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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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天下』农民称谓
农民称谓
  背日头爷的
   那时候,农民是太阳底下最最辛苦的人,是和太阳最最亲近的人,是对太阳最最忠诚的人。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将太阳从东山背到西山,全天候地陪伴着太阳,在太阳下出力流汗,耕种锄耪,收割打碾。毒辣的太阳晒红了他们的面庞,晒蜕了他们身上一层又一层的皮。他们的汗水从额头流到下巴,从下巴掉到地里,肥沃了土地,浇灌了庄稼,换来了收成,养育了他们和所有吃粮食的人。他们的脊沟永远是湿的。汗水将他们的衣衫印染成白的黄的褐色的云彩,他们是背着太阳生活的人,背着太阳劳作的人,背着太阳走过整个人生历程的人。在他们心里,有太阳就有希望,有太阳就有奔头,有太阳就有好日子过。
  
  刨土窝子的
   锄头,镢头,是农民们的工具。开荒种田用它们,点钟锄耪用它们。他们面朝黄土背朝天,大片大片的山地他们要一镢头一镢头地挖过去,将它挖得烂熟;大片大片的禾苗他们要一锄头一锄头地锄过去。他们深信,镰刀下有火,锄头下有水。硬是要将漫无边际的庄稼地一锄一个坑地刨过来,刨过去,锄上一茬又一茬,耪上一遍又一遍。直到庄稼们起身长高了,他们才肯抬起头,直起腰,让锄头镢头的把杖支撑着喘出一口粗气。他们自己说,当农民就是刨土窝子的,在土里刨食。
  
  扛半片树的
   半片树是扁担。桑木是做扁担的上好材料,楸木是做扁担的上好材料。桑树楸树长不到小碗口那么粗,木质正好,柔性强,弹性好,正是做扁担的好季节。木匠们将它们砍倒了,一分两半,剥了它们的皮,用刨子刨光了,就是两条扁担。一棵树变成两条扁担,每一条就是半片树。扁担是农民的重要工具。他们用它挑水担粪,担土运粮。长年里积攒的土肥要运到地里去,用扁担;地里的庄稼要运到场院来,用扁担;深沟里的泉水要装到缸里来,用扁担;收回的粮食要装进囤里去,用扁担。农民们一年四季都被压在扁担下。扁担磨透了他们的单衫,将他们的肩膀上磨出厚厚的老茧;扁担磨破了他们的棉袄,亮出白白的棉花;扁担压弯了他们的脊梁,扁担压曲了他们的腿脚。可是当他们将一挑子肥料运进地里的时候,他们就挑着沉甸甸的希望;当他们将一年的收成往家里搬运的时候,他们就挑着沉甸甸的喜悦。每遇上生人问起他们的身世,他们便不无自豪地说,咱是扛半片树的!
  
  打牛后半截的
  牛耕地在农村大概持续了上百个世纪。农民就是那扶犁赶牛的人。拉犁的牛也有疲乏的时候,也有偷懒的时候。牛疲乏了或者要偷懒了,就不好好出力,就不好好干活,有时还会撒蛮,发牛脾气。这时候它们就要挨打。扶犁赶牛的人会用皮鞭,或者树枝,或者木棒打它们,打它们的屁股或者后腰。所以“打牛后半截的”说的就是赶牛耕地的人。孩子们不好好念书,大人们常常会恐吓他们,说,你小子不好好念书,长大了就打牛后半截去!
  
  学鳖走路的
  学鳖走路是一种动作。农民们把收割低秆庄稼叫学鳖走路。尤其是割麦。你看,他们头顶一顶大草帽,蹲在田垄里,挥舞镰刀,挥汗如雨,嚓嚓嚓割出一段,便艰难地向前挪进一段。茫无边际的田野,他们从这头到那头一直蹲着干活,蹲着前行,这样一趟又一趟,庄稼便被齐刷刷地撂倒,捆成捆儿,打成攥儿,亮出了白晃晃的地皮。这是农民们最苦最重的活路,他们管它叫霸王苦。这是农民们最紧张最忙碌的时刻,他们管这叫虎口夺食。因为收麦的时节多雷雨,收秋的季节多连阴,不及时收割,庄稼就会长芽坏掉。为了颗粒归仓,男女老少都会动员起来,干他们力所能及的活儿,他们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麦黄糜黄,绣女下床”。这也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辛苦经营一年的庄稼终于成熟了,转眼就要吃上新打的粮食了,苦就苦吧,累就累吧,反正,他们豁出去了。你看他们一边干着活,一边擦着汗,一边还唱着南腔北调的秦腔呢。
  
  挣工分的
  那时候,农民靠工分吃饭。他们在生产队劳动挣得工分,他们积肥挣得工分,用工分换得口粮。当时流行一句话,叫做两基本保一基本,就是用基本工分和基本肥料保证基本口粮。他们干活都是包工。担粪拉粪有划回数的,收割庄稼有计量亩数的,平田整地有计量土方的,打埂筑坝有丈量长短的……担十担粪计一个工分,拉五车土计两个工分,割一亩麦子计五个工分,等等。每十个工分折合一个劳动日。每个劳动日只值八分钱。他们不是为了挣钱,只为挣得糊口的口粮。稍有不慎,两基本就保不住那一基本,他们就得饿肚子。
  挣工分的是相对于挣工资的而言的。那时候,农民被死死地绑在土地上,他们没有别的出路,只能干苦活儿挣工分,钱和他们断了缘分。挣钱拿工资,那只是工人干部们的事情。他们常常教育子女,好好读书长大了就能当个挣工资的,不好好读书就只能当个挣工分的。
  
  吃自产粮的
  吃自产粮是相对于吃国库粮而言的。尽管国库里装着的全是农民们自己生产的粮食,可是农民们却吃不上。他们没有粮票,没有工人干部们用的那个供应口粮的牛皮纸皮儿的本子。他们羡慕工人干部,不耕不种,不锄不耪,不稼不穑,不出力流汗,坐在凉房下,只凭着一个本子几张粮票,就能吃到上好的粮食,而自己披星戴月,长年劳作,爬天跪地,历尽艰辛,将最好的粮食送进了国库,留给自己的却只有高粱玉米土豆番薯等杂粮,有时甚至食不果腹。他们心中怨愤,愤愤不平,尤其恨透了粮站的那个电动风车,比刘文彩家的风车风力大过几百倍,将熟得浑圆的颗粒都吹走了。还有那个验粮的女人,满脸杀气,好像骨子里和农民有仇一样,鸡蛋里面挑骨头,好端端的粮食总被她横挑鼻子竖挑眼,拒之门外。半夜回家,抽着老旱烟对着老婆唉声叹气,唉,咱这吃自产粮的……
  
  加在农民们头上的这一串儿“的字结构”的称谓早已经成了历史,随着现代化的推进,新农民们已经过上了小康的幸福生活,可是历史却不会忘记这些称谓。揭开它,我的心灵便开始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