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收了三五斗》大学生求职版(系列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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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收了三五斗》大学生求职版1
人才市场的停车场里,横七竖八停着各处来的自行车,助动车。门口排队的是新毕业的大学生,把门口塞得很满。厚厚的履历表用各色的夹子夹着,一捆一捆地,填没了这只手和那只手之间的空隙。门口进去就是XX市最大的人才市场了,招聘单位就排在市场的那一边。早晨的太阳光从整洁的玻璃天棚斜射下来,光柱子落在柜台外面晃动着的几副GLASSES上。
那些毕业生大清早骑自行车出来,穿越了半个城市,到了人才市场,早饭也不吃一下,便来到柜台前面占卜他们的命运。“重点本科1500,普通本科1200,大专不要。”招聘单位的HR小姐有气没力地回答他们。
“什么!”毕业生朋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一会儿大家都呆了。
“在六月里,你们不是说IT年薪6万么?”
“7万也招过,不要说6万。”
“哪里有跌得这样厉害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各处的毕业生象潮水一般涌来,过几天还要跌呢!”
原来出来犹如赛龙船似的一股劲儿,现在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最近天照应,很多人免了论文答辩,考试科目的老师也不来作梗,很快就拿到了毕业生推荐表,有的还是优秀毕业生的头衔,谁都以为该得透一透气了。
哪里知道临到最后的占卜,却得到比高考落榜或没有学位更坏的课兆!
“还是不要干的好,我们回去呆在家里吧!”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
“嗤,”小姐冷笑着,“你们不干,人家就关门了么?各处地方多的是本科毕业生,头几批还没分派完,苏北、西北等院校的本科毕业生就要涌来了。现在各地的海归、硕士、博士、MBA也多得是。高工资的POSITION是为他们留着的。”
苏北、西北等地的院校,硕士、博士、MBA,那是遥远的事情,仿佛可以不管。而已经毕业的学生不干活,却只能作为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怎么能够不干呢?在城市的生活费是要花的,为了做简历,买体面的西装革履,当初父亲母亲为自己上学借的债,自己签约向银行贷的款是要还的。
“我们到上海去找工吧,”在上海,或许有比较好的命运等候着他,有人这么想。
但是,小姐又来了一个“嗤”,眨着微翘的睫毛说道:“不要说上海,就是找到北京深圳去也一样。我们同行公议,这两天的价钱是毕业生名牌本科1500,普通本科1200”
“到上海去干没有好处,”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这里到上海工作要上海户口,天知道他们多收我们多少钱!就说依他们给,哪里来的钱?”
“小姐,能不能抬高一点?”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
“抬高一点,说说倒是很容易的一句话。我们这公司是拿本钱来开的,你们要知道,抬高一点,就是说替你们白当差,这样的傻事谁肯干?”
“这个价钱实在太低了,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去年的工资是5万5,今年的行情又涨到6万,不,你小姐说的,7万也招过;我们想,今年总该比5万5多一点吧。哪里知道只有1500!”
“小姐,就是去年的老价钱,年薪5万5吧。”
“小姐,毕业生可怜,你们行行好心,少赚一点吧。”
另一位小姐听得厌烦,把手里的空咖啡杯扔到街心,睁大了眼睛说,“你们嫌价钱低,不要干好了。是你们自己来的,并没有请你们来。只管多罗嗦做什么!我们有的是position,不给你们,有别人的好给。你们看,又有几群学生挤过来了。”
三四张GLASSES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过来,GLASSES后面是充满着希望的年轻的脸。他们随即加入先到的一群。斜伸下来的光柱子落在他们的西服的肩背上。
“听听看,今年什么价钱。”
“比去年都不如,重点本科1500”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
“什么!”希望犹如肥皂泡,一会儿又进裂了三四个。
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迸裂了,刚毕业的学生总得工作;而且命里注定,只有落地在这XX市。XX市有的是RMB SALARY,而西服的空口袋里正需要RMB。
在体制好和坏的辩论之中,在Day shift和Night shift的争持之下,结果戴GLASSES的朋友把自己送进了各个工厂的车间或OFFICE,换到手的是数额或多或少的一张银行工资卡。
“小姐,试用期短些,福利好些的,不行么?”干活拿不到好的合同,好象又被他们打了个折扣,怪不舒服。
“乡下人!”夹着一枝口红的手按在键盘上,鄙夷不屑的眼光从眼镜上边射出来,“干一天活就拿一天钱,谁好少作你们一个Cent。我们这里没有试用期短,福利好的,只有这样的工。”
“那末,换欧美公司的吧。”从名称上辨认,知道手里的Offer不是欧美公司的。
“吓!”声音很严厉,左手的食指强硬地指着,“这是种族歧视!你们不要,可是要想吃官司?”
不要这Offer就得吃官司,这个道理弄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想弄明白,大家看了看Offer上的Terms,又彼此交换了将信将疑的一眼,便把名字签在了上面。
一批人咕噜着离开了XX人才交流中心,另一批人又排者队挤了进来。同样地,在柜台前迸裂了希望的肥皂泡,赶走了临近毕业以来望着厚厚的简历证书,所感到的快乐。同样地,把万分舍不得的自己送进工厂的车间,换到了并非花花绿绿的RMB的银行工资卡。
《多收了三五斗》大学生求职版2
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拿着简历来的毕业生朋友上人才市场来,原来有很多的计划的。学学费现在年年涨,5~6千只能念一年课,还多是既没法联系实际,理论又落后的无聊课程,太吃亏了。加上宿舍费杂费生活费交通费,1年怎么说也要1万5。父母给的钱用完了,须得赚十万八万回去。电器也要买几件。陈列在停车场里的花花绿绿的MOTORCYCLE,听说只要几千RMB一辆,早已眼红了好久。女学生盘算自己毕业后几时结婚,几时生子,都有了预算。有些女人的预算里还有几张耀眼的证书,一趟旅行,或者生得很好看的家底殷实的老公。难得最近天照应,高考门槛放低,很顺利就拿到了毕业证,学位证。让一向捏得紧紧的手稍微放松一点,谁说不应该?还债,付房租,支付生活开支大概能够对付过去吧,不止付过去之外,大概还有多余吧。在这样的心境之下,有些人甚至想买一个House。这东西实在怪,自己付首期、每月交Mortgage,还可以投资升值,出租赚钱,做结婚新房,比学校内的宿舍楼来,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他们咕噜着离开人才市场的时候,犹如走出一个一向于己不利的赌场——这回又输了!
输多少呢?他们不知道。总之,袋里的一张银行卡的金额没有剩下多少是自己的了。还要添补上不知在哪里的多少张钞票,自己才会满意,这要到拿到的时候才知道。
输是输定了,马上骑着自行车回去未必就会好多少,在市中心走一转,买点东西回去,也不过在输账上加上一笔,况且有些东西实在等着要用。于是街道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簇,拖着短短的身影,在拥挤的街道上走。嘴里还是咕噜着,复算刚才得到的代价,咒骂那黑良心的学校和招聘单位。女孩臂弯里钩着包,或者一只手牵着BF,眼光只是向两旁的店家直溜。有几个给所谓名牌大减价勾住了,赖在那里不肯走。
“小姐,这件衣服是最后一件,穿在你身上是既有气质有漂亮,还有30%DISCOUNT,机会不多哦。”故意作一种引诱的声调。
当,当,当,——“长城干红刮刮叫,29一瓶真公道,先生,带一瓶去吧。”
“喂,,这里有各色MOTORCYCLE,特别大减价,八千五一辆,包上牌照,要不要买辆回去?”
几家的店伙特别卖力,不惜工本叫着“先生,小姐”,同时拉拉扯扯地牵住“先生”的西服,他们知道惟有刚来时,“先生“们的口袋是充实的,这是不容放过的好会。
在节约预算的踌躇之后,“先生”把刚到手的钞票一张两张地交到店伙手里。房租之类必需付,不能不花,只好找合租。各种证书的培训价钱太“咬手”,不上了吧。电器呢,预备买电视的就买了一个二手的,预备买组合音响的就单买了个CD机。崭新的MOTORCYCLE开出去试车,刚刚合式,给GF一句“不要买吧”,便又开了回去。想买House的简直就不敢问一声价。说不定要二三十万吧。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买回去,别的不说,家乡白头发的老太公老太婆就要一阵阵地骂:“这样的年时,你们贪安逸,花了二三十万买这些东西来住,永世不得翻身是应该的!你们看,我们这么一把年纪,谁住过这些东西来!”这罗嗦也就够受了。有几个女人拗不过要孩子的欲望,便在这里结婚,生了可爱的小洋囝囝。小洋囝囝特别的好玩,要他说就说,要他唱就唱,而且一生下来就是本地城市户口;这不但使从外地民工孩子眼睛里几乎冒火,就是大人看了也觉得怪有兴趣。
“先生”还沽了一点酒,向熟肉店里买了一点肉,回到散布在XX市各处的老新村的租屋,又从二手冰箱里拿出盛着咸莱和豆腐汤之类的碗碟来,便坐在桌边开始喝酒。GF们在厨房里煮饭。一会儿,这也冒烟,那也冒烟,个个人淌着眼泪。
酒到了肚里,话就多起来。相识的,不相识的,落在同样的命运里,又在同样的合租屋里喝酒,你端起酒碗来说几句,我放下筷子来接几声,中听的,喊声“对”,不中听,骂一顿“FUCK“:大家觉得正需要这样的发泄。
“重点本科1500,真是碰见了鬼!”
“去上海是没户口,解决不了身分,打工。留在这里XX市算是有身分,还是打工!”
“在上海打工比在这里XX市都厉害;上海打工还有房帖,交通补助呢!”
“又得把自己吃饭的钱交人才档案托管费去了。唉,打工这么点钱还要算是人才!”
“工真个打不得了!”
“退了房创业开公司去吧。我看的自己开公司倒是满写意的。”
“开公司去,好打算,我们一块儿去做小老板!”
“谁出来当头?谁来出资本金?他们开公司的都有几个头,男男女女,老老小小,都听头的话。“
“我看,考寄托,考雅思,去到西洋去做IT也不坏。我们师兄小王,不是么?考寄托去美国什么公司里做IT,听说一年工钱有十几万美刀。十几万美刀,照今天的价钱,就是一百份工呢!”
“你翻什么隔年旧历本!美国经济泡沫破灭,好多的公司关了门,小王在那里在餐厅洗盘子了,你还不知道?再说现在出洋留学的都要三四十万RMB,除了高官厂长,私营业主子的子弟,哪里来这许多钱?“”
路路断绝。一时大家沉默了。酱赤的脸受着太阳光又加上酒力,个个难看不过,好象就会有殷红的血从皮肤里迸出来似的。
“我们年年高考,考学考文凭,到底替谁考的?”一个人呷了一口酒,幽幽地提出疑问。
就有另一个人指着毕业证书上和工作证的半新不旧的金色烫金说:“近在眼前,就是替他们考的。我们吃辛吃苦,交学费补考费重修费,毕了业出来,资本家们嘴唇皮一动,说‘重点本科1500’就把我们的油水一古脑儿吞了去!”
“要是让我们自己定工资,那就好了。凭良心说,5万5一年,我也不想多要。”
“你这囚犯,在那里做什么梦!你不听见么?他们公司是拿本钱来开的,不肯替我们白当差。”
“那末,我们的学费生活费,也是拿本钱来出的,为什么要替他们白当差!为什么毕业了还要替那些资本主义工厂白当差!”
“我刚才在车间里这么想:现在让你们沾便宜,脑力体力交给你们;往后没得吃,就来吃你们的!”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网着红丝的眼睛向上斜溜。
“真个没得吃的时候,什么地方有吃的,拿点来吃是不犯王法的!”理直气壮的声口。
“今年春天,报上说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找不到工作,自杀了。”
“我们学校负责就业的办公室,发了通告,说是要加大毕业生就业率的统计力度。“
“今天在这里的,说不定也会失业,谁知道!”
散乱的谈话当然没有什么议决案。酒喝干了,饭吃过了,大家回自己的工厂上班。合租屋里便冷清清地荡漾着潮气。
第二天又有一场大型毕业生招聘会来到这里举行。人才市场里便表演着同样的故事。这种故事也正在国内各处城市里表演着,真是平常而又平常的。
《多收了三五斗》研究生求职版1
毕业研究生的招聘会场,横七竖八停着研究生来的破单车。单车上装载的是应届毕业生,把会场塞得很满。装的快要裂开的书包给黄色的安检带捆扎着,一堆一堆地,填没了这这个座位和那座位之间的空隙。会场前面就是今年第一大毕业研究生的招聘会场了。
NB公司就在会场的主席台。早晨的太阳光从整洁的玻璃天棚斜射下,光柱子落在柜台外面晃动着的几张破简历上。
那些拿简历的大清坐破单车出来,到了会场,气也不喘一口,便来到柜台前面占卜他们的命运。
"CS1000块,EI800块,"NB公司里的小姐有气没力地回答他们。
"什么!"拿破简历的朋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一会儿大家都呆了。
"在2000年里,你们不是说CS年薪10万么?"
"20万也招过,不要说10万。"
"哪里有跌得这样利害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各处的毕业生象潮水一般涌来,过几年还要跌呢!"
原来出力申请犹如赛龙船似的一股劲儿,现在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最近几年天照应,很多人不用去实验室,克扣的老板也不来作梗,三年多就拿到了毕业证,谁都以为该得透一透气了。哪里知道临到最后的占卜,却得到比民工更坏的课兆!
"还是不要干的好,我们回去读博士吧!"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
"嗤,"小姐冷笑着,"你们不干,人家就关门了么?各处地方多的是洋硕士,洋博士,头几批还没分派完,外洋大公司又有几批lay off下来了。"
研究生不干活,却只能作为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怎么能够不干呢?念书欠的债是要还的,家里的父母亲一身病-是要治的,为了考-研究生,买辅导资料,上考研辅导班,借下的债是要还的。
"我们到NX公司去找工吧,"在NX公司,或许有比较好的命运等候着他们,有人这么想。
但是,小姐又来了一个"嗤",眨着微翘的睫毛说道:"不要说NX公司,就是找到中-关村去也一样。我们同行公议,这两天的价钱是CS1000块,EI800块。"
"到中关村去干没有好处,"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那里到还要办暂住证,知道他们收我们多少钱!就说依他们给,哪里来的Money?"
"小姐,能不能抬高一点?"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 抬高一点,说说倒是很容易的一句话。我们这公司是拿本钱来开的,你们要知道,抬高一点,就是说替你们白当差,这样的傻事谁肯干?"
"这个价钱实在太低了,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前年的工资是10万,今年的行情又涨到12万,不,你小姐说的,20万也招过;我们想,今年总该比1万多一点吧。哪里知道只有8000块!"
"小姐,就是去年的老价钱,CS10万吧。"
"小姐,IT人可怜,你们行行好心,多给一点吧。"
另一位小姐听得厌烦,把手里的空咖啡杯扔到街心,睁大了眼睛说:"你们嫌价钱低,不要干好了。是你们自己来的,并没有请你们来。只管多罗嗦做什么!我们有的是position,不给你们,有别人的好给。你们看,又有很多小硕骑车来停在那里了。"
三四个博士从台级下升上来,简历后面是表现着希望的黄色的脸。他们随即加入先到的一群。斜伸下来的光柱子落在他们的西服的肩背上。
"听听看,今年什么价钱。"
"比去年都不如,EI只有800块钱!"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什么!"希望犹如肥皂泡,一会儿又进裂了三四个。
希望的泡泡虽然迸裂了,可毕业后总得工作;而且命里注定,只有落地在这民工堆。中关村有的是Position,而那些Position也是给民工的。
在体制好和坏的辩论之中,在Day shift和Night shift的争持之下,结果拿简历的朋友把自己送进了各个工厂的车间,换到手的是数额或多或少的一张offer。
"小姐,给有休假,有福利的,不行么?"干活拿不到正式的合同,好象又被他们打了个折扣,怪不舒服。
"大陆#&%!"夹着一枝口红的手按在键盘上,鄙夷不屑的眼光从眼镜上边射出来,"干一天活就拿一天钱,谁好少作你们一个Cent。我们这里没有Full time,只有Cash工。"
"那末,换西人公司的吧。"从名称上辨认,知道手里的Offer不是西人公司的。 "吓!"声音很严厉,左手的食指强硬地指着,"这是种族歧视!你们不要,可是要想吃官司?"
不要这Offer就得吃官司,这个道理弄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想弄明白,大家看了看Offer上的Terms,又彼此交换了将信将疑的一眼,便把名字签在了上面。
一批人咕噜着离开了NB会场,另一批人又从单车上下来。同样地,在柜台前迸裂了希望的泡沫,赶走了扩招以来望着厚厚的Resume所感到的快乐。同样地,把万分舍不得的自己送进工厂车间,换到了并非花花绿绿的民工offer。
《多收了三五斗》研究生求职版2(多学了三五年)
国展MBA人才招聘会的门口,横七竖八停着一些红色夏利出租车。车里坐的是从国外回来的MBA,车厢后座上堆得满满的resume和申请材料把车身压得很低。会场的大门被人群包围着,一堆一堆地,填没了大门和会场之间的空隙。会场进去是仅容两三个人并排走的通道。招聘公司就在通道的两边。早晨的太阳光从会场大厅的明瓦天棚斜射下来,光柱子落在柜台外面晃动着的几副眼镜上。
那些戴眼镜的MBA海归大清早打车出来,到了招聘会,气也不透一口,便来到公司柜台前面占卜他们的命运。“Top10学校的年薪10万,其它的7万,”柜台里的招聘先生有气没力地回答他们。
“什么!”戴眼镜朋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美满的希望突然一沉,一会儿大家都呆了。
“去年你们不是开价20万么?”
“50万块也开过,不要说20万。”
“哪里有跌得这样利害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不知道么?各国的MBA象潮水一般涌来,过几天还要跌呢!”
回国时争先恐后犹如赛龙船似的一股劲儿,现在在每个人的身体里松懈下来了。前几年经济好,国外大学招人多,签证也容易,好不容易熬到毕业,谁都以为该得透一透气了。
哪里知道临到最后的占卜,却得到比往年更坏的兆头!“还是不要着急找工作的好,我们回家歇一段时间再说吧!”从简单的心里喷出了这样的愤激的话。
“嗤,”招聘先生冷笑着,“你们不来,我们就招不到人了么?各处地方多的是读过MBA的洋人,香港和台湾人,头几批还没招完,国外公司又有几批layoff了。”
洋鬼子,假洋鬼子,那是遥远的事情,仿佛可以不管。而不找一份工作,却只能作为一句愤激的话说说罢了。怎么能够失业呢?老婆孩子是要吃饭的,为了在国外读书,生活,借下的债是要还的。
“我们到香港去吧,”在香港,或许有比较好的命运等候着他们,有人这么想。
但是,先生又来了一个“嗤”,摸着油光甑亮的头发说道:“不要说香港,就是到美国去也一样。全球经济不景气,我们同行公议,现在MBA的开价是10万。”
“到香港去没有好处,”同伴间也提出了驳议。“国内到香港要办居留证,知道他们收我们多少钱!就说依他们交,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先生,能不能抬高一点?”差不多是哀求的声气。
“抬高一点,说说倒是很容易的一句话。我们这公司是拿本钱来开的,你们要知道,抬高一点,就是说替你们白当差,这样的傻事谁肯干?”
“这个价钱实在太低了,我们做梦也没想到。去年的开价20万,前年的开价还有40万,不,你先生说的,50万也开过;我们想,今年总该比20万多一点吧。哪里知道只有10万!”
“先生,就是去年的老价钱,20万吧。”
“先生,读MBA的人可怜,你们行行好心,少赚一点吧。”
另一位先生听得厌烦,把嘴里的香烟屁股扔到过道上,睁大了眼睛说:“你们嫌价钱低,不要回国好了。是你们自己回来的,并没有请你们回来。只管多罗嗦做什么!我们有的是钱,不召你们,可以召别人。你们看,门口又有两辆夏利停在那里了。”
三四副眼镜从门口进来,眼镜后面是长期劳累苍白的脸。他们随即加入先到的一群。斜伸下来的光柱子落在他们的厚厚的申请材料上。
“听听看,今年什么价钱。”
“比去年都不如,只有10万年薪!”伴着一副懊丧到无可奈何的神色。
“什么!”希望犹如肥皂泡,一会儿又进裂了三四个。
希望的肥皂泡虽然迸裂了,工作总还是要找的;而且命里注定,只有眼前的这些公司可以选择。公司里有的是钱,刚毕业的MBA学生正需要钱。
在学校好和坏的辩论之中,在工作经历多和少的争持之下,一些人找到了工作;聚集在柜台前的人开始散去,门口的出租车也开始拉活。带眼镜的朋友把自己简历和申请材料送进公司的柜台,换到手的是或大或小的一个offer。

“先生,给cash,不要Stock Option,不行么?”多年积累的知识换不到现钱,好象又被他们打了个折扣,怪不舒服。
“土老冒!”夹着一枝香烟的手按在电脑键盘上,鄙夷不屑的眼光从眼镜上边射出来,“等公司上市以后就可以兑现,不会少你们一分钱。我们这里没有cash,只有Stock Option。”
“那末,换成美元吧。” 从心里上说,知道在黑市上美元汇率比银行的高。
“吓!”声音很严厉,左手的食指强硬地指着,“这是在中国,你们不要人民币,可是要想吃官司?”
不要这钞票就得吃官司,这个道理弄不明白。但是谁也不想弄明白,大家看了看offer上可怜的工资,又彼此交换了将信将疑的一眼,便把offer塞进曾经装满简历的空口袋或者从秀水街买来的的旧皮箱里。”
一批人咕噜着离开了招聘会,另一批人又从出租车上下来。同样地,在招聘柜台前迸裂了希望的肥皂泡,赶走了毕业以来望着精美的学位证书所感到的快乐。同样地,在万分不情愿的合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换到了只有Stock Option的offer。
国展附近的马路上见得热闹起来了。
他们咕噜着离开招聘会的时候,犹如走出一个一向于己不利的赌场——这回又输了!输多少呢?他们不知道。总之,今后5、6年挣的钞票没有半张或者一毛是自己的了。还要添补上不知在哪里的多少张钞票给人家,人家才会满意,这要等人家说了才知道。
输是输定了,马上打车回去未必就会好多少,招聘会附近走一转,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也不过在输账上加上一笔,况且实在是心有不甘。于是招聘会外面见得热闹起来了。
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簇,拖着短短的身影,在拥挤的马路上走。嘴里还是咕噜着,复算刚才得到的代价,咒骂那黑良心的招聘公司。女人臂弯里钩着皮包,或者一只手牵着小孩,眼光只是向两旁的精品服装店直溜。小孩被玩具店的新奇玩具引住了,赖在那里不肯走开。
“小弟弟,好玩呢,玩具遥控汽车,买一个去,”故意作一种引诱的声调。接着是马达轰鸣声和喇叭声—叭,叭,叭。
喂,海龟,这里有各种公司的招聘信息,特别推荐最新乡镇企业招聘,月薪4000,年终有奖金,要不要考虑一下?” 几家人才中心的工作人员特别卖力,不惜工本叫着“海龟”,同时拉拉扯扯地牵住“ 海龟”的衬衣,他们知道惟有今天,“海龟”的自信心降到了最低,这是不容放过的好机会。
在节约预算的踌躇之后,“海龟”把在国外省吃俭用下来的钞票一张两张地交到商店里。日常用品之类必需用,不能不买,只好少买一点。北京的房子价钱太“咬手”,不买吧,还是租一个月1000的两居室。衣服呢,预备买两件的就买一件,预备夫妻俩一同买的就单买了老婆的。玩具汽车拿到了手里又放进了柜台。秀水街的时装在老婆身上试穿,刚刚合式,给老公一句“不要买吧”,便又脱了下来。
想买车的简直不敢问一声价。说不定要十几万吧。如果不管三七二十一买回去,别的不说,几个白头发的老爸老妈就要一阵阵地骂:“这样的年时,你们贪安逸,花了十几万买这些东西来用,永世不得翻身是应该的!你们看,我们这么一把年纪,谁开过汽车来!”这罗嗦也就够受了。有几个女人拗不过孩子的欲望,便给他们买了最便宜的变形金刚。变形金刚的腿臂可以转动,要他坐就坐,要他站就站,要他举手就举手;这不但使拿不到手的别的孩子眼睛里几乎冒火,就是大人看了也觉得怪有兴趣。
“海龟”在路边的小饭馆吃完饭后,便来到国展附近的小酒吧里开始喝酒。酒到了肚里,话就多起来。相识的,不相识的,落在同一的命运里,又在同一的酒吧喝酒,你端起酒杯来说几句,我放下小吃来接几声,中听的,喊声“对”,不中听,骂一顿,大家觉得正需要这样的发泄。
“10万元年薪,真是碰见了鬼!”
“去年是经济低迷,失业。今年算是好年时,经济开始复苏,还是失业!”
“今年情况比去年还恶劣;去年还开价20万呢。”
“只好再去念博士学位了。唉,读完MBA居然找不到工作!”
“为什么还要念书呢,你真想不开!我一定要继续找下去,去上海找,去广州找。我不想再读博士,宁可跑到内地,找一家乡镇企业!”
“也只好去内地呀。在北京生活费又贵,还要还借的债。借了这么多的钱去读MBA,贪图些什么,难道为了今后背着更重的债!”
“MBA真个读不得了!”
“自己开公司吧。我看搞一家自己的公司倒是满写意的。”
“开公司,给自己打工,也不用看别人脸色,好打算,我们一块儿去!”
“谁出来找人投资?开公司需要上百万的前期投入,没有钱根本做不起来。”
“我看,到国外再去做engineer吧。我以前同学小王,不是么?在美国什么IT公司里做,听说一个月工钱有3000美金。3000美金,照今天的价钱,就是25万人民币年薪呢!”
“你翻什么隔年旧历本!美国经济不景气,好多的IT公司关了门,小王的签证过期已经被移民局遣送回国了,你还不知道?”
路路断绝。一时大家沉默了。苍白的脸喝酒后变得通红,个个难看不过,好象就会有殷红的血从皮肤里迸出来似的。
“我们辛辛苦苦读MBA,到底替谁读的?”一个人呷了一口酒,幽幽地提出疑问。
就有另一个人指着国展门口各公司的招聘广告说:“近在眼前,就是替他们读的。我们吃
辛吃苦,赔重利钱借债,MBA读了出来,他们嘴唇皮一动,说‘10万块一年!’就把我们
的辛苦一古脑儿吞了去!”
“要是让我们自己定价钱,那就好了。凭良心说,25万一年,我也不想多要。”
“你这囚犯,在那里做什么梦!你不听见么?他们公司是拿本钱来开的,不肯替我们白当
差。”
“那末,我们读书也是拿钱来读的,为什么要替他们白当差!”
“我刚才在招聘会上这么想:现在让你们沾便宜,先干上几年;往后经济复苏了,带着客户和技术跳槽!”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网着红丝的眼睛向国展斜。
“真个经济好的时候,拿到别的offer,马上走人是不犯法的!”理直气壮的口声。
“今年春天,XX电信设备公司不是有几个人自己带技术出来开公司么?”
“XX公司到法院告了他们,现在还有几个人在拘留所。”
“今天在这里的,说不定也会有人吃官司,谁知道!”
散乱的谈话当然没有什么议决案。酒喝完了,大家打车回自己租的房子。
国展门口便冷清清地散落着脏兮兮的各式招聘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