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王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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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王垠- -2005年10月18日
王垠出名了,这是迟早的事。
但这一次,他的出名更多是以争议的方式出现: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就可以拿到清华计算机专业的博士学位,但他放弃了。他为此写了1万字的博客文章:《清华梦的粉碎》。他说:“现在我已经厌烦了国内所谓的‘学术’。我准备放弃清华的博士学位,出国找个好老师,进行真正的研究。博士第4年了,做出这样的决定真是不容易。有人告诉我不要放弃,你知道有多少人正在羡慕你?你知道一个清华的博士学位有多么值钱吗?但是我不能这么沉默下去了! ”
这篇文章更像一篇“战斗的缴文”(尽管王垠不这么认为),它痛数一个不断“进阶”的学子在中国学历教育道路上感受到的种种弊端、愚蠢、麻木和弱智,它像一个文本病毒入侵中国教育系统,并在更大范围内引起波澜。
王垠从四川大学97级本科毕业后,保送到清华大学计算机系硕博连读。现就读于清华大学计算机系软件所,主要进行集成电路布线算法的研究。2004年左右发表题为《完全用linux工作》和《写给支持和反对<完全用linux工作>的人们》的文章,在中国的计算机和linux阵营引起极大轰动,成为水木清华linuxapp版和中国多个linux社区的偶像级人物。
王垠可能不是个天才,但他一定是个重视创造性、有意识培养自己创造力的自我教育者。
与其说是学院教育让他受益,倒不如说他是在自我成长中找到心性、学识与把握力的。
退学并不意味着自毁前途,并不意味着死机,并不意味着神经错乱,恰恰相反,退学是对苍白学术的抗议、是逃避窒息的唯一手法、是胸有成竹者的最优选择而非次优选择、是人生的一次重启。王垠目前尚在清华,他被告知,学校每年的退学在12月份办理。
此前,王垠以优异出名,他的论文两度获得国际性刊物的认可,这在清华历史上尚属首次;王垠也以帅气出名,看过王垠博客上的照片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2005年,王垠为第一作者的论文参加IEEE/ACM Asia andSouth acific Design Automation Conference (ASP-DAC 2005)国际学术会议获得Best Paper Award。这是自ASP-DAC会议举办以来中国大陆论文首次获奖。
王垠的这次出名非他所愿,却连累了他:有记者在他宿舍外守候到凌晨一点,这让他看不过去,出门劝走对方。
王垠的困惑在于:他随手而为之的论文“垃圾”能够引起那么大的重视和认可,这让他不屑却又可怜那些埋头论文的人。王垠的内心一定苍凉地狂笑过。
到底是什么让王垠选择退出万人向往的清华学府呢?王垠说他的清华梦被粉碎了,又是什么粉碎了他的清华梦?越来越多地听到硕、博在退学,我们的大学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国庆节的早晨,人们高兴地看到王垠的博客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他很大方地把为避免媒体刊登才删掉的自己的照片又挂了上去,把反驳他抨击他的博客网址也公布了,一句“过十一去啦,懒得理你们”,让人们不难感到,年轻的王垠在这场漩涡中经历了一场迅速的蜕变。
《新周刊》:你说你已经厌烦了国内所谓的“学术”,那么你所了解的所谓学术的现状是什么?引发你厌烦的原因又是什么?
王垠:我认为现状就是一切都是为了paper的数量。这就导致了大家都忙着写没有价值的论文。没有实际的问题,就只有把国外的论文拿来看看有什么可以改进一点点的,继续写论文,没有创新。甚至很多人写论文时还把跟自己有关系的人的名字都挂到作者里面。不管参考了与否,引用自己人的论文,增加他的引用数。开会审论文时放水,看到某篇paper的话题似乎是熟人的就录取。这一切已经使学术空洞无物。
同样的问题发生在教育上,做表面文章,没有实际的东西,课程设置不合理,教条主义,学很多没用的东西。国外也有同样的问题,但是至少还有很多实干家。对比一下学术上的成果就可以看出来。
“理论的东西将来才会有用”是一句很有用的借口,几乎可以掩盖所有的失败和没用的论文。这句话已经被滥用了,只有具备天才的直觉和预见力的人,才有资格说一个理论在遥远的将来会有用。
《新周刊》:在你的退学申请中,对研究生教育的不满大概包括论文、讨论环境等等,能不能针对这些问题,谈谈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以及你的同学中有没有类似的呼声?
王垠:我觉得理想的样子可能有些过于理想化。不过研究至少应该有一个实际又可行的目标来驱动,而不是为了写论文而写论文。出发点不同,结果就大不相同。很多同学都感觉到这个问题,但是都没有公开说出来。慢慢的不满意的同学就熬毕业了,或者退学了,或者就被同化了。
我刚刚写了那篇文章(指《清华梦的粉碎》,在王垠博客上),就有一个师弟打来电话,说其实我们都知道是这么回事,但是谁也不敢说,都想毕业啊。一个师兄也在我的blog回帖说这个问题他也明白的。其他很多同学都有类似情况,甚至更糟的就是像我隔壁同学那样做体力“民工”。本科的教育也缺乏创造性。总是知识灌输式的,老师在上面讲,学生就只有听的份。考试太紧张,很多学生变得只会应付考试。一个清华本科生给我写信说他早就觉得有这个问题,他想在紫荆的小石头桌子那里建立一个露天的common room,可是始终无法成功。
《新周刊》:在“中国教育操作系统下”作为一个并不优良的程序,你有怎样的感受?种种不适应有没有可能是由于你自身的特性造成的,因为如你一般经历的人并不在多数。
王垠:我所说的“不优良”是因为我这个程序直到现在才“喧闹”地退出。如果是按照UNIX的哲学,优良的程序应该早就退出了,不会等到这个时候。就像Oracle总裁说的那样,研究生时辍学,虽然开化得稍晚了些,总比永远不开化的好。
每个人生下来都无所谓优良不优良,每个人的智力都足以学会东西。而教育系统经常把责任推卸到学生身上。你听不懂课,那么就是因为你理解能力差。你考试分数低,是因为你比别人笨。但却没有人发现,其实很多时候,原因正是上课的老师没有吸引力,他自己都对学科没有深入的理解,他不知道那些理论是怎么得出来的,当然无法给学生直觉。学生就一味地接受知识,而不能知道这些知识是怎么来的。看不懂国内的计算机教材,很多人就觉得自己笨。但是我就知道一般的计算机教材是怎么粗制滥造的,看不懂的原因应该归咎到作者或者译者,而不是读者。好的计算机教材都会看起来很清晰,只会要求很少的基础知识,而且通常都放在附录里面供参考。
有人说我不适应这个科研环境,他们说的适应就等于被同化,我当然不可能“适应”。其实,我曾试图适应过一段时间,但是我醒悟了。我知道有人又想乱用达尔文的理论,说我不能生存。我想告诉他们,我虽然不“适应”,但是我照样可以生存。
《新周刊》:虽然你认为中国的教育操作系统有很多令人失望之处,但无法否认你依然是由此系统下制造出的程序,你认为自己有没有什么获益之处?你会坚持把退学进行到底吗?
王垠:获益之处肯定是有的。所以我才指出它的问题,希望能改善,而没有把教育系统当作敌人。
我会把退学坚持到底的。虽然得到很多好处,但是我觉得我不配得到一个博士学位。
《新周刊》:无力改变的人全都选择了离开,有没有设想今后的自己会朝着哪个方向去努力,会不会回来为令人担忧的中国教育操作系统书写一个崭新的程序呢?
王垠:离开当然是为了获得力量后再回来。我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
我记得我在退学申请的最后曾经说过:“其实我不后悔进入川大,不后悔来到清华,珍惜一切的历史,因为没有它们,我也许就不是现在的我,有着自己想法的我。我也许就在安逸的生活中变得堕落。它们不完美甚至给我痛苦,但是我还是珍惜,珍惜这里的朋友,这里的一草一木。也许这就是爱。我会变得更好,我会挂念我的满目疮痍的祖国母亲。我会回来告诉你我学到的一切,我会给你和其他儿女真正的幸福,一定的!”这就是我最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