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什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30 01:21:54
信仰什么


     在我所有的见识中,班禅沟可算是最为简陋的圣地了。在两山之中无数松柏的芘阴下,一棵平常的松树成了这里方圆数百公里人们心中的圣殿。
二十多年前,十世班禅曾到过这里,曾在这里作过法事。从此这里便成了巴音布鲁克草原上的圣地,成了吐尔扈特后裔的精神殿堂,成了蒙古族人的朝圣之地。七月山外如流火,这里却似秋风送爽般让人舒适。这天静静的我来到了这个叫做班禅沟的地方,两边的山上生长着参天的古松柏,松树柏树都呈现着令人不可思议的三角形。它们依山而立,葱葱郁郁地向上、向前伸展着自己。山沟里一条河哗哗啦啦地奔流着,琼浆玉液般的水清沏见底,水中的石头连花纹都清晰可辩。河水无局无束敞敞亮亮。它忽尔将南岸的山坡冲下一块,忽尔又向北与巨大的岩石冲撞着亲吻着,空旷的山谷中就飘荡着水浪延绵不断的回音。山沟底部不可思议地生长着松柏树,松柏都是长在山坡上的,何以这里的松柏长在了河沟里,长在了河沿上,长在了令人心颤的堤岸边。
班禅树就耸立其中,那是一棵有五百年树令的树了吧,与其它的树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二十多年前藏传佛教的领袖来到了这里,在这里传经送宝,在这棵树下向信徒们摸顶赐福。而二十多年以来,年年这里人来人往树枝上挂满了哈达,树下满是钱币,树周围则被踏出了一条不长青草的硬硬的小路。
我依照路人的指点,绕树三匝企盼这个圣物能赐福给我。四十年前全草原的人都来到了这里,人们骑马赶车扎下蒙古包在这里想一睹圣人的面容、聆听圣人的教诲、接受神圣的摸顶。我那时并没有亲见那个场面,只是听别人说过,全草原的牧民都捐出了自己的钱物,以表达对佛的诚心。那宏大的场面令人心仪的诵经实在让我向往。望着班禅树上飘飞如雪的哈达,我想宗教精神所产生的力量真是不可估量啊!!
十五年前我来到了阳下乡住在一汉族农民的家里,在宽畅的四合院,每天早晨都从东边的一个没有关门的屋子里传出如唱歌又像哭泣般企求着什么的声音。问房东的儿子,与我年令相仿的他说,那是年老的父亲在诵经,他告诉我父亲这样已有十年时间了。这样奇怪的声音我是第一次听到,每天早晨天刚亮,从那屋里就会传出如诉如泣急急缓缓的颤音。那苍老苍凉的声音说的是什么我听不懂,可是从那不间断的一直反复呤诵的话语中,我听出了房东大爷的辽阔悠远的心境。他在向往什么?他在诉说什么?他在牵挂着什么?他那低沉拖着长长尾音的祈语,终日都在我脑海中回荡。就这样直到我们离开这家住进另一新居,每天早晨那位老大爷的诵经都没有停止过。在那里我呆了一年半,房东大爷现在还健在吗?他还每天都念诵经文吗?这个形象、这位老人、这个传奇的宗教信徒化身一直刻印在我的脑海里直到今天都挥之不去。
在通往泰山金顶的那数百级台阶上,我见到两位老太太身背香囊一脸虔诚,几乎是一步一叩首的向山顶叩拜着。我知道她们这是在拜佛,虽然我不知佛为何物可我仍被深深地感动着。我跟着她们一齐向上蠕动。裤子跪破了,她们视而不见,头碰在石头上流着血她们旁若无人。就那样她们叩到了山顶。我知道是无形的精神力量在支撑着她们,使得她们能这样不顾一切的顶礼膜拜,虽然她们可能只是为了自己的子女,为了家人的安宁,为了消病祛灾。虽然她们的愿望可能是自我的自私的,可她们仍然让我肃然起敬。她们的那种执迷执着,那种不达目地不罢休,那种对自己的信仰深深迷恋的程度让我感动。
在承德布达拉宫,随我们一齐去的一位女同志看到耸立在山顶的佛庙时,在入门处毫不犹豫地购买了一大抱香炷,她一层一层的烧香,一层一层的向上叩着头,这天与她做着同样动作的有成百上千人。望着这宏大的队伍,我不知所措。她们都有信仰,她们都有自己生命中的精神偶像。她们旁若无人,她们气定神闭,她们甚至对所有的苦难都抱着大义凛然慷慨为之的态度。她们想明白了生,想明白了自己要去另一个世界但很快又会回来。想明白了完成这一切要祭拜佛祖。她们那样从容不迫的做着这一切,那样行云流水般的作着自己认为要做的事晴,她们之中的很多人没有一点文化,甚至是一路讨饭到达这里的。但他们坚信一个有信仰的乞丐要比精神空虚的国王幸福。
不是有钱人更不是国王,也不是官场上的市侩。但我的精神却时常空空的,虚虚的时常有一种心灵无所依托之感。我觉的自己甚至不如一个乞丐的内心充实,不如那些讨饭到这里来的人的幸福感强.在山顶的宝殿下,望着高达数十米,露出慈祥目光恒久笑容的佛祖,突然间我就流下了眼泪。我心里充满了感动,我慢慢跪了下去,我让我的心境平平静静,我想对佛祖说点什么,可是我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二千多年以来佛教向世人传播着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佛大慈大悲的理念。世界上几十亿人皈依了这个宗教,他们心身安宁地接受着佛祖的教诲,苦练苦修着来世。而佛教最大最迷人的一个特点就是轮回,是讲人死后会根据生前的行为或进天堂,或下地狱,或轮回到富贵人家或变作牛马。正是这一极具吸引力的大智慧,让世界产生了这样生生不息的信徒。二千多年来,释加牟尼为他的信徒指出了活着的理由,指出了一条通往生命意义的路径。虽然我对此心存疑虑,可是面对佛祖博大精深的大智慧我仍然感佩不已。我无权评判,也不用我来评叛佛教的好或不好,佛教的真与不真,数千年有几十亿人去了他们认为的天堂,去了他们理想的乐园。难道这些人没有你史建新清醒?
是的,信仰什么在某种情况下是一个人最重要最根本的问题。信仰什么、追求什么、直接关系到你生命的去向,灵魂的去向和人生的价值。我赞颂佛我赞颂佛的伟大智慧,可我却不敢相信也弄不清轮回说。那么我信仰什么呢?一个人难道可以没有信仰吗,这也是我感觉精神非常苦,生活非常累的根本所在。
数千年来基督教、佛教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教诲信徒与人为善,遵循了这一准则就可进入天堂,可是进了天堂就没有矛盾了吗?那里会是一个怎样的去处,那样的极乐世界将是什么样的。多年以来我苦苦追寻着心灵的宁静、精神的超越、探究着灵魂的有无。在冥冥中我是相信有神的存在的,而“人与神永远都有一段距离”。我的灵魂在离开肉身之后,将在寻找神性的永无止境的轨道上运行吗?可是神在哪里,它在何处。人真有来生吗?真有轮回的可能吗?如果有那么现在的我是谁,我的前身又是谁,我死了后将去哪里?那永恒存在于宇宙之中的另一种力量,将收纳我在这个世界所发出的微弱的火光吗?追循着那永远不息灭、永远不坠落的神性的光芒远去,这是不是我的信仰?
我信仰什么?我无法回答自己。无数的哲人无数的宗教都在讲述着自己的主张,这让人迷惑而又无所适从。在我的一生中无数次的出现过灵魂离开肉身在天空飘荡的情况,那样的时刻自己好像木偶般的呆笨,意识也似乎丧失或模糊。但这不是宗教式的打坐入定。也不是企求改变自身或家人的境况的幻觉,我想这样的时刻其实是另一个自己在向神性迈进在寻找神性时的一种反映。那么那个神性又是什么呢?它不应是一个去处,也不应是一个殿堂,如果是,那就又到了另一个矛盾重重的世界了。
当我在承德的那座著名的庙宇跪在那里默然的祈祷的时候,虽然我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可我的心里却如火山喷发般涌动着企盼。在这之前我有过数不清的朝拜,在北京、上海、杭州洛阳成都、乐山。每一次朝拜我都是有所企求的。2003年的冬天对我来说是个可怕的季节,我腿断了卧床不起。在那一个又一个不眠的夜晚,我想我一定是对神佛不恭或是自己的前世对神佛有什么不当的作法,才有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到了这一年的年末和2004年的年初,儿子要考研究生,我对神佛的虔诚几达迷恋的程度。每天在一个开过光的佛像前,我都要默祷几分钟,每天晚上临进入睡境前,我要向我冥冥中的神佛说几句好话。可是最后我向神佛托办的事一件也没有成为现实, 这使我再一次陷入了迷茫,我尤如被宇宙飞船弹射出仓的,在空中无目地的飘浮着的生命微粒,我将飘向哪里,我的灵魂要去什么地方,我余生的思想信仰将在一个什么样的载体里降落------
如果一个人只是心存私愿,心存俗愿向神佛行贿倘又能如愿,那么神界佛界与世俗的现世又有什么区别呢?这个世界不知要乱成什么样了。似我这般心怀一已的私心去神佛那里一边跪拜叩首,一边阿谀逢迎地念着颂词,如能得了愿实现了目地,那这个我所崇敬的佛或神明就有受贿行私舞弊之嫌了,这样的佛或神世界上本是不存在的。
在人的世界里千千万万如我般的俗人,用庸常的心度量着神明,度量着上帝,以为佛或上帝就是那随时可以用了就扔的工具,说了好话烧了纸钱就有求必应,这恰如给贪官们行了贿后就气呼呼地等着好事降临一样。想到此我惊出了一身汗,到了最后自己仍然没有走出世俗利碌的圈子。
我想二十多年前班禅沟里的那棵松树成了方圆数百公里人们的圣地,那满树的洁白,树下泥土中的硬币虽然满含着个人的企盼,难道就没有脱离功利纯精神的东西吗?在那山清水秀宛若仙境般的地方,在那吐尔扈特部落牺牲了十万人众才找寻到的、太阳升起来的地方,一定是有神佛在保佑的。那位阳下的老人,在我见到他时他已诵经十年,我不知道我离开那里后他还会诵多少年经,我想他天天早晨在那里念诵着的一定不只是个人的得失他是在追寻着希望,追寻着企求着能与神灵的对话。那两位泰山顶上的老人和那数百近千叩拜者,我想不仅仅是只为世俗的欲望在求愿吧,起码他们在面对神佛时比我要虔诚,比我要有耐心,比我要有信仰。
那么我的信仰是什么?我在不停地反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