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服饰与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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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周服饰与衣料

  叙述服装,当由头上的首服开始。古代首服有冕、弁、冠、巾、帻多种。冕是王公诸侯的首服,而弁却是由天子至士的常礼之用。二者的差别,据《周礼》“夏官·弁师”,爵弁前后平,冕则首低一寸余,冕前面的旒,也因爵位高低而有多少。

  冠是有身分的人共用的首服,小孩成年时即须行冠礼,表示他已能肩负成人的责任。《仪礼》“士冠礼”:“弃尔幼志,顺尔成德。”从此这个孩子是有名字的成年人了。平时冠的颜色是用玄黑色,有丧服则用缟素(《仪礼正义》:29/10)。冠的形制,尚少实物为参证。既须束发受冠,冠必高耸。所谓峨冠,即是高帽子,中间用发笄贯簪。传统丧礼中服御的麻冠,虽是礼经注疏家考证的结果,当仍与古制相近。但冠制总会因地方习尚与个人喜好而有不同的样式,西周的冠式,也未必处处时时完全相同。

  一般人则御巾帻,据说是卑贱执事不冠的首服(尚秉和,1966:29)。然而庶人也未尝不能御冠,《礼记》“郊特牲”说到野夫蜡祭时,也是“黄衣黄冠”。野夫是农夫野老,也仍可衣冠行祭。

  风日雨雪,但凭冠巾不足以御寒。古人有台笠,《诗经》“小雅·都人士”:“彼都人士,台笠缁撮。”意谓以莎草制的笠帽,加在缁布的冠上。牧人长时在野,自然更须披蓑戴笠,《诗经》“小雅·无羊”:“尔牧来思,何蓑何笠,或负其糇。”正是写实的描述。妇女有的用笄簪处理头发,有的以飘带束在发端,有的以发尖梳合上指,如《诗经》“小雅·都人士”:“彼君子女,绸直如发……彼君子女,卷发如虿……匪伊垂之,带则有余;匪伊卷之,发则有旟。”发式变化,也不输于今日。

  次说衣裳。古人上衣下裳,上衣右衽,由胸前围包肩部,由商代石刻人像到战国木俑,基本上并无大差别。裳的形制,似是以七幅布围绕下体,前三幅后四幅,两侧重叠相联,状如今日妇女的裙子,不过折裥在两旁,中央部分则方正平整。《仪礼》“丧服”:“凡衰,外削幅;裳,内削幅。幅三袧。”郑玄注云:“袧者,谓辟两侧,空中央也。祭服朝眼,辟积无数。凡裳,前三幅,后四幅也。”正是说明裳的制度。裳的下面是芾蔽膝。《诗经》“小雅·采菽”:“赤芾在股,邪幅在下。”据郑玄引汉制解释:“芾,大古蔽膝之象也,冕服谓之芾,其他服谓之韠,以韦为之。其制上广一尺,下广二尺,长三尺,其頸五寸,肩革带博二寸。胫本曰股。邪幅如今行縢也。幅束其胫,自足至膝。”由此看来,邪幅是相当于今日军中的“绑腿”。同时,裙下有长长的遮蔽,于观瞻及保护两方面,均属有用。

  金文中赏赐之物,很多衣物。衣,或称“玄衮衣”,当是绘有卷龙图物的命服。或称“戠衣”,戠即织的本字,当为以练丝织成的命服。或称“玄衣黹屯”,黹为如铜器上云雷纹的钩联纹,当是用这种纹饰缘边的赤黑色命服。或称冂衣,当是以苘麻织成的命服。市,《诗经》“小雅·采芑”:“服其命服,朱芾斯皇”,属于命服的一部分。金文铭辞中提到赐市时,有赤市、朱市、市、市、叔市等项。朱赤各如其意,指颜色,可能是染黄,也可能指有联环形的绣纹。可能指黑布,也未尝不可能是皮韦。叔,可能是“素”的音借(黄然伟,1978:170—172)。这后面三种市的本义,到底还难肯定。总之,不外以颜色或花纹来表示荣耀而已。

  衣裳芾幅,究竟穿着不便,于是有深衣之制,衣裳相连,被体深邃。据《礼记》“深衣”篇的说明,这种衣服宽博而又合体,长度到足背,袖子宽舒足够覆盖肘部,腰部稍收缩,用长带束在中腰,在各种正式场合都很有用。

  最后说到鞋子。古人鞋分屦舄两种。据《周礼》“天官·屦人”郑注,复下曰舄,禅下曰屦,则显然依双层底与单层底而有区别。金文所记赏赐礼物中,赤舄也是常见的项目。《诗经》“豳风·狼跋”:“公孙硕肤,赤舄几几”;又“大雅·韩奕”:“王锡韩侯……玄衮赤舄”;都与金文铭辞所见相符(黄然伟,1978:172—173)。红色的靴,似乎须经特赐,则平日大致也有更平常的颜色了。最近河南柘域孟庄的商代遗址,出土了一片树皮纤维织的鞋底,其编制方法与今日草鞋相似(考古研究所等,1982:66)。这是考古发现的第一件织成鞋底。商代有之,西周也就可能有类似的行屦,供普通人日常使用。否则单凭那种双层底单层底的红鞋子,恐怕未必经得起长时的跋涉。

  衣着的附件不少。西周最多的是佩带的玉件。金文铭辞有赐“黄”一项,也是命服的一部分。名称则有幽黄、匆黄、悤黄、朱黄之类。或谓黄即佩玉,与珩衡为一物。但也有人以为上述诸种“黄”的形词,均为颜色,遂以为黄不是佩玉本身,而是系玉的带子。如系系带,是各种可染之色,自较合理(郭沫若,1932:180;黄然伟,1978:172)。无论是佩玉,抑是系玉的带,西周贵族玉佩随身,则无可疑问。男子须佩剑搢笏,剑象威武,笏备录忘,汉以后成为朝服的一部分,但在古代则是日常衣饰的附件。据《礼记》“内则”,一个人随身携带的大小物件,还有佩中、小刀、佩刀、火石、火钻,男子的搢笏带笔,女子的针线包。虽然《礼记》“内则”专指子女事父母时的随身物品,平时大约也须有这些小工具在手头的。

  衣服的材料,不外皮毛、麻、葛及丝织品。皮毛蔽体,在太古已然。西周金文中,近来出土的裘卫诸器即属于一个专制皮毛裘的家族。九年卫鼎铭文,提到的各式皮裘衣服及原料,有咬、貈裘、盠幎、羝皮、豵皮、业舄踊皮,豦幎、贲、鞃、羔裘、下皮……等等,以今日的语言说之,此中可有鹿皮、披肩、围裙、车幔、鞋桶子、虎皮罩、革绳、皮把手,以及老羊皮、羔羊皮、次等皮……等项。皮件用途之多,及种类之繁,也就可想而知了(周瑗,1976:45—46;杜正胜,1979:586)。用粗毛制成的毛褐,也是皮毛制品之一,可能以其粗短触人,显然只用来作工作服,《诗经》“豳风·七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据郑笺,褐正是毛布,则褐是农夫常用的冬衣了。

  丝是中国文化中的一个重要项目。早在新石器时化,即有西阴村的家蚕蚕茧出土。吴兴钱山漾的新石器文化遗址,也出土了丝织品的残片。西周考古资料中,关于蚕丝及丝织的发现,过去曾有河南浚县辛村的玉蚕及若干留在铜尊口上的细绢纹痕(郭宝钧,1964:70)。最近则有宝鸡茹家庄西周中期墓葬中的重要发现。这批遗物中的玉蚕数量较多,大小不一,最大的长约四公分,最小的不及一公分。丝织物的遗痕,或则贴附在铜器上,或则压在淤泥上(图版36),三层四层叠在一起。丝织方法大多是平织纹。但是有一块淤泥印痕是斜纹提花织物,是菱形图案(图版37)。刺绣印痕有鲜艳的朱红和石黄两种颜色,大约是刺绣后平涂的。绣法则是用辫子股绣的针法,先用单线勒轮廓,再在个别的部分加上双线。据原报告人说,线条舒卷自如,针脚均匀整齐,反映熟练的技巧(李也贞,1976:60)。西周的丝织及刺绣,继承了商代的发展成果。商代的墓葬,也颇有玉蚕。平纹织法和用提花装置的文绮,都已有相当的水平绣。刺绣品在商代也有发现,能作菱形纹和波纹,花纹的边缘则用绞拈的丝线(夏鼐,1972:14;北大历史系考古教研室,1979:174—176)。

  仅次于丝织品的是麻葛纤维的织物。吴兴钱山漾新石器文化遗址,出土过苧麻织品的残片,是平纹组织,密度很密。西周的麻料,有陕西泾阳高家堡早期墓葬的麻布及河南浚县辛村墓葬木椁顶上的数片麻布(葛今,1972:7;郭宝钧,1964:64)。葛料是夏天的衣料。《诗经》“周南·葛覃”:“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为綌,服之无斁。”看来葛草纤维,由野生葛草采集。葛丝织物,精者为,粗者为綌。葛丝绵绵,是以诗人在“王风·葛藟”中比喻为剪不断理还乱的乡愁亲思。“魏风·葛屦”是新娘送给新郎的礼物,可想也必是珍贵之物。除麻葛之外,还有一些植物纤维。《左传》成公九年引逸诗,“虽有丝麻,无弃菅蒯”,菅蒯是茅草之属,据说菅宜于作绳索,蒯宜于作履,想来即是草履了。

  综合的说,西周时代的衣着,上承商代传统,下接春秋战国的一般形制,须到战国的胡服及楚制,与中原服式相融合,中国的服装始有大改变。以衣服的原料而言,西周已能掌握中国衣料的大部分,有皮、毛、丝织、麻、葛各类。直到棉花纤维加入衣料之中,中国的衣服原料也不过这几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