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源?李坑:栖居的诗意?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15:29:30
婺源•李坑:栖居的诗意?
徐晓波
旅游早已不是古代文人墨客的游历。在当下中国旅游的方方面面,无一不浸透着商业的黑色汁液。金钱和诡诈在自然和人文的景观中幽灵一样的飘荡。对精神文化的拙劣附会和意识形态的强力注入使稍有人文知识者几近呕吐的地步。对我来说,旅游已经不是一种对自然人文景观的沁入心脾的领略,而成为一种对商业社会更加刻骨铭心的体验。当我们企图远离充满喧哗躁动的环境,摆脱紧张和焦虑,以便寻得到短暂的宁静时,我们反被更多司马迁所说的“熙熙”、“攘攘”所裹胁,以致使我们陷入到更加深重的紧张和焦虑之中。
因此,当单位的同事们组织起来准备去被称为“中国最美的乡村”婺源旅游时,和以前一样,我又变得犹豫不决起来。去还是不去,对我而言似乎与哈姆雷特的问题一样重大。的确,在各种媒介的宣传特别是关于婺源的各类影像中,我不得不相信婺源乡村的美。但是,当我想到在两天内往返数百公里的长途奔袭,和那些潮水般涌流的游人时,我相信我需要的那些东西会像烟一样的飘散。
我曾去过被称为“中国第一水乡”的地方——周庄。然而此时的周庄已不是陈逸飞先生“发现”周庄时的周庄。小桥、流水、垂柳、民居、传说、掌故虽在,但一切皆为商业和金钱而在。周庄的先人创造的物化和非物化的文化,如同小贩手中的廉价商品一样被叫卖着。诚然,我们不能要求周庄和周庄人脱离现代社会生活,仍然停留在农耕社会,但以极端精细的商业化运作和过度的开发,来将祖先的创造与紧张焦虑的现代人作交易,委实不能让人愉快地接受。
在城市的喧嚣中我们向往乡村的静谧。数年来我一直想象着回到家乡起屋造房,栽花种草,养狗喂鸡,过一种在城市和乡村游走的生活,以期在这个现代化的时代使自己尽量边缘化。说是游走于城市和乡村,那是因为我们仍然无法脱离城市。在现代社会,我们已经与城市建立了无法割舍的联系。我们已经被深深地界定在城市之中。我们再也无法纯粹,纯粹到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境界。事实上陶老先生身在东篱下采菊时,也不仅仅只是“悠然”见着南山的,他的眼睛可能还是看见了南山以远的地方甚至是庙堂之上的人与事。五柳先生都不能绝对纯粹,何况生活在互联网、地球村时代的我们?
乡村生活只不过是现代人灵魂上的鸠酒而已。
或许,这一看法也是导致我的家乡小屋迟迟没有开始建造的原因?
当我们在城市时,我们跌跌撞撞地走向乡村;当我们在乡村时,我们又会急急忙忙地赶往城市。真犹如曹雪芹所说的“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我的俗务在城市,我的灵魂在乡村;或者,我的身体在城市,我的大脑在乡村?
我们只有分裂,我们注定分裂。
家乡已不是故乡,他乡更不是故乡。
我们只有游走飘荡,我们注定只有游走和飘荡。
或许可以找到故乡的一点感觉?我禁不住诱惑,终于还是登上了去婺源的旅游车。我内心知道此行肯定不可能有我希望的东西,但我还是选择了出发。
一如所料。早上七点离开武汉,车行几百公里后到达婺源县城,当即直扑晓起村(村名是多么富有农耕时代的诗意)。一个小时的慌张推拥,再转回县城。次日起来,扑李坑,两个小时不到,再登车转回程。赶到景德镇吃午饭,晚九点多钟回到家中。
我开始在电脑上翻看婺源之行的照片。旅游就是拍照,照片成了我们旅游的目的。我们在影像中旅游,旅游成了影像的旅游。“曾经在”是罗兰•巴特对摄影本质的说明。我去过,我去过婺源,因为我拍下了婺源的照片。照片既是我“曾经在”婺源的证明,也成了我去婺源的目的。除此之外,一切都归于无有。
但是,在我观看这些照片时,我在李坑的照片中似乎发现了一些不一样东西。这是以往的旅游照片中没有的东西。它存在于我的照片中,的确存在着。而这些,又是我在拍摄时并未明确意识到的。这是一种无意识的选择,还是它们自我的主动呈现,一如让•鲍德里亚所说的,“其实是世界那一侧通过技术向我们强调它的存在”?
在我的照片中,我发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看到了另一种生活方式。那是李坑人自己的生活方式。在涌流的游客中,在遍布着由民居改建的旅馆、饭馆和商店中,我看到李坑人犹如生活在一个与此完全没有联系的世界。他们似乎一如既往的生活着,潮水般的游客与他们毫不相干。他们任由游人流过他们的身边,任由游人在由民居改建的旅馆、饭馆和商店中恣意乱窜,而绝不主动要你购买什么,更不会强行与你达成某种交易;他们在小溪边洗衣,他们抱着和背着孩子四处转悠;他们或者静静地坐在屋前,或者聚集在一起悠闲地聊着天;孩子们则在无拘无束地打闹游玩。尤其是李坑的狗,它们或在游人中目无旁骛地嬉戏和自由自在地穿行,或是安静的躺在地上,用慵懒的眼光不经意的扫过游人,然后把头伏在地上假寐。
我在照片中看到了李坑人过去的生活。这种生活没有被蜂拥的游人所干扰,没有被商业化的运作所击碎。他们或许真如海德格尔所言:诗意地栖居?
但是,照片上呈现的这些东西真如我所以为的吗?或者它只不过是我的意识的一种投射?对此我不敢肯定。不过我宁然相信它是真的——如我所解读的那样。
然而世界正在急速地变化着,即便我以为的就是真实的,它也可能只是天边一抹灿烂的晚霞,它会长久吗?
我当然不想也不能回到过去去寻找灵魂和生活的归宿,但我们的归宿或故乡在哪里?我们的栖居之处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