的。再说,我要同你一起过去,船在半道上怎么办?总不能把它扔了吧?”
  “可是这里离那儿很远。”
  “没问题,我知道一个最佳下水处。只要时间和方向都掌握恰当,从那儿一游出去就能碰上一股顺流,这样游起来就轻松多了。”芳子为自己熟知这一切而显得十分得意。她把身子靠在邦德向上竖起的膝头上,侧过头,看着邦德,目光中满怀着深情。
  邦德伸出手,把芳子搂进怀里。雨点般的吻落在她的脸上,芳子羞涩地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夜里十一点,芳子和邦德来到一个僻静的海湾。银色的月光照着海面,泛起粼粼的波光。芳子脱去衣服,月光映射着她那光洁浑圆的肢体,显得格外迷人。邦德欣赏着她那优美的身躯,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向她系在双腿中间的那条黑色条带。
  “你不要看我的黑猫!”
  “黑猫?”邦德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叫黑猫?”他不解地问道。
  “你自己去猜想吧。”
  邦德小心翼翼地穿上田中给他准备的潜水服,觉得很舒适。他伸伸腿,蹬蹬脚,然后冲芳子会心地笑了笑。芳子走过来,突然抱住他,在他脸上飞快地吻了一下。没等他做出反应,她已经放开他,轻轻一跃,潜入了粼粼碧波之中。
  第十一章 死亡乐园
  邦德和芳子象两条自游自在的鱼,在水中畅游。月光下,邦德看见了芳子那一双光洁的脚掌在水中上下翻动,不时发现露出水面的那丰满的臀部。
  一只浮囊系在邦德的右手上,给他增添了不少阻力。要不是戴着脚蹼,他肯定会远远落在芳子后面。游了一段距离后,他们渐渐与那股顺流汇合起来,速度一下加快了不少。他们顺流向前,越来越清楚地看见对面的高墙。后来,眼睛里看到的全是黑色的高墙。
  游到离岛边不远的礁石时,芳子悄悄地在一堆海草下面潜伏起来,不敢露出赤裸的身体,担心在月光下太显眼,会被上面的守卫人员发现。邦德四周观察了一下,一切正常。他知道靠海的这一面警戒没有那么严,便轻轻爬上岸去。他从浮囊中取出登山用具,又把脱下的脚蹼放在一条石缝中藏好。
  攀墙之前,他回头看了芳子最后一眼,向她送去一个飞吻,表示辞别之意。
  芳子的头抬了起来,亮晶晶的水珠在脸上闪烁,邦德在月光下分不清它们是海水还是眼泪。她满怀深情地向他挥挥手,转过身子又潜回水中,海面上翻起一片银色的浪花。
  邦德呆呆地看着她消失在波涛之中,心中突然觉得与芳子难舍难分。他收回思念之情,开始一步步向上攀登。石块砌成的峭壁又高又陡,好在石块之间都有缝隙,手指和脚趾都有攀登之处。为了不弄出响声,他尽量徒手攀登。遇到缝隙特别小,手指、脚趾都无法着力时,他就只好用登山工具了。
  这样足足爬了二十多分钟后,他才爬上了峭壁。
  他趴着身子朝下面望去,只见高墙里面有一道石梯通向下面,一个人影也没有。他迅速地沿石梯溜到下面。四周静悄悄的,只传来一丝淙淙的流水声,偶尔夹杂着一两声从火山口岩浆发出的“咕嘟”、“咕嘟”的声音。
  借着高墙投下的阴影,邦德象一只山猫向前摸索着,想寻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以便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他发现园内的卫生状况良好,每一个地方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地上一根杂草都没有。园内花草发出种种十分怪异的气味,时而是沁人肺腑的浓香,时而是令人眩目的恶臭。他知道这些气味都是来自有毒植物,便尽量屏住呼吸。慢慢地他摸索到了一间破旧的小屋前面。小屋的门半开着,里面听不到任何声响。他凝神闭气地听了一阵,确信里面无人,便悄悄推门进去。原来这间小屋专门用来堆放工具。借着门外的月光,邦德可以看到靠门的墙根上放着几把铲子和一部小推车。一堆麻袋高高地堆在屋中。
  邦德环视一圈后,发现这个地方用来藏身很不错。他估计这里白天肯定有人出出进进,但他估计那些歹徒绝想不到会有人藏在这里。既然打定了主意,他立即解下浮囊,在麻袋后面腾出一小块地方,钻进去把东西藏好。然后他又钻了出来,仔细观察着这堆麻袋。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后,他返身往小屋外走去。
  邦德想趁今开晚上对整个园子进行初步侦察。他时而趴在地上,时而轻步小跑,尽可能利用园内的地形掩蔽自己,也尽可能不去触碰那些有毒的植物。它们散发出的怪异香气令邦德闻了很不舒服。
  慢慢地,他来到了小湖边,利用一棵大树的阴影隐蔽起来。湖面死一般地平静,一层淡淡的雾气飘在水面上,在月光下看起来既神秘又恐怖。一阵微风吹来,一片树叶落在湖面,很快就被湖面上翻起的一片水花吞没了。邦德不由打了个寒颤,心想,人掉下去,结局大概也和这片树叶差不多吧?
  一座小火同立在湖的另一侧,岩浆翻腾的咕噜声从远处传来,刺鼻的硫磺味在空气中弥漫,令邦德觉得喘不过气来。
  萨达姆博士居住的那座建筑物就在前面。邦德决定摸到前面去看看。他分外小心地匍匐前进,不敢发出任何声响。这是一座阴森恐怖的古堡,从下到上,一层比一层小,每一层都有飞檐向外突出,象是一头巨大的多爪怪兽在山旁张牙舞爪地守夜。古堡的顶部是一个平台,上面飘着一个巨大的气球。
  一条长长的绳梯从汽球上悬挂下来,绳梯上面挂着一幅长标语。邦德猜想那上面写的字表面上警告外人不得入内的字样,实际上是在引诱人们进入“死亡乐园”。古堡中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透出来。外面栽满了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在微风中,发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响。
  邦德越往前爬,越觉得异常恐怖。他几乎是一寸一寸地向前移动。他精力高度集中,眼睛四下扫射,耳朵细细吟听,以防不测。终于到了古堡跟前。
  一座小吊桥凌空架在古堡前面,桥头的小门有一道铁链锁得紧紧的。桥下的干沟里全是齐胸高的杂草,看起来象是旧时主人的防护壕堑。邦德伏在那里看了许久,觉得还是应该谨慎从事,先把园里其它地方的情况了解清楚。
  于是,他顺着来路,小心翼翼向湖边退去。身边不时有些小动物窜过,然后,“嗖”地一声钻进草丛。邦德害怕那是些毒蛇。突然,离他不远的灌木丛中响起悉悉簌簌的声音,从远到近,越来越大,而且还带着喘息声,好象发自一头受了伤的野兽。邦德不敢大意,伏下身来静静地观察着。不一会儿,前面有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月光下邦德清楚地看见他的头肿得象个大冬瓜,鼻子眼睛几乎都看不出来了。只见他一边走一边呻吟,时而双臂高高举起,嘴里绝望而恐怖的吼叫着。最后他在小湖边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湖面。突然他大叫一声,纵身跳了下去。刹那间,人的惨叫声混合着食人鱼在湖面上的翻滚声,在夜空里令人毛骨悚然。如果不是亲眼看见,邦德简直难以相信,这个平静的小湖竟是死亡的深渊。他身上冒出阵阵冷汗,心想,这个自杀者刚才肯定是碰到了某种有毒植物,头才肿得那么可怕。萨达姆这个恶魔,真应该让他去见死神。
  邦德从小湖旁走过,向火山口方向而去。他又看见远处有一个身穿礼服,头戴礼帽的人,一动不动地看着火山口下面翻滚的岩浆,象是在默默地祈祷,看上去非常庄严肃穆。邦德心里明白,这人也是想自杀,也许是要用火山的岩浆作为自己的坟墓。“我是否该劝劝他?”邦德暗暗想到,“不过我的出现也许反而会促使他马上就跳下去。再说,他既然下决心要死,劝告也是无济于事的。假如他认为我多管闲事,与我争吵起来,岂不是暴露了我的行踪吗?算了,我不能为这个想死的家伙误了大事,也没必要阻止他去实现自己的愿望。死亡也许真的是他莫大的荣誉呢。”邦德一动不动,伏在阴影中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一会儿,那个人摘下礼帽,仰起头来对着月亮挥了挥帽子,象是向她告别。然后他纵身一跃跳进岩洞。一声惨叫之后,空气中传过来一股肉被烧焦的臭味,刺鼻的硫磺味也掺杂其间,令人作呕。
  在“死亡乐园”的记录上又多了一具尸体。邦德暗想,日本政府早就应该把这个魔窟炸了,或者一把火把它烧了。真让人想不通,就因为有几个植物学家在胡言乱语,这帮歹徒就能如此胡作非为。更为荒唐的是,田中这家伙竟想得出来,让我独自一人来为他们除害,而且不许带枪,这实际上是把我往火坑里送。稍有不慎,在这儿送了命,田中是绝不会把“魔幻44”交给英国政府的。想到这里,邦德一阵恼怒涌上心头。但他又想到萨达姆博士就是布洛菲尔德,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因此无论怎样危险,他都必须亲手杀了这个妖魔,为死去的妻子报仇,也为民除害。
  就这样,邦德边想边在园中到处侦察。天快亮时,他又回到那间堆放工具的小屋外面。刚想推门进去,面前忽然飞来一只很大的昆虫。邦德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大蜻蜓,体型比一般的蜻蜓大出一倍。猛然,他想起田中的那个特工人员临死之前的话:“真惨呵,粉红色的蜻蜓……”
  他说的会不会就是这种蜻蜓吧?看来这也是一种毒虫。想到这里,邦德赶快走进小屋,钻进麻袋堆里。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他得抓紧时间睡一觉,好有精力完成眼前的艰巨任务。
  第十二章 魔鬼的哲学
  邦德在睡梦中被一阵呼喊声惊醒。他钻出麻袋堆,趴在门缝边向外张望。
  湖边有一个农夫模样的日本人正在没命地奔逃,嘴里还不停地叫“救命”。
  四个手持木棒的园丁在后面追赶。其中一个身材特别高大的家伙大吼一声,把手中的木棒向前扔去,正好击中了逃跑人的小腿,打得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无奈之下,他只好跪在地上,向那四个家伙求饶。可他们并不可怜他,而是将他团团围住,用木棒把他拨来拨去,象是在耍弄一只可怜的猴子。一个戴鸭嘴帽、神情十分凶恶、象是头目的家伙一声令下,几个家伙一拥而上,分别抓住那个农夫的手脚,高高提在空中,左右晃了几晃,然后同声叫道“嘿”,把农夫扔进了湖中。邦德眼前又出现了那幅悲惨景象:湖水翻腾,数不清的食人鱼涌上去。那个农夫在水中挣扎几下,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便无声无息了。转眼间,湖面上荡起一团团血水,一会儿后又恢复了平静。
  几个园丁幸灾乐祸地看着,嘴里发出一阵狂笑。有个家伙甚至笑得喘不过气来,弯腰用手捂着肚子。邦德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觉得这种笑声比那农夫临死时的惨叫更令人恐怖。突然,他看见那几个家伙正转身朝小屋走来,便急忙退回到麻袋堆里,一面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不一会儿,传来几个家伙嘻嘻哈哈的笑声。邦德听着他们放下木棍,拿起铁铲和其它别的东西,然后拉着小车出去了。等到声音渐渐去远、屋里确实不象还有人后,邦德才又钻了出来。他看看表,已经九点了。估计这些园丁要下午六点以后收工,这段时间里他必须小心谨慎,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不能让他们察觉出任何异样。胃里传来“咕噜”声,他感到饥肠辘辘,便从浮囊中取出牛肉干,慢慢地嚼了起来。他也想吸烟,但不敢,怕暴露自己。眼前又浮现出刚才那个可怜的农夫惨死的场景。看来只要进了“死亡乐园”,就别想活着出去了。那个农夫大概是想自杀,但进来之后又改变了主意,于是被他们强行扔进湖中喂了鱼。
  邦德正在边吃边想,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沉缓的脚步。他急忙从门缝朝外看去。只见刚才那四名园丁正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儿,似乎在等着什么贵人。果然,从湖边的一条隐蔽的小径上缓缓走出两个人来。邦德一看,不由得咬牙切齿,怒火中烧。正是布洛菲尔德夫妇!布洛菲尔德身披盔甲,手握战刀,一副日本古代武士的打扮。他左手挽着一个身材臃肿得象肥猪一般的女人,那是他的妻子。她穿着厚厚的橡胶防护服,脚蹬高统皮靴,头戴一顶墨绿色的草帽,草帽四周挂着一圈黑布条,样子比巫婆或女妖还要丑陋。
  由于装束的原因,这两个家伙的行动十分迟缓。邦德突发奇想,如果这时突然冲上去,把两个魔鬼冷不防推到湖里去,让他们也尝尝食人鱼的味道,那一定十分有趣。但他立刻意识到这样做并不明智。他们这样全副武装,食人鱼大概一时半会也啃不动他们,那四个园丁则有足够的时间把他们救上来。那时就该是邦德自己被扔进湖里了。
  那两个魔鬼已走近了。四个园丁一齐跪倒,伏身叩拜,然后,垂手而立。
  布洛菲尔德掀开面罩,向他们交待了几句,几个家伙不住地点头。为首的那个家伙用手指着湖面,显然是在向主子吹嘘刚才的功劳。布洛菲尔德挥了挥手,没有说什么就走了。四个园丁再次跪倒在地,满脸虔诚地目送主子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树丛中,然后又开始认真地工作起来。看来这些家伙是死心踏地效忠布洛菲尔德的。
  不一会儿,这两个魔鬼又从另一侧出现了。这时布洛菲尔德已经摘下面罩,边走边和他那老妖婆说着什么,但听不清他们谈些什么。坏了,他们朝邦德藏身的小屋走了过来。
  邦德紧张地盯着他们,犹豫着,不知是该藏起来,还是等他们一进来就下手。
  两个家伙在离小屋不到二十码的地方停住了。邦德能够清清楚楚地听见他们在用德语交谈邦德全神贯注地分辨着每一个单词。
  只听布洛菲尔德说道:“幸亏我们有食人鱼和火山岩浆,它们是我这座乐园忠实的清洁工。”
  “鲨鱼也很不错吧?”那个丑女人沙哑着嗓子问。
  “不,亲爱的,鲨鱼看来不象我们想像的那么凶恶。还记得吗?上次我们抓到了那个侦探,各种苦刑都让他受了一遍,然后把他扔进了大海喂鲨,可鲨鱼并没有把他吃掉,他活着被警方发现了。这里的鲨鱼看上去很凶猛,实际上远远赶不上这些食人鱼,能把自杀者的尸体吃得干干净净。”
  “你不是有意要把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放回去,好威吓一下警方吗?”
  “是的,但是这样做太蠢了,简直是引狼入室。警方已经派人去过黑岛,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意图。不过据小野的报告,日本当局已经开始密切注意我们,也许很快就会来深入调查,这样一来倒有点麻烦。”
  “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最主要的是不能再有尸体让他们发现。其实,他们过去所找到的尸体还不到全部自杀人数的一半。到最后实在不行,我们就撤走。反正世界上想死的人到处都有,我们在任何地方都能重整旧业。当然,每个民族都有各自的心态,我们要对症下药才行。比如拉丁民族崇尚浪漫,我们的“死亡乐园”就必须富有诗意和浪漫色彩,园内要点缀一些气势磅礴的瀑布啦,高耸入云的峭壁啦,深不可测的峡谷啦,还有那些古老的栈道,神秘的山洞,等等。所有这些奇妙的景物都能使人产生一种离尘世而去的强烈欲望,或者说被死神所诱惑。如果在这里干不下去了,咱们就到巴西去继续我们的试验。”
  “可也许那儿想自杀的人不及日本多呢。”
  “亲爱的,我们不在乎人多人少,关健是我们要有信念,开创一项新事业的信念。人类历史上已经有了不少业绩,可又有哪一样能同我的相比呢?
  简单地说吧,上帝创造人,代表着生命;我消灭人,代表着死亡。我今天的成就虽然还不敢同上帝相提并论,可我终归与他一样,各自掌握着整个人生过程的一端,这已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哦,你真了不起!”
  “许多浅薄无知的人认为,只有生存才是人的权力,所以天主教把自杀看成是一种罪孽,不允许对自杀的人按宗教仪式埋葬,使他们灵魂进不了天堂,这是荒唐可笑的。更让人不解的是,有些国家的法律竟然也不允许自杀,对自杀未果的人要追究法律责任。其实从本质上来讲,自杀与他杀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这些无知的家伙反对自杀,是因为他们根本不尊重人权的两重性。
  人既然有生存的权利,也就应该有死亡的权力。就好象人既然要吃进食物,当然也必须向外排泄粪便一样。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也不懂。”
  “妙,太精辟了!”
  “其实,每个人都有权决定自己的一切,比如说,晚餐吃什么,吃多少;晚上何时睡,睡多久;这一生活多长,活八十岁,三十岁或者干脆不活了。
  如果一个人能吃一盘牛排,你当然不能强迫他只喝一杯清水;他能睡上八小时,你也不能只准他睡三小时;他能长生不老,你干么非要他短命?这就是人权。但是,人权还有它的另外一面。他吃不下牛排,你就不能强迫他吃;他睡不着觉,你就不能强迫他睡。同样的道理,他不想活了,你强迫他活下去也毫无用处。然而那些自以为绝顶聪明、而实际上愚不可及的人们,总是千方百计地强迫不想活的人活下去。他们之所以愚蠢,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对于心如死灰的人来说,活下去只能更痛苦。在当今世界上,无论政治家,神父,谁都无法去消除每个人心中的痛苦。然而他们无法做到的事我布洛菲尔德却做得恰到好处。我集基督的博爱和佛主的慈悲于一身,出钱出力,解救了那么多在苦海之中受苦的灵魂,使他们早日得到了解脱。这难道不是连耶稣基督也无法比拟的功德吗?我敢断言,总有一天人们会发现,我从事的是一桩极其神圣的伟大事业。”
  “啊,亲爱的,你就是我心中的神,我一辈子都要爱你。”
  “我也会同样爱你,亲爱的。今天,虽然还不是所有的人都想请求我们帮助解除痛苦,但这没有关系,关健是要人们接受我的思想。一旦我的思想被人们接受,在世界上发扬光大,那我的事业就必将无比灿烂辉煌,人们将对我如同对神一样顶礼膜拜。”
  布洛菲尔德越说越狂妄,脸上仍是那副凶残的神色。他们已走到了小屋门前。
  邦德急忙钻进麻袋堆里,一动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不一会儿,布洛菲尔德走进来,看了一眼,说:“怎么搞的,又不把门锁上,要是有一个侦探钻进来都不知道。”
  布洛菲尔德的目光盯着邦德藏身的麻袋堆,忽然“唰”的一声抽出刀来,朝着麻袋堆一阵乱刺。邦德一动也不敢动,尽量把身子往下趴。一阵凉风从他背上掠过,刀锋紧贴着他的背划了过去,险些扎在他的肉上。他惊出一身冷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布洛菲尔德又四处乱捅了几下,收起刀,说:“还好,没有人,走吧。
  明天一定得让他们在门上加锁,这些粗心的家伙。”邦德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才敢钻出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庆幸刚才没有被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看来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今天晚上必须行动。想到晚上的行动,邦德心中有点没底。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非常艰难。在如此严密防范的情况下,他几乎无处下手。说不定还没动手,就已经成了俘虏。但无论如何,今晚必须决一死战。
  邦德视死如归,不再忧虑。他躺下来休息,要为今晚的决战养精蓄锐。
  他脑子里浮现出芳子的面容。想起芳子正在等待他胜利归去,邦德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
  第十三章 巧设陷阱
  黄昏时分,几个园丁干完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小屋把工具胡乱一扔,便出门往古堡方向去了。
  邦德在麻袋堆中蜷曲多时,现在终于有机会钻出来舒展一下四肢了。突然,压抑了一天一夜的烟瘾从嗓子眼冒出,他再也抑制不住,也不想抑制了。
  无论如何现在得抽一支,一来可以提神,二来可以死而无憾。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抽出一支香烟,匆忙之中并没有忘记先凑到鼻尖上嗅了嗅,然后叼在嘴上,快速将其点燃。
  他贪婪地吸了一大口,“呵,真是好极了。”他低声嘟囔着。接连不断地吸了几口后,他的烟瘾稍稍得到了满足。同时,在尼古丁的作用下,他开始兴奋起来,觉得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足以把毒龙帮、布洛菲尔德和他的“死亡乐园”捣得粉碎,让他们统统见鬼去!
  邦德悠然自得地吸了一大口,然后慢慢地把烟喷出来,淡淡的烟幕在他眼前飘动。吞云吐雾之中,他似乎看见了芳子那张笑盈盈的脸庞,不由得心中一阵激动。再过几小时,就是芳子约定的来接他的时间。他不想让她失望,更渴望与她早日相见。尽管分别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可他对芳子已经产生了强烈的眷恋之情。
  邦德沉浸在对芳子的思念中,烟蒂快烧了手指头才清醒过来。他赶紧拼命吸了一大口,然后恋恋不舍地把烟蒂扔在地上踏灭了。
  烟瘾得到稍许满足后,他开始准备填饱肚子。他明白自己必须多吃一点,以备不测。于是他从浮囊中取出牛肉干和淡水,边吃边喝。吃饱喝足以后,他开始准备今晚行动所需的工具。他必须随身携带一把微型手电筒、一把小钢锉和一根撬棍。现在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他耐心等待着。
  邦德在九点钟时悄悄地走出小屋,沿着昨天晚上侦察过的路线向古堡摸去。古堡依然是那么阴森恐怖,屋顶的大气球被晚风吹得左飘右摆,把下面的绳梯和标语也弄得摇摇晃晃。在惨白的月光下,那标语象一幅巨大的招魂幡,闪着阴光。不过,今天晚上古堡并非漆黑一片,三楼上有一间屋子透出了微弱的灯光。邦德心中暗自高兴:说不定布洛菲尔德的住处就在那里。
  眼看就要小桥前面了。他从身上掏出小钢锉,左右环顾了一下,未见异状,便几步跨过去,来到小门跟前。门上的铁链和锁到处锈迹斑斑,显然很久没有人用了。他用钢锉在铁链上慢慢地锉起来,尽量控制着手腕的力量,不弄出任何声响来。花了整整半小时,他才把铁链锉开了一道口。他用撬棍用力一扭,把铁链拉开。
  邦德轻轻把铁链放下,一点一点地把门推开。里面一片漆黑,静悄悄的。
  他用微型手电筒一照,只见一个架子搁在离门不远的地方,上面乱七八糟地盖着一些稻草。再仔细看去,他发现架子上下各有一排锯齿形的铁牙。架子下面摆着一块木板,两头都连着开关,只要木板一动,上下两排铁牙就会立即合拢,将人“咬”成两段。邦德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完全是一架捕人的机器!
  他小心地关上门,绕过捕人机,避开上面的机关。再往前走,一道道石阶延展而下,他估计这是通往古堡的地下室的长长甬道。他一步一摸索地下着石阶。突然,迎面飞来一群黑呼呼的东西,“呼啦”从头上掠过,惊得他头皮发麻。定眼一看,原来是一群蝙蝠。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他知道,蝙蝠出没的地方附近不会有人。
  甬道越来越窄了,最窄处仅能容一个人通过。一片片水迹从两边的石壁上渗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气。过了这段狭窄的甬道,石阶又开始上升。邦德用脚探着石阶,一步步往上挪,大约走了二十多阶,看见了一座木门。门有两扇,由于关闭多日,上面布满了蛛网。他伸手推推,门纹丝不动。他掏出一根细细的撬棍,从门缝中插进去,轻轻地加以拨动,不一会儿就把门闩拨开了。他用力一推,门“吱”的一声打开。他立即闪到一旁,屏息等待。
  两三分钟后,他见里面没有一点动静,便飞速闪身进去,用电筒一照,眼前仍然是一道向上的长石阶。
  他踏上石阶,又过了两道木门,仍然没有发现什么动静,他心中好不奇怪。从走过的距离来看,这儿应该是古堡中央了。他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心中反倒有点不安,莫非走错了路?他正自纳闷,前面的黑暗中露出了一丝极微弱的光亮。他不由得兴奋起来,小心翼翼地朝亮光接近。原来又是一道门,亮光是从门缝中透出来的。他把耳朵贴在门缝上仔细吟听,里边仍很安静。
  他慢慢把门推开,看见了一间空荡荡的大厅。大厅顶上挂着一枝巨大的吊灯,地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右侧还有一道门,不知通往何处。除此之外,厅中便别无所有了。
  他不敢在地毯上走,怕地毯也和田中那里的“黄莺地板”一样,踩上去就尖叫起来。于是,他紧贴墙根挪向右边那扇门。
  邦德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一点,从缝隙中向里面看去。里面是一间豪华的客厅,装饰得跟日本古时宫廷一模一样:墙角上放着两副亮锃锃的武士盔甲,对面墙上挂着一副食人鱼的骨架,旁边钉着一排骷髅。大厅里充溢着古老、神秘而又阴森可怖的气氛。
  估计这里就是布洛菲尔德的客厅了。邦德不敢贸然闯进去,他必须先找一个藏身之处。他环顾大厅,目光落在那排厚厚的窗帘上。一副副窗帘从屋顶下垂到地板,很象舞台的帷幕。看来在那里隐蔽起来还不错,可以透过窗帘缝隙观察客厅全貌。邦德走进屋,躲在窗帘后面。现在透过缝隙,他发现客厅另外还有两道门,但他犹豫着不知哪一道门是他的目标。
  就在这时,其中一道门慢慢地开了。邦德浑身紧张起来,紧握双拳,作好战斗准备。一个园丁的背影走了进来。他腰间束了一根宽皮带,上面别着一支手枪,好象是个小头目。这家伙在门边停住,手在门里面摆弄着什么。
  邦德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又不敢探出头去观望。是关灯吗?可是,厅里的灯仍然亮着。
  那个园丁摆弄完,向门里深深地鞠了一躬,慢慢向后退,轻轻把门关上,然后转过身来,脸上不怀好意地笑着。邦德认出,这个家伙就是白天在园中的那个小头目,布洛菲尔德叫他“小野”。邦德隐约记得在福冈警察局里有他的档案。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当过日本宪兵,过去只是毒龙帮中的一个无名小卒,现在却横行霸道地替布洛菲尔德卖命。
  小野从另一侧门走出去。此后,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了。邦德从窗帘后闪出身来,轻轻地摸到房门跟前,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里面却是出奇的安静。从小野刚才低声下气鞠躬的奴才样来看,他的主子就在里边,可为什么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呢?到了这个地步,邦德已顾不上想那么多了,先闯进去再说。他握住那根小撬棍,一侧身,飞快地冲了进去,却一下子愣住了。眼前竟是一间空屋子,只有光秃秃的地板在吊灯下闪着亮光。邦德没想到自己会被愚弄,心中不由一阵气恼。他正想返身退出,却突然听到一阵轻柔的音乐声。原来这间空屋子还有一道很隐蔽的暗门,音乐声是从那里传出来的。他心中一阵惊喜,断定布洛菲尔德就在那道暗门里边。他在心里说,哼,布洛菲尔德,你别猖狂,这音乐声马上就会变成你的哀乐声!
  怀抱着复仇的大志,邦德毫不犹豫地冲将过去。突然,他脚下踩空,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昏迷过去了。
  他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深深的地牢。他突然恍然大悟,刚才小野退出去之前在门口拨弄了半天,原来是在布置陷阱的翻板机关。
  邦德这一下摔得不轻,遍体鳞伤不说,还把头上的旧伤引发,简直疼得快要裂开了。即使如此,他仍想撑起身子站起来。刚一用力,肌肉牵动着神经,他只觉得浑身一阵剧痛,头晕脑胀,再一次不省人事。
  等他再次醒过来时,他只觉得脸上一阵剧痛。几个园丁手持火把围住他,为首的那个家伙正是小野。他已把邦德拎起来靠在地牢的石壁上,正左右开弓地掴在他脸上。
  邦德强忍剧痛,一声不吭。他低头打量着自己全身,发现潜水服已经被剥掉,只剩下一条黑色的短裤。他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布洛菲尔德未审讯他之前,这些家伙是不敢杀死他的。只要不死,就还有一线希望。
  他这一生枪林弹雨,不知有多少次死里逃生,他自信这一次也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邦德心里明白,小野这样凶狠地打他,是因为没有发现他潜入园中而受了主人的训斥,现在想把气撒在他身上。果然,小野打得手酸臂疼才住手,气呼呼地瞪着邦德,然后抽出手枪,对着邦德挥了挥,让他站起身来。邦德吃力地站起身来,走出地牢,身后跟着几个园丁。
  第十四章 座椅下的火山口
  他们押着邦德走进一间宽大的书房。
  布洛菲尔德仰身靠着一张旧式的皮椅,身穿一件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的黑色和服。他阴沉着脸,嘴角上那条丑陋的斑痕不停地抽动。显然,邦德的潜入使他非常震惊。
  布洛菲尔德的妻子坐在一旁,肥胖臃肿的身体上套了一件日本贵族妇女中流行的和服,手指捏着一束黄花,不时地把花放在鼻尖上嗅嗅,似乎非常安然自得,但那双快成一条线的小三角眼贼碌碌地到处乱转,表明她内心极度惊恐和不安。
  那几个园丁走上去鞠了一躬,然后把邦德的衣服和从里面搜出来的几件工具放在地板上。布洛菲尔德站起身来,从墙上取下一把武士刀,用刀在这堆衣物中来回鼓捣,最后用刀尖挑起衣服,问道:“他是什么人?”
  小野双脚啪地一合,大声回答道:“他身份证上注明是福冈的矿工,叫雷太郎,是个哑巴。不过我看他不象矿工,因为他的手一点也不象矿工的手,皮肤一点也不粗糙。他一定是个来暗杀博士的刺客。”
  “没关系,我很快就会搞清他的真实身份。”布洛菲尔德转身对那个丑女人说:“亲爱的,用你那不同寻常的观察力来判断一下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好的。”胖女人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依偎在布洛菲尔德身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邦德,接着她又远远地围着邦德绕了一圈。她不敢靠得太近,显然是怕突然受袭击。
  当她看到邦德的右脸上的伤疤时,突然全身抽动着,惊叫起来:“我的天啊!”然后象老鼠见到猫一样赶快跑回布洛菲尔德身旁,伏在他耳边低声说:“是他,肯定是他!我不会认错的。他右额上那块伤疤,他的眼神,还有他那身材,都清楚地表明绝对是他。喔,天哪!”她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恐惧得颤抖着声音说,“亲爱的,我敢肯定,这个刺客就是邦德,那个英国情报局007 号特工!那点化妆术根本骗不过我。”
  布洛菲尔德抬起头,细细打量着邦德,又转过身对那胖女人说:“是有点像他。可他到这儿来干什么?他并不知道我在这里呀?谁会派他来这里呢?”
  “也许是日本警视厅把他从英国情报局借来的。”
  “不可能,日本政府如果想抓我,直接出面就可以了,用不着找一个英国人来。这里面肯定还另有名堂。”
  “还会有什么名堂?”
  “那时候自然会见分晓,现在首先要搞清他究竟是什么人。他不是哑巴吗?带到审讯室去,看看他到底是真聋还是装聋。”布洛菲尔德对小野命令道:“叫山本来,先给这家伙一点厉害尝尝。”
  小野没多久就带着十个彪形大汉走进屋来,人人都光着上身,手持着一根长长的木棍,一字型站成一排。那个叫山本的人长得真是粗壮如牛,站在队伍的一端。他把木棍往旁边一扔,大步走到邦德前面。一个深呼吸后,山本身上的肌肉一块块鼓起来老高,连手上的骨节也发出了“嘎嘎”的声响。
  这样耀武扬威地卖弄了一番后,山本突然抬起右手,往邦德的头上狠狠打去,正打在邦德头上伤口处。血从邦德头上流下来,脸上立即血迹斑斑。布洛菲尔德得意地咧开了嘴巴。
  山本再次扬起手。邦德知道,让他这么打下去,今天非得死在他手里。
  正当山本的手更凶狠地落下来时,邦德突然一侧身,躲过了这一击,紧接着收起右脚,用膝盖朝山本小腹狠狠顶去。山本一声惨叫,捂着肚子,倒在地板上。
  其余的打手见山本倒地,立即手持木棍一拥而上。小野拔出了手枪。邦德操起一把椅子,用力一掷,小野的手枪飞了出去。椅子从小野身旁滑过去,又飞到另一名打手的脸上。这一下力气不少,椅子咔嚓一声折断了一根腿,那名打手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住手,”布洛菲尔德咆哮一声,打手们纷纷退开,“统统都是饭桶!”
  他看了看地上已经昏了过去的山本,冷冷地命令道,“把这废物扔进湖里。”
  几个打手双手发抖地把山本抬了出去。布洛菲尔德对小野命令道:“把他押到审讯室去。”
  小野已捡起了手枪,用枪向邦德挥了挥,把他带着了。
  园丁们押着邦德,穿过长长的地道,拐了几个弯,来到一扇厚厚的铁门前。一个园丁推开铁门,邦德走了进去,看见布洛菲尔德早已等在里面。邦德心里纳闷,他怎么会先到了呢?这么说,他的书房里肯定还有一条秘密通道。
  审讯室实际上是从岩石中凿出来的,象个石穴,非常宽大,里面温度很高,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恶臭。洞中放着一把很大的石椅,座位中间有个大窟窿。小野把他推了上去。
  邦德刚坐下,马上感到一股热浪从窟窿中直往上冲。这个魔鬼又在搞什么名堂?他仰头向上一看,看见他头顶上方的石穴顶部也开了一个大洞,直径足有一米多。洞口中露出了暗蓝色的夜空和几颗闪耀的星星。石穴的石壁上挂着一只大钟,指针指向十一点。
  布洛菲尔德坐在一张木椅上,与邦德遥遥相对。小野站在一旁,紧握着枪,密切监视着邦德。布洛菲尔德用英语说,“英国情报局的007 号情报员,赫赫有名的邦德中校,你现在听清楚了,我这间审讯室可以说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了。你必须回答我提出的问题。你装聋作哑也无济于事,我这些巧妙的设计完全能辨别真假哑巴。”
  邦德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完全象一个聋哑人。
  “你的克制力我很佩服。不过,你要知道,你座椅下面的洞就是火山口。
  火山喷出的岩浆高达一千多度,就是熔化钢铁也不足为奇。”
  邦德脸上仍然铁板一块。
  “看来你是不相信我的话。那好,我来告诉你。这座小小的火山已经被我加以改造,我完全可以控制它的喷发时间和喷发次数。我想让它何时喷发,它就会到时候喷发。我现在已打开了控制器。你看着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十一点零一分。十五分钟后,岩浆将从你坐的椅子下面喷出,象火箭一样把你送上一百米的高空,把你烧成人焦炭。”
  邦德仍然没有说话,也不抬头看墙上的钟。
  “你还真是个聋子,一点也没听进我的话。那么,等岩浆喷出时你也别逃。这个地方既然叫‘死亡乐园’,你在这找死算是找对了地方。不过,请你在这最后几分钟考虑好,是站起来招供,还是在椅子上等着岩浆把你送上天!”
  邦德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你是不是想利用最后几分钟和我叫劲。我劝你还是快快招供。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来干什么?要知道,你可没有多少时间了。”
  布洛菲尔德见邦德仍无反应,便吩咐小野:“把我的话用日语和他讲一遍,看他还能坚持多少时间!”
  小野先向主子鞠了一躬,然后用日语大声喊起来。邦德尽量把每一根神经放松。这短暂的几分钟对他分外重要,可以使他恢复一下体力,思考下一步的对策。现在他已冷静自如。表面上他显得漫不经心的样子,东瞧瞧,西看看,其实是在观察寻找一件可以利用的武器。然而他并没有发现任何理想的东西。在他坐的椅子右边的石壁下,地上盖着一块很大的木板。“那下面会是什么呢?”邦德猜想道,“如果布洛菲尔德刚才讲的是真话,那么他控制岩浆喷发的的操纵仪肯定就安装在这间石窟里,或者不远的地方。说不定就在这块木板下面。如果可能,一定要把它弄清楚。”
  时间一点一眯的过去,邦德双手平放在膝盖上,闭上眼睛,真想看看布洛菲尔德所说的是否会真的发生。墙上的挂钟“卡嗒”响了一下,他感到椅子微微摇晃起来,紧接着一阵发瓮的轰隆声从椅子下传来,一股热浪往上冲起。情况刻不容缓,他立即站起身来,一下子跳到旁边。
  “轰”的一声巨响,通红的岩浆突然从石椅下喷出,穿过石窟顶上的圆洞,冲入夜空。耀眼的光焰使人难以睁开眼睛,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硫磺气味。邦德呆呆地看着眼前这恐怖的奇观。半分钟后,岩浆喷发的力量开始减弱,慢慢地停了下来。喷溅在石窟顶部的一些岩浆也开始慢慢地向下滴落。石椅下面又发出一阵咕噜声后,石窑又恢复了平静。
  邦德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十六分多了。他认为这哑剧应该就此收场,便冷笑着说:“布洛菲尔德,我承认你在犯罪技巧方面确实有一二套,不过既然知道我是邦德,那么我邦德的脾气你也应该是了解的。把你的精彩把戏都兜出来亮一下吧。”
  “啊,亲爱的,”布洛菲尔德对妻子说,“你有天才准确的观察能力。
  有了你也算是我的福气。”
  “主要还是你英明呀!”
  然后,他命令小野,“把他押到书房去!”
  第十五章 反败为胜
  小野押着邦德来到布洛菲尔德的书房。邦德知道马上就要决一死战了。
  尽管他还没有想出任何应付的方法,但他十分镇定自若。
  布洛菲尔德在他那张皮椅中重新坐下。他一边慢慢地品着茶,一边在手里把玩着那柄寒光闪闪的武士刀,抬起头,目光轻蔑地扫过邦德,好象一个屠夫,在动刀前最后看一眼要宰的牲口。
  邦德却对此不加理会,他拉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上去,顺手取过桌上的香烟,悠然自得地点燃抽起烟来。
  布洛菲尔德吩咐小野:“快把邦德先生的这些东西都拿走,等我有时间再仔细研究一下。你通知全体人员做好准备,所有的机器随时准备发动。”
  “是。”小野双脚并拢行了个礼,接着抱着邦德的衣服和工具走出门去。
  “看来这家伙想溜。”邦德心想。现在屋里只剩下三个人,布洛菲尔德夫妇和邦德。布洛菲尔德手握武士刀,而邦德却手无寸铁。但邦德并不惊慌,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突然,他看见墙角边有一根山本刚才留下来的木棍,不由得喜上心头。
  “你这下该全部招供了吧。要是你不惹我生气,我可以让你痛痛快快去死。”布洛菲尔德炫耀似地挥一挥武士刀,并用手指在刀刃上拨了一下,发出嗡嗡的声音。“我的刀术还可以。你要想痛快,我就把你一刀两段;要是你想招供的话,我只得把你的肉一刀一刀地割下来。要想怎么样,请你选择。”
  “布洛菲尔德,我奉劝你还是放下屠刀。你有的是钱,去找一个好律师替你辩护或许能减轻你的罪行。你要知道,伦敦和东京都知道我的行动。只要我没有安全返回,你就逃脱不了严厉的制裁。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你也难逃恢恢法网。”
  “邦德先生,少来你这套心理战术。你这番话听上去好象合情合理,可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却没有想到,那就是你们的那些法律。我的一切行动,包括你们认为的犯罪行为,都是有法律依据的,也就是说法律上找不到我的任何罪证。我可以在这儿不留你的一切痕迹,谁来证明你是在我这里受害的呢?
  就是全世界的调查机构一起出动,也查不出任何证据。这就是这个法律社会的妙处。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来教你吗?再说日本当局也未必就会立刻来找我的麻烦,否则他们也不会请你这个英国佬出面来捣乱我了。你们之间勾结起来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前几天你是不是和那个田中在一起?我手下的一个人报告说,有个外国人同田中在一起。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你。”
  “你手下那个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想见见他,看他是不是还认识我。”
  “他不在这儿。”
  “是真的吗?”邦德嘲讽地笑起来。他想起了那个一路上跟踪他们,后来自取灭亡的毒龙帮的分子。
  “你该明白你是在什么地方!是我在审问你,不是你在审问我,你不要搞错了!”布洛菲尔德发怒地喊了起来。
  “真遗憾。”
  “你不别遗憾。你能活到今天,已经算是有福气了。上次本来该死的是你,算你命大,却你那漂亮的新娘做了替死鬼。我想,你这次来是想找我复仇的。不过你大概没想到很快就要与你的妻子在另一个世界相会呢。本来我是想让手下的人把你慢慢折磨死,让你也尝尝死亡的乐趣。现在我改变了主意,我要亲自杀了你,因为你总是给我惹麻烦,添乱子。”
  布洛菲尔德觉得邦德手无寸铁,浑身是伤,而自己手握战刀,又有一大帮爪牙随时可以进来帮他,他随时都可以置邦德于死地,所以他想尽情羞辱邦德一番,把他精神折磨够再动手杀他。“邦德先生,我和上帝已签定的合约,由我把世上的人送交给上帝,你不觉得我同上帝一样伟大吗?”
  “伟大?你只不过是个疯狂的魔鬼!”
  “疯狂?让你说对了。历史上哪个伟人不疯狂?彼德大帝、尼采、梵高、拿破仑、希特勒,个个都是疯狂的外表下掩盖着的天才。正是他们改变了人类的命运,推动了历史的进程。没有他们,就没有历史。疯狂和伟大只有一步之隔。而你呢,邦德先生,虽然头脑思维都很正常,可又有什么了不起呢?
  你只不过搞搞情报、跑跑腿而已。可你却以为干的都是很神圣的事业,什么责任啦,使命啦,国家利益啦,满脑袋尽是这些无聊的观念。可你又得到什么补偿呢?完成任务后,只不过得到一笔可怜的奖金。以你的智商,你根本不能理解我的伟大思想,无法想像得出我的宏伟计划。”
  布洛菲尔德喋喋不休地说着。邦德装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望着布洛菲尔德,而利用这些时间来思考对策。
  “邦德先生,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所以最好还是什么都让你知道,也不致于使你死得糊里糊涂。你大概还记得你和你的上司搞的那次“雷球”行动吧。你们破坏了我的一个伟大的计划。我虽然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武器库中盗出两枚核弹,但并没有打算用它们制造恐怖活动。我只不过想以此从西方政府手中换取一点儿钱罢了。只要他们答应我的要求,我立即会把这两枚核弹归还原主。当然,如果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可能把它们送给古巴的卡斯特罗。至于他怎么处理它们,我并不关心。也许他一时兴起,会将这两枚核弹扔到某个西方国家。当真发生了这种事,责任也只能在西方政府,是他们的吝啬导致了人类的劫难。我的这个计划利用了国际上的矛盾,而我自己只不过是得一点渔人之利,不足挂齿,但对于全世界来说,这却是消灾祛难的福音。想一下,如果我的计划成功了,对任何一个核大国都无异是一种严重的警告。他们如果不愿意看到发生这类事情,就只能积极谋求裁军,我这样做难道不是推动人类和平吗?可惜的是,我这一宏伟计划竟让你们给搅了。”
  邦德暗自好笑,“这真是魔鬼的逻辑。”他想,但仍然一言不发,头脑中仍在思考着他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另外一个被你们破坏的就是我的细菌传播计划。这本来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惜你们英国政府理解不了。你们认为这会危及你们国家的利益,事实上完全相反。你们根本不知道从一个更高的角度分析问题。英国已经开始衰亡,要起死回生,所有的传统方法都是无济于事的,只有用疾病、瘟疫等非常事件才能使英国民族从此摆脱自私、保守、傲慢、无知和空虚,成为一个真正幸福和健康的国家,所以,我才想出这个传播细菌的办法。可你们竟误解了我这片良苦用心。”
  “是这样啊?”邦德故意惊讶地说了一句。
  “不过,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旧事重提也没有什么意义。我还是讲一讲我目前伟大的计划吧。邦德先生,坦白讲,我已不再年轻,身体各部分已经开始衰老。我的心脏和大脑已逐渐成为我的包袱。我认为,必须创造出更多新奇的事物才能保持我精神上永远年轻。我呕心沥血建造了这座‘死亡乐园’,为是的造福于人类。这里为人们免费提供了解脱人生苦难的场所、设备、服务和环境,而这一切又都是绝对一流的,十分完美的。比起铁路边、公路旁、海滨、山谷等地方,在这里每个人更能毫无痛苦地升入天国。日本政府既用不着去那些地方收捡尸体,也省去了调查、解剖、埋葬等诸多手续。
  象这种既节约开支,又保护环境的两全其美事,天下难找。可日本当局反把我这伟大的慈善事业看成是犯罪,真是不可理喻。”
  “但是今天白天我亲眼看见一个不愿死的人被你们扔进湖中喂食人鱼,这该作何解释?难道这不旭谋杀,而是发慈悲吗?”邦德忍无可忍,回敬了一句。
  “你完全搞错了,邦德先生。这是园丁们义不容辞的职责。那人到这里来,根本的动机是求死,但又力不从心,只得靠园丁们帮助他实现他的初衷。
  想不到你连如此小事都理解不了,可见你也只是凡夫俗子一个,智力平庸,难以理解我的思想境界。算了,和你说了这半天,简直是对牛弹琴。好了,我要睡觉了,你马上告诉我,到底打算怎么死?是来上一刀,还是想慢慢享受死的滋味?快选择吧!”
  布洛菲尔德举起战刀,杀气腾腾地一步步逼向邦德。
  趁布洛菲尔德高谈阔论的时候,邦德已思谋好了对策。他这样分析的:布洛菲尔德虽然有刀,但还不可能一下子杀死自己。那个胖女人最讨厌,她身旁有一个拉环,估计与警铃相联。只要他同布洛菲尔德搏斗起来,她肯定会把警铃拉响,召来那群打手。所以首先要除掉的是那个胖女人,然后再对付布洛菲尔德。墙边的那根木棍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从那里只需一步就能跃到那个胖女人身边。他甚至计划好了每一个具体动作。因此,布洛菲尔德举刀向他逼过来时,他仍然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似乎只能束手待毙,实际上他非常希望布洛菲尔德举刀向下砍,越猛越好。在战刀寒光一闪下落时,邦德闪电般地飞身跃出椅子。布洛菲尔德用力过猛,刀深深地砍进椅子,一下子难以拔出。邦德一个箭步冲上去,抓起木棍就使劲朝胖女人扔去。她的手即将碰到拉环时,木棍已击中了她的脖后,她一声没哼,“咚”的栽倒在地上。
  布洛菲尔德愤怒之极,把刀用力拔出来后便向邦德猛扑。战斗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布洛菲尔德高举战刀,左一刀右一刀地劈向邦德。邦德手持木棍,左避右闪,步步后退。布洛菲尔德来了一个凌空挥刀,邦德被逼得走投无路。
  他情急生智,扬起手中的木棍,迎着刀锋一拨,一个右转身,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刀。布洛菲尔德还未转过身来,邦德已将木棍往后用力一捅,狠狠地戳在布洛菲尔德的胸口上。布洛菲尔德打了几个趔趄,差点儿跌倒在地。
  布洛菲尔德又气又急,左砍右杀,恨不得将邦德砍成肉酱。邦德躲闪不及,左臂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好在他刚才身子一侧,伤得不算太重。
  两个人你来我往,屋里的桌椅都被打翻了。搏斗持续了七、八分钟,邦德又两次击中了布洛菲尔德,但都没能伤着要害。布洛菲尔德开始意识到自己过于低估了邦德的实力。他原以为邦德遍体鳞伤,只能束手待毙,没想到他竟勇猛得像头狮子。布洛菲尔德现在很后悔把小野他们都派到外面去了。
  没有他的命令,他们是绝对不敢走进这里来的。他又恐惧又愤怒,象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越来越疯狂地举刀向邦德猛劈。
  邦德虽然勇气不减,但已感到体力不支,头部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行动也有些滞缓。手中的木棍使他躲过了好几刀,但也被接连削掉了两截,邦德手上只剩下了很短的一根。他几乎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
  布洛菲尔德见自己已绝对占上风,开始得意洋洋起来,把邦德逼到一块板壁跟前,使他无处藏身。
  只听布洛菲尔德大吼一声,举刀猛力向邦德胸部刺去。在这关键时刻,邦德飞身向旁边一躲,战刀深深地扎入了板壁,布洛菲尔德也撞在了板壁上。
  邦德毫不迟疑地挥起手中半根木棍,向布洛菲尔德的左额上重重打去。布洛菲尔德身子一歪,向下倒去。还没有等他倒下去,邦德便飞身跳起,骑在他的身上,双手死死地卡在他的脖子上。
  邦德的双手象铁钳一样,死死地卡在他的脖子上,而且越卡越紧,“布洛菲尔德,你这魔鬼!这回该你尝尝死亡的滋味了!”邦德咬牙切齿地说着,任凭布洛菲尔德在那里垂死狰扎。
  布洛菲尔德慢慢瘫了下去,嘴角上掺出一缕乌血,两只眼球鼓鼓地暴突出来。
  看着这张丑恶而狰狞的面孔,邦德觉得无比地憎恨和厌恶。他松开手,慢慢地站起身来,这时他觉得浑身都象散了架一样软弱无力。
  然而邦德明白,必须尽快逃离此地,只是不知该从哪儿出去。最好是能避开毒互帮的爪牙,从一条安全的通道出去。他剥下布洛菲尔德的衣服,穿在身上,然后从板壁上抽出战刀。他仔细打量着屋子,发现一面墙壁与其他的不同。他用手一推,原来是道暗门。他立即走进去,穿过一条石头通道,推开一道铁门,里面竟然是审讯室。他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指针还差五分就指向十二点。
  他转身正想出去,突然看见了石壁下面那块长方形的木板。控制岩浆喷发的开关会不会就在下面呢?他刚才已经想到过这点,现在正好来查个水落石出。他举刀向木板砍去,木板被劈裂了,下面露出一个巨大的阀门。他跪下身去,双手抓住阀门的手轮,用力地转动,想把阀门开到最大。
  邦德站起来,松了一口大气。他已顾不上仔细考虑再往后会发生什么情况,只希望火山整个喷发,让这个魔鬼世界在烈火中灭亡。另一方面,他必须抓紧时间逃出去,否则自己也会葬身火海。他跑到了布洛菲尔德的书房,一跃身从窗户跳出到外面。
  窗户下面有一个小平台,但从平台上无法下去。他从平台往下一看,平台高出地面足有二十公尺,却没有任何东西可供攀缘。他万分焦急之时,一阵风起,吹得什么东西哗哗作响。他抬头一看,不由喜出望外,原来那个巨大的气球就悬浮在平台的上空,平台上的一很大柱子上正好套着一根连接气球的粗大的绳索。他抓住绳索,往上一跳,踏在气球下面的绳梯上面。
  邦德刚登上绳梯,园中就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毒龙帮的爪牙们已经发现情况异常。邦德猛地抽出战刀,斩断了绳索。气球一下子腾空而起,带着邦德,飞向天空。接着“呼”的一声,直撞得邦德金星乱冒,差点儿昏了过去。原来,邦德的头在气球上升时重重地撞在古堡的飞檐上。他感到头痛欲裂,但双手死死抓住绳梯。
  晚风吹来,邦德的头脑稍稍冷静了一些。他把两腿穿过绳梯,坐了下来。
  他低头往外一看,气球飞得很高,跨过小湖的上空,向围墙外飞去。这时,下面的人也已经看见了高高升起的气球。一阵乱枪射来,子弹划破夜空,发出刺耳的尖啸,但邦德已飞出子弹的射程之外了。
  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火山开始喷发了。邦德回头朝下望去,只见火红的岩浆正喷涌而出,象一锅煮沸的果酱。火山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转眼间把“死亡乐园”变成了一片火海。邦德暗自庆幸,这只大气球救了他的命。
  气球还在往上飞升,现在已经飘到海面上空。邦德猛然醒悟过来,气球要是再往前飞,就会离海岸太远,他会游不回来的。必须立即降落。想到这里,他抓住绳梯开始又住上爬,一直爬到气球的底部。他举起刀,猛地朝气球一刺。气球“扑哧”一声被刺穿,开始缓缓地下落。
  气球中的氢气越来越少,气球下降得就越来越快。在快到海面的一瞬间,邦德扔掉了战刀,纵身跳入海水里。
  第十六章 失去记忆
  天亮后,邦德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堆干草上。“这是什么地方?”
  他努力想回忆,可是什么也想不起,只是觉得头疼得厉害,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劲也没有。他的身旁坐着一个姑娘,眼里满含着泪水。他呆呆地看着她说:“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这么漂亮?”
  “我是芳子。”
  “芳子?”邦德毫无表情地看着她,什么也记不起来。
  邦德的头部接连受到重创,记忆完全丧失了。他不知道这姑娘是谁,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甚至连他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了。
  昨天夜里,他跃入大海时,正好撞在一个大浪上,当时就撞昏了。幸亏芳子及时赶到,否则他早已丧身海底了。芳子从午夜开始,一直在海边守候,等着邦德归来。当气球飘过来时,她看见上面有人影,便随着气球游了过去。
  邦德落水之后,她马上便把他救了起来。可邦德全然不知这些情况,只是象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看着芳子。
  芳子悲从心来,“难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芳子,你是雷太郎,这里是黑岛,我们俩一起捉过鲍鱼!”
  邦德仍然摇摇头。芳子知道他伤势不轻,必须赶紧治疗。想着,她扶起邦德说:“我们先回家去吧。”
  她扶着邦德回到家里,把他放在她自己的床上,又给他喂了些食物。邦德乖乖地任她安排,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芳子心中既高兴,又悲伤。高兴的是心上人终于回来了,悲伤的是他的伤势这么严重,谁知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她决心要把邦德留在岛上,一辈子照顾他。但这事必须征得教主同意,因为黑岛上的居民还没有和外界通婚的先例。
  “芳子姑娘,我已经全部知道了。”芳子拜见教主时,还没张口,教主便慈祥地对她说:“雷太郎是好样的!他已经替我们彻底铲除了那座魔鬼的地狱。”
  “我想把他留在黑岛,我想嫁给他。你知道,我非常爱他。”
  “芳子,这很难做到。他是英国人,神志清醒过来后,他一定会回去的。”
  “如果他将来恢复了健康,他一定要走,我不强留他。但在此之前,我必须同他生活在一起,他需要我的照顾。”
  “东京警视厅到时候一定会派人来接他的。上次陪他来的那两个先生都是大人物。他们得知消息后,一定会上岛来找他的。”
  “教主,难道就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吗?”芳子苦苦恳求,“可不可以这样,他们来找时,您就告诉他们,雷太郎那天游海过去,就再也没有见他回来。请教主做做好事,求求您啦。”
  “好吧,雷太郎替我们铲除了魔鬼,是我们的英雄,我当然也希望他能留下来。这样吧,你先去请医生吧,但告诉医生先到我这里来一下,我要向他交待几句话。”
  “谢谢教主。”芳子充满感激地说。
  医生检查了邦德的伤势后说:“他脑震荡很严重,头骨也受了重伤。好在脑功能还未损坏。我想,休养一段时间后,他会慢慢恢复的。对过去事情的记忆,你可以经常启示开导他,但绝对不要有任何刺激,半年之后也许就能好过来。”医生临走时,又教给芳子一些护理知识,然后说:“教主要求我,从明天起,只能晚上来给他看病,以避开人们的议论。”
  邦德的伤势一天天好起来。这段时间福冈警察局两次派人到黑岛来打听邦德的下落。由于教主已向全体岛民吩咐过,所以人人都保守着秘密。后来田中也来过一次,岛上的人依然没露半点风声。田中他们确信邦德已经死了,只好正式通知英国情报局,告诉他们邦德在执行任务中以身殉职。
  到了冬天,黑岛上的渔民都不再出海。这段时间他们可以过一下清闲的日子。这时,邦德的身体也基本康复了,神志也清楚多了,但记忆仍然没有恢复。他和芳子举行了婚礼。现在,他只知道自己叫雷太郎,有一个叫芳子的妻妇。至于以前的事,不管芳子怎么启发他,就是想不起来。
  医生替邦德作了最后一次诊断,对芳子说:“你丈夫的身体健康可以说已基本恢复,但记忆的恢复恐怕没有希望了,估计他已有部分神经坏死了。”
  芳子对邦德的身体的康复已经非常满意了。她的期望并不高,只希望两个人能永远像现在这样生活下去,她便感到很幸福了,很如意了。
  春天到了,芳子怀上了孩子。她心中无比甜蜜。有一天,夫妇俩又一同出海捉鲍鱼。芳子见邦德心神不定,便问:“怎么啦,太郎?你好象在想什么。”
  邦德掏出一张报纸,问:“你知道这个叫海参崴的地方吗?”
  “知道,是俄国的一个港口城市。”
  “我好象想起什么事来。”
  “哦?想起什么了?”芳子心里十分焦急。
  “我说不清楚。两天来我总在做梦,好象去了很多西方的城市,梦中见到很多西方人,不过等我醒来后就什么也记不清了。现在,我突然觉得这似乎和海参崴有关,我必须到那儿去看看。”“那儿很危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芳子,没关系。我一定要去。我想,只要到了那儿,一切都会想起来的。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
  芳子不再言语了。显然,邦德的记忆正在恢复,这使她既高兴又担忧。
  他还会回到她身边吗?
  邦德也没再说什么。阳光下,他掉转船头,向北方用力划去。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在前面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