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20:41:18
1861年4月,正在乱世前夕。一个绿眼珠美人儿穿着绿花布新衣,脚蹬摩洛哥羊皮绿舞鞋,白皮肤,红嘴唇儿,坐在父亲庄园的前门廊下,那模样宛若画中人。十几岁的小姑娘,花儿一样的年龄,听不见遥远的天边惊雷滚滚,看不见栖身的大厦转瞬将倾。
战争打响,最先毁灭的就是一切美丽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美貌的小姑娘一溜烟不见了,代之的是一个绿眼珠,目光尖利,穿着破破烂烂的的妇人。这个妇人痛失母亲,痛失父爱,痛失爱女,痛失好友,差一点就要痛失家园,到最后痛失爱人,快被压垮了,却在铺天盖地的灾难中,仍旧把脊背挺得像张弓弦,紧张,坚硬。如果女人如花,她可不是一撕就碎的纸花,而是一朵钢做的大花,“啪”地绽放在风雨中,水珠四溅,虹采绚烂。
像斯佳丽这样大气的女子,是要有大背景做衬托的,美丽的花朵就是要盛放在风狂雨骤的原野。
也有一些花开在内心的四季流传之下,寂寞而热烈,这就是简·爱。她说:“世界上有谁关心你呢?你做的事又会伤害谁呢?”有个声音回答:“我关心我自己,我越孤独越是没有朋友,越是没有支持,就越尊重我自己。”
所以她肯争肯斗,肯为了爱情献身,却又为了维护爱情的纯洁而逃离。当最后历尽磨难的她重回爱人身边时,罗切斯特先生已经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盲人,她却义无反顾地投入他的怀抱。金钱和地位不是她的宗教,她的宗教是高贵的生命和纯洁的爱情。这就是她和那些一心向往金钱和锦绣铺就的温室的花儿的区别。
一个肯固守自己清贫和高傲的女子,就算只是一朵不起眼的草花,也因为真实和坚持而高贵。可是这样的花毕竟不多,多的还是虚荣的女人,爱的是真金白银,傍的是大款富豪,当是的金丝笼中的金丝鸟。
看过一部电影《潘金莲之前世今生》,王祖贤把潘金莲的娇艳演得极生动。潘金莲醉闹葡萄架,西门庆把酒倒下,流过她白白的香肌。紫葡萄,绿叶子,迷醉的表情,光与影的舞动,一个飘飘浮荡,不生根的女人潘金莲的世界。
潘金莲的世界里都有些什么?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情人、老少,高矮,胖瘦,穷富,员外,小厮;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一旦出现,都是情敌。一辈子周旋在男人与女人之间,如同陀螺旋转,无一刻安宁。
这样的女人,肯放纵,肯出头。越是浅薄虚浮的女人越渴望得到更多的关注,观灯时也没个消停:“那潘金莲一径把白绫袖子儿搂着,显出她那遍地金掏袖儿,露出那十指春葱来,带着六个金马镫戒指儿,探着身半截身子,口中嗑着瓜子儿,把嗑的瓜子皮儿都吐落在人身上,和玉楼两个嬉笑不止……引惹得那楼下看灯的人,挨肩擦背,仰望上瞧,通挤匝不开……
肯行淫的女人必不是胎里带来的毛病,爱珍珠宝贝,爱黄金白银,爱伟岸面白的男子,图财、图貌、图寂寞时的安慰,于是放任自己如泥猪癞狗,烂泥里的打滚。像《大红灯笼高高挂》里几房姨太太,变了形地奸诈阴狠,不怜悯自己,更不怜悯别人,牵着,扯着,拉着,齐了心地朝下坠,下坠过程中,还你踩着我,我蹬着你,没有个消停。
现如今也有一些女人,活得热热闹闹,无风也掀三尽浪,好叫世人都认得自己,才算称心。这类女人热闹、喧哗、艳丽,没有脑子,想做大事下不起苦工夫,想出名没有真本事,只好打着张扬个性的旗号,借助活不知耻的炒作来使自己出名。只要能被人们认识,脱和露又有何妨?性和丑闻又有什么关系?对她们来说,这个世界就是一具大的舞台,足够展示自己的无聊和无趣;又是一个大大的伊甸园,她们觉得自己是唯一的夏娃,理应得到全世界的爱。
她们不得志还安稳些,一得志便不是自己,说起话来高八度,看起人来用眼角的余光扫一下子,动不动就以名人自居。只是气球胀得快爆得也快,这是个毫不留情的世界不会允许一个肥皂泡长久地晃来晃去,一转眼的工夫,“嘭”只剩下一滴水。剩下的一滴水还是改变不了她的本质,就像周国平说的:一个深刻的的人无论顺境逆境都无法改变他浅薄的底子。
她们长得未必不美,可惜她们的美被俗气琐碎吃掉了,像鲁迅笔下的豆腐西施,没事尖着嘴,两手搭在髀间像细脚伶仃的圆规,得空就偷一副手套塞到裤腰里。她们当自己金镶玉,却原来是一串廉价的珠子。
就在不久前,世界好像还不是这个样子,白茫茫的似水流年,真有一些女子如花开放,美到极致,艳到骨髓。
写《金锁记》的张爱玲,世人都说她冷,读她的文章也冷,这个人天生的就一身艳骨,一片冰心,从里到外的冷。对她而言,所有前尘不过一出出不真实的皮影戏,所有生活也不过一袭爬满蚤子的华衣。半生繁华,半生零落,到最后她在自己选定的蜗居里静静辞世,不给任何人瞻仰的和悼念的机会。
唱《女人花》的梅艳芳,芳华繁盛,艳光四射,真把自己开成一朵花,摇曳在滚滚红尘。曾有记者采访她,要她谈谈理想的人生。想着她会说现今霓虹灯一派辉煌的,没想到她却说的是希望不要辍学,希望拿高学历,希望做职业女性,如法官、警督等等,早早结婚生子……那个懂她的记者说:“字字都是她的痛处。”真的,人人见她闪光耀眼,都艳羡不止,却没想到普通人轻易得到的东西,她拼了命,这辈子也不会得到。没有小康的受保护的童年,没有顺理成章的成长,想结婚却找不到人,没奈何跟刘德华等一些好友说,假如再没有娶我的话,就请你们其中的一位,勉为其难,娶了我吧。谁想到娶也不曾娶的,新娘子的滋味今生都不曾尝过,40岁就飘零舞东风了。
看王祖贤主演的电影《倩女幽魂》,片头里一大片血色红绸,音乐声里霍然展开,随风飘荡,目眩神迷的美让人沉醉;看她和张国荣对诗: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可是鸳鸯最终也不见成对,只有这绝世美人独自老去,做了月宫里起舞弄清影的寂寞仙子。
眼见得多少如花美眷寂寂老,林青霞老了,王祖贤老了,梅艳芳死了,张爱玲像只孤鸟,把自己的幽闭了,到最后也孤独地去了,翁美玲早早谢世了,那一代风流的大观园,一霎时风流星散了!
而今的绝世好女子,或是未长成,或是隐在红尘中,亮眼亮心的,数不出几个来。倒是让几个非妖非魅的女人自命为花,一通折腾,越发把这万丈红尘搞得狼烟滚滚,让人看处不忍卒看,听时不忍卒听。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