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宏:管你受没受贿,统统上交贿款(中国青年报 2006-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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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案惊奇
管你受没受贿,统统上交贿款
2006-09-13
本报记者 林天宏
9月1日下午3时,成都市金堂县第一人民医院许多科室大门紧锁。因为找不着医生,一个刚毕业的小护士被病人骂哭了,哭声在冷清的楼道里显得很刺耳。墙上随处可见“反贪治贿”的红色标语。
此时,医院行政大楼四楼的会议室里却很是热闹。全院的医生都集中在这里,参加一个主题为“治理商业贿赂”的会议。近一个月来,这种“反贪会”已开了不下十回,千篇一律的调调,让医生们着实有些厌烦。
“领导们是不是不懂啥子叫审美疲劳哟?”会议还没开始,一个年轻医生的俏皮话,惹得周围的同事一阵哄笑。
但医生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在这个有院长、副院长和办公室主任参加的会议上,主持人宣布:“在目前形势下,经医院领导班子讨论,对上交款项做统一要求——普通医生至少上交300元,科室主任一级,至少上交500元。”
主持人口中的“形势”,指的是正席卷成都的治理商业贿赂专项行动。而医生上交款项的去处,是成都市卫生系统新设立的“治理商业贿赂专项账户”。
据成都当地媒体报道,今年3月30日起,成都市全面启动了卫生系统治理医药购销领域商业贿赂工作,该项工作的重头戏之一,就是“自查自纠”——要求全市卫生系统的干部职工和卫生行政部门、医疗卫生单位上交商业贿赂。
为此,成都市卫生局还专门设立了“治理商业贿赂专项账户”,并成立了7个督导组,分赴各单位进行督查。截至8月16日,已经有28人往账户中存入了8.43万元。
“这项行动已进入‘实质性的关键阶段’。”一位负责人这么告诉媒体。
然而金堂县的形势显然极不乐观。参加这次会议的医生老何(化名)告诉记者,金堂县医疗系统每年的药品采购量,大约在1200万元左右。其中,第一人民医院就有近千万元。然而金堂县全县上交的贿款,仅有1000元。
“来检查的督导组领导们,对上交的款项数额很不满意。我们是金堂老大,首当其冲啊。”据老何回忆,会议上,讲话的领导相当地“痛心疾首”。
于是,本着“保护医院、爱护医生”的前提,第一人民医院的领导班子经研究做出了这个决定。领导还要求,医生们必须在9月10日前交清款项,并保留好收据和复印件,以备查验。
按会议主持人的说法,医疗回扣是一个潜规则,“卫生部门和医院的领导都是内行,都看得出来。只有按我们的要求把钱交了,医院才能够顺利过关,个人也才可能证明清白。”
但老何有些不敢苟同。在他十多年的从医生涯中,“不可否认,在采购药品、开处方的过程中,吃回扣的现象肯定是有的”。但他也知道,在同事中还是有些“正直的医生”,“从不收取回扣”。
“要这部分人上交‘贿款’?把黑帽子往好人头上扣?这不是逼着林冲上梁山吗?”老何似乎颇为气愤,连着用了3个问句。
“那你会交钱吗?”
“我交。干吗为了那点钱惹麻烦?”他呵呵一笑。
9月6日起,多家媒体对金堂县第一人民医院向医生摊派“上交贿款”一事进行了曝光。据老何说,这几日,医院里时常来记者,“同事们说话都很小心,领导们也狼狈不堪,就再没提过上交的事了”。
随后,记者依次拨打了老何提供的几位医院领导的电话。大多数无人接听,好不容易接通了一个,却称记者打错了号。拨打这家医院公布的“反商业贿赂举报热线”,对方也拒绝接受采访,“没什么好说的”,随即这位工作人员便挂断了电话。
据中央某报驻四川记者站的一位记者透露,在成都市的一些大医院,摊派这笔“上交贿款”,早已有了约定俗成的价码:科室主任至少交5000元,普通医生至少 3000元。
“也就是被媒体曝光了,要不,就他们(金堂)规定交的那点儿钱……”他似乎有些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