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文学网［坊间茶语］茶癖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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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间茶语］茶癖非病
日期：2006-11-08 12:56 作者：刘诚龙 来源：2042期C1版
癖是病字头，凡癖都是病的，但茶癖不是病，无需魏帝三丸药，且尽卢仝七碗茶，茶是治病的，何曾生发病恙？
“病起罢观书，袖手清夜永，四邻悄无声，灯火正凄冷，山童亦睡熟，汲水自煎茗”，半夜三更秉烛照花，三更半夜汲水煎茶，陆游有什么病？陆游没病，其所谓病起，乃是癖起焉。
癖者，不是病恙状态，而是情感状态，爱茶的人都是有的。茶圣陆羽乃一茶癖，其后来者自然不免，明代许次纾有事没事爱喝茶，“斋居无事，颇有鸿渐之癖”。有鸿渐之癖的当然不只是一个许次纾。何谓是癖？何谓是痴？情感多吧。清初杜睿，生爱茶，死爱茶，“吾之于茶也，性命之交也。”自谓“家中有绝粮，无绝茶。”缸中无米，壶中有茶。茶喝完了，感情还没完，杜公还要葬茶，每有剩茶，当持月样小锄，于“烂石”处挖小坑，以土掩埋，命为“茶丘”。
最痴的是置生死于度外而专注于茶的人。邓友梅先生说他老家有个本家大辈，每天茶不离手。日本鬼子进村扫荡，大家卷起细软逃难，惟独他不带行李，手中一把茶壶，走到半路碰到鬼子，叭一声，正打中他的茶壶，乡亲都为其性命担忧，他却提着茶壶说：“可惜了这一壶好叶子。”爱茶之情甚于爱命之情，真是痴情。
情应该是痴的，不痴的不是情。张岱是深得人生三昧的：“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陆羽以及陆羽的传人大都是既有癖又有疵的，是大可结为知心的。晋代王蒙，自好茶成癖，且己所欲，还要强施于人。王兄待客“茶当酒”，客来，要死灌他，茗不醉人誓不休，时人以往王府做客，谓为“水厄”，看来王兄不会待客，然则，这样的水灾是灾却不是难。晚生也晚，若上溯千年，也愿往王府做客，与其在人心的沙漠中旱死，不如在情感的“水厄”中当水鬼。
其实，痴心于茶者，不是鬼，而是仙。五代毛文裼说蒙山茶，服之可成仙。孔子不语怪力乱神，语茶仙茶圣不是语怪力乱神。比如唐有一僧，癖好饮茶，性本好茶，到处惟茶是务，或出，日进百余碗，如常日，亦不下四五碗。这么一癖好就年长120岁。这么长命，真是神仙了。
有痴心，即可忘忧。冯梦龙是得道的人，他在痴字处最是见心明道：痴不可乎？得斯趣者，人天大受其用也。碗大一片神州，众生塞满，原属假合，若件件认真，争竞何已？故直需以痴趣破之。如何以痴破之，明朝人给我们开了一个“无比逍遥汤”的处方：留三分正经以度生，七分痴呆以防忙死。
现在忙死的人真的很多，也不是不痴，而是痴错了。那痴于酒的，多醉死；那痴于烟的，多病死；那钻到钱眼里出不来的，多忙死。
惟独痴茶者，能得超然。
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