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将肖华纪事

                       □ 李人庆 春 雨　《报刊荟萃》 2007年第06期          一曲《长征组歌》唱遍中华大地?周恩来曾17次观看过组歌演出,并针对一些向组歌作者大泼污水的心术不正之徒,愤慨指出:“他写的《长征组歌》,你们能写出来吗?‘毛主席用兵真如神’是神来之笔嘛!”日理万机的周恩来,能唱下全部组歌,连弥留之际,还提出再听一遍《长征组歌》的要求?
         这位用组歌形式,将举世闻名的万里长征搬上艺术舞台的大手笔,并非舞文弄墨的专业作家,而是威名赫赫的江西兴国籍上将—肖华?

神童•小号手
        每一个人都是他命运的建筑师?1916年出生在兴国县潋江镇一个泥瓦匠家庭的肖华,正是用他那瓦匠之子的双手建筑起高耸的命运大厦?童年的肖华就有“神童”的美称,他凭着聪颖好学,每年考第一名的好成绩,获得祠堂学租的奖励?他衣衫褴褛,却才高志大?12岁那年,学校命题作文《我的将来》,同学们大都企盼升官发财,荣华富贵,肖华却立志“打倒军阀”?“铲除列强”?老师把他的作文贴在墙上,当作范文讲评,还直夸他目光远大,日后定非同凡响?
         这一年,县商会的老板们给学校捐了一批乐器,让学校组织乐队,二胡?风琴?洋鼓……肖华却看中了一把锃亮的铜号?他兴奋地拿起铜号一吹,不料竟发出“嗤”的一声,旁边的同学哄笑起来,商会会长的儿子嘲讽说:“饭都吃不饱的人,还有力气吹号?”肖华气得涨红了脸,横下一条心,诚恳地请求老师:“老师,让我练吧?”老师了解自己的学生,鼓励他说:“有志者事竟成?”天道酬勤,肖华苦练半年,小号吹得娴熟,每天拂晓,一曲嘹亮的号声,迎来潋江河畔万道霞光?
        这年秋天,县城几所学校联欢,肖华的号声获得一阵又一阵的喝彩,把晚会推向高潮? 在场的绅士老爷们相互打听:“号手是谁?”当老师讲出肖华的身世后,这些老爷们妒火中烧,很不高兴?第二天,老师难过地告诉肖华:“学校不让你吹号了……”肖华默默地交出心爱的小铜号,噙着眼泪对老师说:“老师,我将来还要吹号?”
       肖华再次吹号是在长征路上?1935年1月,肖华率“少共国际师”北渡乌江,为红军北上开路?天堑乌江,江面不宽,水急浪高,两岸峭崖陡壁,敌人封锁了渡口?夜里,十几个红军战士用竹筏偷渡过去,藏在崖底下?第二天凌晨,一排红军突击队分乘三只竹筏向北岸冲去,眼看快要靠近北岸,被敌人发觉了,机枪“哒哒哒”扫来,子弹激起水柱一米多高?英勇的红军偷袭改为强攻?“嘀嘀嗒嗒……”南岸的冲锋号响了,先登岸的红军跳了出来……突然,红军号手中弹,冲锋号戛然而止?竹筏已靠近北岸,说时迟,那时快,师政委肖华敏捷地拾起锃亮的军号,嘹亮雄壮的冲锋号立刻响遍了乌江两岸,红军齐声呐喊:“冲啊……”

首长比警卫员还小
        吴宗汉被派去给肖华当警卫员时,这位年轻的新战士心里很不踏实,从没见过肖华,不知道肖华的脾气?第一次见面时,头也不敢抬,肖华见状,首先问:“多大年纪啦?”“20”“嘿!比我还大一岁,你还怕什么?”吴宗汉抬头一看,首长还真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吴宗汉心里猜想:你这么年轻怎么当首长?直到后来,心里的谜团才慢慢解开?
       1928年,肖华参加兴国暴动时,只有12岁?他机智地把红军便衣战士引进城,还带着几个小伙子用木炭在反动分子的门上画标记,暴动队按照记号把反动分子一网打尽? 
     1929年4月,毛泽东在兴国举办土地革命干部训练班,13岁的肖华作为青年团的干部参加了学习?年底,他就担任了共青团兴国县委书记?他跑遍全县,乡乡建立团支部,团员从最初的几十个人发展到一千多人,还组织起少年先锋队?兴国青年运动的蓬勃发展,充分显示出这个13岁团县委书记的组织才能,引起了上级领导的注意?1930年3月,毛泽东第二次到兴国,特地派警卫员把肖华找来,让他汇报共青团工作?毛泽东听后十分高兴,留下肖华共进午餐,并诙谐地说:“上次来兴国,陈奇函请我吃‘四星望月’,这回我请你吃水饺?”肖华的精明强干,毛泽东十分欣赏?不久,肖华便接到命令到总前委报到?肖华成了红军队伍中出名的“红小鬼”?         1930年6月,肖华担任红四军军委青年委员,跟着政委罗荣桓学做红军的政治工作,他仅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把红四军的青年组织普遍建立起来?1932年1月,肖华担任团政委,不到三个月,又被任命为红一军团政治部青年部长?1933年初,他任红军总政治部青年部长?
        1933年夏,肖华主持全军青年工作会议,向中央提出了在青年中扩大红军,创建“少共国际师”的建议?不久,在中央苏区掀起一股扩红高潮,很快建立了一支由共青团组成的“少共国际师”?肖华被任命为师政委?不满18岁的肖华,率领着这支平均年龄18岁的年轻部队,投入了反“围剿”的激战?在闽北的拿口初试锋芒,歼灭敌周志群部300余人?在1933年12月的团村战斗中,肖华和师长吴高群率部队突入敌阵,一举打垮敌人三个主力师?
       长征途中,“少共国际师”是开路先锋,一路斩关夺隘?遵义会议后,全军整编,“少共国际师”和红一军团主力合并,肖华调任红1军团政治部组织部长?

娃娃司令
        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后,肖华任343旅政委?1937年11月4日,他和陈光旅长指挥广阳伏击战,歼灭日军近千名?1938年3月,他率343旅大战午城,毙伤日冠一千余名?1938年8月,肖华出任东进抗日挺进纵队司令员兼政委,率部挺进“冀鲁边”?
      “冀鲁边”北邻天津,南靠济南,均有日寇重兵,国民党山东省主席沈鸿烈和河北省主席鹿钟麟,正对“冀鲁边”虎视眈眈?肖华进到“冀鲁边”的中心区乐陵县城后,决定采取“和沈打鹿”的策略?
        肖华首先亲赴惠民县,与山东省主席沈鸿烈谈判?沈鸿烈曾任张作霖舰队司令和青岛市长,是个老奸巨猾的反共顽固派,听说肖华不过是22岁的“娃娃司令”,不仅十分轻视,而且摆出一抖自己威风的架势?肖华离城还有15公里时,他就派兵列阵示威,企图吓跑肖华?肖华进城后,他又故意避而不见,打算气走肖华?肖华早就有所准备,见不到“长官”先见群众?共产党依靠的就是群众?他一进城,就立即散发《给惠民各界的慰问信》,去医院慰问伤兵,到学校讲演,一时“娃娃司令”风华正茂,在惠民各界纷纷传为美谈?沈鸿烈慌忙安排见面,经过唇枪舌剑,反复会谈,终于达成协议?经过这番较量,沈鸿烈也掩饰不住对肖华的惊讶和敬佩?
       河北省主席鹿钟麟见势不妙,便收买民团孙仲文,出钱出枪,让他进攻八路军?肖华摸准机会主动出击,盐山(隶沧州)一仗定乾坤,将其痛歼,斩断鹿钟麟伸向边区的魔爪?边区的其他民团,无不望风归附?肖华在“冀鲁边”大刀阔斧地发展武装,12个月后,他这个“娃娃司令”指挥的部队已达两万多人,建立了纵横15个县的巩固根据地?
        1939年11月,肖华转战鲁西,开辟鲁西抗日根据地,出任鲁西军区司令员兼政委?1940年7月,中央决定成立华北讨逆军?政委肖华和司令员宋任穷一起两次发动了讨伐汉奸石友三的战役,歼灭石军两万多人,把冀鲁豫和鲁西两个抗日根据地连成一片?
       抗日战争胜利后的第二个月,肖华率山东的4个师经海路抢占辽东半岛,成为最早入关,进占东北的部队之一?肖华担任辽东军区司令员兼政委?1946年四五月,国民党东北“剿总”司令杜聿明指挥5个师对肖华防守的本溪发动三次强攻?肖华运用当年中央根据地的反“围剿”策略,主动放弃本溪,收拢兵力,在鞍(山)海(城)反戈一击,歼灭敌184师主力,迫使师长潘朔率部2700余人起义?毛泽东发电赞扬肖华说:“鞍山战斗打得好!”
         1946年10月,杜聿明又集中8个师10万人,再次进攻辽东,与肖华较量?肖华选择杜聿明起家的老本—号称“千里驹”的整编25师开刀,主动放弃安东城,诱敌25师孤军冒进,在新开岭伏击,激战两天,敌25师8000余人不漏一人一马,师长李正谊以下5800余人被俘,开创了东北民主联军歼灭国民党一个整师的先例?连连败在肖华手下的杜聿明气得用头撞墙?
        1948年11月,辽沈战役胜利后,肖华出任东北军野战军特种兵司令员,这位年轻的司令成为解放军特种兵种的创始人?

林彪眼里的“阎王”         1949年7月,新中国成立前夕,长期从事青年工作的肖华作为中国青年代表团团长,率领第一个友好使节团到布达佩斯参加第二届世界青年联欢会,并当选为第二届世界民主青年联盟理事?尔后,应邀访问了东欧的社会主义国家?新中国成立后,肖华先后出任空军政委?军委总政治部主任?军委干部部长?中央军委常务副秘书长等职?1955年,39岁的肖华被授予上将军衔,获一级八一勋章?一级独立自由勋章和一级解放勋章?是中共第八?十一?十二届中央委员?“文革”期间,肖华与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斗争? 
       20世纪60年代初,在筹建军事博物馆展览期间,身为总政主任兼任军博党委书记的肖华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把一幅名为“井冈山会师”,却把林彪摆在画面主要位置的作品剔除,林彪颇为不悦?更使林彪恼火的是,他在军内发动“文化大革命”的指示,受到肖华的抵制?“文革”开始时,江青通过林彪插手军队,在上海召开部队文艺工作座谈会,并要搞一个《纪要》与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分庭抗礼?［评注：这种叙述是违反历史真相的。这个座谈会是毛同意的，“林彪同志委托”六字是毛加上去的，纪要也是毛两次亲自修改了的］林彪?江青要肖华参加,肖华气愤地说:“江青不是搞京剧改革吗?怎么又管起军队的事了?管得这么宽呀!”拒绝出席?总政主任拒绝参加部队文艺工作会议,江青大为恼火,给肖华记上了黑账?此后,她和林彪狼狈为奸,合伙整肖华?
       1966年10月,“文革”愈演愈烈,军事院校学员到国防部“造反”,为了卫我长城,肖华采取措施断然制止?林彪?江青乘机大做文章,指责肖华压制革命,打击“造反派”?从此,肖华每次到林彪那里汇报工作,林彪见面就骂?1967年1月19日,在军委碰头会上,江青跳起来指责:“肖华是刘志坚的黑后台”?陈伯达则诬蔑肖华“是绅士,不是战士”?
1967年1月20日凌晨,“造反派”揪走了肖华,总政大院出了“打倒肖华”的大字报?周恩来闻讯大怒,他说:“肖华同志从‘红小鬼’到总政治部主任,跟着毛主席几十年,他怎么会反对毛主席,反对毛泽东思想呢?”当时正在上海的毛泽东立即指示说:“肖华是个好同志?”林彪?江青迫不得己放出肖华,让他继续主持总政工作? 
       但林彪?江青仍不死心,1967年5月13日,为纪念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25周年,周恩来指示两派对立的部队文工团联合起来演出,肖华执行这个指示,给两派做好了工作?林彪却阴险地策动两派武斗,并且嫁祸肖华,连续揪斗肖华?毛泽东再次力保肖华,让肖华“书面检查,以了此案”?同年7月25日,林彪在天安门城楼恶狠狠地对他操纵的造反派说:“你们要战斗,要突击,要彻底砸烂总政阎王殿?”被林彪?江青反党集团称作“阎王”的肖华终于身陷囹圄,长达七年?林彪折戟沉沙后,有人暗示肖华说,去给江青道个歉,就免于坐牢?肖华斩钉截铁地说:“我没有错,我宁愿把牢底坐穿!”
        作为“红小鬼”的肖华,驰骋疆场,叱咤风云,战功赫赫;作为“神童”的肖华,才华横溢,以他“神来之笔”辛勤笔耕,硕果累累?他先后出版诗集《长征组歌》?《铁流之歌》和回忆录《艰苦岁月》?《长征组歌》成功地再现了万里长征的历史,生动地讴歌了中华民族?中国共产党人百折不挠的革命精神,历久不衰,享誉中外?
       1985年8月12日,身为全国政协副主席的肖华在弥留之际仍对身边的人喃喃地说:“这么多年,是党把我培养大的,可我为党和人民做的事太少?太少了……”前来医院看望他的胡耀邦俯在他耳边大声说:“你为党?为人民奋斗了几十年,党和人民是不会忘记你的!”
(据《文史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