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曾年轻:那时的我们-抹不去的记忆——老三届 新三级-读书频道-凤凰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05:51:09

我们也曾年轻:那时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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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我们

  发黄的本子,褪淡的笔迹,记录了我们那时的故事,有新奇,有感动,有争吵,有批判,有苦恼,也有迷茫……当年,怀抱美好的愿望来“受教育”,黑窑洞、凉土炕、顶寒风、抡大镢的苦都受了,唯和贫下中农难真成“一片”。现实中的他们总和以往受得的教育对不上号,为这,苦恼、百思不得其解。

  那时的我们,一身正气,尽力做着我们认为对的,可农民并不见得都乐意的事。

  那还是红彤彤的年代。一进村,屁股后面就会跟着一群要像章的孩子,伸着小手,拖着长长的山西腔“给我一块像——章!”于是,从北京带回很多一毛钱一个的最小的毛主席像章散发。我们建议每天干活前要背语录,面向太阳高唱东方红,社员们也跟着唱。“山里人对主席的感情就是深”,这是第一印象,也是自始至终没改变的印象。

  访贫问苦之后,我们自觉寻找着这里的阶级斗争。和社员混熟了,话多了,疑惑也来了。好多人说,这儿的穷都是因为懒,抽大烟,才落到卖地、扛长工的地步。这显然有悖于以前受的教育。听到有的贫农甚至是老革命对解放后依旧如故的穷日子发牢骚时,更是不解。但看到了,他们着实过得苦,与和他们一起革命早走出山沟在城里做了官的亲戚们相比,更是天壤之别。

  我们备了一个小药箱,从北京带回各种常用药(是用自己也极少的钱买的),免费给社员。还自学了针灸,治牙痛、腿痛、胃痛都能见效。村里人头痛脑热、小伤小病全来找我们,听到老乡们的几句感谢真比吃了蜜还甜。

  还干过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侯峪的上、下村之间有一段又陡又窄的坡路,全村人不仅天天要走,还是上山干活、送粪、担庄稼的必经之路。我们开始时下坡两腿直打战,于是商议,做件好事——修台阶。没承想吭吭地刚铲出几个台阶的模样,就被村民说成搞破坏:“我们的硬脚板可受不了这规规矩矩地迈台阶”,一个住在上村天天要走这条道的小脚老婆婆说:“你们修了这些圪棱棱,黑天我们走道还不把脚拐了?”垂头丧气的我们只好又削掉那些铲得坑坑洼洼的棱子。

  大队长李四货是个极精明的人,两个大圆眼珠骨碌碌一转,谁也玩不过。我们和他一直没搞好关系,还吵过几次。第一次是因为安家费问题,那时国家给每个北京知青拨210元安家费。不知谁传出的消息,说队干部要挪用这钱,气愤的我们冲进会场,大加理论。大队长噼里啪啦拨了一阵算盘珠,结果是队里为安置知青还要贴钱。几句话把我们都说傻了。之后得知,对这事,干部们有两种意见,以四货为首的一派认为北京人是飞鸽牌,不如给他们先凑合着,用这些难得的拨款解决点队里的实际问题;对我们最好的老队长却说“人家娃娃大老远从北京来,咱不好好待,对不起毛主席,对不起人家父母。”最后不了了之,我们也没住上新房。还有一次吵架是为不给女生买扁担。斗争的结果,我们得胜,代价是肩膀受了好几年罪。

  评工分是那时的一大难事,特别是上面号召推行政治挂帅的大寨评工法后,队长更难当。埋头苦干的老实人不敢吱声,有些权势干活偷奸耍滑的人往往得逞。插队生不管那些,最看不惯耍滑头、出工不出力的人,总爱替弱者说话。对想占集体便宜的,小偷小摸的更是坚决斗争。秋收时,一个男生被分配看果树,他白天黑夜守在地里,不许别人随便摘一个,自己跑得口干舌燥也不吃一口。还当众夺过一个老汉正咬一半的苹果。这下,插队生便成了一些人眼中“过于不通人情”的“倔鬼”。当然,也有很通人情的时候,我们养的第一头猪,光吃食不长肉,长成了35斤重的老猪,公社屠宰场不收,批准自行屠宰。我们把薄薄的两扇猪肉分成若干份,送给了很少吃到肉的各家。

  农忙时,常有人提出按地块“包工”、“分工”,不管用什么词,我们都坚决顶住,认为是路线斗争,几次在地头和要分工的副队长吵。那个叫艾中的副队长,被我们认定是资本主义自发思想的典型,在外面认识的人多,脑子活,胆子大,经常倒腾点小买卖。想卖点农副产品赚钱却又胆小的人,常求他帮忙。因此,每次运动,艾中都被作为投机倒把的典型受批判。但过后他仍不改,由于路子多,成了大队长的依靠对象。一次,通过他和化工厂的人达成交易,送300斤麦子就卖给队里2000斤化肥(那年头买化肥不容易)。装好麦子的车就要上路,生让我们拦住了,坚决不许他们用队里的财产送人情。现在想起来,当时的队长指不定多恨这些瞎搅和的插队生呢。

  70年代初,农业学大寨是叫得最响的口号,村村都要修大寨田,还定下硬指标,深翻土地一人一亩,锄棱刨土一人一亩。农民们真好说话,男女老少齐上阵的场面很壮观。但干劲再大,限时限量的要求也完不成,层层干部只得报虚数。对这些无可奈何的做法,我们怪上面,没怨村干部。

  办政治夜校也是我们的创举。第一节开课是庆祝建党50周年,给社员讲党史。讲课人准备了6页纸的讲稿,念了一个半小时。下课时,多数人都溜了,剩下的几个也打了瞌睡。后来,丰富了讲课内容,学文化、念报纸、讲时事……还编了一本《政治夜校课本》,课本除了政治内容,还有农谚和科学种田的简单知识。可惜,这本教材没留下来。

  时代变迁,可能连我们自己都读不懂那时的事情和想法了,但是真实的。记录下来,作为一段历史吧。

  中国的农民们尊奉着东摇西摆的指令过了半个多世纪。唯不变的,是他们无休止的劳作和仍不算富足的日子。相信,他们终会找到自己的路和真正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