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趣味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22:54:36

抠结遛猴
我同小时候的玩伴们时常比的一件事,就是抠结遛猴。结遛猴是济南的叫法,在北京叫知了猴或叽鸟猴,要是在山东的乡下也有人叫都了滚,总之各地有各地的叫法,不能统一。所谓的结遛猴,就是蝉的幼仔。他是随着落叶,枯枝被埋在地下三,五年以后,在夏天的时候长大成虫,从藏在地下的洞里,伺机钻出,趁天黑爬上树,蜕壳成蝉。那个还没蜕变之前的家伙叫结遛猴。
如果说人们对活着的结遛猴印象不深的话,那一定对在白天,那些杨树,柳树,松树的身上,那些结遛猴蜕变后留下的满树黄乎乎的空壳有些印象吧,那些空壳还是一种药材。结遛猴大都躲在树下的地洞里,在夏初有雨的日子,趁地湿土质疏松的时候,用他的前爪,把覆盖着的洞口的土,一点点地挠开,大约在下午六点半到七点半开始挠洞的工作,等夜色降临,八点左右破洞钻出,慌慌张张的爬上树,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停下来,紧搂住树干,开始蜕壳,等天蒙蒙亮的时分,已蜕变出来的知了,翅膀已变硬变黑,就一个个的飞上树的高处,开始他吵闹的一生。
我同小伙伴们就是在下午六点半到七点半之间,在结遛猴还未钻出洞之前,把他从洞里抠出来,还要报个数,比比谁抠的多,第二天早晨,把夜里用盐水腌上的结遛猴用油一炸,他就变成各家饭桌上的早餐小菜了。
抠结遛猴,首先要做好准备工作,要找一根细棍,如冰糕棍等东西和一个小塑料袋。然后早早的吃过晚饭,就开始战斗了。先比的是眼神,因为这个时候他刚刚开始挠洞,挠开的洞口只有针缝那点大,你想想那满地的小孔有千千万,那一个才是他挠开的洞,要是眼神不好的话,最好别干,要不你把满地的小孔抠个遍,也抠不出一个来,那有多丧气。对于我这样的老行家,那就不一样了,要重在观察。开始的时段,洞口细小,要弯下腰,在杨树下由里向外的一圈圈的绕,他挠的洞口是不规额则的,是残缺的圆,而且是薄薄的一层,一捅就破,其他的也许是瞎碰子或是蚂蚁的洞。如果用小棍轻挑一下看见他那双尖尖的小黄爪子,那就基本上没跑了,但还是有注意事项,在挑洞时,要极小心的轻挑薄土,因为有时用力过猛,他隐藏的地洞很深的话,掉下去,就很难再抠上来了,而且是越急越抠不上来,再看见身边的小伙伴们连连得手,那心里就别提多窝火了。所以这会儿就得特别的小心了,当洞口挑开后,先揪住他那双小爪子,轻轻地往上提一提,再让他钩住我的手指头借力往上拱,我再轻轻地往上一提,这叫借力打力,他就从洞里乖乖的出来了,把他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小塑料袋里,就算大功告成了。再过上一段时间,寻找工作会变得容易些,洞口会比开始时显得大一些,即使站着也能看见洞口处它的小嘴和蜷缩着的一双小爪子,很容易的就得手了。到七点半以后,天色已黑,大家都数数自己的战利品,各自收兵了。今晚上伙伴们都抠了十几个,唯独我只抠了七个,实在是有点不甘心,便同邻伴小东约定,过会儿回家拿一趟手电筒,来摸结遛猴。
八点多钟同小东一起下楼,在楼前的两排大杨树下分了手,为了互相不打架,就一人一排树不串行的摸了起来,然后再一个楼前树林一个楼前树林的转。摸结遛猴也有技巧,先是用手电筒照照树下,看四周地上有没有新洞,有土地的毛刺的新洞就证明他一定爬出洞不久,不是还在地上爬,就是在树上爬,不在这棵树,就在旁边的树上发现他的踪迹。我在一棵高大粗壮的杨树下突然发现了许多的洞,一时也看不出是新洞还是旧洞,忙用手电筒往树上一照,在半米高的地方,围着粗大的树干正爬着一只,两只,最后竟然在一棵树上摸了七只,当时心里就乐开了花,兴奋的连九点钟大院里的熄灯号也没听见,小东什么时候跟我打个招呼回家了也全忘了,心里只想着再摸最后一只,大约是十点半左右,我在一棵大杨树下停住脚步,在树高二米的地方照见一只知了破壳而出,站在壳上正一点点的舒展翅膀,那开始如月牙儿的小翅膀,从蜷缩中迸开,他轻轻地抖动,让皱纹舒展,不一会儿的工夫,他就从丑小鸭蜕变成绿公主。那双翠绿色的翅膀在手电光下,晶莹透亮,绿脊背,淡黄色的腰身,是一种新生的美,让我不忍心去碰他,我平日也常见蝉的蜕变,但今夜的这只是那样的美,我选择了给他自由,让他在天明时,展翅飞上树巅,过他热热闹闹的一生。手电光暗淡下来,我便立刻结束了深夜的行动,转身回家了。这么晚回家,也许明天会挨父亲的一顿打,但是有我连抠带摸的三十多只结遛猴,明天摆在父亲的早餐桌上,换点同情分得免此难。
暴雨伴着夏天来了,济南又热了起来,不久从我们手中逃出生天的知了,又该呱唣了。
斗蛐蛐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我和邻居小东一起,拿着军用手电筒,用作业纸折叠好了的蛐蛐包,用草芯做的蛐蛐草,蹑手蹑脚的在大院里转悠。第一项任务是静静的听,听蛐蛐的叫声,是清脆的,还是沙哑的,是稚嫩的,还是苍老的,在这此起彼伏的叫声中,我和小东只是彼此交换一下眼神,就朝那只哑嗓子挪了过去。这只蛐蛐的声音很独特,有点象京剧的老生,沙沙的嗓子低沉而有节奏的鸣叫,让夜也沉静下来,走近了仔细听,是从楼前搭的鸡窝的墙缝里传出来,我扭头向身后紧跟着的小东说:“把手电往这照。”果然在塞着土的砖缝里,有一只大黑头正振翅高歌。我让小东用蛐蛐棍硬的那头,顺着砖缝的上沿,轻轻地往下捅,而我把右手放在砖缝的下方,微张成圆弧状,左手在上方也成圆弧状,成十字正对右手心,两手相离一段空间,等待时机。当大黑头感受到尾部有动静,立刻窜出来,正好钻进我的右手窝,我赶忙两手一虚合,大黑头被逮着了,我一边叫小东赶紧从裤子口袋里掏蛐蛐包,一边把大黑头挤握到右手窝,这会儿小东已把用嘴吹开的蛐蛐包递到我的左手,我左手握住蛐蛐包,拳状的右手对准蛐蛐包口,由小指处轻轻挤压手窝,大黑头乖乖的被我赶进蛐蛐包里了。我把蛐蛐包口卷折好,两个人都有点兴奋,小东从旁边说:“这只大黑个肯定能咬,听他咬蛐蛐包的声音,牙板子肯定硬。”本来还想再逮几只蛐蛐回家,因为有了大黑头而兴致大减,便匆匆的同小东溜回家,把大黑头放进我用父亲的军用大茶缸做的蛐蛐罐里,放进几粒花生,盖上本没用的厚书。小东已转身回我相邻的家里睡觉去了,我也在这凉爽的初秋的夜晚,在大黑头暗哑的歌声中甜甜的睡着了。
第二天,我很早就起了床,借着晨曦打开蛐蛐罐,只见他头似黑珠,铁皮项,乌金翅,六足绒毛长且强劲有力,两根长长的前须左探右伸,后尾完整,俗称全须全叉,有蛐蛐中的将军相。尤其是他振翅高歌时,那对乌金色的翅膀在阳光照射下,仿佛象透明的枫叶那样装饰秋天,绚烂极了。我用蛐蛐草轻扫他的牙板,他便立刻头微低,张开一双紫色的牙板,两只后腿交替的用力后蹬,展开双翅,沙哑的鸣叫起来,那神态威风凛凛,有万夫不挡之勇,让我对他顿感爱不释手。又跑进厨房偷了几粒妈妈存放的花生米,放进罐里,就看他狼吞虎咽的咬进肚里,肚子一会儿就微微的鼓起来,我很满意他的长相,遂起名叫黑头将军。
二十多天后,同小东一起约了南院的人斗蛐蛐,为了维护我们北院传统的霸主地位,决定大战一场。那是一个星球六的下午两点半以后,大人们都去上班了,这会儿是我们的天下了,我们就在楼前摆开战场,我带上大青头,大猛个,黑头将军;小东的飞金翅,大虎头,大单蹦。对方也是来者不善,据说也新逮了几只蛐蛐,已养了半拉月,就为了今天报仇雪恨来的,楼前一下子乱哄哄的拥挤起来。双方的拥护者围成一大圈,蛐蛐罐在圈中摆成两大排,然后排阵,选对手。
因为头一场尤为重要,胜则气鼓,败则气馁,我方就派上了小东的主将大单蹦上。决战开始,先在中间放上一个宽大的公用蛐蛐罐,以示公平。我方为主场,所以让对方先放蛐蛐入罐,对方沿着罐的内壁放下一只青头,很苍(就是看起来很猛),小东紧接着放进了大单蹦,只见他是个黄金头,头大的如油葫芦(体形巨大吃玉米根的虫,不能斗,还会吃蛐蛐),黄金翅,背宽体阔,六肢缺一肢,是五条腿,只剩一只的后腿,又粗又壮,与那只青头相比较,明显比对方大一号。他入罐后,低扫前须,象步向前,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对方一见胜机不大,便耍起了小聪明,用蛐蛐草急扫青头尾,命其转身急行,意在偷袭大单蹦的后部,没想到大单蹦走起来不紧不慢的却是极其的机警,刚觉得后边有动静,就伸腿来了一个后踢,把青头踢了一个跟头,弄了个灰头土脸,而大单蹦则张开翅膀,胜利的鸣叫起来,大青头不甘心就这样败下阵来,又从正面扑上来,张开白牙板子,要与大单蹦对口,因为大单蹦张开的白牙板子太大,双方几经对口,才咬到一处,大单蹦与青头对上口后,猛一发力,就把青头横甩出罐,又胜利的欢叫起来,同时博得满场叫好。我方先胜得一分,之后你来我往,捉对厮杀,我方三胜两败,稍稍占优。最后是决战,我方上的是新手,黑头将军,这是他第一次担当大任,虽然心中也不免犯嘀咕,但我确信他的能力。对方则是上了一支奇兵。我先放入黑头将军,他一入罐就急扫前须,快速的在罐中巡视了两圈,未发现敌人,开始放慢了脚步,但时刻准备战斗。对方放入罐中的是一只小黑头,体形瘦小,乌金翅,六肢短小但饱满,是只异虫。众人一见,议论纷纷。只见他刚一入罐,不等用蛐蛐草引斗,就张开小黑牙板,疯了一样同黑头将军对上口,厮杀起来,因为是对方先主动出击,打了黑头将军一个措手不及,在前几口的厮咬中,被迫后退了好几步,等躲过小黑头的三板斧,稳住脚步,他就步步为营的展开反击,平夹,背夹,只见黑牙和紫牙绞在一起,“一口,两口,三口”围观的众人不自觉的数着,当数到:“九十八,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一百零二。”这时只见黑头将军使出最后的杀手锏,紧拧腰身,一个狮子甩头,把小黑头从身后甩出罐,得意洋洋的高歌起来,同时赢得满场喝彩。当大伙儿都认为我的黑头将军胜定的时候,对方却说:“别急,我的蛐蛐还没败,不信,你们看。”大家低头一瞧,果不其然,那只小黑头也在罐外的地上鸣叫着。在斗蛐蛐时,确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如果被甩出罐的蛐蛐不认输,还在鸣叫,可争得对方的同意,重新入罐决斗,也可以判负,但大多数情况下,为了让对方彻底认输,都会再斗下去,直到一方认输为止。于是我就同意让小黑头再次入罐,小黑头一到罐底,似乎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上来就是一阵拼命的上拱厮咬,但已是力衰劲竭,被黑头将军的紫牙板钳压在下,肚皮朝上,六蹄乱蹬,奄奄一息了,当黑头将军甩脱对方的牙板,昂首振翅的时刻,全场再次响起欢呼,小东更是高兴的把我抱了起来。对方则是气急败坏,捞起已经拼尽性命的小黑头,狠狠的摔在地上,我本想劝阻一下,但兴高采烈的伙伴们已簇拥着我这个胜利者,请我和小东一起吃冰棍去了。
注:蛐蛐的学名叫蟋蟀。
下围棋
一群孩子围着一盘棋,小桌子上的黑白棋子犬牙交错,相互缠绕在一起,都想转过头来咬对方的七寸处,可都被逼迫的不敢回头,啪的一声落下白子,黑子久久未曾落下,难道是黑方看到了破绽,楼道里吹过一缕过堂风,带给这密不透风炙热的战场丝丝的凉意,黑子落下了,偏离了主战场在边路行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有人在背后点头,但更多的是摇头,下围棋的规矩是观棋不语,就是交战的双方也是静静的厮杀,是一种心灵的厮杀,文雅点叫手谈,可是谁又不想分出个胜负,又怎能静下心来谈,对局双方一上来就是杀气重重的,招招朝着对方的命门下手,想一气杀之。黑棋意外的边路一碰,让白棋摸着头也琢磨了半天,还是把中腹的黑棋大龙结果了,棋就赢了,动手,断,黑大龙被拦腰斩断,可是杀气去完成围剿计划时,竟意外地发现黑棋的气很长,黑棋利用对方迫不得已的紧气时机,在边角连走,等白棋转身一看,白棋纵横边野,实地爆涨,杀了半只黑龙,得不偿失,懊恼得直拍头,在懊恼中就败下阵来。
那时围观的孩子里的我开始向往围棋的世界,好斗的世界,从杀棋开始,拔花,作眼,死活题,定式,棋理,布局,官子。反正是围棋的就看,就摸,就玩。一到暑假,就拉上个半斤八两的伙伴对练,从大几届的前辈那里得了一付玻璃棋子,摊开塑料布的棋盘,就杀将起来,落子飞快,厮杀的天昏地暗,提子就是一大片的,死了就推倒重来,不知不觉地从天明杀到天黑,不知道渴不知道饿,只有死活,只有黑白的世界,原来这个世界在孩子的眼里是这样的多彩,钻进取就难以自拔,我痴迷于其中,没有生死的厮杀是无味的,这里只许成功不须失败,败了就拉住对手不放,一定要扳回一盘才算完,有时是我同情对手,有时是对手同情我,我渐渐的理解了失败者的痛。
中学时还参加过定级升段的比赛,那叫惨啊!被6,7岁的小孩,50多岁的老人杀的片甲不回的,我逃离了胜负的世界,开始关注围棋的观赏的一面,看聂马大战,中日围棋擂台赛,那个第一次出道就灭了武宫正树的天才少年,李昌镐。那个中国围棋神童常昊。那个小林光一,加藤正夫,赵治勋,林海峰,大竹英雄,曹薰铉,武宫正树,聂卫平,马晓春,钱宇平,刘小光等构筑的围棋大战里,赏心悦目。那是一种战斗的美,虽然也担心胜负,但赏的意味弥漫了棋盘,我开始看吴清源的围棋,看到一个淡薄世事的围棋哲人,把一切世事看淡,战争与和平在棋盘外,战争只在棋盘,那就投身于棋子之中,做棋的精灵,钱宇平做不到,他退却了,我想我也做不到,我早早的就退却了。
在一位画家那里看见一幅工笔山水画,山下有一亭子,有一个小童与老人在亭中对弈,那黑白的棋子,零零散散,看不清的棋局,朦胧了围棋的梦,似乎从他们的表情里我看到了享受,围棋只不过是手谈。
捕蜻蜓
那是个盛夏的日子,也是蚊子猖獗的日子,在离我住的大院大约两里地远,有一座山,山不太高,海拔有二百米的样子,在济南算不上名山,但却是我心里的乐园,他有一个俗名叫四里山,大概是因为他离市中心的远近而得此名。还有一个大名叫英雄山,是为了纪念在解放战争时打济南府牺牲的烈士们,在山坳处修了一座烈士陵园而得名。这座不高的小山伴随了我的整个童年。也就是在那年夏天的一个休息日,我和小伙伴们,扛着打扫大院用的大竹扫帚,浩浩荡荡的直扑四里山下。
从我们的大院出东门,穿过一条南北向的大马路,对面是一个大果园,顺着果园的北边有一条土路,往里走经过十几户人家,绕出去东面就是四里山下了。山下蜿蜒着一条小河,下雨天暴涨,有时会阻断我们上学的路,因为顺着这条河往东北方向走一里半地,就到了我们的小学校。这条河正好穿过此路,所以我们对这条河都很熟悉,一到夏天,河里生出数不清的蚊子,而蚊子的天敌----蜻蜓也蜂拥而来。
此时的四里山下的河滩上,立马热闹起来,飞来飞去的,有绿头蜻蜓,黄头蜻蜓,黑头蜻蜓,还有红头蜻蜓,这里成了蜻蜓的世界,飞虫的世界,而我们就是打破这个世界的人。我同小东一组,我举起大竹扫帚在飞舞的蜻蜓堆里扑来扑去,我瞅准一只绿眼睛猛扇下去,把他盖在下面,然后就轻轻的抬起扫帚,小东就在旁边赶忙伸手捏住他还在拼命扇动的翅膀,收获一只绿眼。小伙伴们也都是赤膊上阵,舞成一团,河滩上到处都是小小的旋风,旋着旋着,一不留神就撞到一处,也有扑了空摔在草地上。
我在靠近河边的草丛里,发现一只少见的红眼睛,他正悠闲的驻足在草叶上,两只透明的蛛网状的翅膀,还在不停的呼扇,好象有什么心事似的,盯着略带混浊的河水发呆,真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我高抬脚轻落步的慢慢蹭到他的身边,从侧面轻举起大扫帚,在空中先是缓缓地落下,接近他时突然发力把他捂住,他长得很美,一双红红的大眼睛,上面还有三道浅浅的黑杠,修长的身子涂了一层淡淡的粉色,我见他那稍带惊惧的眼神楚楚可怜的。这时小东又在身后嚷嚷:“别看了,那边有一只黑的飞过去了,还不快追。”两个人又马上往河的上游追去,跑了一身汗也没追上,停下来大口的喘着气,口渴得厉害但谁也没带水壶,刚好这里是在果园的东侧,我和小东环顾四周,看看没有看园子的人,就从已经被人扒开的铁丝网的宽缝里,钻了进去,顺手摘了十几个青青的小苹果,然后迅速从果园里爬出来,在山下松林的阴凉地里一坐,用手抹一下青苹果,便猛啃起来,还指点河滩上正在忙活的小伙伴们,说谁笨谁傻的,歇够了就又下去狂扑了一通,大概捕获了有十五,六只,我说:“够了,收兵回营吧!”大家也觉得又累又渴得,就各自收拾好家伙,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刚一进门,我就冲着姥姥嚷嚷:“姥姥,快来看我逮的蜻蜓。”还把左右手捏满的蜻蜓在姥姥面前晃动,显卖起来,想赢得两句夸奖,可是正相反,姥姥见了很生气地说:“你们这些个秃小子,不干别的,净皮了,这可是益虫子呢,快放了吧!”在姥姥的唠叨下,我只好不情愿的把手中的蜻蜓放飞了,独留下那只红眼睛,让他趴在纱窗上,可是他没有一刻不在挣扎,拼命的扇动翅膀。想要飞出去,飞到外面的世界,他扇起的这股红色的旋风是动人的,我怕他自绝于人民,迫不得已推开了窗,他唰的一下飞出去,在空中扭了几下身子就没了踪影,我开始有点后悔放了他,楼下传来小东大嗓门的呼喊:“小文,快下来,我看见一个马蜂窝,一块去捅了他!”我急忙答道:“等我会儿,我这就下去。”
扇烟盒
那年头,抽烟的人很多,烟的牌子有大生产,大前门,黄凤凰,哈德门,红牡丹,红塔山,山茶花,云烟,红中华,芒果。当然我们从烟民那要来的和拣来的大都是五分钱或一角钱的空烟盒。当然是以大生产,大前门为主的烟纸。先将空的烟盒从侧面粘缝处小心的撕开,把里面的锡纸丢掉,然后将长方形的烟纸从封面向内成三角状的折叠几下,最后将多出的一角塞入三角形的烟盒夹缝里,就算做成一个玩耍用的烟盒了。为了在下蹲身体并右手扇动烟盒时,烟盒的着地的附着力加强,还要用手指将三角形的烟盒的三个边边轻轻的向内折一点,让烟盒略带点弧度,如果正面的烟盒画面鲜艳多彩,那就是上乘的烟盒,当然是贵点的烟纸手感更好,且有份量,成为我们这些玩家的首选争夺对象。玩法就简单多了,可以两人也可多人一起,每人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烟盒放在地上,剪子锤子包袱的争得先扇的权力,我赢了就先扇,一个深蹲接猛甩手,用我手中的烟盒扇对方地上的烟盒,如果借着扇动的力量也就是风力将对方的烟盒掀翻,那个烟盒就归我所有,如果没得手,对方的烟盒还是正面向上,那就轮到对方扇我在地上的烟盒了,就是这样扇来扇去的。一般情况下都是在较平坦的水泥路面上或土地上。在放学的路上,楼前,马路,反正每人口袋里都塞着几个烟盒,随时准备战斗。有时运气好一场下来,能赢十几个烟盒,口袋都鼓鼓的,走路都晃起来的得意。
除了扇烟盒还可以扇纸盒,就是旧作业纸,旧报纸,旧包装用的牛皮纸,牛皮纸为上乘的材料,裁成四方形,折叠成四方盒,也稍微折一点四边角,也都装在肥大的裤子口袋,上衣口袋,就是玩的疯了,裤兜开线了,漏掉了好多的纸盒和烟盒,心痛了好几天。
过两天又有了新玩法,踢方盒。就是在院内的马路上,用从学校教室里捡来的粉笔头,在柏油路面上画上长方形的各种方格,大的小的田字的叉形的,反正就是两大排的方格,从这头踢一个方盒到那头再转个弯再踢回来,先踢到头者为胜者,彩头自定。方盒的制作方法各异,简单的是一块扁平略方的红砖头,院里到处都有,磕磕砸砸的就成形了,还有就是瓦片也是弄成方形,最显得就是以前冬天装搓手油的大圆盒子,里面灌满沙子,因为是铁皮圆滑,用单腿一蹦一蹦的踢起来,最顺脚。开始了,先在地上画好的方格前一米左右画一条线,大家都到对面的长方格那头去,拿好自己要踢的方盒,一个接一个的贴着地皮抛大约5,6米到对面的线旁,离面向第一个方格的起始线最近的方盒主人先踢。根据离起始线的远近决定踢方盒的顺序,未抛过线的要重抛,直到过线为止。踢时要左脚抬起,用右脚踢,也就是单腿踢,这样又得平衡身体重心,又得用巧劲才能将方盒踢到画好的方格内,一步一方格的踢,踢出格,踢错格都要停一次,轮下一个踢,要是脚顺又是头踢,就见他一蹦一蹦的象翘腿的兔子就从这头跳到那头,又从那头跳回来,喘着气坐在马路牙子上,看下一个人的笑话了。这个玩法到是锻炼了平衡力和巧力,但就是有点费鞋,不久右脚的大脚趾附近一片儿就磨出了洞,又挨了家里人一顿骂,要说还是军用胶鞋结实点,布鞋磨的最快。
小东这两天又让他哥帮忙弄了个新玩意,用木头削了个锥形的木陀螺,在圆锥形的陀螺底端挖一个小洞,嵌入一个钢珠,又弄个小木棍,在棍头上系个布条子,把这木陀螺放在水泥地上用手一转,然后就用布条鞭子抽打起来,陀螺就越转越快,又一使劲抽还能让他跳起来加转的飞旋,好玩极了,我就央求着小东让我也试试,开始老是抽不到点上,一抽到给他抽躺地下不起来了,慢慢的用鞭梢处加劲抽才让他也飞旋起来,抽着抽着,布条子就绷断了,
又赶紧回家找布条子去了,有人后来用皮子做成了鞭梢,抽起来那叫顺手,啪啪作响的,陀螺满地飞,俗称就叫抽老牛。家里的布条子,拖地的布拖把都被我们揪秃了,被老爸臭揍一顿后,中止了这项废布运动。
玩虫子
虫子的种类太多了,有些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在我们的手中玩过的虫子到也都记得。
简单点的在春天,一树白色的一串串的槐花开了,上学路上,顺手从树上垂下的枝条上撸下几把槐花咽进肚中,甜甜的味道还略带花香,当然最让我们感兴趣的是树上拉一根长丝吊在树上的小青虫子,那一个个吊着的小青虫,身子绿着头有点白,长得怪里怪气的就叫他吊死鬼,用小棍挑他的丝把他弄下来,也可以用手揪着丝把他放进铅笔盒装起来,然后就来到小学的教室,看看身边的女生不在,就把吊死鬼放入她的铅笔盒里,等她满心欢喜的坐在长条板凳上,打开铅笔盒,看见吊死鬼绿绿的在里面蠕动,就大声的惨叫,哭着跑出教室,又去告诉老师去了,被揭发了的我差点又被请家长,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越是班里长的漂亮的女生收到的吊死鬼越多,也许那时就把吓她当作对她的好感了。我记得一次把吊死鬼放进班里算是长的出色的女生的脖子里,吓得她哭了一路的回家了,她那之后再没有理我,转年就转学走了,我心里想对她说句对不起的话,就这样咽着一直没说出口。
还有的就是采花的蜜蜂,在大喇叭花的口里正美滋滋的吸着花蕊的甜蜜的工蜂被我很轻易地捏住,他翘起小屁股向用尾刺扎我,对不起了,我就啐口吐沫在自己的衣袖上,把他的屁股往上一贴,他一努劲就扎在湿湿的布上,留下一根让人痛苦的刺,不再有武器了,弹尽粮绝了,我可以把他放在手里玩耍不用担心挨他一针,抓多了,就弄个小玻璃瓶放进去,想玩了,就捞一个出来玩玩,就是跑了也无所谓了,反正这季节那都是蜜蜂,多的不用愁。上学路过的小树林里,这几天养蜂人又来了,每到春秋季都能看见他的身影,头上罩着帽纱,手上戴个大白手套,也见他把蜜蜂采来的蜜装在类似药用酒精的大玻璃瓶里,塞住了,一瓶瓶的摆在空置的蜂箱上卖给路人,好奇的我总会凑过去问着问那的,他到是不嫌我烦,有问必答。说我们这一片儿山上春秋季的野花,红的黄的紫的开满了,很招蜜蜂喜欢,有一股野香味也挺特别的,我想看看蜂王长的什么样,他就打开一篦子一箅子爬满了蜜蜂的蜂箱,在里层一排排蜂孔上,让我看见一个硕大无比肥嘟嘟的母蜂,说她就是蜂王,所有的工蜂都是为他服务,她一不高兴就扎死几个,紧围在身边的工蜂比普通的要大些身上的花纹也又粗又黑又黄的,大概蜜蜂群里也有等级之分。养蜂人合上蜂箱让我尝了一点乳白色的蜂蜜,说这是蜂王蜜比普通的蜂蜜营养价值高多了,好喝的紧,我尝了一口,心里想也很一般但嘴里还说好,因为他满足了我的好奇心,也不能不说几句好听的。我问他蜜蜂拔了刺会怎样,他说那蜜蜂很快就会死了,并告诉我工蜂的寿命也就几个月,蜂王能活几年,我只是知道瓶子里如今活蹦乱飞的蜜蜂们活不了几天了而已,玩蜜蜂的事可不能告诉养蜂人,我捂着口袋的告别了养蜂人,回家玩蜜蜂去了。
绿色的大螳螂也是我跟小东的最喜欢的玩物,一般我俩都叫他大刀螂,放学后两人就直奔山上去了,穿过树林,在一大片的酸枣树丛前停住,先找青的酸酸的野枣摘上一把放到口袋里,一边嚼一边吐核,眼睛也不闲着的在绿色的枣丛里乱转,小东好象放慢了脚步,冲我打了个手势,我就明白他发现猎物了,慢慢的向他靠过去,眨了无数下的大眼睛才发现跟树枝一样的长在绿枣丛中的一个大刀螂,他一动不动的爬在枝丛里,身上跟枣丛一样的绿色保护色太难与分辨了,小东的眼神比我好点1点5以上的,所以跟他对上眼了,他长着一双带齿的大刀,要是让他钳住再一绞,那些小虫子们肯定被分尸了。小东就弄个手绢裹着手轻轻的贴上去,用手猛地捏住他长长的脖颈,把他从死死钩住的枣枝上给揪下来,扔在我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里,这只可是个大长刀螂,一定好玩,两人回家的路上有寻觅了几个蜘蛛,小飞蛾子,把他放在楼道里,在他面前摆上食物,蜘蛛蛾子,他先是凝神不动,绿眼睛死死的盯着猎物,然后突然伸起大闸刀,手起刀回,夹住刀齿下蠕动挣扎的蛾子,等蛾子死得差不多了,不怎么伸腿踢了,就把蛾子放到嘴里咀嚼起来。这只大刀螂让小东的手痛苦了好几回,有一次得罪了小东凶猛的哥哥被一脚踩死了,小东跟我哭诉了半天,然后两人又上山去了。
最神的虫子是叫东南西北。就是在楼的几角旮旯里,有一张灰色的网,用小棍挑开,里面有黑了吧唧的一个虫子,把他从睡眠里捅醒,再捏着这只象大蚕蛹的家伙,开始对着他的蛹头喊话,东――,就见他果然蛹头转动向东弯转,又还喊,西――,蛹头就掉转向西,北――,蛹头向北,南――,蛹头向南,要说是挺神奇,这只虫子竟然分得出东南西北,让我们感受神奇,当然也有喊半天,纹丝不动的,或是指东向西的,都被认为是傻子,丢进鸡窝里让咯咯咯的母鸡们打牙祭了。其实是这只虫子就是一种灰色的蝴蝶,不过我们看他长的太丑,也就叫他大蛾子。
有时在杨树,柳树上还能找到几只大花水牛,就是长着牛形的脑袋,有两只长长的头须,黑一段白一段的,身上是黑色夹杂白点。揪着他的长长的牛头须玩,或是让他爬树玩,再爬的手快够不到的高度,再给他从树上拉下,重新爬过。还有芙蓉树下长的满身粉色花斑的花大姐,张开翅膀还真象个粉色的扇子,上面的黑点,衬托得鲜艳无比。还有一把一把的瓢虫,最好看的是有七种花斑的瓢虫,红的黑的蓝的绿的黄的青的紫的,反正是色彩斑驳的让我爱不释手,也有四色五色的瓢虫,那就不能进入我的藏宝盒,铁皮的铅笔盒里了。
恐怖一点的虫子是蝎子蜈蚣蛇类了。人小胆大,几个小伙伴一上山,就爱翻石头,石板,石堆,为了逮蛐蛐,翻开一个长长的大石板,就见地下蹦出几只蛐蛐,爬出一只绿蜈蚣,再从最里面翘着尾巴,慌慌张张的走出一只黄褐色的大蝎子,蝎子挺害怕的钻没影了,我们几个也吓跑了一小会儿,又回头去石板处看看,虫子们已四散而逃了,我们又去翻下一个石板。有一次翻出一只蛇,吓得我们撒鸭子就跑,不知谁的鞋跑丢了,回家挨揍去了。班里有一个瘦瘦的小男孩,平时也没见他有多大胆,但是一天,他手里揣着个小蝎子来班里上课,让我直佩服他的胆量,他还时不时地逗弄翘着小尾巴的蝎子,说他乖的很,从不蜇人,我还是不敢玩他想递给我的蝎子,几天后,他被那只蝎子蜇了,送医院去看,打了止痛针也不管用的疼得嗷嗷叫。打那以后他再也不敢玩蝎子了,还时常被我们因为蝎子而取笑。
夜晚,夏日的暖风吹着上山的小路,我揣着个瓶子沿着石板路弯弯曲曲的向上走,夜色是沉静的黑,星星在空中眨着眼睛,而在这哗哗作响的林间风声里,我的眼前有白色的跳动的光影一闪一闪的,时隐时现,林子里的光影很难捕捉,须等他飞到石板路的小径上面我才动手,一个纵身飞捕,手里捏住一道光,半打开捂住的手掌,手心里一直尾部闪着亮光的萤火虫,正乖乖的趴着,我在那星星点点的飞舞着的小径疯狂的跟着光影舞蹈,汗水湿透了背心的夜晚,我储满了一小瓶的萤火虫,妹妹交待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我轻松的下山了,那身旁掠过的光影再也动摇不了我回家的心情。
打弹弓
要说童年最刺激最让人疼的事,就是打弹弓。弹弓的玩法有很多,我第一喜欢的玩法是打纸叠子弹的弹弓。先找一根长长的直滑的粗硬的铁丝,用钳子把铁丝按照手枪的模型钳弯成形,枪头是两个小铁丝圈象两只小眼睛,但要留点缝隙,把几根皮筋穿套在上面,枪尾是竖着两小条的尾巴是为了让折弯了的纸弹从前面伸拉上劲,置放子弹的地方。扳机也是一根弯曲的铁丝棍顶在尾部的子弹下,一扣动就把子弹顶起,绷住了皮筋力量的纸弹就飞奔向目标,扳机处也是跟手枪外形相仿,枪把因为经常用力握,只是两根铁丝有点硌手,就用各种粗线缠绑起来,一只打纸弹的手枪弹弓就算做好了。子弹就是各种用废的纸做成,裁剪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纸,卷起来,然后从两头用力一折,就折成三角形的纸弹了。折上两手合捧起的子弹,放在裤兜,口袋里,就约人打仗去了。当然还有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普通的弹弓状,上面两个圈,下面一个铁丝把,拉上两根皮筋在圈孔里,从皮筋上套入三角形的子弹一拉,就握住弹弓瞄准了目标放枪了。最复杂的枪都是各家的哥了或是老爸给做的。长长的象冲锋枪的模型,要用十几根皮筋拉住子弹,子弹的出枪速度可想而知。小伙伴们召集来了,按楼的所住单元的分成帮,开始战斗,大家就各自分散隐蔽,给枪上了子弹开始射击。一时间白色的子弹交织成网,谁也免不了挨上几颗子弹,打在身上还能忍受,要是打在手背,脸颊上那就是火辣辣的疼,一股怒火冲上来,就迎着弹雨而上,誓死也要报这一弹之仇,但等报了这一仇时不知又生出多少的仇来,弹尽了,就得冒险在地上捡送上门的子弹,捡子弹又得挨上一通打,结局就是对方先弹尽粮绝,被打得举手投降,认输了。回家让家里人看见红肿的手和脸也不敢承认是打弹弓造成的,就说是在外面跑步时摔了一跤弄成这个样子,只能骗骗自己,谁也不信。因为打弹弓的缘故,妹妹缠小辫的橡皮筋经常的找不找了,而我的裤兜里倒是经常装着好几根橡皮筋,你想要是正在激烈战斗中,皮筋断了就是枪卡壳了,能不急吗,赶紧换皮筋。
还有就是找带树杈的木棍削成的打石头子的弹弓,丫形的木棍弹弓,在分叉的上端刻一个小槽缠上两根宽宽的皮筋,在剪一小块椭圆形的皮子,上面左右两端剪两个小孔再穿上宽皮筋,一把用小皮子裹着小石子的弹弓就算做成了。因为子弹就在地上,无时无刻都能捡上几粒石子作子弹,从不担心缺粮的问题,只是因为是石子弹,威力大过纸弹,打人是不行的,主要用来打鸟,打知了,打马蜂。打鸟要较大的石子,石子要圆滑略带分量,打鸟要有很好的眼力,尽量贴近树下,在纷杂的枝杈中找到空档,瞄准目标,还要小心谨慎的拉弓,射――,击中鸟头,他就一头栽地,打中翅膀他就掉下来又向前扑腾两步翅膀,但终于还是逃不出我快速的追剿。打知了比较有趣,先听声,辨清知了趴在树的主干上,还是枝杈上,瞄准了,拉弓,用小圆石子发射,吱-吱-的知了声嘎然而止,被石子坚硬的打断了,落下知了残损的躯体,有时打不准就把知了,吱吱吱――的打飞到另一个枝杈或树上去了。太高的树上的知了不好打,尽量找些低矮的柿子树,柳树,杨树,松树,苹果树。从山下转到山上,再从林间穿过来到马路边,打了一塑料袋的黑黑的哑巴了的知了,回家喂鸡去了。打马蜂窝就是要个刺激,对准那飞扬跋扈的马蜂们的大柳树上的巢穴,几个人憋足了劲拉弓发弹。然后跑两步在树丛里迅速的蹲下,等马蜂们气极了乱飞一气,也没找到敌人,又飞回老窝了,我们则偷着乐的回家了。只是有一次带一个新手去打马蜂,没成想他打完弹弓后竟然一路狂奔的跑,马蜂只追移动着的目标,认定那就是偷袭老窝的敌人,结果是他当然跑不过飞驰的马蜂了,脖子上被蜇了几个包,疼了半个月。家里人再也不让他跟我们一起上山玩了。
比较危险的是火柴枪,用自行车的车链子做的,将火柴棍从拉开的枪身的小孔里塞上火柴棍,把光秃秃的棍插出枪孔,火柴头则正好塞在底孔处,再扳动扳机,枪后部的撞针击在火柴头处,就听啪的一声响,有烟火的味道窜起,火柴头则飞向目标,能在衣服上扎一个小洞,虽然象真枪那样有声响,听着挺过瘾,但是枪的制作比较复杂,自己都不会做,都是成年人玩剩下的传给我们,坏了还得麻烦人家给修修,再加上太费火柴,家里的火柴数量有限,偷偷的挪用多了,因为天天生火作饭的,立刻就被发现,很容易暴露。声音响容易被人发现扰乱秩序,且击中目标的不确定性和危害性的存在,终于还是很快放弃了这种玩法。
那一年,发生了唐山大地震,当夜被父亲从被窝里拽出来,穿个裤衩就下楼了,只记得吊在饭桌顶上的绿色帽子灯,一直大晃着,桌子上碗里的水都洒了。但是为了防备灾难性余震发生,所有的人都住进了楼前支起的巨大的军用大帐篷,学校没到假期的就放了我们三个月的假,那么多人家一起住在一个帐篷里,那帐篷就成了我们自然而然的乐园,打了三个月弹弓仗的我们恋恋不舍的看着帐篷里的床,锅碗瓢盆的又搬回了楼上。还在担心的大人们那里知道我们心里还盼望着再来一次地震多好,伙伴们又都睡一屋里,打成一片了。
看电影
看电影那在小时候是多么愉快的事情,如今很多人都理解不了。一天,父亲给了我一张票说是大礼堂里有新电影,就一张票给你去吧,晚上七点半的电影,我不到七点就出了家门,绕出大院门,向北走,过了百货大楼,穿过一条东西向的大马路,路北就是军区的大礼堂,大礼堂的正门向东,对面是个广场叫八一广场,从围着台阶的等待富裕票的人群的缝隙里钻进两排的铁栏杆的通道,在门口检票人大声的嚷嚷别挤别挤得叫声里,我递上手中的票,他翻看了一下撕掉票根就把票还给我,我就随着拥挤的人流进了礼堂。票都是分单双号,还有楼上楼下之分,我的票是二楼的侧面双号票。顺着右侧的盘旋的楼道上了二楼,座位还不错是紧靠侧面的二楼看台的第一排,可以扶着看台的铁扶手向下望,虽然比正面来说有点偏,但是好在前面没有人遮挡视线,可以不用把头歪来歪去的寻找视线的空档,还是从上往下的一览无余。那天演的电影是京剧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孙猴子的空翻那叫漂亮,一个跟头接着一个跟头,看得我眼花缭乱的,我一次在这么高级的地方看电影,那二楼放映机的小窗口的电影射线是那样的美丽,投影在白色的挂绳的荧幕上是那么的不可思议,高高的礼堂楼顶,圆拱形的灯光绚烂夺目,我喜欢电影院就从那天开始,而且是一发而不可收拾。我从各位叔叔阿姨伙伴手里弄票,连续看了七场电影,在同一个礼堂同一部片子,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打那以后,电影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我的眼睛。开始是各种的戏剧电影,十五贯里有个瘦小白脸的娄阿鼠,白毛女里苦大仇深的杨白老,杨门女将里的杨排风功夫不错,白蛇传里法海的铁笸箩,七仙女里董永老实巴交的,杨子荣一抖大氅挺威风,刁得一的西皮流唱顺耳,杜鹃山里的高歌,红湖水啊浪打浪。红色娘子军里的南霸天让人恨的牙痒痒,闪闪红星里的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英雄儿女里的我是王成,我是王成,为了胜利,向我开炮,向我开炮。平原游击队里的李向阳。地雷战里鬼子渡边挖起的屎巴巴雷。肖得呼唤康得,肖得呼唤康得里的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南斯拉夫影片桥里的主题歌,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低沉而又深情的歌声,上甘岭里的一条大河啊,波澜阔,四虎子打光了弹夹,朝鲜影片卖花姑娘痛苦的生活让人相信南朝鲜就是地狱一样的地方,还有一部忘了名的朝鲜电影,最后英雄的他身中哒哒哒,哒哒哒,一百多枪后还要睁着眼睛说最后一句台词,现在也还流行。还有葛老爷子的我现在讲讲马尾巴的功能。大篷车里花一样的印度舞蹈,拉兹痛改前非了。吉普赛人也有爱情。
大院里后来经常放电影,在露天的广场上,长年在南头支着两根高高的木桩,演电影的标志就是在上面挂起白色的幕布。为了在晚上七点左右,有时等轮场的电影拷贝要到九点,每家每户都会派出占地方的小部队,大致是这样,先在广场上拿白色粉笔画一个长方形地盘,代表这里有人了,请勿入,然后再搬来椅子,小凳,马扎,最后是有人坚守阵地,防止有人侵入。大概是五点钟得到消息后开始,为了一家人晚上能有个好地方看电影,我经常坚守在方格里小凳上等家里人吃完饭派人来换岗。有时自己想去看,又不愿意费劲占地的,开演时才去就到荧幕后面,反着看电影去,因为是背面去的人少,又离屏幕太近,总能找到地方落脚,但是好片子就有可能人满为患了,整个广场挤得满满的,墙头,广场外的小马路上,都趴着翘着脚站满了人。
让我吓得晚上睡不着觉的是香港人拍的电影画皮,第一次看到血淋淋的把心掏出来放在手里,心里确实老在回想,怎么也睡不着,而且当时就吓得小点的孩子们哭嚎起来的电影,印象里就是画皮和那夜晚屏幕里突然传出的响声。为了看少林寺不知托了多少人才看上,李连杰的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后来有了黑白电视,去广场看电影的次数就少了,大西洋底来的人,加里森敢死队让我开始迷恋上了电视里的世界,当然电影也从没拉下。
攒小人书
清早六点半钟嘴里嚼着炸馒头片,踏着晨雾上学去了,在穿越了村子的小土路上走,看见两旁青青的麦子已长出了穗子,过些日子就能让我们尝尝麦粒的清香了,跑下了一个土坡,踩着河里一字排开的几块大石板,蹦跳着过了混浊的小河,在跃上田埂摇摇晃晃的用脚交叉着前行,身子没稳住从埂上掉下来,没事再上去晃着走,下了田埂再次穿越小河向东北方向走,就进了一大片的杨树林,杨树林在山的北侧高高的挺立,遮盖了夏日残酷的太阳和春天毛毛的细雨,是个贪图阴凉的好地方,开始只是三两个卖水果的小贩,后来渐渐成了早市,卖油条的,豆腐脑的,萝卜白菜的,毛巾手帕的,卖书的,这里四里山下的早市成了济南的一景了。
在一棵大杨树下蹲着个卖小人书的,有十几本发黄显得破旧的小人书凌乱的堆在一个白包袱布上,这里就是我每天必来一看的地方,从小人书堆里抽出一本就蹲在那里翻看起来,记得好像是本战国时期的故事描画得小人书,人物的对白都是在嘴边画的一个长方框里,骑着马的大将大都有满腮的黑胡须,身着重铠,手持刀枪的,人物画得细腻,栩栩如生,整幅的画面却是简洁明快,城墙远看就是几点,深得古书画的精髓,只是小人书的纸张无一例外的是黄黄的,且边角处磨毛了,前后或者中间有缺页,无法完整的看完一本小人书。一本小人书大都是两毛,三毛钱一本,但是那对我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要攒几毛钱是很困难的事情,我很喜欢那本小人书,可是当时一个月家里就给我一毛钱的零花钱,要是再买三分钱两根的冰棍,三分钱的瓜子,两分钱的花生豆,就不剩什么了,有时还入不敷出的,想攒钱买小人书可是需要点时间。后来有人拿来三国演义的连环画,旧版的人物画的那叫精彩,关羽持刀立马,酒尚温时斩华雄,千里走单骑,马超追杀上曹孟德,被曹操化妆躲过,典韦小戟飞杀刺客,手中无兵器英雄就义,刘备与曹操煮酒论英雄,刘备借着天上的雷声躲过了曹操的杀意,张松欲献图给曹操,因怪貌备受冷落,终于转献给刘皇叔,落凤坡箭射凤雏,卧龙长悲。这一本本的连环画,成了我童年最想看的世界,没有勾心斗角,只有打打杀杀。等我一年后攒够了钱可是卖那本战国小人书的人再也没有出现,以后也看不到那些黄黄的缺边少页的小人书了。我后来还买过西游记,岳飞传,杨家将,堆了一箱的小人书在床底下,得空就拿出来翻翻。
跟小人书相连的是听收音机,家里的桌子上长年摆着一台老式的带着四个腿的收音机,但大部分时间是被父亲用来听新闻,而我则有一个用嘴磨来的小手音机,那可是我的宝,天天放在枕头边,军绿色的书包里,用他来听评书连播,当然先得听单田芳讲的隋唐演义,秦琼的义气为先,程咬金的三板斧,劈脑瓜,掏耳朵,捎带脚儿,罗成的少年英姿,李元霸的大锤天下第一,那一战死在他的锤下有多少豪杰。忘了谁用过屎锤让人大笑不已。袁阔成的三国演义,也是低沉有力,长坂坡赵子龙杀进杀出,吕布辕门射戟,为貂蝉丧命刘玄德之嘴。刘兰芳的岳飞传,干脆利落,高冲挑滑车,真是力尽而亡。杨再兴被乱箭射死在小商河,身中无数的箭似刺猬相仿,金兀术实在可恨,可更可恨的是秦烩卖国,岳飞惨死风波亭。田连元的杨家将里的寇老西,一嘴的酸味,杨家代代出忠良,更出女将。各种的电影录音剪辑也是时时地叽里呱啦,特别是简爱最后的台词让人感动。为了听收音机我的在中午利用午睡时间,弄得下午上课老被批评没精神,我举着个收音机边走边听,还要时不时的调整天线的方向,在声言时大时小,吱吱拉拉的干扰里,迈过童年。
接着又得到从哥哥那里赠送的一套邮票,药用植物,就是各种药材花,竟然印在一枚小小的邮票上有如此的美,那齿孔衬托下的花,美的不得了。我开始迷恋上集邮,从八十年代初起,那一年最有名的是张八分钱的猴票,黑身子金脸红底色齿孔构成了魅力的猴子,让他的价值翻了一百倍,一千倍,我记得那年涨到一元钱一张,我无力承受,涨到十元时我还是不舍得,直到今天的二千多元一张我还真的不舍得买了,但是伙伴小东不再集邮时卖掉了邮册,把一张盖了戳的猴票送给了我,至今还插在我的邮册里把玩。从集邮开始的那一天起,知道钱的可贵,好不容易弄了本预订邮票的本,在发行新票的那一天去排长队,去私下里的邮票市场乱转,看见梅兰芳的小型张,好看,五百元一张,是一台黑白电视的价格,那时的我砸锅卖铁也买不起。如今是三万一张吧。为了集邮我承揽了家里买菜的任务,就是为了在菜市场从叫嚷的小贩嘴里抠出点零钱,回家再报花账,省下的钱都买了邮票了。还干过用多余的粮票拿到卖鸡蛋的小贩那里去换钱,一斤全国粮票能换一毛五分钱。现在不订卡了,每年的年底买一本全年的插册往柜子里一扔,可是少了小时候,从信封上剪下盖了戳的邮票,泡在碗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揭下来,揭坏了又心痛不已,那红楼梦里花下读书的贾林二人,曾是最美的风景,那留园的春夏秋冬,石林的美景都不可磨灭的留在记忆里了,夹在邮册中。
放鞭炮
春节快到了,各家各户都忙忙叨叨的,准备年货,打扫门窗,俗话里说,穿新衣,戴新帽,欢欢喜喜过大年。每年的这个节日是最为重要和快乐的,母亲照例会给我们兄妹三人每人做一身新衣裳,有时母亲心情好,还会给添一双鞋或是一副手套,再或是一顶新帽。那年头家家都有一台缝纫机,母亲脚踩着缝纫机的踏板,嗡嗡嗡的声音就是我们的好事将至了。
那日子也有过年互送礼物的习俗,但大都是不太贵实用的东西,猪肉,鸡蛋,水果,糕点等,最让我期盼的是红纸包装的一挂挂的鞭炮了。有时是父亲从黑色的大拉链里拉开一包的鞭炮,有时是那位叔叔阿姨给拎来的一包,总是会引来我的欢呼,嘴里赶忙说声谢谢,可眼睛却只盯着红皮黑馅的鞭炮,拿在手里就开始数数,是五十头一挂的,还是一百头一挂的,五百和一千头的,是不是浏阳的鞭炮,个头大不大,炮仗响不响,点清了总数,就开始瓜分,炮仗都被我和哥哥俩人分了,留下两三挂炮,三十晚上下饺子的时刻放一挂,午夜跨越新春的时分放一挂,初一早上放一挂,剩下的都是我和哥哥的了,妹妹只能捡点花样放,天女散花,彩珠筒,八珠的,十二珠,还有二十四珠的,彩蝶飞舞,名字五花八门的都记不清了,窜天猴也是我的最爱,先留上一大把放在自己床头的小抽屉里,还有二踢脚,大麻雷子。最细的活就是把一百头一挂的炮仗一个一个从编好的挂上再小心谨慎的拆下来,还不能把炮仗的捻子弄断了,要不然捻子太短就无法把它扔向空中炸响了,短芯子的只能给加点工在地上引爆了。
等到大年三十这一天在家里打完短工,帮着母亲摘摘洗洗切切菜,不会和面也不会包饺子的我就溜出门放炮仗去了。都是敲敲邻居伙伴的门,几个人结伴放炮去了,出门前拿上几根细长的蚊香,也有拿粗的,一盒火柴,擦着火点上香,一溜小跑的走到寒冷的屋外,从上衣和裤兜鼓鼓的塞满了的散炮里,掏出一个,点上炮捻子,滋的一声就着了,要等捻子长度烧到一半的地方,就潇洒的挥手把它扔向空中,咣的一声在空中炸响,散落下来红色的灰色的炮仗的纸屑,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冰冷僵硬的土地火药味的覆盖了。天渐渐的黑了,在空中炸响的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红色的火焰,从大院的楼头响到楼尾,从大院到马路上,到市区的鳞次接比的千家万户,整个城市都在欢乐的响声里泛起了红晕。没有响的炮,就是哑炮,第一不要马上凑近前去看,易被慢性子的炮炸伤,故过一阵子回头来取,甩灭了的,极短捻子的炮不适合再点放,就把他掰开,也就是折断开,倒出点黑火药面在断口出,用香一点就引得它滋花,也可两个对滋或群滋。还有甩炮可以随时再别人脚旁响起,吓人一跳,拉炮都拴在人家的门鼻上,一推门就响,砸炮就是一砸就响,地上没响的炮也都被打发光了,我的口袋也瘪了,该回家吃饺子去了,年夜饭可不能错过,大鱼大肉的一年就这么一回。进了门,母亲就冲我喊:“又到外面疯去了,回来的到是时候,去,拿一挂炮仗放了,饺子正要下锅了。”我兴高采烈的又出门放长鞭去了。下饺子放炮仗是我们山东老家的习俗的,借着这个正当的理由,正正当当的去过上一回瘾。去楼前的树下,或找个高个的人将一挂长长的五百或一千头的炮仗缠绕在树杈上,还有就是找根长棍缠在棍头架起来,用燃着的香或是烟头点一下垂着的长鞭的捻子,就闪到一旁,就听着噼里啪啦咚,噼哩啪啦咚的,火花四溅,烟雾缭绕,总是感觉还应该再响会儿的,已经碎裂了一地纸屑,冲过去在地上再找些没有炸响的炮仗塞进口袋,转身回家吃年夜饭去了。
再出门已是挺着鼓鼓的肚子,拿着花样出来放花了。几个小伙伴一家出一个摆成一排,同时点燃后离开,就开始见火花冲天而起,溅起的光亮里是活伴们欢笑的红脸蛋,夜明珠在空中一颗颗的滑过,象飞逝的流星掠过,二踢脚,咚----,咣----,振起几只飞鸟,麻雷子,咚的一声让大地震颤,要是想有回响就在楼与楼之间顶头的不宽的过道里,那大雷子的威力真是让楼都跟着发抖,窜天猴就是伙伴们对射的武器,互相的你嗖----啪----射过去一支火箭,那边也嗖----啪----回敬一箭,终于有人被炸哭了,怕担责任的四散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就要响起,无数的人把鞭炮从楼上,树上,山上点响,伴随着迎接春天的钟声,表针,定格,炸彻夜空,如滚雷一样的席卷了城市的上空,那迎接春天的喜悦也在这爆竹的噼叭里表露出来,久久不息。守夜的人去打麻将,打扑克牌去了,我则乖乖的在炮仗声的伴随下钻进被窝,因为第二天一定要早起,从二楼伸出我挂着炮仗的竹竿,炸响黎明。看一眼床头的闹钟,再拧了几下弦,行了,就闭上眼睛酣然入梦了。
弹玻璃球
在土地上用小铲挖五个小坑,四角是四个拳头大的小坑,四角形的正中心是一个略大的坑,这就是弹玻璃球之前的准备工作。规则也很简单,先从一侧的小坑前划条线,大家依次从中心坑处把玻璃球弹到过线处,离线最近者先弹。如果能将玻璃球弹进小坑就可连续弹击,高手也有一次就弹进四个小坑,最后弹进中间坑的为胜者。奖品大都是参加这次弹球的伙伴们落后者手里的弹球。那会儿,玻璃球也叫弹球可是个好东西,输了一个弹球是又丢面子又心疼。手里的玻璃球种类繁多,光腚的就是单色的有淡蓝色,淡绿色,灰黑色,乳白色,当然还有杂色的就叫花瓣,红黄蓝的,蓝绿白的,带星点的就比较少见了。天天口袋里或铅笔盒里都装着几个弹球,放了学就玩个不亦乐乎。弹球时还有细则,如果你弹球进洞是可以连弹,用食指勾住的弹球被拇指的猛地一弹出手,坏了,弹歪了,没进洞,或在小坑里转两圈又转出来了,那就得停一轮,等下一个人弹,如果下一个人弹进洞,你的弹球就停在洞边,那就倒霉了,他可以选择将你的弹球踢开,就是用他的弹球对准你的弹球狠狠的砸下去,碰得一声将你的弹球弹出五米开外,你要想回来就又得费半天劲了。还有你如果能弹到对方的弹球也可连续弹击,所以就有了个隔着好几米就努劲弹向对方的场面,就见弹球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当得一声把地下的一个弹球砸飞了,还崩掉一小半玻璃瓷,对方气的嗷嗷叫,自己则心满意足的继续进洞。一个玻璃球也得半分钱,所以一买就是两个,小贩手里光鲜无比的玻璃球,永远吸引着上学路上我的眼球,可是我的口袋里那光滑的玻璃球绝无仅有,大都是掉了瓷,缺了小半拉的,天天弹球的伙伴们都只能炫耀一小会儿,弹过之后的玻璃球都不再是完美无缺的了。但是那残缺的宝贝,我们天天争夺的脸红脖子粗的。
放学路上有一小片土田,因为紧邻着穿行的小路,种过芝麻,种过豆子,但大都被放学的我们揪到肚子里了,从来都是种多少没多少,后来种地人生气再也不种了,这一片土地就成了我们扛拐的场地。扛拐的方法极其简单,把左脚盘起,用右手握住左脚面,就单腿跳着,一般都自愿组成两组对战,用蹦跳的拐去扛击对方,个子高的占便宜,可以由上向下的用拐砸压对方的拐,把对方顶倒了或是把拐砸脱了手都可以算淘汰了对手。但是每次都扛的热火朝天的,来不及找人证明的,脱手了又盘上腿扛成一团了,直到衣服散乱了,鞋里灌满了土,倒地的则是泥猴一样的灰头土脸了,汗湿的脸上一抹一脸的黑道子。身后的女生嚷嚷,你们再不回家明天我就告老师,只好拍拍地上粘了土的绿书包,转身回家了。
夜色悄悄的遮挡了光亮,星星挂上树梢,伙伴们都怀揣着手电筒出了门,今晚上的游戏是捉迷藏。手心手背的分成了两队。一队人闭上眼睛数五十下然后开始。随着数数的声音,躲藏的人四下里散开了,有躲在楼的角落里的,躲在楼前墙边的鸡窝里的,躲在一堆大纸盒里的,躲得最隐蔽的是在地窖里的。每年一到秋末,家家都开始在楼前挖个地窖,为冬储的蔬菜们搭个窝,先用稿刨,再用铁锨铲土,大都挖接近一人高的坑,长方形的,用木棍搭上架子,再用雨布,帆布罩上,上面用挖出来的土一铁锨一铁锨的盖上,留一个木门,还有下到窖底的土台阶,就算完工了。冬天一到,用板车推来三百斤大白菜,一大麻袋土豆,一大麻袋罗卜和地瓜,三大捆大葱。今年冬天就吃它了。我悄悄地躲进一家的地窖里,闻着大白菜,土豆,渐渐腐烂的气味和地窖里污浊的土腥味,提心吊胆的等待手电光的光临,有脚步声慢慢的走进,吱呀的一声把木门打开,我藏在菜堆的侧面是个死角,手电光扫不到,这两个人似乎胆小,在上面叽叽咕咕了半天也没人敢下来瞧瞧,就又故作聪明的嚷嚷:我看见你了,快出来吧!见还没有动静就只好走开了。躲了半夜的我钻出地窖,月亮照得地都发白了,星星密密麻麻的闪动着,伙伴们都找累了,或被大人们吵回家了,我一人站在楼前的月光里还在想明天可以牛哄哄的对伙伴们说,我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找到的人。
捏泥巴
那一定是夏日的一天,突然狂风大作,杨树叶哗啦啦的惊叫着,雨点豆粒大小的砸在干裂成缝的泥地上,瞬间就连成一片的雨幕了,地上不一会儿工夫就积满了水,不平整的土地上的坑里是积满了混黄的雨水,低凹的沟里是雨水流淌,有时下的紧时,楼的台阶下都是积水了,不穿雨靴那就是一踩一脚水了。一小时以后暗淡的天空开始明亮起来,暴雨说停就停了,我和小东下了楼,用凉鞋趟着水,在泡软的泥地里挖起了泥巴,先挖个泥坑把地里的泥从手里捏软,就按着个人的喜好捏成狗,兔子,老虎,猫,弥勒佛,坦克,大炮,或就是个泥棍,难点的就弄个泥人,再弄个帽子戴上,用小木棍挑了眼睛,嘴巴,再安上个鼻子,摆在地上就是玩物了。排了一圈的泥玩具,又去玩水,用泥巴垒个墙把小水沟正缓缓流淌的水拦住,不一小会儿就蓄了一堤坝的水,在楼上拿个叠好的小纸船放在水沟里的同时,掘开水坝,大水奔腾而下,把摇摇晃晃的小船冲的很远。楼上家里人喊着:吃饭了!就在雨水沟里,洗洗指甲缝里都塞满了泥的手,再涮涮粘满泥巴的凉鞋,一踏步吧叽吧叽的凉鞋里灌着水的摩擦声里上楼去了。
院子里总是有新的建筑工地,那就一定有支着的大铁纱筛网,旁边也就立着几座筛过了的细沙堆,那可是个好地方。得空几个小伙伴就去堆沙子。沙堆的沙子在手里感觉光滑的细腻,从左手窝漏到右手窝,埋头在大沙堆上掏个洞,掏上瘾了,就两个人对掏,想把沙堆掏穿了,但是经常遇到塌方事故,功亏一篑的情况,要是掏着掏着摸到对方的手,那就手勾手高兴一番,不久又都被沙子淹没了。也可用略湿的沙子堆成宝塔,大船,城墙。如果沙堆旁还立着个石子堆那就有麻烦了,玩完了沙子就玩石子,那一定是对战,石子大战,你飞过来一个,我飞过去一个,乒乓的一阵飞石乱舞,惊险疼痛,手上被砸了个口子出血了,哭着回家包扎伤口去了,至今我的手背上还保留着那次战斗的痕迹。
夜晚沉闷异常,闪电一道道的撕开黑幕,雷声鼓点般的从西边滚过来,炸得人心慌慌的,越是这样的夜晚越是要听鬼故事,小伙伴们都从家里搬个马扎在楼道里围成一圈,中间的总是大几岁的人讲些道听途说的鬼故事,也有一双锈花鞋的故事,那是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就听见一个女人的脚步声,哒---哒---哒的由远及近,哒---哒---哒---的真的有脚步声传来,突然从楼梯口有人探出头来说:听鬼故事哪。真的把侧耳倾听的我们吓得心都快跳出来,又突然放了回去。又接着讲,那是个女人的脚步声走过,她吱呀的推开了太平间的门,就见,当的一声炸雷,面前是光照着的一张惨白的鬼脸,几个人就被吓得禁不住地大声尖叫,椅倒人散的,可是回过神来一看,不过是讲鬼故事的人用事先放好的手电筒照在自己脸上,再做个吐舌头的鬼脸,把我们这些没经验的小子们吓了个吱哇乱叫,说故事的人则坐在原地哈哈大笑。我们都又围过来,一边说吓得心直跳,一边要求再讲一个。
天晴风大的日子,就弄些个竹棍,找些大的白纸,缠着大人们教教糊风筝,把竹棍交叉用线绑好,在把纸用浆糊糊上,再剪一个长尾巴,风筝下拉长线就跑出门去了,一通迎风的狂跑,也没能把六角形的风筝放飞起来,总是大头向下的栽了,又跑回去请教了,对方被问烦了就给糊了个八卦的风筝,又把以前用过的线柺借给了我,在楼下帮我放起来,我就吵闹着要求换手,那八角的风筝就迎风升起,越升越高,从下看已经是芝麻粒大小了,心里甭提多高兴了,线都放到头了,忙着收线,但是手忙脚乱的没有经验,终于还是把风筝收到树上了,沮丧不已,但是还线柺的时候,对方答应下次给我糊个带大眼睛的金鱼风筝,就又兴高采烈了。外面空中又升起一只巨大的蜈蚣风筝,张牙舞爪的好不威风,我见到的最大的风筝是长大后在天安门广场上见一位老人放飞的巨龙风筝,那可真是最舒心的放风筝的地方了。
踢球
小时候最费的就是鞋,一双鞋穿在脚上,除了在路上走,还要踢几下石子,再狂跑一通,要是有谁拿来个灰灰的磨起毛的小足球来,那鞋就磨损大了。只要有球就踢,在山下的杨树林里,找两颗树当球门,再凑上七,八个人,就分组对抗,你一脚我一脚的抡将起来,每射门一次就得花很长时间捡一次球,后来就定了个规矩,谁踢飞的谁捡球去,射进球门了,就归输了球的派人去捡。在树林里跑来跑去,还得躲避林子里奔跑线路上的树,伙伴们都练就了灵活转身的功夫,那小数林的地被我们踩得光滑了,脚上的鞋经常的咧着口,要是被大力的射门闷在脸上,就眼冒金星的躺在地上晕一会儿,爬起来接着踢,满头大汗的湿了衣服,喘红了脸也不撒脚,直到天色渐黑了,才恋恋不舍的回家挨骂去了。我们那会儿踢足球的都是野路子练出来,颠球都不好,只是在场上的经验比较长,从小就胡踢,树林子,小广场,菜地,蓝球场,没人的小马路,白天放学后的时间就是踢球的时间了。
还有一项磨手运动就是打乒乓球。学校或是大院里都有几张石灰台面的乒乓球台,那就是我们奋斗的舞台,都从家里或是年长的人手里借来五花八门的球拍,有光光的木板球拍,有单面胶粒的,有双面的,后来有了贴胶的。开始都上不了台面,先在家对着白墙苦练推挡,练熟了,再从石灰台面上练练发球,再跟人比划着学着扣杀,就开始胆大些的上台去与人拼杀了。规矩是十个球一盘,输了就下台换人,谁强谁就一直守在台上,开始从是被淘汰,磨练了俩三个月也能守几盘台面了,只是大刀对大刀的,光板对光板的,直拍对直拍的,这些还能打起来,后来流行弧旋球,高抛发球,发球旋转了,就跟不上了,被迅速的淘汰掉了,
现在也没有小时候扣杀的那股狠劲,球被扣杀的带着风声的呼啸着奔向对方,没有打在台上,到是在对方的肚皮上留下一小块红印。球扣在水泥台的尖角处就四分五裂了,激战中没了武器是我们经常懊恼的事,水泥台上的球网就是摆上一排的砖头,球打在砖头上也是经常的受伤下场。
羽毛球就是饭后在楼前的空地上挥舞起来,那时的球都是塑料球,扣起来球速极快,你来一个高球我来一个更高的,你扣一个狠的我扣一个更狠的,也没有球网,就是两个人挥来挥去的,图个痛快,只是受风的影响大,风大了就得休息,看别人能跳起来头顶劈杀,也跟着学,开始老是脚下一滑的摔个屁蹲,后来也能跳起来杀上几拍,曾经连续扣了对方三十多拍,对方都顽强的接起来,累得我手发软了,把球扣丢了。有时发力太大,把球扣在了球拍上,或是把球拍的线崩断了,都多多少少的打扰了我打羽毛球的热情。
排球是在学校练的,因为所在学校是排球重点学校,班里人都会打排球,体育课上也是排球飞舞,学校的学生同老师无一例外的都被排球砸过,每年的秋季排球联赛也是热热闹闹的,最为有趣的还是班级间的对抗,那会儿有个排球女将的日本电视连续剧最火,扣球还能在空中翻几个跟头,现实中是不可能,但是打球时还是创造了很多的乐趣,班里一位男生被轮换上场发球,见他走到发球区,一边发了一个上手飘球,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的喊:流行感冒。引得场下一片哄笑。排球对身高的要求太严,我只是把排球当成娱乐项目之一,没有投更大的精力在他身上。
篮球是最弱项,身高的原因,再加上经常的带球跑步,最后伙伴们基本上是不带我玩了。
养金鱼
放学的路上总会经过一个地摊,摆着一个大水盆,里面有无数条游动的小金鱼,黑的红的白的花的模样也都大同小异,只是这些在水里窜来窜去的活物,我想弄几条回家养,从鱼贩手里接过系住口的透明小塑料袋,里装着6条小金鱼,花了1毛钱,转身跑回家了。在家里四处淘换装金鱼的容器,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就把一大瓷铁洗脸盆当作鱼缸了。放进盆里的小鱼突然有了广阔的空间,游动的更加欢快,还去橱柜里找了点小虾米皮,撒进盆里,小金鱼们就都从水里探头上来撅嘴乱咬,一会儿功夫就把水面清扫干净。而他们原来瘪瘪的肚子却都鼓成包了。母亲下班回来看见这一盆小金鱼,就说了一句,这是洗脸的盆子,去找个瓶子换了。我只好找邻居小东帮忙从他家床底下翻出个大肚子的玻璃鱼缸,虽然有点旧了但是能使就行了,把小金鱼用自己做的纱网小舀子倒腾进洗干净了的鱼缸里,比在盆里反倒是漂亮了许多。过了些日子,小金鱼鼓起了大眼泡,伸展出长长的尾翼,红黑斑点的更显眼。天天一放学放下书包,就凑到鱼缸边上撒虾米皮,不多日子小金鱼都长成大肚子金鱼了。每天还的给他们换水,金鱼们是嘴里吃着下面就拉着,一条条的似断非断的从他们的尾部排出,不用一会儿清水就被他们搞混了。要是赶上星期天,还约着小伙伴一起去山下的小河里捞鱼虫,在岸边用大口纱网做的鱼捞子在水里划来划去,捞了一小铁桶红红的细小的挣扎的挤成一团的鱼虫,回家喂金鱼去了。事故就发生了,一次给金鱼们吃得太多,一条红肚大眼袋的金鱼吃多了,撑破了肚子给屁着凉了。其他的金鱼的下场也不好,一天我放学回家,一推门就见地上有一滩水和躺在水泥地板上已经僵硬的金鱼们的尸体,我生气的抓住罪魁祸首,一通乱扇,把她打得嗷嗷直叫,结果是金鱼们被我养的猫从鱼缸里捞出来,玩死了。我把贪玩猫臭揍一顿,结束了我的养金鱼运动。
养猫就是痛苦,猫小的时候都是毛绒绒的,欢跳可爱,美丽异常,养过一对虎头小猫,长得那叫威风,脑门上顶着一个黑黑的王字,真是有老虎的模样,一蹦一跳的虎形虎步的,甭提多好玩了,只可惜正赶上老家来人,进门就盯上了这两只小猫,走时趁我不在家,从父亲那里要走了这两只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两只猫,但是半年以后噩耗传来,两只猫因为吃了已吞了耗子药的老鼠中毒身亡,让我心疼了好几天。养过一只母猫,丢了。养过一只公猫,死时大约是养了十年的时间。后来心痛养猫的感觉就不再养猫了。
养鸡就是为了吃鸡蛋。从毛绒绒细声细语的小鸡崽,养成能打鸣的大公鸡,能生蛋的大母鸡,养鸡是有生活的目的,母鸡们是幸福的,有一只叫九斤黄的,有时还能下双黄蛋,被母亲宠的不得了。从下过了蛋的草窝里出来,就摇摆着脑袋,一付得意洋洋的嘴脸,最倒霉的是一只叫小瘸腿的公鸡,除了腿部有残疾外,就知道早上一通乱叫,吵闹了清晨不说,还时不时地去骚扰母鸡们,最后被母亲拿到市场上给买了,我想他得一生也就到此为止了,虽然有点难受,但一想早上不用听他撕裂的叫声就很满意的把他忘掉了。
养狗就是麻烦,养过只叫乔乔的狗,长得象小熊,憨态可掬,小的时候笨的出奇,从家的沙发上掉下来,就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了,就知道在下面哼哼,让我给他抱上去,上去后又不敢跳下来,真是笨啊,后来被父亲领养了,原来送我乔乔的人说过,这是一只长不大的狗,结果是半年后我去父亲那里,刚一进门,一条大狗就扑了过来,用前爪抱着我的腰,再伸出一条大紫舌头舔我的手,差点把我吓个半死,还好乔乔大概还记得他小时候我养过他,只是跟我亲热几下而已,不然非出事不可。原来他来到父亲这里,就被父亲一阵猛喂,有时出门聚餐后,把剩菜全部打包回家做乔乔的加餐,就半年左右就给揣成了熊一样的大狗,来父亲家里做客的人越来越少了,或是来时必先打个电话说一句,能不能把你家的那只大熊狗先关起来。乔乔后来被父亲惯坏了,家里没人就不行,他就把报纸一张张的用牙撕成小碎片弄满了一地,还把沙发的木腿用来磨牙,啃得伤痕累累的。洗澡时全身一抖,真是水珠飞溅,他倒是干了,弄得给他洗澡的人满身满脸的水,后来他也被寄送给个一位有大院子的朋友了。
少年时的感觉真是玩得快乐,哭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