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李承晚政权的垮台 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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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4月,韩国大地掀起了一场革命风暴。自风“起于青萍之末'到'厥石伐木,梢杀林莽”,短短一月之内,便将一度看来盘根错节、无处不在的李承晚集团的统治抛进了大海,迫使86岁的耄耋老朽李承晚仓皇出逃,客死他乡,从而结束了韩国历史上荒唐的一页。时间已过去40年,现在回顾这段历史,人们看到,李承晚的垮台是历史的必然。
无可奈何的选择
李承晚的垮台,早在他上台之前便已注定。实际上,李承晚成为韩国最高统治者,这是畸形嫁接,是美国的一种无可奈何的选择。
按照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夕苏美之间的协议,日本投降时苏美军队将以三八线为界对朝鲜分别实行军事占领。因此,“八·一五”日本宣布投降后,9月7日美军在仁川登陆,随后在汉城建立了一个类似已垮台的日本总督府的军政厅,对南朝鲜实行直接军事统治。遭受36年亡国生活的南朝鲜人民对一个新的外国统治机构十分反感,越来越持反抗态度,加之美国大兵也实在没有治理一块地盘的才干,南朝鲜的政治、经济形势日益糟糕,迫使美国当局考虑抽身之策。这样,自1945年12月莫斯科三外长会议以后,直到1948年8月韩国政权建立,美国人一直在物色可以充当其政策工具的人选。
当时,南朝鲜政治舞台上活跃着三股势力。一股是以吕运亨为首的左翼(包括以朴宪永为首的南朝鲜共产党)。在日本投降至美军登陆这二十多天里,他们在民众中作了大量工作,并于9月6日宣布成立“朝鲜人民共和国”,公布了政府领导人名单,一度影响甚大。另一股是以金九、金奎植为首的“临时政府”系。由于他们长期从事独立复国运动,在国内国际受到尊重,享有相当影响,并被一些人拥戴为朝鲜独立政府的“正统”。第三股势力便是以流亡美国多年的李承晚为首的一帮有着强烈掌权欲望的极右势力,他们打着反共旗号,以“独立”斗士自居,同美国人也时有顶顶撞撞,因而也有不少追随者。
美国面临着选择。
由于意识形态和政治主张的对立,美国军政厅当局当然不会把行政权交给左翼。事实上,美军和南朝鲜右翼势力都在想办法消灭他们。美军登陆伊始便宣布“人民共和国非法”,翌年5月大肆镇压左翼运动,1947年7月吕运亨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刺杀,8月共产党被宣布非法,都表明了美军当局的意图。实际上,自吕被杀后,吕的勤劳人民党也就瓦解了,南朝鲜共产党转入地下,许多人被捕,党的领导人大都逃到北方,南朝鲜的左翼运动基本上被消灭了。
临政系金九、金奎植等人大都从青年时代就为朝鲜的独立奔走呼号,许多人长期蹲过日本人的监狱甚至被判过死刑。1919年,他们为了反日复国,在中国上海成立了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成为同日本殖民统治对抗的象征,赢得“正统”名号。解放后他们被美军当局勒令“以个人名义回国”,接着便因政见分歧而分化了。但其大部分人保持了民族气节,宁肯不作官,也不追随美国搞导至国家分裂永久化的单独选举单独成立政府,并倡导和推进谋求民族统一的南北会谈,从而进一步赢得了民心。金九等人不是左派,而且反对共产主义,但仍保持一定的民众基础,属中间派或右派中的开明派。从美国传统做法看,这些人该是他们扶植的理想人选。实际上,美国有关实际工作人员也确实一度属意于他们。1947年任命安在鸿为民政长官,1946年至1947年内定金奎植出任统一政府首脑,就是这种意图的表露。但是,临政系终于被排除,作为一股势力最后被消灭,这里有着美国当政集团的深远用心。
从地图上看,朝鲜半岛从亚洲东部向南伸出,像一把片刀,又像一座桥。如果把它看作是刀,则刀尖正好对着日本的心脏地区;如果是座桥,它则是通往中国东北、扑向中国腹地和苏联远东的咽喉。因此,在历史上,当中国强盛时,朝鲜是中国的藩属。当沙俄东侵时,它要在朝鲜寻求不冻港;当日本走上帝国主义道路时,它要吞并朝鲜。第二次世界大战犹酣、局势尚未明了时,大国首脑都同意战后给朝鲜以独立地位,但在终战前夕,美国已逼进日本本土,雅尔塔会议确定了苏联在中国东北权益,特别是规定苏联占有大连军港以后,朝鲜的独立诺言就被三八线取代了。战争结束以后,随着美苏两国在世界上特殊地位的确立,美苏关系转入冷战状态,南朝鲜对美国来说,就变成了推行其遏制政策的极为重要的桥头堡。这样,美国当局首先考虑的是如何培植一个绝对反共的、绝对忠顺的政策工具。在这方面,金九等民族主义者是不符合美国要求的。首先,他们民族意识过于强烈,他们不管美国的什么“遏制”不“遏制”,为了民族利益,他们主张南北协商实现统一。再者,“临政”系人士长期受儒学教育,长期在中国从事政治活动,与中国国共双方都保持着较好的关系,这使美国决策者们不安,他们担心一旦金九等执政,会恢复中国对朝鲜的传统影响,从而破坏业已形成的朝鲜半岛美苏分割势力格局乃至远东格局。因此,解放之初,美军当局便禁止“临政”回国,但允许“临政”官员以个人身份回国。金九等回到汉城以后,“临政”作为一股有组织的力量,被用拉出去、打进来的方法分化瓦解了。当金九积极谋划南北会谈争取祖国统一,从而距美国遏制政策越来越远时,金九终于被人暗杀了。
至于李承晚一派,坦率地说,美国人对他并无太多的好感。美李之间有着权力之争,也有着意识形态差异,种种瓜葛隐衷,矛盾曾一度十分突出。但在充当工具方面,李承晚较上述两派来说尚勉强可用而已。
李承晚是什么人?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封建余孽,是十足的帝王主义者,是一个为恢复封建王朝奋斗了一生的人。李承晚自己曾自豪地向人宣称,他出身高贵,是宗室贵族,他的17代祖本应承继王位,但由于一时糊涂“禅让”,而使他这个后代子孙失去了“贵不可言”的机会。为了制造“贵人天命,应运而生”的神秘气氛,他还编造了他家老太太梦金龙扑怀而生他的神话。李承晚从幼年起便自命不凡,潜心研习治世之道,以求振兴王业。只是由于科举失意,仕途受阻,他才由遗憾而怨恨,由怨恨而狂怒,由狂怒而造反,最后被关进了李朝的监狱。日本吞并朝鲜后,李朝垮台,打破了他为人上人的美梦。为了建立他自己据以为王的新王国,他走上了反日的道路。1919年“临政”在上海刚刚成立时,他曾一度充当“临政”的临时总统。但是,他很快就与其他人闹翻了。他不要当总统,而要当国王。他不要同僚,而要臣民和奴仆。于是,他跑到美国去搞自己的小天地去了。因为他从青年时代起就认为美国强大,希望有朝一日能借美国的力量青云直上。
在美国期间,他广结权贵,多修善缘,特别注意同美国军界拉关系,因为他相信世界上只有枪炮最有权威。但是,由于根深蒂固的原因,他对美国那套资产阶级民主从心眼里是厌恶的。“人心不古”,他时有忿忿之言。对于那些在“民主”旗号下挤进权力机关的文职官员,他更无好感。而美国的那些官员们对这个李氏王朝精神的继承人也并不感兴趣,他们认为他那套独断专行的帝王作风是过时的古董,不符合现代资产阶级从政要求。“八一五”以后任美国军政厅政治顾问的伯奇曾对人这样说:“李承晚绝对不是一个法西斯。他比法西斯要早两个世纪,是一个彻底的波旁王朝人物。”(波旁王朝是法国中世纪封建王朝,其代表人物是创造了“联即国家”这一名言的路易十四)这基本上代表了美国一些政客对李承晚的看法。
朝鲜解放以后,美国一些头脑较为清醒的官员是反对李上台执政的,他们认为将南朝鲜交给这样一个中世纪人物,事情是会弄糟的。因此,当1945年10月李承晚打算回国摘桃子时,美国国务院官员就阻挠他回国,甚至拒绝给他办理签证。后来,李走了美国军方的后门,由麦克阿瑟出面才为他争取到了离境的许可,但美国官员又拒绝卖给他飞机票,最后是麦克阿瑟用军用飞机把他装运回汉城的。
正如一些人所担心的那样,李一回到汉城,便与驻南朝鲜美军司令霍奇发生了尖锐对立。矛盾实质是争权。李承晚自我感觉是凯旋君主,日本人被赶走之后,他就是此地之王,美国人是他的客卿谋士,“大政出于上”,不能乱。而霍奇则认为,南朝鲜是美军攻占的地盘,美国军政厅权力至上,他人不得问鼎。这样,李霍两人很快便刀枪剑戟起来。起初,霍占上风,因为美国国务院支持他。为了同霍对抗,李决定去美游说,但美国官方拒绝签发入境签证,李只好又去找麦克阿瑟。麦为他送来了飞机,霍闻讯立即赶到机场阻止。后来,某航空公司开辟日美航线搞试飞,李通过麦克阿瑟的后门钻进试飞航机才算进入了华盛顿。李在美国大造反霍舆论,称霍统治南朝鲜步步失策,并指责霍“力图建立和扶植共产党”。这样,他在美国一直闹了四个月,直到1947年4月感到有点气顺时才掉转马头。
正在这时,美国国内发生了两件事成全了李承晚。一件是随着冷战的开始,美国以“凯南理论”为指导调整政策,需要一个反共的死硬派人物来加固南朝鲜这个桥头堡,选来选去,只有李承晚够格。美国人认为,他虽然落后时代潮流,但从根本上说是一个亲美派,“根正”。再者,他那股顽固的反共劲头也颇可爱,“大方向正确”。还有一点,由于他同美国占领军当局一闹,反而使他在一些人当中赢得了敢于“忤逆”美国人的称誉。从长远看,这对美国是有利的。
在美国发生的另一件事是,美苏关系进入冷战时期后,美国国内开始出现一股极端势力,他们大造舆论,说美国政府机关中渗入了共产党,有人正在损害“美国利益”。于是,1946年11月杜鲁门发布命令成立“总统临时雇员忠诚委员会”,对官员们进行“忠诚调查”,麦卡锡主义兴起,这样,美国政府内特别是国务院中的一批头脑较清醒的人开始受到指责和迫害,而这些人大都是李承晚的反对者。此后不久,霍奇也被撤职。这样,李承晚在美国反对者开始寂静下去,而由于冷战的加剧,美国军方对远东事务的发言权也在增大,而美国在远东的最高军事长官麦克阿瑟则是李承晚的莫逆之交。于是,李承晚终于获胜,于1948年8月“加冕”,成了“大韩民国首任总统”。
当然,美国的最高决策机关并不是不知道李承晚不是一个理想的傀儡人物。他们明白,李承晚是一个顽固而腐朽的封建专制主义者,他的哲学是不能长久地和很好地为美国政策服务的。这从美国言论界对李的微词中便可以看出。但是,当时南朝鲜政界中可供美国人选择的余地太小了,在排除左翼和“临政”系之后,便只剩下李承晚这根“独苗”了。在政策转变而处于燃眉之急的时候,毫无办法,只好权且把李扶上台以猫充虎。这实在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选择。
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李承晚上台以后,立即显现出他的专横和残暴。他用狐疑的眼光斜视着每一个人。无论是对他的朋友还是敌人,是臣僚还是子民,他一律使用权术和阴谋。他用惊人的速度和方法把一切人都变成自己的敌人,使一切矛盾都以他的独裁统治为焦点迅速发展和激化。战争给他一个延缓矛盾、巩固统治的机会,他充分地利用战争局面钳制南朝鲜人民,要挟美国人,剪除异己,强化独裁,但他所采取的每一步行动都召来了与他的愿望完全相反的结果。这样,战争结束没多久,他就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朋友的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从而为自己的垮台准备了一切条件。
李承晚上台以后首先激化起来的是他同他的追随者们的矛盾。
李承晚登上总统宝座,极右势力的全力支持是起了一定作用的。因此,大功告成之后,极右势力本以为因拥戴之功而可以同他共享权力,但李却连旧时开明君主常用的恩威并用策略也不屑一顾,而是赤裸裸地采取了“野兔尽,走狗烹”的手段。
1948年7月,当他被议会选举为总统后,他曾多次发表讲话,声明不买任何支持者的账。他说,他的“总统”职务不是任何人选出来的,而是他自己奋斗几十年挣出来的。他的支持者们听后无不扫兴心寒。
在当时的韩国议会中,全力支持李的右翼政党韩国民主党控制着大多数议席。李上台组阁时,他们原以为拥李坚决,且又是议会第一大党,政府总理一职肯定是该党党魁金性洙无疑。但李却认为,金人多势众,“功高震主”,必须排斥。因此,出绝大多数人所料,他竟把这一职位交给了与他关系更为密切的李范睪。不仅如此,在内阁11名长官中,除去给韩国民主党动摇分子金度演一个财务长官名衔外,其它韩国民主党大员中无一个得官!这一做法,使韩民主党先是目瞪口呆,尔后是愤怒,大骂李欺人太甚,一怒之下由拥李派变成了反李派,成了控制议会的最大反对党。
此后,韩民主党与李承晚展开了激烈斗争。他们联合各反李派别,运用议会多数席位多次企图修改宪法,改总统制为总理制,以削李之权。但是,李利用手中控制的军警和金钱屡屡破坏之。更有甚者,1952年4月反对党准备通过“改宪案”时,李使出了非常手段,任命以凶狠著称的“首都警察厅长”张泽相为总理,动员暴力集团“白骨团”包围议会,辱骂议员,并在戒严令下,以“共嫌”名义抓走反对党议员多人,把四十余名议员虏往宪兵队,吓得其他人张口结舌,改宪案不了了之。接着,李承晚一鼓作气,胁迫发抖的议员们通过“直选改宪”,使今后总统不再由反对党控制的议会选举,而由选民直选,因为利用军警制造民意李承晚是有把握的。这样,李承晚化险为夷并似乎一劳永逸了,但也更使他的支持者们望而生畏了。
对部下刻薄寡恩,卸磨杀驴,是李承晚的一贯作法。李范睪和张泽相是为李立过大功的人,但当李承晚刚刚渡过难关时,立即拿他们开刀。李承晚认为,李范睪是“族青系”首领,有自己的一帮人,难保没有不臣之心,而张泽相又过于聪明,政治手腕太高太绝,难以驭使,此二者不可久留。因此,1952年8月总统选举中,虽然李范睪是他的竟选伙伴,但他却暗中作鬼,使李范睪落选,而把副总统一职给了一个70余岁的咸台永。李范睪认为“老头子”太薄情,找张泽相诉苦,李承晚立却抓住张,借口他同一个前日本职员有密切接触而革除了他的总理职务,把他们二人双双踢出大门。此后二人都走上了坚决反李的道路。
李承晚对于凡是对其独裁统治能造成威胁的人,不论过去同他关系如何亲近,都采取绝然手段。1949年,他指使人暗杀金九,1958年,他谋杀曹奉岩,都是典型事例。
曹奉岩早年参加过共产党,转向之后成了李的亲信。李承晚第一次组阁时,曾任命他为农林长官,后任国会副议长。在战争期间,曹为李精心谋划以维持其统治。战后还都后,曹为李长远打算,曾劝他下“罪己诏”以平民怨。后来,曹感到李刚愎自用,太失民心,实在难称为“明主”,便离开了他,自己组建“进步党”,打出了反对独裁、革新政治的旗号,并于1956年参加了总统竞选。谁知,刚一出马竟拉走了百分之三十的选票,成为李的强劲对手。李大惊,立刻采取断然措施,抓住曹曾参加共产党的小辫,以“内通北方”的罪名将之逮捕,随后送上绞刑架。
李承晚的所作所为,使其支持者胆战心惊,纷纷反叛。当时韩国政界中反李最力者如金性洙、申翼熙、赵炳玉、李范睪、张泽相、李始荣等无一不是从拥李派中分化出来的,留在李周围的都是一些专事阿谀奉承的利禄之徒。这样,李承晚借以起家的基础便分崩离析了。
李承晚上台以后,美李矛盾也有了进一步发展。
美国要李上台,原希望他能听话,在美国摆布下充当一枚棋子。但一心要称王的李承晚却要摆脱一切掣肘,为所欲为,而且以“反共”为借口要求美国无条件地支持他的一切胡闹。二者用意相背,猜忌日深。李承晚整天疑心美国事事拆他的台,在为换马作准备,因而使出种种要挟手段对付美国;而美国也感到李愚昧而狡猾,变化无常,越来越难以容忍。结果,李承晚与美国派驻韩国的代表之间经常处于相互厌恶和对立之中。
在李执政期间,先后有五位美国大使在汉城任职,其中有三位是被李承晚赶跑的。
1948年美国第一任大使穆乔刚到汉城,就受到李承晚的威吓和警告。他对这位美国大员说:“现在美国人的军政统治结束了,希望你不要学霍奇和其继任丁某的样子。你是我的好朋友杜鲁门派来协助我的,因此,你要老老实实地呆在我身边办事,直到我把这个国家统一起来为止”。这使穆乔咋舌不止。
李用专横手段对付政敌引起美国的不安,担心他把局面搞乱。穆乔只好同反对党接触,作些安抚工作,这引起李的更大反感。当穆乔劝他“加强民主建设”时,李大发雷霆,声称当前最主要的是“加强国军建设”,继而向美国提出了庞大的军援要求。美国担心他惹事生非,拒绝了,他便多次以“我不干了!”“我要自杀!”相要挟,把美李关系进一步推向“冷战”。1952年1月“釜山政治波动”时,穆乔倾向于反对党,美军拒绝为李提供戒严部队,李便以战争时期为由要挟杜鲁门立即召回穆乔,并以禁止“美国之音”在韩国设立广播站相报复。于是美国的反李派曾一度计划对李实行监禁或断绝对李的军援。
在美国历任大使中,同李关系最紧张的是第三任雷西。雷赴任时45岁,风度翩翩,巧于心计,在此之前曾在菲律宾任职。在那里,他用手段把一位菲律宾前领导人赶下台,扶植起一位新人,因功荣升赴汉城。然而,他的这段“英雄业绩”却引起李的疑虑,以为他是受命来汉城重操旧业的。因此,当1955年5月7日他赴任到达时,韩国官方竟无一人迎接。以后,在各种场合李都故意与雷作对,使雷西根本无法开展工作,结果,迫使雷西到任不及六个月便不得不辞职了,气得美国当局在很长一段时间不派大使。
李承晚利用各种机会用敲竹杠的方法弄美国人的钱,也引起美国人的极大反感。战争爆发以前,他看准美国着意利用韩国这个桥头堡后,就屡次抬高价码,要求美国多给军援,结果闹翻了。战争爆发后美国增加了军援,才使二者关系维持下去。战争时,美军在仓皇撤退时丢失了20万美元的军票,李承晚的银行“捡到”后,不还给美军,而是弄到日本去倒卖,结果被美军发觉扣留,引起一场风波。
1954年7月,李承晚访美,他张口向艾森豪威尔要10亿美元,艾答应给7亿,结果他中断会谈,到处发表演说对艾及其政府发动攻击。随后,他又指使其“联合参谋本部总长”赴美要钱,让他“坚持要美国再给钱扩充20个师,并对亲日的美国人发动攻击”。临走时还嘱咐他:“赴美时乘美国第八军的军用飞机去,这样就可以多花美国的钱!”
在一些有关美国全球战略的问题上,李承晚总是横踢马槽,为美国制造点不大不小的麻烦。美国在朝鲜停战协定上签字以后,李承晚就多次忤逆美国旨意,宣称停战协定“无效”,并叫嚣“北进统一”。1955年中立国停战监督委员会成立以后,李曾下令该委员会“五日之内离开”韩国,并指使一些人上街示威反对停战,围攻美国军营,美军不得不用水龙头和催泪弹对付他们。
战后的日本是美国全球战略中的一个重要支撑点。为了美国利益需要,美国极力把韩国和日本拢在一起。但是,李承晚却拿出“反日斗士”的派头,拒不合作,并到处散布对日本的仇恨。他对美国设计的“韩日关系”蓝图故意抱冷落态度,虽然谈判有年,但李承晚一直借故拖延,终其一世,也没有实现关系“正常化”。对此,当时美国驻韩国代办松林就曾说过:“从我们的立场看,他对日本的态度造成了韩日关系的混乱……坦率地说,对他的下台我们是很高兴的”。
李上台以后,他同韩国人民更是处于尖锐的对立之中。
李承晚是一个典型的实用主义者,出尔反尔,有奶便是娘。李在各种场合曾大叫“反日”、“惩办朝奸”,但朝鲜最大的朝奸之一、以为关东军筹措物资而发家的“泰昌织物”董事长白乐永于1947年亲自给他送去70万元“政治活动资金”,并答应此后每月为李提供50万元“生活费”时,李再也不称他是朝奸了,而是向他封官许愿。李上台后,果然利用职权给白500万美元贷款,破例让他进口日本设备,使白一手控制了红参贸易,大发横财。直到李垮台以后,“泰昌”才被依“不法蓄财处理法”清算。在政治上,李承晚一贯任人唯亲,千方百计摒除一切敢于表达不同意见的人,凡善于趋奉之徒都委以重任,结果,聚集在他周围的全是一帮既无能又无耻的人物。这样,在李执政期间,各种丑闻层出不穷,如1949年任永信渎职事件、1950年“归属财产”问题、1951年“国民军防卫事件”、“居昌事件”、1952年“重石事件”、1954年“不稳文书投入事件”等等,都激起全社会性的愤怒,使许多人开始认识到李是一个恶人坏蛋的保护伞。
李承晚心中根本没有“人民”二字。他公开宣传“联即国家”。他自称“国父”,多次在大庭广众之中声明“不是大韩民国的李承晚,而是李承晚的大韩民国”。为了永久掌权,他纵横捭阖,醉心权术,手法幼稚而猖狂,使韩国人民啼笑皆非。1948年,他指使人炮制了独裁的宪法,但不久发现宪法有碍手脚,就又三番五次地运用军警威胁国会“改宪”。1956年“改宪”时,他甚至玩弄小学生“四舍五入”算术手法诳称达到“法定”票数,留下古今少见的笑话。1954年三届国会改选时,他用金钱和警察动员一帮人赶着牛车上街游行支持李,当时韩国报纸曾辛辣地写道:“李承晚不仅动员了'民意',甚至连'牛意'、'马意'也动员起来了。”连支持他的人也对此感到难堪。在他执政后期,他像过去帝王一样,毫不掩饰地议论立储问题,他以个人好恶为标准,指定李起鹏为他的接班人,企图私自授受权柄,连“民主”的形式也不屑一顾。
在搞权术方面李承晚是能手,对经济建设他却是白痴。在整个李承晚统治期间,韩国经济停滞不前,有时仅靠美援度日。因此,经济秩序混乱,物价飞涨,农村破产,使大批农村青年流入城市,壮大了已经庞大的失业大军。他们要工作,要吃饭,社会问题成堆,人民群众对李承晚普遍感到不满和厌恶。当民众起来表达自己的这一意向时,李承晚毫不犹豫地动用极端手段进行镇压,造成大量伤亡。
李承晚的一切所作所为,激起韩国人民极大愤怒,他们再也不能容忍李承晚对他们的蔑视、欺骗、玩弄和压迫了。
这样,李承晚遭到其统治集团内部许多人的反对,遭到其后台美国的厌恶,遭到韩国人民的唾弃,他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火山爆发了
到1960年,李承晚上台执政已有12年。这十多年的弄权使他产生一个错觉:权加钱就等于为所欲为。因此,到1960年总统竞选时,他就更加嚣张和肆无忌惮了。
这年1月,反对党的竞选对手赵炳玉因病赴美治疗,李承晚一伙乘机宣布提前两个月进行大选,制造对手无法参加竞选的局面。不仅如此,负责李承晚、李起鹏竞选事务的内务部长官崔仁圭公然向各地负责选举工作的亲信发出四条指示:一、可以事先伪造选票放入选举箱内,数量要占本地区选民总数的四分之一;二、将选民分组,选票经统一检验后再放入箱内;三、李承晚的自由党党员戴袖章在选场活动以造成一边倒的气氛和压力;四、给反对党制造麻烦,使他们无法接近选场。治安局长李康石甚至指示说,可以偷换票箱,伪造选举结果,总之要不惜动用一切手段使李承晚、李起鹏当选!与此同时,他们拿出大批金钱进行贿选,据后来调查,其总数高达70亿元(其中一部分被中途贪污了)。在选举那天,他们还组织打手对反自由党人士施行暴力手段。
李承晚一伙的卑鄙行为不仅激怒了反对党和一般民众,也激怒了自由党基层群众,他们把李氏集团的阴谋全盘告诉了反对党。结果,在预定选举日的十多天前,即3月3日,反对党将这些勾当全都刊登在报纸上,公布于众,在全社会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在此之前,李承晚集团在民众的反对声中担心学生上街示威,就下令各学校提前考试,或在周日安排活动,以剥夺学生余暇时间。但此举适得其反,使早就心怀不满的学生更加不满。2月28日,大学学生首先举行示威游行,引起连锁反应,各地学生开始走上街头。
3月15日,选举闹剧在万民唾骂中进行。在马山市,当选民向有关当局索取选票时,警察竟对他们抡起了棒子。青年学生见状忍无可忍,高呼反对作弊选举的口号涌上街头。早就奉命待机的警察立即大打出手,学生们只好报以石块。经过一场搏斗,手无寸秩的学生被打散了,地上躺着80余名死伤者。此后,警察乘机抓人,对参加示威者进行残酷拷打,造成数十人的“失踪”。马山市笼罩着一片恐怖气氛。
4月11日,一位17岁的“失踪”学生金朱烈的尸体在马山湾浮了上来,在他的头上嵌着一颗催泪弹。警察们令人发指的暴行引起马山市一场新的示威斗争。这次,示威者们开始喊出“李承晚政权滚蛋!”的口号,斗争向新的阶段发展。
马山事件以后,韩国全境沸腾起来,谴责警察暴行、要求李承晚下台的呼声已遍及各个大城市,各地集会示威此起彼伏。4月15日,李承晚主持内阁会议,宣称对反对他的示威者“不能袖手旁观”,要镇压。此话一传出,进一步激起民愤。
4月18日,汉城高丽大学学生高呼“自由、正义、真理”的校训,举着“严惩马山事件肇事者”的标语,像潮水一样涌出学校,到国会前示威。当他们列队返校走到天一剧场门前时,突然遭到五、六十名预先埋伏好的暴徒袭击,铁条、铁链、铁锤在黄昏的暗色中向学生们劈头盖脑地打下来。一批学生倒下了。赤手空拳的学生同暴徒扭打起来。30分钟以后,警察赶来,一声哨响,暴徒迅速溜走了,而学生们又以扰乱治安的罪名再次遭到警棍袭击。直到晚8时半,悲愤不已的学生们才抬着浑身是血的50余名死伤者返回学校。当时,街上已聚满了市民群众,他们对学生们报以热烈的欢呼和掌声,市民与学生开始汇合起来。
第二天,1960年4月19日,汉城市已成了愤怒的海洋。延世大学、高丽大学、东国大学、成均馆大学等高校学生们像怒涛一样冲上街头,市民们也齐声呐喊助威。警察已不可怕,愤怒已压倒一切。一部分学生向李承晚的官邸景武台涌来,他们要求李承晚当面作出回答。但当他们快要到达景武台时,警察竟惨无人道地向他们开枪射击,几十名学生应声倒地。学生们只好撤退。他们抬着死者的尸体,抬着鲜血直流的呻吟者在大街上走着,用鲜血和泪水控诉着李承晚集团的暴行。
怒不可遏的学生市民们烧毁了李承晚的喉舌《汉城新闻》社和"反共青年团"本部,捣毁了许多警察所和李承晚的自由党党部,烧毁了消防车。面对冲天大火,不少人悲愤地大哭起来。
下午3时,李承晚集团宣布了戒严令。大批出动的军警用枪杆子使汉城恢复了暂时的平静。
据统计,4月19日这天,有101人牺牲在军警镇压下,456人负伤。戒严令下的汉城在军警皮靴下抽泣。
4月23日,民主党的现任“副总统”张勉在良心折磨下宣布辞职,并谴责军警对平民百姓的屠杀。李承晚统治集团在崩溃。为了弃卒保帅,被李承晚培养为“太子”、已成为众矢之的的李起鹏被迫宣布,他虽然在“三·一五”选举中“当选”,但将辞职。李承晚则固守帅位,声明“辞去自由党总裁职务,全力作好总统工作”。
李承晚的顽固态度进一步激怒了人民群众。一向不问政治的大学教授们也走出了象牙塔。4月25日,他们不顾戒严令结队走上街头,进行“慰灵示威”,悼念牺牲的学生。同时,由259名著名教授签名的一份宣言在街头散发,300多名受人尊敬、被称为“国民精华”的白发老翁用沙哑的声音高呼“还我学生!”“为弟子报仇!”的口号,蹒跚前行。这次,连残暴的警察们也不敢向教授们举枪了。这一催人泪下的场景使人们完全无视戒严令而聚集起来。这时,军警中也有一些人开始站到人民一边,他们向示威者表示了同情。于是,一些人爬上了军队的坦克,军人同示威者混杂在一起了,镇压令已失效。
这一天,李起鹏和内务部长官崔仁圭的私宅被群众捣毁了。
第二天,李承晚的戒严令完全失去了作用,数十万群众开始包围李承晚官邸景武台。这时,韩国各地的反李斗争一浪高一浪,李承晚的统治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这天上午10时,一直在四处观察动向的美国驻韩国大使麦克纳奇认为时机已到,便带着国防部长官金贞烈进入景武台,上演一出“逼宫”戏。这时李承晚已走投无路,外有人民群众的怒吼,内有老板的逼宫,他昔日的威风已荡然无存,过去的爪牙无一个伸手帮忙。时至今日,他才认识到路确实已走到了尽头。于是,经过一个小时的争吵和叹息,他只好答应立即下台。11时,他用有气无力的声音通过电台宣布了这一决定。
韩国人民胜利了。
28日清晨,躲在李承晚住处的“太子”李起鹏见大势已去,为逃避人民审判全家饮弹自裁。一个月以后,李承晚逃离韩国,在美国的夏威夷开始了他最后的五年流亡生活。1965年7月19日,这位独裁者客死异乡。
李承晚垮台了,韩国历史上荒谬的一页翻过去了。韩国民众在反李斗争中认识到了自己的力量,他们再也不甘当逆来顺受的顺民。反独裁、争民主成为韩国民众的斗争口号。这使此后李承晚的继承者们,特别是朴正熙、全斗焕、卢泰愚这些军人独裁者们,不得不时常面对继承和发扬“四一九”斗争精神的民众运动,青年学生则成为韩国民主化进程不可忽视的推动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