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色猫系列 1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12:36:43
 三毛猫的圣诞节三毛猫的断续假期01
  那个年轻小伙子一实在那里不停地贴着纸张。
  电线,墙壁,又电线,再墙壁地……。
  他不是在贴海报,而是贴着比一般明星海报更无趣的——选举海报?也不是,是比选举海报又更无趣味的……。
  是往葬礼式场的导引图。就是那种写着在“XX家”然后加上指标的那种。
  那小伙子穿着夹克,牛仔裤的装扮,似乎不会就此出席葬礼的样子,但是,他的的确确很卖力地在工作。
  只是——令人有种奇妙的感觉。
  那里奇妙,倒叫人难以说出,仅是跟着这小伙子走看看便知道吧。
  而这张导引图上所指的葬礼,是一个叫“河内家”的上面这样写着,大概错不了。
  “大功告成!”
  小伙子贴完最后一张,松口气地说,“还好来得及!”看看手腕上的表。——中午十二点刚过一点点。
  “肚子饿死了!”
  然后以一种对死者稍微不敬的振奋精神,又大大地伸个懒腰,便大步迈出,吃饭去也。
  而这样的小伙子,究竟那里怪呢——这时恰好来了这般怪异现象的解说人。
  就是刚下公车的这两个人。
  说起这两个人,是既不像夫妻也不像情侣。两个人皆穿葬礼的黑衣服,而其中那个瘦瘦高高的男的,不断地留意自己的领带是否打歪了呢!
  而另个女的,手提一个大笼子,待公车扬长而去,她掀开笼盖。
  一只三毛猫纹风不动地坐在里头,接着从龙里咻——地灵巧地跳落地面,站好,弓背伸腰。
  “再来怎么走?”
  片山义太郎说,“我可不知道喔!”
  “你说什么!哥!你不是在电话里问清楚了吗?”
  妹妹片山晴美回嘴道。
  “他只说在这站下车就知道了!”
  片山总爱跟妹斗嘴。这次不知不觉又斗起来了。
  “好啊!那你都知道了,是吧!”
  晴美耸耸肩。
  这只三毛猫,当然,它就是大名鼎鼎的福尔摩斯——它悠哉游哉地走着,突然喵呜地叫着。
  “啊,就在那边,看,有方向指标呢!”
  “真的哩!”
  片山松口气了。
  总之,他的保证无方向感的声名,不是一年,两年了。
  “我们走吧。不过,说好一点开始的,现在去或许早了些。”
  “要这样才刚好呢!才有时间迷路呀!”
  晴美讽刺地说。而片山置若罔闻。
  于是——沿着张贴的纸张,这对兄和三毛猫等三口组徐徐前进。
  片山义太郎是东京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事干员。而外貌呢,像幼稚园的老师一样令人觉得和蔼可亲,“或许有些肉?”妹妹晴美却和哥哥截然不同,有着冒险犯难的挑战精神。
  再说到福尔摩斯……或许根本毋庸多作解释。
  “喂喂,搞什么,怎么回事啊?”
  片山讶异得直眨眼。
  因为他们跟着张贴的指示图走了之后,结果却绕了一圈,回到刚刚下车的地方。
  “很奇怪喔!一定是那里弄错了!”
  “怎么那么笨!可是——”“可是我们不得不承认事实如此啊!”
  “可是……”
  “我们再沿这指标图走一次看看!”
  晴美说完,便领头先走。
  片山兄妹,可说是好不容易才来参加河内光明这个人的葬礼,其实不是来参加这葬礼,因相关人士错综复杂,而“代理”来参加葬礼的。
  这次连缸假之前,搜查一课栗原课长便提出:“以培训充满人情味的员警为目标!”
  发表这种方针后,为立榜样,便首先自动休假。
  当然,因案件短身,而无法立刻休假的警员可不少,片山也是偶尔才有机会休一次假。可是,当栗原发布这消息时,片山正因外山吃午饭迟归,未能亲耳听到。
  所以,等他回来时,其他同事都是“我耍这时和这时休假!”
  “我要这时连休!”
  “那我要这天休!”
  大家七嘴八古地定好休假日期,片山便毫无选择余地了。
  结果片山不得不对这不连续的休假忍耐下来。当然,妹妹而非小姑的晴美唠叨,抱怨,他也只能三缄其口了。
  “假期都不连绩,那儿也去不得嘛!”
  这苦闷的心情,其实片山也有同感。
  但是,这天,课长栗原来了电话:“喂,你明天没休假吧!”
  “是的!”
  “那么,我准你明天跷班!”
  “很谢谢你!但是——为什么呢?”
  “代我去参加一个葬礼!”
  河内光明是栗原的一位老友,可是栗原本人却“明天我要和内人去泡温泉,陪活人总是比陪死人重要吧!”等等的,很轻松地说着。
  什么?原本似乎不是什么很熟的朋友!
  “奠仪五千圆应该够,你先替我垫吧!”
  片山胸中涌起一阵无名火。
  “交通费请另外支付给我!”
  说道……。
  就这样,“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晴美便跟着来了……。
  “咦!好奇怪!”
  又回到原地的晴美,搔首想道,“怎会有这种事!”
  “我不是告诉你了?”
  平时,不太趾高气昂的片山,现在却出奇地有自信起来。
  “照这样绕下去,永远也到不了葬礼场的!我们来问问路吧!”
  话虽如此,放眼所及可没有警察局好问。眼睛骨溜溜地转的福尔摩斯,喵呜地叫起来。
  “怎么了?”
  晴美问。
  福尔摩斯扑通扑通地往一个方向跑去,一望——“啊!”
  “怎么样?”
  “看,那边有辆卡车!”
  就在路旁,停着一辆小型的,很破烂的卡车。载货台覆盖着一块布。
  而卡车尾端的车牌位置上,却贴着“忌中”字样的纸张。
  “那是什么东西啊!”
  片山目瞪珠圆地道,“难道要用那部卡车载我们到葬礼式场吗?”
  “或许是。——但是,到底是何用意呢?”
  晴美走近卡车的载货台,福尔摩斯稍一纵身,便轻巧地跳上载货台。
  “等一下!福尔摩斯——”晴美急于阻止,“不要乱跳上去!”
  福尔摩斯咬着载货台上的布,不断地拉扯着,好像告诉晴美得掀起这布才行。
  “什么?不可以随便偷窥别人的束西啊!”
  晴美说着,却边掀开那布块一看。“——哥!”
  “什么?”
  “就在这里!”
  “什么束西啊?”
  “棺材!”
  “你说什么?”
  片山赶来,瞠目结舌。
  的确,那布所覆盖的,是一具崭新的白木棺材!
  “在这里举行葬礼吗?我可是从没听说过!”
  “可是,这里的确有棺材——”正要继续说时,却没办法再说下去了,因为,这时,突然棺材盖嘎的一声打开,突然露出了一男子的脸。
  “哇!”
  “呀!”
  “喵呜!”
  三口组不约而同大惊失色。
  然后,其中一个失魂落魄地倒了下来——不用说是片山……。
  “我要宰了课长!”
  片山狂怒,“竟然愚弄我!我不会让你好过的!畜生!”
  “哥——”“你别伤我男性的自尊了!这种事能默然忍受吗?”
  “哥!我们去吃茶泡饭!”
  “嗯?——好吧!我吃一半就好!”
  愤怒也减了一半。
  “可是,为什么那个人要躺在棺材里呢?”
  问话的是自称晴美的男朋友——石津刑警。
  为了吃这顿晚钣,石津好不容易被请来片山兄住的公寓。石津拚命的吃茶泡钣只不过吃第三碗罢了。
  “所谓河内光明这个人的葬礼,不过是安格拉剧团的杰作。我看过这出戏公演的简介了。”
  “全是乱七八糟,胡搞瞎搞!”
  片山又是乱发脾气一场!
  “哥,你自己吓得那么过分,应该觉得不好意思呢!其实不用那么生气啦!”
  片山面红耳赤。
  “才不是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我只在证明我是个感受性丰富的人罢了!”
  “强词夺理!”
  晴美笑道,“其实,连我都几乎跳起来了呢!”
  “课长这老贼,他明知河内不是真死,却叫我代理去参加什么葬礼我非得要求今年夏季的奖金要多一倍不可!”
  “棺材也能搬上演剧啊?”
  石津觉得不可思议地问道。
  “那不过是商业品吧!推陈出新,才能达到宣传的效果嘛……。”
  “太离谱了嘛!”
  片山还在生气地说。
  “那,这出戏公演是什么时候呢?”
  “今天晚上,在某处的公园里!”
  “在公园里公演?这太招摇了吧!”
  “天晓得?”
  “好像还满好玩的,我们去看看!”
  “好呀!现在就走!”
  “我不去!”
  片山噘嘴嘟脸地说。
  “你的自由!——福尔摩斯,你去吧?”
  “喵!”言下之意,当然耳!因它早早跑去玄关端坐地等着了。
  “背叛者!”片山时不我予地说道。睨视着福尔摩斯,而福尔摩斯却置之不理。
  它只是神气地将头一扭,当然不需任何哨音,走了。
02
  河内焦躁不安。
  点燃香烟,深吸一口后,又立刻丢掉。
  “不要紧的,河内先生!”
  说话的是这剧团的经理佐佐木。
  河内似乎见到很讨厌的动物一样,远远地睨着佐佐木。
  年近五十的河内,看起来还很年轻,就是说四十岁,别人也会相信。而才三十出头的佐佐木相形之下,令人觉得老成,好像四十好几了。
  “今晚的公演是经过许可的!”
  佐佐木说,“这样可以避免以往演到一半,警员临检的麻烦!”
  “那也是演剧内容之一吧!”
  河内说,“只是你不懂得……”
  “我是管钱专家嘛!”
  佐佐木没有以前凶神恶煞的样子,说道,“如果客人因为戏剧中断,而要求退钱,那不是很伤脑筋!”
  “那种不会欣赏艺术的人,退钱给他也罢!”
  河内所站的位置,是这个偌大的公园的正中央,稍微高起的休息台。
  有石椅,瓦顶,是希腊式建的小剧场。
  从这里,可以看到公园的每个角落。
  当然,入夜之后,尤其春天的夜晚,公园里的椅子总是坐满了成双成对的情侣。而今晚,则是这场公演的观众们坐在其中了。话虽如此,观众大部分似乎也是对对的情侣。
  入场费在公园四面的入口,各有团员在收。
  “你啊!”
  女人声。
  约莫二十七,八岁上下,稍具神经质的女人,朝休息处沿石阶爬上去。
  “谁啊!是佐知子!”
  河内说,“你那边情况如何!”
  “没问题啦,一切都很好!也没什么麻烦事的。——喂,你少找佐佐木的碴!要不是多给他一些钱,我们剧团早要解散了。”
  河内觉得佐知子的话很无聊,便撇过头向旁说:“我去看看北面入口的新米,我有点担心那边。”
  于是便快步下石阶跑了。
  “——跑掉了,这人真是的!”
  佐知子叹气道,“对不起啦,佐佐木先生!”
  “没关系!”
  佐佐木大方地笑说,“他只是开演前的焦躁不安罢了,而我,也习惯他这样待我了。”
  “如果没有你,剧团真的就不行了,这事那个人也是清楚的……”
  佐知子摇头道。
  “艺术家总是很有自尊心的!”
  佐佐木首肯地说。
  在河内的剧团赤字不断,濒临解散之际,飘然而来的便是这位佐佐木:佐佐木上任后,首先在剧团成员中找寻演技好又外貌佳的男女演员数人,将他们送进电视台去演几出戏,等知名度打响后,又让他们拍广告,当模特儿,才使得剧团的财务状况有了转机。
  之后,小型大众杂志杜,或戏剧书刊上,都刊载河内成功的背后似乎有什么秘诀。
  观众增加,赤字相对减少,当然只有这样经营还是不太够。
  那时,有一位叫仲道希代的十八岁女孩进团。佐佐木手握这张王牌,这张吸引无数成人观众的王牌,将她引入唱片界。
  在歌唱方面,不仅她个人有独特的造诣,而她的魅力,使她以歌手的姿态初次登台。之后半年的光景,希代的歌令人不敢相信地大受欢迎。
  当然,一般的做法都只给像希代这样的人薪水,而其余收入必须归剧团所有,而佐佐木生怕她会退团,于是将收入的一半都给了希代。
  好不容易,剧团的会计簿上这时才出现黑字。佐知子会感谢佐佐木的扭转干坤,也是其来有自。
  ——河内并未朝刚说的北面入口去,只在公园中信步走着。
  河内本人也不是不知道佐佐木的鼎力帮忙,内心也不是没感谢他。
  只是,靠着眼剧一行混了几十年下来的河内,总是对靠一个团员女子以歌手身分挣钱维持剧团的事有些“排斥。
  一方面觉得自己吃软饭,另一方面又觉得如果她来演戏受欢迎就好。——理由是很简单,可是河内偏偏想不通。
  “老师!”
  声音传来。
  一回头,河内吓一跳。
  “仲道,是你啊!”
  仲道希代身着夹克牛仔裤站在前面。
  “怎么回事?今天——有什么工作要你做吗?”
  “有的,是电视台歌唱节目的录影。我们今天录得满顺利,所以……”
  像这样那里都有的,非常平凡的女孩子。
  “这样吗?你一定累了,早点休息吧!”
  “不,我也是剧团的一份子吧?请派给我工作,即使小小角色也没关系。”
  仲道希代静静地望着河内的眼睛说。
  河内傲笑。这孩子的本质不错。
  “如果说现在能帮忙的角色——那只有扮演死人那个角色而已罗!”
  “好的!”
  希代立刻答道。
  “好吧!那你跟我来。”
  河内及希代,一前一后地走入公园深处……。
  “真是好事者!”
  片山走向公园,哺喃地发牢骚。
  “你自己要来,我可没劝你的!”
  晴美干脆地顶回去。“——啊!不正是这公园吗?从那边进去好呢?”
  那边站着一个年轻人。
  “对不起你们来看河内光明公演的吗?”
  对方询问道。
  “是,是啊!”
  晴美点头。
  “那么,你们要不要买这入场券?我刚好有事必须先走,每张是两千圆啦,卖你一千圆好了。”
  “好啊,那我买了。]从没碰过这等便宜事。“只有一张吗?”
  “嗯……我是有三张,连朋友的份儿一起——。”
  “太棒了!我们刚好有三个人!”
  晴美付了三千圆,“猫咪不需门票吧?”问道。
  “武井,你这样不行哟!”
  女性的声音传来。
  从公园里走出一位女子,瞪了那年轻人一眼。
  “这种售票方法不可以的!你老板不是说过了!”
  “对不起!”
  那年轻人并不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只是搔着头。晴美等人呆然地不知所措。那女子便说:“我是河内的太太,叫河内佐知子。”
  自我介绍一番,“这年轻人,是我们的团员,在这里负责卖入场券,而每张本来是一千圆的入场券,却要说是两千圆现在卖一千圆,实在是很抱歉。”
  “喔!是这样子啊!”
  晴美笑道,“不傀是好演员呢,我们不知不觉都受骗了。没关系的,也没什么损失嘛!”
  “对不起!”
  武井这年轻人点了顽,似乎又急着再找客人,匆匆地走开了。
  “嗯——请问带着三毛猫的那位,可是片山先生?”
  佐知子问。
  “是啊!你怎么知道?”
  “从栗原先生那里知道的。他说,叫我一定要瞧三毛猫和一位可爱的小姐带着两位誓员的庐山真面目呢!”
  好像栗原这家伙已不干课长了,而警员是被“带着”的。总叫片山对这话有些感冒。
  “——是怎样的一的戏呢?”
  晴美问道,佐知子解说道:““找寻体”这出戏是说公园的某处有一具死——当然,这是演员的杰作罗。而团员们每人都要找,边找的同时,即兴地演出各种短 剧来。当然,这都没有脚本的,尤其是观众不是在椅子上,就是在草地上坐,所以,可能也会搞不清全体所发生的事……啊,那边的草地,可能是视野最好的一处 呢!”
  佐知子指着,“很抱歉,椅子都已坐满了,你们也看到的——”摇摇头说。
  “好可怕!”
  “喵呜!”
  没想到这两位女性“注!晴美及猫——雌猫”同时发出惊讶之语。
  一排排的椅子,已被情侣们占得一个也没剩。有的紧紧相拥,你侬我侬地分不开……。
  虽然只有晴美和福尔摩斯惊讶,片山和石津可是目瞪口呆,外加口水直香呢?
  “片山先生……”
  “嗯,这好像是轻犯罪法上的问题。”
  “你就是这样死脑筋,才会到现在还打光棍儿!”
  晴美毫不客气地讲。
  那,正如所言,得坐在草地上了。
  片山等人也不是专程赶来,不多久,演剧似乎开始了。
  虽说演剧,却没有任何一贯的梗概?突然,那边喧哗起来,一男一女恶言相向等等情形。
  然而,无论如何都可以感受到表演者演出的活力,连片山都不如预期那样的无聊。
  石津呢,似乎什么也不懂的,只是呆坐。
  “片山先生——”“做什么?”
  “戏剧什么时候开始啊?”
  片山心想,观众会有这种感受,该是编剧早就料到的吧。
  “是不是很好玩?”
  晴美独自陶醉地。不,连福尔摩斯也似乎看懂地坐在晴美身旁,静静看着戏剧。
  “片山先生,那是——”石津眼睛望出去。三个女人随意地用布里住穿着比基尼泳衣的身体,出场来。虽搞不懂为什么在这夜晚的公园里穿比基尼,但也没有理由说她们不能穿。
  身着比基尼的女郎们,开始展现令人头疼的舞姿,而散落公园四处的观众们却哗然地围上来。
  “又不是不能看?”
  晴美抱怨地说,“我偏要去看看!”
  一站起来.便钻进人墙,混到里头去了。
  福尔摩斯似乎对这没啥兴趣,悠哉地躺在草地上。
  “算了吧……”
  片山也躺了下来。
  这世间好事者实在太多。连片山这么不爱批评人的,居然都这么说了。
  片山如果正眼瞧那比基尼女郎一眼,包准他会立刻贫血。
  而那一道道的人墙,反而帮助他免于看到之苦呢!
  随意地,片山往草地更深处望去,倒叫他吃了一惊。有两个人影重叠在那里,而且是女的在底下,男的在上面。
  像这么靠近地贴在一起,除了人工呼吸之外,可能是……片山赶紧将目光移开。真是的!即使是客气的人也会想多知道些?
  或许有人想抱怨:“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即使这样亦无妨。
  眼不见为净便是了。片山不理在那里呆坐的石津,迳自闭目养神起来。
  突然。
  “喵呜!”
  福尔摩斯凄厉地叫起来,片山踪身而起。
  “什么事?怎么了?”
  福尔摩斯顶着片山侧身,一直想推着片山往身后那对重叠在一起的倩侣那边去。
  “喂喂,福可摩斯?你在干什么?”
  正欲喝阻时——片山发现怪异的事。
  刚刚那边不是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那里吗,怎么现在只剩下那女的一个,而且是仰卧横躺的?
  那男的跑到那儿去了!
  福尔摩斯一跑到那女的那边,便立刻大叫,仿佛要片山赶过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片山站了起来,而晴美也赶过来了心“我一直听到福尔摩斯在叫……究竟怎么了?”
  “我也弄不懂,它只在那边一直叫,或许看到有人躺在那里……”
  “好暗喔!有没有带手电筒!”
  “有!等一下!——找到了!应该还有电池吧!”
  “真是靠不住!”
  尽管灯光不是很亮,但总有一点点光亮,这光亮在那倒在地上的女子,映出她的脸。
  这女子的脖子被细绳困绑住了,眼睛往上吊,露出极恐怖的表情。
  “这……”
  “是不是断气了!”
  晴美不假思索地叫出来。可是片山却笑了出来。
  晴美突然觉得哥哥是不是疯了。
  “不是啦,一定又是骗人的!”
  “咦!”
  “刚才那位太太不是对我们说明过了,说是要找体之类的吗!而这个啊,不正是“体”了心真是出手不高明,叫我们吓一跳也罢!”
  “是吗!实在有些过分呢!”
  “那正是他们自豪之处呢!”
  “可是,福尔摩斯的反应,实在有点奇怪!”
  “那么,我们来把脉看看就知道了,你看,不是……”
  片山脸上的笑容顿失。脉搏没跳动。
  这表示体的确是体罗……。
  “不……不好了!”
  片山扑通地跌坐在地。
03
  “那么,你在案发现场——目击到杀人事件?”
  “对,可是——”“你刚看到时,你以为那只不过一对情侣,就没去注意他们了!”
  “从当时情况研判——”“那么,当时和你一起的同事都回家了吗?”
  “可是那是场露天的公演啊!如果要全面搜查,光是入口就有四个——”“身为搜查一课的刑警,你的处置方法真得体嘛!”栗原即使在电话中,也和平时说话一样句句带刺。
  “总之,课长——”“好了,够了!我正在旅行中。交由你全权处理,我应该可以放心!”
  “是!”
  “一切拜托你了。在我回去之前,希望水落石出才好。”
  说得可真轻松!
  片山忿忿地回到公园。
  已是清晨时分。巡逻车,采访车一辆辆地排在公园前。
  “现代人做案手法又变了,偏偏选公园作下手地点!”
  在死者旁边说话的是法医南田大夫。
  “我实在不喜欢接手杀人事件!”
  片山嘟嚷地说,“怎么样呢?”
  “嗯!这体吗!的确是死了,回天乏术!”
  那当然。
  “有无其他外伤之类的……”
  “并没有!不过,照样子看,死者似乎未曾多作抵抗。”
  这就有趣了。不抵抗,不正说明死者与凶嫌间的感情关系吗?
  当然,也不能就此下断论。
  被害者是一位年轻小姐。奇怪的是,夜里来到这公园,居然只穿薄薄的一件洋装。
  “——哥!”
  朝晴美喊的方向一望,看到河内佐知子站在不远处。
  不多久她走过来。
  “实在是太顷你们了!”
  点头示意道。
  “那里!这实在是件不幸的事……”
  “是啊!到目前为止,还不曾有这种事呢!”
  “总之,这也不是因你们而起!我们想看看死者的容貌,不知可否!”
  “好的!”
  佐知子有些紧张地点头答应了。
  “那我们动手了。”
  片山一说完,就听见有人跑过来的脚步声。
  “啊!是佐佐木先生!”
  佐知子说,“是我们剧团的经理。佐佐木先生,事情不好了!”
  佐佐木调调气息。
  “真叫人吃惊!他不碍事吧!”
  “我先生并不太好,不过,他经常如此的。”
  片山心想“咦!”因为那个佐佐木正和佐知子说着话,片山便把目光移开。
  这家伙似乎有问题……。“我注意到一件怪事。”
  佐佐木说,“仲道不知跑那里去了,那里也找不到人!害大家紧张得不得了。”
  “对不起……”
  插话的是晴美,“所谓仲道,——可是仲道希代小姐?”
  “对呀,原本她是我们团员的。”
  晴美缓缓地望向白布覆盖体的方向。
  “被杀害的女孩,我觉得有点像仲道希代……”
  “会吗?”
  佐佐木眼睛一亮。“在那里?”
  片山走过去,将白布一掀,因为自己实在很难承受,所以尽量不看。
  “怎么样?”片山问道。
  “哥!”
  晴美说,“你掀到脚的部位了!”
  片山急忙跑到另外那头。——佐佐木哑然失惊。
  “是仲道啊!你怎么做这种傻事!”
  “对啊,为什么选在这个地方……”
  佐知子似乎说错什么似的。
  “我再和你们连铬。”
  佐佐木急急跑走。
  “是叫仲道希代的人!”
  片山拿出小记事本记下。
  “对!”
  佐知子发白的脸,点头说,“因为歌曲畅销,现在已是明星级人物了。不过,最近常在剧团露脸。”
  仲道希代!——连片山都有些耳闻她大受欢迎。
  可是这女孩死了,一定给剧团带来莫大损失。
  这样一来,案情似乎突然有了重大突破。一想便令人联想到桃色纠纷,不过,团员可能对她的排斥也不能排除。
  还是和金钱挂钩……。
  “我想和你先生谈谈?”片山说。
  “好的!”
  “他一定十分震惊吧?”
  “那是当然的……。老实讲,我们团里的赤字都是由这孩子的收入来填补的呢!”
  “原来如此!”
  片山点点头。
  隔不到五分钟,佐知子偕同河内光明来到片山他们这边。河内懒懒地走过来,掀开死者的白布,哺喃地道:“你真的当成了体了……”
  “你说真的当成体,是什么意思呢?”
  河内似乎有难言之隐。倒是佐知子似乎想到什么问道:“是不是你叫这孩子当体的角色?”
  “正是……”
  河内似乎是咬牙切齿好不容易才出声,“没想到竟发生这种事!”
  “体的角色是指……”晴美瞪眼问,“刚才您太太所说的,可是真的”“你究竟昏了头了!”
  佐知子似乎责备丈夫地说,“你大可派她做其他事啊!”
  “是这孩子自己要的!她说什么角色都可以,而时间紧迫,没有排演,只好充当体角色,我还问她要不要,她本人一口答应的……”
  “纵然她本人答应,她可是明星级人物呢!要是大家知道怎么得了——”说至此,佐知子转移话题。“可是,事到如今,也不能多说什么了,这孩子毕竟也死了片山直觉佐知子的种种反应,大有蹊跷。这个叫仲道希代的女孩,似乎受了什么特别的限制。
  “河内先生!”
  片山叫住还呆然不知所措的河内,“她有无仇家?或者身为明星的她,可曾遭人妒恨!”
  “大概没有,我想不会有那种事。”
  河内好不容易定下神来,肯定地摇摇头,“她是个内外分明的女孩,虽然在外头是明星,在剧团里总以新人自居,努力不懈呢!”
  本人虽然如此懂事,但周遭的人如何看待她呢?那可不是同一件事。
  所谓明星,对本人而言,可能仅是明星而已,而对向往明星宝座的人,会对她恨得牙痒痒的,可是屡见不鲜的事呀!
  “那么,原本体这角色,是派谁担任的?”
  晴美问。
  “并没有定下来。”
  河内摇头。
  “可是不是都由您决定的吗?”
  “不是。我任由演员的自由意志去发挥,那也是本剧的特色之一。”
  “原来如此!”
  片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么——这女孩当时在那里演,你也一概不汁罗?”
  “是的。从公演一开始,我自己也是剧中的一角……只是全剧的流程,还是有规定好的。”
  “是怎么规定法呢?”晴美问。
  “本出剧是由几个短剧及舞蹈组成,而这些短剧和舞蹈都散布在公园各处来演,不过,我曾叮咛演员太偏僻或相同的东西都不要演出。”
  “这些就是你所决定的……”
  “大体而言是如此。”
  河内点点项。
  “事实上,我曾询问我先生大概情况,再由我视情形去指示其他演员。”佐知子说。
  “原来如此。这么说,体的角色,也是由你指示下来的!”
  “不是,体的角色刚好没有指示谁去演,理由是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人可以演的角色,而且又不用去吸引观众,所以我也没特别叮咛由谁演。”
  “啊……”
  这出戏和片山印象中的“戏剧”似乎颇有差距。
  戏剧说明至此,而杀人事件仍摆在眼前!
  “嗯——是否有那位团员和她较常接近?我想找来问一下话。”
  “嗯……”
  河内望向妻子,“你知道吗?”
  “希代小姐自一入团就直接转入歌唱,老实说并没有和团内谁比较亲近!”
  “可是,难道没半个——”片山正在发言。
  “老师,行头可不可以搬回去了!”
  有人问道。
  一回头,原来是以一千圆价值出售一千圆入场券的武井那年轻人。
  “啊,好!你搬吧!”
  河内有气无力地说。
  “对不起——死者是谁可查出来了吗?”
  武井问。
  “嗯!——是仲道小姐!”
  武井颇为讶异,但不久又浮出笑容。
  “真的吗?”
  “当然没骑你!你自己看吧!”
  武井走近死者,轻轻地掀开白布——哇地,武井居然大叫起来,这令片山等感到纳闷。
  武井一叫,便当场痛哭流涕。
04
  “说什么连续休假……”
  片山发牢骚地说。
  “没办法呀!而且,总比不连续休假,那里都不能去强啊!”
  晴美专心地吃着菜肉丸子说道。
  “那为什么课长可以悠哉游哉地度他的假?”
  “不错了啦!”
  石津说,“又住大钣店,又吃汉堡夹肉块的!多好?”
  真是幸福的家伙,片山不禁叹气。
  片山,晴美兄妹,石津还有福尔摩斯等正在饭店里用餐。当然,这只是短暂的午餐时光。
  因为饭店位于杀人事件的公园正对面,为办案方便,就住过来了。
  “剧团内部有没有变化?”晴美问道。
  “嗯。一般风评,河内是个非常老实正直的男人,而这种正直老实的男人,会去杀一个女子,实在是不太可能的事!”
  “听说佐佐木经理有怪癖。”
  “嗯。事实上我去查问其他团员了,都说什么河内佐知子和佐佐木之间暧昧不清,全是捕风捉影罢了。”
  “那看得出来。而且,河内太太也不像是那种人!”
  “光看外表可不准!这个配这个,很好吃哟!”
  只有石津一人,尽在发挥食欲!
  “那被害的仲道希代也是位奇女子!她都已经是超级明星了,随时脱离剧团也无妨,可是她本人却说绝不可以!可能是她打从心里崇拜河内吧?”
  “会不会转成爱慕之意呢……”
  “好像也有谣传如此。”
  “想过河内先生和他太太可能的杀人动机之后,再来想想她的男友武井……”
  “嗯。——表面是如此,可是还是有许多疑点。”
  “人多嘴杂!表面上的话是不足采信的!”
  晴美似乎有所领悟地说。
  “问题是谁下手的,根本没有线索可寻,连证据都没留下。所以,应该说每个人都有嫌疑。
  而那晚在公园里,凶嫌是怎么动手也不会引人注意的!”
  “哥,都是你那时不好好看啦!”
  “喂喂,你自己跑去看那跳舞的,不是吗?”
  福尔摩斯喵呜地叫起来。
  “你看,连福尔摩斯都叫你别说了呢!把责任推给别人是最差劲的喔!”
  “是啊!”
  石津抬起头,“饭菜没吃完怪可惜的。”
  “你安静的吃吧!”
  片山怒喝道。
  福尔摩斯似乎想起什么,独自步向窗台,喵喵地叫。
  “看到什么了吗?”
  晴美走过去,“——啊,从这里看公园可是一览无遗哩!”
  片山也站起来,走近一看,果然,公园的一动一静,尽收眼底。
  当然,在这白天的公园里,所见到的仅是悠闲无事的人们在那儿散步着。
  等一下!片山想到,可以看到公园全部……是否意味……。
  此时,饭店中响起一阵笑闹声。
  “啊,那声音……”
  晴美娥眉道。
  往声音的方向望去,见到三名年轻女子和一名男子在那儿用餐——那男的,正是希代的男友武井,而他如被众星拱月般,乐不可支的样子。
  “看来不像在哀悼逝去的情人呢!”
  片山呆然。
  武井比河内或佐知子更成为大众媒体追逐的目标。因为遇害的偶像级的女友,到处都有周刊杂志或电视台争相采访。
  “真吵人呢?]石津在美食之外,加了一句话,“要不要去教训一下!”
  便站起来走向武井等的餐桌。
  “嗯!我们都要咖啡!”
  武井可能以为石津是侍者,才这么说。石津也不愧是石津。
  “遵命!”
  于是拿了水壶来,“请慢用!”
  往武井的头上浇个湿透……。
  “真吓我一大跳呢!”
  武井故意眼睛翻白。晴美则噗哧地笑说:“说什么男朋友!这是你乱说话的惩罚!”
  武井瞪眼看,又老实地低头道歉:“对不起!”
  “到底事情真相是怎样?”
  “我从希代一进团,就对她一见钟情。可是,她并没把我放在眼里,所以,我就死心了——”“她有没有真的男朋友?”
  片山问道。
  “希代喜欢的人啊,只有河内老师一个啦!”
  “可是,那仅止于师生之间,不是吗?她没有同辈的男朋友吗?”
  “没有!”
  武井一屁股坐下说道:“她呀,实在很喜欢我们老师哩!”
  “那么,河内先生这边呢?”
  武井摇头:“那我可不了解。——如果老师也这样想,应该会带她远走高飞吧!”
  “可是年纪差那么多!”
  片山对爱情完全外行,才说这样的话。
  “哎呀,她不过是向往演戏,才进来先生旗下的戏剧团的,只是后来事与愿违,成了歌手,而且大受欢迎。这种无心插柳柳成荫,最苦闷的该是她本人。”
  “可是,她可以不当歌手啊!”
  “为了老师啊!有她当歌手赚钱,剧团才能维持下去啊!”
  晴美点点头,问道:“对啊可是,你为什么要谎称你是她的男友呢?”
  “嗯……。事实上,我是从佐佐木先生那里知道她被害的事,我想这一定会引起大行动,如果我装成她的男友,那么电视台或周刊杜一定都会找上我,那时,可是我亮相的大好时叽哩!”
  片山哑然。
  “那么,你在死者体旁的嚎啕大哭,也是逢场作戏?”
  “是啊,我最爱演戏了!怎样?还不赖吧?”
  片山,晴美目瞪口呆,说不出半句话……。
  河内佐知子走入公园里。
  再贪玩的情侣们,也早就消失踪迹。这是凌晨三点时分。
  虽有灯火照明,不过却极寂静。到处可见的椅子上,横竖躺着流浪不归的人。
  佐知子慢慢走上石阶,站在那休息亭子上。放眼望遍公园四处。
  佐知子深吸口气,不久,便往石椅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仰起头,似乎作了什么决定,站起来便急急地下了石阶。
  佐知子的脚,不知被什么牵引,直往仲道希代被杀的现场走去。
  那周围还圉了一圈绳索呢。
  佐知子驻足,轻叹不已。
  然后,她开始解开那绳索。——花了一番工夫,终于将绳索的一端拉出,往靠近的一棵最高的树下走去,做了一个绳结。
  然后,将它抛向一根最粗的树枝。——似乎没办法一下子就挂上去,试了好几次,才好不容易把绳结套住树枝。
  又将绳子往上送,让绳结落下来,然后做一个圈。
  绳索的一端已牢牢的困在枝干上,而绳圈又离头部约仅五十公分,长度上是没问题。
  “应该可以了!”
  后面来个踏板——其实不需什么高的台子。
  佐知子找了找,找到一个空的瓦楞纸箱。
  “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万事俱备矣。
  站在树枝底下,脚下是硬帮帮的箱子或许有些危急了,不过都还好。
  将头伸入那圈内,闭起眼睛,一脚踢开那个瓦楞纸箱。
  枝头断掉,佐知子的双脚不幸着地。
  “——你干什么?”
  好不容易抬起头,眼前站着一个蓬首垢面的流浪汉。
  “我好想死……可是……”
  佐知子擦着泪,将头从绳圈拉出。
  “为什么要死?”
  流浪汉深觉不可思议地问。
  “我——我杀了人!”
  “咦!”
  “而且,是由于我的误会!我真是傻!”
  “你可有家人?”流浪汉问道。
  “只有先生。”
  “你先生不喜欢你吗?”
  “不……不会……”
  “那你就不能寻死呀!你先生可很需要你呢!我呀,是因为到处惹人嫌,才落到这般田地。
  你还算幸运呢!这世上比你歹命的人可多着呢!”
  佐知子盯着绳索望。
  “可是,我得去服刑。十年二十年吧……”
  “现代人七十才开始呢!十年二十年又算得了什么!你还年轻,服完刑出来,还可以尽情享受人生嘛!”
  佐知子珠泪不断。
  “对啊……。是了!谢谢你!谢谢!”
  “乐观点啊!”
  流浪汉摇晃着离去。
  佐知子站起来,脚步稳实地踏去,走出公园。
  福尔摩斯从树荫后露出来,喵喵地叫。
  片山慢慢地点头心“要杀仲道希代,凶手必须先知道仲道希代所在之处。而在那暗淡的公园里,最清楚各个角落的该属佐知子。”
  一旁的河内慢慢地叹气。
  “内人可能因为看到我教仲道小姐演技,而误会了。”
  “她本来就怀疑你和仲道希代之间了。而且很难叫她想到仲道是真的自愿演体角色的。”
  “我没想到内人会有那种感受!我这个先生,真是失职!”
  “她犯罪时,为引开别人的注目,就选择大家注意比基尼女郎跳舞时做案。
  “因为要下达指示是自己的工作,与其远离众人.不如女扮男装,混到她那边……”
  “可是——”晴美说,“没有人像我哥这么怕女人的!”
  “别开玩笑了!”
  片山拉下脸来,“总之——您太太若出来自首,她的心情一定不一样!”
  “非常感谢!”
  河内深深地点头。“我也一起去。!
  河内从后面追佐知子而去,而晴美望着折断的树枝说:“这树枝弄断了,是不是违反损害公物法?”
  “嗯……。但是,它也救了人!”
  “那名流浪汉实在逼真!武井日后可望大有发展哩!”
  “别吵人了,走吧!”
  片山走出去,“喂!福尔摩斯在那里?”
  一看,原来它正咬着绳索,拚命地在解开它。又从附近找到一个废弃的金属杯,约一公升容量,用嘴咬,用鼻顶,把它弄到折断的树枝旁来。
  “噢!不愧是福尔摩斯!”
  片山灵机一动,“醉酒后,便折枝,这实在是玩弄花招呢!”
  “连休嘛!赏花客烂醉如泥亦是稀松平常。好!我们开始动手收集吧!”
  晴美和片山立刻自就近的垃圾桶,抬取空酒罐,破席子。
  不照平时时间出现的“拾荒者”的片山等的活动,使得那些流浪汉都惊讶得抬起头看,不过,又耸耸肩再度梦周公去了。
  真是个春意方酣,睡意正浓的夜晚呢!三毛猫的播篮曲
01
  “我真是一流人才!”
  那男的以一副复杂的表情说道,“可是,那是件坏事吗!或许,可以说是因我之故吧!”
  片山义太郎正沉思着。
  所幸自己不是一流人才,真好!
  这社区洋溢着正月晴朗的阳光。
  当然,晴朗的天气不只眷顾这社区而已。整个东京地方,处处可见晴朗的天气。
  可是,毕竟这社区受惠于晴天的。
  高楼大厦栉比鳞次,而阳台上晒的各式各样的棉被,毛巾,抹布还有床单等,同时出笼之下,更显得壮观异常。
  约十点左右,家家户户的吸尘器和洗衣机的声音,如雷贯耳,每日这时的电力消耗量,大概颇为可观吧!
  照平时,这些送先生,孩子出门,打个小盹儿,醒后看电视看到过正午,不太活动的太太们,在这朗朗晴天,展现平时未多见的早起,开始整理家事。
  天气影响人类的心理,着实不小。
  上午十点,尚未看到出来外头闲聊的家庭主妇或孩子,使这社区更显得冷清。再过一个钟头,那些早些完成家事的第一梯次主妇们,会带着小孩,到外面来玩耍吧!
  “——怎么搞的?天气这么好!真是混蛋!”
  北田卓郎火药味十足地喃喃道。
  北田所开的车子,现在进到这社区里来。
  要是平时,一定会有几个主妇从阳台往下俯望北田的红色车子,然后——“哎哟,北田先生又是早上才回来呢!”
  似乎是自言自语呢!不过,今天可不同了,家事多了的缘故吧,阳台上半个人影也没有。
  北田把车停进停车场,出到外头来。蓝蓝的天空,有些令人昏眩。
  来点乌云或许会好些吧!
  大家一定觉得北田是个古怪的人,而北田卓郎本人,可是一家大规模的制药公司的一流人才呢!
  在公司旺季时,北田回家的时间,总在上午——不是两点,三点,一点也不费事的时刻,而是上午九点,或十点几近正午的时刻。
  当然,当天上班的时刻不是九点,如果是九点,可就连睡觉时间也没了。
  然而,一天干均睡个五个钟头,若不熬过去,可就失去当一流人才的资格了。所以北田一直是很努力地在撑着。
  “一流人才”这名词,在充满憧憬的这时代,早已如同了氟的皮球。
  现代的一流人才,不是孜孜地工作,而是适时给自己放假,偶尔陪陪小孩,太太去作个小旅行,这乃是这一代年轻人的想法呢!
  北田抱着公事包,大大地打个呵欠,朝自己住的那栋公寓走去。
  北田卓郎,今年三十八岁。
  是往往将疲劳留给明天后天的精力充沛的年龄。
  想必是愈想恢复体力愈不能休息,多年来的疲劳层层叠叠的,难以恢复了。
  就这样下去吧!
  其实最近,北田也开始思考这些问题。
  和妻子由纪子说话的时间和机会几乎没有。
  进入自己住的那栋,按了电梯的钮。又打了一个大呵欠。
  好歹总是连夜飞车回来。他刚从大阪出差回来。
  在新干线上睡一觉也可以的,可是拿太多行李了,又不是自己开车,总是不方便。
  已有一周没回家了。
  明天真想请个假。——对于自己突如其来的这种想法,北田有些惊讶。
  到目前为止,他想都没想过要请假的事呢!
  对了。——虽想请假,可是再回到公司看到那堆积如山的工作,直叫人不敢请假,于是,恶性循环之下……。
  和由纪子结以来已五年了。她比自己还小十岁,是一位乖巧女性。
  虽谈不上美人,但气质不错,又不唠叨,不管假日或周日,先生要上班就会早起准备早餐。
  当然他们也不是恋爱结婚的。
  北田根本连恋爱都抽不出时间。
  是由亲戚介绍。利用公司午休时间相亲,只吃过两,三次饭就结婚了。
  当然,蜜月旅行全免,真可谓稀罕的一对。姑且不论结婚典礼当天,本来他还打算当天黄昏出差的,后来被媒人训了一顿,只得在市内的旅馆待一夜。
  隔天再由旅馆到公司上班。
  由纪子倒是半句怨言也没有。
  像这种夫妻生活,当然不会有小孩子。不过,好不容易,他们第一个男宝宝在一个月前出生了。
  北田本人则还没正眼瞧瞧自己的宝宝呢——这个月实在是太忙了。
  这样下去实在不行……。
  进入电梯,按了六楼的按钮,北田再度打个大呵欠,遂闭起眼睛养神。
  咚!电梯一摇,门自动打开。
  沿着长长的走廊晃。自己的家是六一五号房。
  家家户户的大门整齐地排列着,走廊里放眼可见,尽是些娃娃车,三轮车小孩子的哭声,笑声,响彻走廊。到底是那间?
  猫的叫声传来,北田心想:“乖乖!”
  这社区是禁止人饲养猫,狗等小动物的,不如谁家竟敢偷偷地养起来了。
  北田也不是那种会居泥小事的人。
  六一五号。好了!终于到了!
  按了电铃。
  “那一位?”
  对讲机传来由纪子的声音。
  “我回来了!”
  门立刻打开。
  “你回来啦!”
  由纪子以平稳的语调说。她不是属于那种容易流露热情的人。
  “好累!”
  这句话都成了口头。
  “要不要睡一觉!”
  由纪子边把先生的外套挂好边问道。
  “嗯,先吃个饭吧。好想洗个澡!”
  “那我先准备热水。”
  由纪子进入浴室。
  北田一边解领带,一边解开白衬衫的衣扣,喘着大气呢。
  总觉得心情不太舒服——怎么搞的?
  北田自己也不知道。
  每每迟归回家,家里空荡荡地没人在,也是常有的情形,而回到自己的家,当然会有一种放松心情的感觉。
  可是总觉得那里怪怪的。
  到底是那里怪!好像踏入别人家里,那种陌生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
  北田耸耸肩,或许是太累的关系吧!也可能是一个礼拜没回来的缘故。
  “马上可以洗澡了!”
  由纪子回来说。
  “倒杯茶给我!一郎呢?”
  一郎是他们宝宝的名字。由名字可想而知,是怕浪费太多时间去想而决定的简单的名字。
  “是长男嘛,叫一郎可以吧?”
  北田说。由纪子附和!
  “可以啊!”
  一点也没有反对。
  “他还在睡。”
  由纪子边倒茶来,边说。
  “真的?——他没生病吧?”
  由纪子浅笑。
  “宝宝刚出生半年内,都有免疫力的!”
  “噢。他不太哭闹吧?”
  “是呀!”
  “还是安静些好。我可不希望他半夜吵人。”
  北田又打呵欠,“待会见在浴缸里,搞不好我会睡着呢!”
  “你反正也不常回来,宝宝即使半夜哭了也吵不到你,不是吗!”
  北田有些迷惑。因为由纪子的口气好像在责备他。
  而她这种责备的口吻,对北田而言,还是头一遭。
  “嗯,或许是吧。”
  北田暧昧地说。
  “今天还要到公司吗?”
  “还不知道。下午打通电话进去看看!”
  大概还是会到公司吧!一向如此的。
  由纪子心里一定很失望吧可是这时她的神情,又不像平时所看到的她……“喂,你还好吧!”
  “咦!”
  “你好像看起来很累?”
  “真的吗?……不会啊!”
  “喔,这样就好……”
  北田啜着荼。
  “我去看看水满了没?”由纪子站起来。
  北田又焦躁起来。这和疲倦不一样,而是一种不同的焦躁感。
  不知是什么东西总觉得那根筋不对劲。
  就宛如玩拼图游戏,最后一片总和最后留下的空间不甚吻合的感觉一样……。
  北田摇摇头可能是自己太累了。
  对了,还没看看一郎呢!
  北田走向里边的房间,因窗帘拉上,有些黯淡无光。
  北田慢慢走近娃娃车旁。
  然后,往里头看……。
  “怎么还不结婚!”
  被如此问的晴美,瞄了石津一眼。
  “对啊,天不从人愿啊!”
  晴美故意叹气地说,“我哥哥实在太烦人了哩!”
  “所以啦,你要是跑掉了也无伤大雅嘛!”
  怂恿着晴美的是她学生时代的老朋友,中里泰子。
  当然,中里是现在冠夫姓后的姓。自结婚后,小两口就住在这社区了。
  新婚不到半年,所以膝下犹虚。
  “日子好无聊,你常来玩嘛!”邀着晴美。
  晴美则是好不容易叫那个“自称是男朋友”的石津开车送她来的。两个人——不如说是两个人和一只猫一起来。
  三毛猫福尔摩斯——这只驯服的小猫咪,正在客厅的一角,吸吸啜啜着它的牛奶。
  “你先生常常晚归吗?”
  晴美端起红茶,边问。
  “对啊,不是九点就是十点。”
  “喔,那很辛苦呢!”
  “我不会啊!倒乐得轻松!连晚餐他都在外面解决,我不是可以一个人逍遥地想弄什么吃就弄什么!”
  “是不是现代的夫妻都如此啊?”
  “大概吧!”
  中里泰子点点头,“像我们隔壁邻居的那些先生,压根儿就没见过,虽然家家户户的太太们彼此认识,对于别人家的先生,几乎没人认得的!”
  “大家都太忙了?”
  晴美感慨地说。
  “你哥不是刑警吗?一定也很忙!”
  “他呀!是刑警“窗边族”老头子了,根本没大碍事的!”
  “咦!警界里也有“窗边族”啊?”
  “那当然!什么时候会被请走路还不知道呢?所以,自然也没有小姐敢将终身托付给他了!”
  片山义太郎这时一定在办公室里打着喷嚏。
  “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天气,不忙着洗衣服吗?”晴美轻松地说。
  “没关系啦!又没有小孩子,衣服才几件而已!咦——是谁呀?”
  玄关的电铃声响起。
  “是不是有客人来了?”
  “不可能的!一定是推销员!我来把他赶走!”
  “如果是这样,叫这位石津先生去好了,他最在行了。”
  “拜托你了!”
  很少有事情觉得自豪的石津,这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马上把他轰走——”“等一下!先确定一下是谁嘛!”
  晴美急忙制止。
  泰子对着对讲机:“请问是那位?”
  喊着。
  “对不起——我叫北田。”
  浓浊的男音。泰子头一偏。
  “啊,是隅壁的!”
  吐吐舌头,走向玄关。“真难得!可以见到那家的先生了!”
  “不用轰他走了吧!”
  石津觉得无趣地说。
  福尔摩斯抬起头,又扑扑扑地跟着往玄关走。
  “你要干嘛?”
  晴美问。福尔摩斯不予理会地,继续走向玄关。
  真是怪哉,晴美皴皴眉头,看福尔摩斯的样子,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先请里边坐。”
  泰子一脸疑惑的样子,带领一中年男子进来了。
  可能是刚由公司回来,一副白衬衫上班族的装扮。给人的印象是好疲倦,好疲倦的男人。
  唯一较特别的是——手上拿着一个似乎是芭比娃娃的东西。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泰子满脸疑惑地问。“那——这个娃娃是……”
  “是我家的宝宝——”那中年男子说。
  “咦?”
  “化成这个塑胶娃娃了!”
02
  “可能是个神经病!”片山说。
  “你说他是神经病,说婴儿变成芭比娃娃!”
  晴美瞪着哥哥说教道:“请你再认真想想嘛!”
  “哎呀,随你便啦!”
  片山沉着一张脸,“我快累死了!”
  “你的意思是可以因为很累,而忽视可能爆发的案子!”
  “喵呜!”
  “你看!连福尔摩斯都这么说!”
  “你不要随便翻译它的话!”
  片山叹息着:“那他们说要怎么做呢?”
  “问题出在太太这方说的,和先生那方说的,根本是天壤之别呢!”
  “咦?”
  片山边打着呵欠,“总之,我饿死了,你可不可以做个晚餐!”
  “等我们话谈完啊!”
  片山只觉一片昏眩。
  晴美想想,有些过意不去吧,便去冲茶来给片山。
  “话还没说完时,可不准喝完!”
  “好残忍!罢了!你说婴儿不儿了,是吗?”
  “照先生所说,是如此。”
  片山眨眨服。
  “那太太方面的说词,婴儿并没丢了,是吗?要是如此,到屋内看个清楚不就得了!”
  “事情才没那么单纯,对不对?福尔摩斯?”
  “喵呜!”
  “听了北田先生的话,我和泰子都吓一跳。当时我就判断,一定是太太得了育婴精神病之类的,才会把婴儿给杀了。”
  “老生常谈罢了。”
  “别说得那么轻松,这可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哩!”
  片山心里一阵迷茫,为什么从刚刚到现在自己总是火气那么大!当然片山也只在心里反省,并没说出口,如果说出来了,一定又遭臭的冷嘲热讽了。
  “后来,我和泰子便立刻赶到隔壁家去。”
  “那家的太太和泰子熟不熟?”“泰子!看起来好像不熟。大慨是北田和泰子家是最近这一次才有往来的,而且,听说北田的太太由纪子不太和人交往呢!”
  “是不是文静乖巧型的!”
  “对!很少出去走动,一些社区的聚会什么的,好像都不参加。”
  “这和现代的年轻夫妇有啥两样?”
  “可是由纪子可不年轻了,都二十八岁了——不过,倒是比你年轻啦!”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片山又拉下脸。“那这位太太到底说些什么了!”
  “她说啊——”“你们说我把婴儿……”
  北田由纪子听了晴美等的话,瞪大眼睛地说。
  “我先生也那么说吗?”
  “嗯……唔,好像是这么说的。”
  泰子望望晴美,“对不对?”
  “是的。所以,我们才很惊讶——”“这是怎么回事呢?”
  由纪子皱起眉头,突然变了脸色,“我一直觉得他刚出差回来,好像那里怪怪的。后来,我帮他放洗澡水,一出来客厅,他就不见了……我就想可能他去买包香烟吧,谁知道他到你家说这样的话——”说话到此。
  晴美和泰子互相对望。
  样子实在太奇怪了。不,样子奇怪是当然的,只是因为她和预期的差太多了,才更让人觉得奇怪。
  “那么——事实究竟如何呢?”
  晴美问道。
  “我们家根本没有宝宝!”
  “你说什么!”
  “我们家里就只有我们夫妻俩,并没有小孩子。”
  晴美对由纪子这始料未及的一番话,哑然相对。
  “我先生他一直想要有个孩子。”
  由纪子继续说。“可是,却都没成功……”
  “那么你先生的说法!”
  “那个人是太累了。这阵子他几乎不眠不休地工作,太逞强了,如果,他肯考虑一下自己的年龄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你先生有什么地方想法不太一样?”
  “会不会得了神经病?他一直渴望有孩子,而事实上又力不从心……”
  她反而指认丈夫是神经病了。
  “可是,他说娃娃车里放着芭比娃娃的呀!”
  “娃娃车?”
  由纪子站起来,走向屋内,拉开房门。“请你们参观一下吧,根本没什么娃娃车!”
  果然,那很普通的六张榻榻米大的房间里,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东西像是娃娃车的。
  “芭比娃娃一定是指放在衣柜上的那个东西!”
  由纪子说。
  晴美望望泰子的脸。当然,只有一个意思。
  那就是即使再少往来的隔壁邻居,有没有小婴儿,应该是最清楚的。
  可是,泰子一点自信也没有。
  “对不起——可是,嗯,我曾听过婴儿的哭声呢!”
  “是朋友带她的宝宝来家里玩啦!一定是那宝宝的哭声!”
  “喔……”
  “总之——”由纪子说,“说什么我杀了婴儿,根本没有!我会和我先生好好谈的!”
  “那就好。”
  晴美等真希望赶快离开北田家。
  到了走廊,晴美低声问:“泰子,你仔细想想嘛!连膈壁邻居有没有小孩子都不知道吗?”
  “不要这样说嘛……”
  泰子面有难色,“我自己又没小孩,而且,也没机会跟她说话呀……”
  “所以啦,哎呀。”
  晴美扼腕,“真伤脑筋!我们待会儿怎么跟她先生回话呢?”
  “晴美!你想想看!你是名侦探嘛!”
  “别乱拍马屁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他们夫妇俩对质一下,不就知道了。”
  两人进入泰子家中。北田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
  石津似乎为了给北田打气。
  “喂喂,你昨天有没有看棒球,不然,拳击也好——女子摔角你看了没!”
  等等之类的话。当然,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晴美等一入门,北田立刻打直坐正。
  “实在是很抱歉,承蒙你们的关照。”
  直道谢的。
  见他不直接问结果如何,可能是害怕听到结果吧。
  “嗯……这个……”
  泰子结结巴巴起来。
  “我想,你还是亲自和你太太谈谈比较好。”
  这次换晴美说。
  “我知道!”
  北田稍微放松神情地站了起来。晴美却认为,他连——“不要紧的!应该没事的!”
  之类的话都没说,想必他已觉悟事态非常严重了。
  “诸多之处烦你们了。”
  北田低头致意,走出门。
  “怎么样了?”
  石津问。
  晴美沉默不答。因为她知道要解释到石津理解的程度,尚需一番唇舌呢。
  “——事情会变得怎样呢?”
  泰子摇头,“到底是先生怪异?还是太太有问题呢?”
  “天晓得!”
  晴美有些不耐顿地说。——毕竟身为名侦采“虽然只是自称”,要承认自己不知道,实在是满难开口的。
  “可是,有没有孩子,应该是很客观的事啊!”
  晴美说,“当然,我们要不要开口问,又是另外一回事。”
  晴美补上这个难得一听的柔弱语气的意见。
  “——然后呢?还有其他进展吗?”
  片山问道。
  “没有!”
  “那么,也就是说什么事也没发生嘛!快去弄饭来吃吧!”
  片山用几近哀求的声音说。
  “——可是,我实在很担心呢!”
  晴美无可奈何“或许吧!”地边准备东西给哥哥吃,边说道。
  “让他们夫妇俩自行解决最好!”
  “可是,如果他们本来有孩子的,现在孩子却不见了的话——”“喂!太牛角尖只会议事情更加复杂化!不要这样了!”
  所谓的命运女神,还是用女神恰当,因为女人嘛,几乎不用说,是会等片山吃完饭的,所以自然也让电话在片山吃完饭才响!
  果然,一这样想,片山才吃完钦,铃铃铃地电话便响起来了。
  “喂,片山公馆。喂!喂!”
  晴美手握听筒,皱着眉头,“——怎么没声音!是不是有人恶作剧!——喂!喂!”
  “啊!是晴美吗?我是泰子啦!”
  听筒那端传出泰子惊慌失措的声音。
  “喂,怎么回事!”
  “不得了了!快点来!”
  “怎么了嘛!”
  “北田先生他——反正问题严重了!你快点来!”
  虽然情况如何还是搞不清楚,总之,“严重”总错不了!
  而要晴美出动,也只需这句“严重”就够了。于是,她立刻催促片山出发。
  福尔摩斯当然也一道去。
  没听到石津的声音——如果这时他在场,也一定同行的!
  或许因为已近深夜十一点了。从公寓出发到中里泰子住的社区,出乎意料地,很快就赶到。
  出了电梯,一眼就看到中里泰子在走廊上。
  “泰子!”
  “啊!晴美!你线算来了!”
  泰子跑过来。
  “是怎么一回事?——对了!这位是找哥哥。”
  “喔!对不起!我刚才还在想你和白天来的那一位不一样呢。”
  片山心想,这不是废话吗!他可不希望有人拿他和石津相提并论。
  “北田先生怎么了?”
  “你先进来再说!”
  泰子打开自家的门,说道。
  北田坐在荼室里。——背有点驼,似乎苍老许多。
  “我先生还没回来!”
  泰子说,“刚刚有人按铃,我出去应门,结果是北田先生呆呆地站在门口……我问他话,他好像都听不懂!”
  “是不是受到刺激!”
  片山说着,便走向北田,结果反而呆住在那边。
  北田空洞洞的眼神正望着上空。而垂下来的双手,满是污黑。
  而这污黑状,好像是血呢,“——你看,他手上沾的,可是血?”
  泰子嗫嚅地说。
  “很像呢!”
  片山回过神来说。他一向对血有恐惧症,今天这样的表现还算不差。
  “隔壁家里如何?”
  晴美说。
  “我太害怕了……实在没办法过去看看!”
  泰子双手紧握地说。
  “我知道了。你留在这里!哥!我们过丢看看!”
  “我看找也留在这里好了!”
  “你说什么?”
  片山没办法,只好跟着晴美出来,来到走廊。福尔摩斯当然也是扑扑扑地蹬着跟来。
  “不是那边啦!在这边!就是这家!门没关呢!”
  里面有些暗。
  “开一下灯!”
  片山往里头一探,说着:“你自己开一下嘛!”
  一按了钮,电灯大放光明。
  “——有人在吗?”
  片山喊着。
  “由纪子小姐!——我是白天来打扰的那个人……”
  晴美往屋里走,又驻足喊道:“哥——”“嗯?”
  ——有个女的倒在那里!
  面朝上,浑身是血。片山则脸色一片苍白,连忙闭起眼睛。
  “是由纪子小姐?”
  晴美悄悄地弯腰一看,“——已经断气了。是被砍死的!”
  一把菜刀掉落一旁。
  “——快拨电话!打110……”
  “对啊你要是早点有反应就好了!”
  “现在才说这种话有什么用!总之,要快点报案!而且,也要看好她先生才行!”
  “哥你去看好他就行了,我来打110!”
  “好!就这么办!”
  片山稍稍松口氟地说。对他而言,愈快离开流血现场愈好呢!
  这时,福尔摩斯却对着走廊。
  “喵呜!”地叫起来。
  走廊此时也咚咚地响起一阵跑步声,然后“谁来一下?”
  有人叫喊着。
  “是泰子!”
  晴美飞奔至走廊。
  只见泰子趴在走廊上。
  “怎么搞的?”
  “晴美!刚刚北田突然要飞奔出去,我想阻止,却又被他甩开——”“从那边跑了!”
  “对!沿走廊跑掉了!”
  片山立刻往那方向追了出去。
  然而,在这气派的社区里,走廊却是狭窄得可怜。而且,这里三轮车那边娃娃车乱摆着,还有门往外头开的!
  而片山也不是没注意到这些,可是,偏偏就撞到三轮车,便往门一倒,而门顺势而开等等糗事都发生了。
  当他注意到,欲打住脚步,却都太迟了。片山虽然极不愿意,却和这钢铁门都打了交道。
  眼睛里是金星,火花都冒出来了。片山晕头转向之余,却成功地再走回原地。
03
  “实在是难看死了!”
  晴美边帮片山在下巴贴上胶布,边发牢骚地说。
  “喂!很痛呢!能不能轻一点!”
  片山惨叫起来。
  晴美故意将最后一块胶布用力一贴,一边说!
  “痛,痛,痛死我了!”
  片山跳了起来。
  福尔摩斯似乎在嘲笑地,“喵!”叫了一声。
  “对不起!”
  泰子很过意不去地说,“——都是我太多嘴了……”
  “别这么说了。人死不能复生。”
  “其实这还不是别人家的事!”
  片山觉得闷闷的,而法医也已赶到隔壁北田的家里。
  “必须要缉捕北田才行!”
  片山边走到走廊边说,“他可能早就跑出社区外了!”
  “我们已经完成追缉手续。”
  从北田家门一闪而出的是石津。
  “这块贴了就好了!”
  “你也来啦!”
  “对啊!我早有预感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然而石津的预感,除了和食物相关的事以外,是非常罕有的哩!
  “——南田先生呢?”
  片山再度进入北田家。
  “我正要找你!”
  法医南田回过头来。
  “喔!您来得可真快?”
  “我是在你悠哉休息的时候来的!”
  一如过去,嘴不饶人。
  “是当场死亡吗?”
  “大约是。是她那满怀妒意而发狂的先生所干的吗?”
  “嗯——这个嘛……”
  “嫉妒足以使人发狂的!”
  南田深省地说。
  “您怎么这么清楚?”
  晴美问。
  “那当然!我可说是拥有“嫉妒学”学位的哩!”
  “真的!”
  “总之,这案子的内情,除了小孩子的事之外,一定远有许多事待查的!”片山抚着下巴说道。
  “小孩子?什么呀?”南田问道。
  “嗯,事实上——”当晴美要陈述时。
  “喵呜——”声音传来。
  “福尔摩斯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叫声呢?”
  晴美回头一看。
  “喵——呜!”
  “喵!”
  ——这完全是从别人家里传来的。
  然而,这却不是猫叫!是人——很像婴儿的哭声……“哥!你听听——”“嗯,这好像是婴儿的声音呢?”
  好像在回答晴美的问题一样。
  “哇——!”
  那婴儿的嚎啕大哭声传了过来。
  “在柜子里!”
  片山说。
  晴美跑过去,一手拉开柜子门。“啊!”
  就在柜子里的棉被上,端端地摆了一个满脸通红,嚎哭不停的婴儿。
  ——发现这小东西之后,烦的在后边。
  晴美无论怎么哄,都不能叫他停止哭泣。而泰子因为自己还没小孩,说什么也不敢抱,“喂!石津!”
  片山喊道,“你到附近买罐牛奶来,给这小东西喝!”
  “好!”
  石津飞奔而出。
  “喔!乖!乖!不要哭喔。真伤脑筋!”
  晴美手抱婴儿,内心忐忑难安。
  此时,凶杀案现场,却一变成了托儿所。
  好不容易石津在附近找到一位太太,要来给这婴儿奶,婴儿才止住不哭。
  “哇,真不简单!”
  片山喘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晓得!只知道有个小东西呢,”“为什么她要撒谎呢?”
  泰子搔头问道。
  “咦,福尔摩斯你怎么了!”
  晴美看福尔摩斯直用头去顶刚才那柜子的下方,便问道。
  “一定有什么蹊跷!”
  片山将塞得满满的抹布抽出之后,原来是些像是散落的家具的东西。
  “一定是婴儿床!”
  晴美高喊。
  “好像是。——这么一来,还是丈夫的话比较正确哩!”
  “我们来组合看看!”
  晴美和片山兄妹俩便开始这里一片,那里一块地动起手来。
  “你们搞什么呀?”
  南田法医瞪圆了眼珠叱道。
  “组合婴儿床。”
  “是吗?那借我看看!”
  南田推开片山,“看!这根棒子要在这里!喔,不行不行!对了,这里要先放板子!——没错?喂!把螺丝锁紧!”
  石津从厨房取来螺丝起子,便使劲儿地拴起来。
  “不必太用力,否则会弄坏的!”
  南田说,“——好了,大概是这样子了!”
  一张漂亮的婴儿床终于组合完毕。
  “真叫人吃惊!”
  片山望着南田,“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要确保家庭的幸福和谐,的确霈要这东西哩!”
  南田冷静地说。
  “可是,如果真的如此,那由纪子为什么又要把小孩子藏起来!里面必有文章!”
  晴美沉思道。
  “对呀!而且,蓄意将婴儿床拆散,再一一藏人柜子里,不是挺麻烦的吗?”
  “真叫人想不通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福尔摩斯却在这时候绕着体转,仔仔细细地搜寻起来。
  “喂!猫先生!”
  南田喊道,“你不必找太多线索了,否则我就要失业了!”
  福尔摩斯在死者的肩膀附近驻足下来,喵地叫着。
  “发现什么了吗?”
  晴美凑近,跪下来看。
  福尔摩斯用前脚不断地抓着死者的肩膀。
  “肩膀怎么了吗?”
  晴美皱眉道,“——你要告诉我什么呢?”
  “喵——呜——”福尔摩斯突然焦躁起来,声调都提高了。
  “喔!对了!”
  晴美眼睛一亮。
  “怎样?”
  “哥!你看!这里,衬衫肩膀的地方!”
  片山尽可能不看到血迹地说道。
  “那里又怎样?”
  “有缝的痕迹!而且看这线痕,缝得相当粗糙哩?”
  “话是没错!这一定是便宜货!”
  “你说什么嘛!即使再便宜,也不可能有这么粗糙的缝痕啊!”
  “那么——”“一定是匆忙之间要把这个破绽的地方补起来的缘故嘛!而且,那个人的手一定很笨拙!”
  “怎么说呢?”
  片山说着,又慢慢地点头。“也就是说,凶嫌和死者发生争执!”
  “然后衬衫被扯破了!”
  “还特地将它补起来,这家伙真倡狂!”
  “对了!”
  “咦?”
  “是北田先生啦!你记得他刚才的模样吗!你认为他在杀人之后,有时间来补这扯破的衬衫吗?”
  片山思索起来。
  “话是没错!可是,这样一来,他就不是凶手罗!”
  “是有这个可能性,不过,还是要先找到他才行!”
  玄关处传来男子的声音。
  “对不起!”
  “是我先生啦!”
  泰子急忙走去接应。
  “喂!发生什么事了吗?”
  “问题可大哩!啊!这一位是片山先生!”
  晴美和片山出来照面,发现对方是位年轻,身着西装的男子。“我叫中里。”
  他点头道,“我刚刚在楼下听说北田先生的太太被杀了!”
  “是的,实在烦泰子——喔不!你太太很多!”
  晴美说。“泰子,该回家了,这里都是我们的事了。”
  “嗯,如果有什么事,跟我联络!”
  “我知道!”
  中里偕泰子回家后,晴美望望片山。
  “怎么样!”
  “什么事怎么样?”
  “向往夫妻生活吧?”
  “你铙了我吧!”
  片山愤然道。
  翌晨,片山被晴美叫醒。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是习惯而已。
  “求求你,让我再睡一会儿吧!”
  片山睡眼惺忪,打了个大呵欠。
  “好呀!再睡可以呀!只是,如果你不一起来吃早餐,就没人帮你收拾了!”
  “夫妻的家庭生活是不是也如此!”
  “那当然!大家都很忙呀!”
  此时,晴美已整装待发。
  “还没找到北田吧?”
  “好像是。不过,凶嫌也可能另有他人呀!”
  “我知道啦!可是,如果一宣扬出去,课长又要烦人了哩!”
  片山开始吃起火腿蛋的早餐。
  “啊!福尔摩斯也起来啦!”
  福尔摩斯姗姗地走出来,前脚一蹬,伸伸懒腰,尾巴又抖了抖。
  然后,便悠哉地舔起自己的脸——当然,这些惯有动作,如果直盯不放,也是有点奇怪。
  “福尔摩斯要不要来片火腿!”
  于是晴美从片山的盘子,取出一片火腿。
  “喂喂!”
  “没关系啦!你还有两片嘛!”
  片山只得继续吃他的早餐。他早已习惯这种差别待遇。
  “那个小宝宝不知道好不好?”
  “应该不错吧!那附近的太太们会帮忙照顾两,三天的!而且她们还说,孩子还小,反而比较好带哩!”
  “如果要让北田先生就逮的话……”
  “我想他的亲戚朋友看到报纸,应该会跟他联络!”
  片山好不容易张开了全部的眼皮,端起咖啡正要喝时,电话铃响起。
  “咦!谁会在这时候打来?”
  “一定是石津那家伙!来讨早餐吃的啦!”
  “是吗?”
  晴美接起电话,“喂,片山公馆。”
  “是晴美!你快来!”
  “泰子啊?你在说什么?”
  “拜托!你马上来!”
  泰子的声音高了八度,“我家隔壁那位太太”“咦!是由纪子小姐?她不是被杀了——”“是她回来了!”
  晴美不由得哑然。
  这一天晴美当然没去上班。
04
  “那么,被杀害的是你姊姊?”
  晴美反问道。
  “是的。]北田由纪子——当然这不是她的鬼魂——沉着地回答着,“是家姊则子。”
  在一旁的正是睡得香甜的小婴儿,名叫一郎。
  “可是你们实在太像了!”
  泰子一副仿佛在梦中看到这情景的表情说。
  “我们是同卵双胞胎。我和我先生交往以来,她一直在国外留学,所以我姊姊和我先生彼此也没见过面。”
  “这样子啊!”
  晴美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片山问道。
  福尔摩斯依偎着片山或许该说片山依偎在福尔摩斯身旁。
  “事实上,这阵子我照顾这小宝宝,睡眠相当不足,都快崩溃了——而四天前家姊返国来找我。”
  “她来看小宝宝的吧!”
  “是的!”
  由纪子点点头。“家姊生怕我太劳累,便一一询问我生活点滴。而我平常也不是守得住话的人,一不小心便将我先生几乎每晚迟归,时常出差,经常不在家等种种心里的不平,都倾吐出来了。”
  “那也不能怪你!”
  “家姊听了之后,非常偾慨。可能她旅居国外多年,观念里认为家事或照顾下一代,应该是夫妻俩!一同分担的事。”
  “原来如此!”
  “她就说要向我先生提出意见看看……。我因为多年来积压下来的劳累,于是便同意照家姊的意见去做。”
  “也就是说,她代替你去和你先生谈?”
  “是的。”
  由纪子点点头,“家姊在国外时,曾工读帮人带小孩,所以照顾起婴儿来,驾轻就熟。所以,就叫我回娘家好好度个两,三天假。而刚好选我先生出差回来的那天,我再回来。”
  “那么说你回娘家去了!”
  “是的。可是,昨天早上我接到姊姊的电话,说是有好玩的事情。”
  “她是指骗你先生的事?”
  “她假装成我,要对我先生教训几句,让我先生感到有些吃惊,然后重新再来,改掉完全以工作为中心的生活习惯等等。”
  “原来如此。所以,她就表演了她的演技。”
  “刚刚听了中里太太的话。我觉得有点惊讶!虽然我明白家姊那么做完全是为了我,不过,也实在有点过分。”
  “对啊!可是,你先生他真的把你姊姊当成是你呢!”
  “他这么误认,才叫我更觉孤单呢!”
  由纪子叹气道,“还牺牲了我姊姊……可是——”看了片山一眼。
  “她绝不是我先生杀的!他绝对做不出那样的事!”
  如哭诉般地说。
  “这点必须详加研究。”
  片山说,“可是,毕竟找不到你先生出来作证”“是的。——他会跑到那儿去了呢?”
  由纪子不知所措地将目光移到婴儿身上。
  “今后,你有何打算?”
  泰子问道。
  “那屋子实在是……我想我会带孩子回娘家去,我先生若是知道我还活着,应该会回来的。”
  由纪子一边说,又一边叹气起来。
  “实在搞不懂!”
  片山站在命案现场,搔头道。
  “这里或许可以发现什么?”
  晴美边绕屋子里转,边说。“则子假装成由纪子,迎接北田先生归来。而婴儿失踪的事,一定也是则子用来给北田先生棒喝的一招。”
  “这一棒喝是不是敲得过重了?”
  “或许吧!让北田先生濒临绝望边缘呢!”
  “会不会北田先生一生气和妻子吵起来……”
  “可是,如果发生争吵,则子应该不会保持缄默啊!”
  “你的意思是?”
  “想想嘛!她已经让北田先生很吃惊了。后来北田先生从泰子家再回来时,该是则子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了嘛!”
  “对啊!说得也是。”
  片山点点头道:“可是,会不会则子说了,而北田根本不相信!”
  “可是,夫妻毕竟是夫妻嘛!如果讲明了,还有什么不能证明她不是由纪子的!”
  “是吗?”
  “如果需要,一通电话可以马上联络到回娘家的由纪子,不就解决了!”
  “说得也是!”
  片山点点头。
  “如果,则子小姐和北田先生解释之后,获得北田先生的理解……之后,会怎样呢?”
  “天晓时!总之,有人来把她给干掉了!”
  “是啊!可是——”晴美突然止住话语。
  “怎么了!”
  “喂,如果被杀的是则子小姐的话!”
  “这不是已经是事实了?”
  “不是啦!我是说别人知道则子的身分,而把她杀了!”
  “是这样啊!——那就是说有一个怨恨则子,而且又知道这次事情的安排的人……可是,会有这种事吗?”
  片山等人回到泰子家,针对这点,询问由纪子。
  “——恨家姊的人?我想,应该没有。”
  由纪子摇摇头,“家姊长年在国外求学,在日本根本没什么朋友,而且,她也才刚回国!”
  “有没有人知道你姊姊代替你的事?”
  “应该没有。”
  由纪子说,“连我也是昨天早上才听我姊姊说的。”
  说得也是。这时晴美的论调,不得不推翻。
  突然门打开了。
  “对不起!”
  是石津的声音。
  福尔摩斯立刻在眼前喵地叫了一声,害得石津吓得跳了起来。——他的“恐猫症”已经改善许多了,可是,还是因为没有心理准备,似乎又吃了一大惊:“怎么样?”片山问道。
  “啊!你还在这里啊?”
  “有什么事吗?”
  “是的,事实上我是来传话的。南田先生说那位被害人的衬衫肩膀有缝线的痕迹正说着,石津突然望见由纪子。
  “噢!你们有客人吗?”
  然后,又楞了一会见……突然张大眼睛。
  “鬼,鬼!”
  高呼之后便住走廊飞奔而出。
  “喂!等一下!”
  片山忙从后全I追,“不是啦!你搞错了!事情是这样的——”飞奔至走廊的石津,突然停下脚步。害得从后急追的片山,与他的背部撞个正着。
  这两人同时跌坐在走廊上。
  “你搞什么嘛!”
  “片山先生!是你自己不注意看路!”
  不甘示弱地顶回去。
  “你们在干什么?”
  不知从那里冒出一个男子,直挺挺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两人。
  “喔——没——什么也没有!”
  片山和石津立刻爬起来,拍拍长裤上的泥土。
  “你也真是莽撞!”
  片山将由纪子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石津,害得石津不断的拍胸。
  “真叫我吓一大跳哩!如果你不告诉我那不是鬼的话。”
  “问题是你等不及我一五一十地讲啊!”
  “喂!石津先生!”
  晴美出来,“你不是说有南田先生的传话吗?”
  “喔,对了!我差点忘了!”
  “你可真大胆呢!”
  “不!不!就是那个缝线痕啦,南田先生说上面有血迹。”
  “血迹!”
  “虽然血迹并不多,可是检验之后,与死者的血型并不一样!”
  “会有其他人的血沾在上面?”
  晴美喃哺道,“怎么会这样呢?”
  石津由玄关往屋里看,似乎非常赞叹的说:“实在是太像了嘛!”
  “其他没别的了吗?”
  “我想没有了。那么我先告辞了。”
  石津走向走廊,又突然停下脚步,“啊!对了!”一声,便往回走。
  “你又忘了什么啦?”
  “刚刚片山追我的时候,我因为看见隔壁凶案的现场有人闯入,所以才停下脚步的片山和晴美立刻打开隔壁凶案现场的门。
  “——啊!”
  晴美高呼。
  是北田呆呆地站在那里不动。
  “对不起!这实在是——”北田低头道。
  “北田先生,你太太她”“我都知道了。”
  北田垂着头,“她的自杀都是因我而起,是我的责任。”
  “咦!”
  “她抚育孩子相当的辛苦,最后精神负荷不了才变成神经病,都是我没好好照顾这个家……”
  “北田先生,是这样的——”“她先把孩子杀了,再自杀……”
  “不,不是这样的——”“她告诉我说她并不是由纪子,而是由纪子的双胞胎姊姊,这让我更失望,因为都是我把由纪子害成这样胡言乱语的!”
  北田抱着头,“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就逃到外面乱逛一回,没想到回来之后,由纪子已倒在血泊中了!”
  “请你稍停一下好吗?”
  片山道,“你也听听我们调查的结果嘛!”
  “没关系,你们尽管逮捕我!今天,我妻子的死——不,我妻儿的死,我会负全责的——”北田突然不语。
  因为玄关进来的是由纪子抱着小孩子。
  “北田!”
  由纪子叫道.“由纪子……你不是——”“死的是我姊姊!”
  北田愕然。
  “那么说,你们真的是双胞胎姊妹?”
  “很对不起!说来话长——”“算了!不必提了!”
  北田站起来,往由纪子的方向一步步逼近。仿佛怕自己冲得太快,这些景象都会消失一样。
  “那么,一郎,也还活着罗?”
  “没错!他非常好呢!”
  北田紧紧抱住由纪子,而成了夹心饼的孩子,哇哇地哭了出来。
  “喂……不行啦!一郎在叫苦了!”
  “喔,对了,我差点忘了……可是,这一切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北田回到客店,远远地望着妻子。
  “北田先生!”
  片山说道,“死者是您太太的姊姊则子。而她并非自杀,是他杀!——您是不是能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
  “喔,实在没什么……”
  北田努力地想,“——总之,等我再回来之后,她已经死了,而我也是呆若木鸡,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你当时跑出去,是跑到那里去了?”晴美问道。
  “我想去死。”
  北田不好意思地抓抓头。
  “还好我没有慌忙之下牺牲哩!”
  “是啊!”
  晴美微笑地回答。
  泰子这时也过来了,看起来好像很轻松。
  “今后,我会好好的照顾这个家的,”北田搂着由纪子的肩膀道。
  “北田——”由纪子泪眼汪汪,“我有话要说,”“什么话?”
  晴美会意,便欲拉着片山往外走时……“请你们留步!”
  由纪子说,“我希望你们也留下来听。——是我,做了坏事!”
  “由纪子……”
  “北田!”
  由纪子垂下眼皮,说道,“我,和别的男人幽会!”
  北田楞了一下,惊讶地说:“真的!”
  “我实在太寂寞了,才……可是,这些都是藉口!]“真的?”
  北田再度重复地说。
  “真对不起你!”
  “反正——“和其他男人幽会”有两种可能,我想绝对是那男的来勾引你的!”
  由纪子看看丈夫的脸,破涕为笑。
  “——呀,这实在是——”走廊上响起人声。
  “是你!”
  泰子瞪大眼睛,“这个时间你怎么会在这里?”
  “工作的缘故啦。——北田先生,恭喜你啦!”
  泰子的先生中里说道。此时,福尔摩斯突然——“喵呜——”张牙舞爪地往中里的右手飞跃过去。
  “哇!”
  害得中里吃惊地往后退。
  “福尔摩斯怎么了?”
  晴美叫道。
  此时,由纪子开口了。
  “和我幽会的就是中里先生。”
  一阵长长的沉默。
  谁也不动地定在原地。
  “是这样吗?”
  片山道,“中里先生,你的右手似乎被针刺伤了呢!”
  “你说什么?”
  “你在北田先生跑出去后,溜到他家来,然后把由纪子小姐的姊姊则子小姐当成是由纪子小姐本人,再出手!”
  “胡说!”
  “当你要和她相好时,才发现她真的是别人,可是你还不罢手,而则子小姐对这种事绝对不允许,她一定怒斥你的举动。于是你便刺死则子小姐!而你要帮她将扯破的衬衫补好,却被针刺到自己的手了,对吧?”
  “怎么会……”泰子仿佛做了恶梦般,喃喃自语。
  而中里本人,则像是不打自招地脸色苍白,颤抖不已。
  “那女人——真是太骄傲了!叫我帮她缝破绽的地方!”声音都发抖起来,“她怎么能这样待我!——而我用针去缝时,不小心刺到自己的手,那女人居然嘲笑我!”
  “中里先生,你慢慢说吧!”片山拉住中里的手。
  “她怎么可以嘲笑我!而且还说要把幽会的要领教给我太太!——偷腥谁都会有嘛!真是畜生!我可是一流人才!”
  中里几乎叫了起来,泰子却哭出来了!
  晴美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把手搭在这位老友肩上……“早餐呢?”片山望着空空的餐桌说。
  这是个美丽的星期天。
  “啊!对不起?我忘了!”晴美出神地说,“——好讨厌,事情怎么会变或这样!”
  “我了解你的感受……”
  早餐省了吧!——片山无奈,将面包放入烤面包机里。
  “这种事啊,让时间去治疗吧?”
  片山正说着,玄关处门铃响起。
  晴美出来应门,是泰子站在门口。
  “泰子!”
  “小晴!”
  泰子开朗的说,“要不要去逛街?”
  “好!等一下!”晴美飞奔入内。
  片山叹气地望着福尔摩斯,想到今天的午饭大概没有着落了。
  “喵呜——”福尔摩斯似乎同意地说。三毛猫的离婚烦恼01
  “累死我了?”
  片山义太郎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事实上,身为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常会因为办案靠双脚而累得筋疲力竭。而这次,却不是这个原因。
  这天是片山轮休的日子。
  一想到自己长久以来,不曾在家里悠哉游哉地过了——却一大早就被吵人的大食客喊醒——这位就是妹晴美所谓的“自称情人”目黑警署的石津刑警。
  总之,片山这公寓是连八十分贝的噪音都会觉得不够吵的。而当晴美得知石津今天也轮休时,很是兴奋。
  “这下子可以请你们帮我拿东西,我好尽情地买了!”
  原来如此?
  就这样——晴美,片山,石津三人来到平时常去的百货公司。
  因为不是例假日,可以想像空荡荡,毫无人声的冷清景象,可是,事实却不然。像拍卖场那边,人潮就挤得水不通呢!
  而逛百货公司的疲惫,又是一种独特的感觉。片山虽差强人意,可称上一名刑警,但他不管走多久都不能不叫累,可是今天的表现,实在罕见。
  如果要用逛百货公司来测知女性的耐力,那实在是很难测量的事。
  好不容易捱过一个钟头,片山开始体力不支了。因此,就在楼梯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等晴美他们。
  这时的片山,脚下,手两边都围满了采购的东西,将片山层层围住。
  值得一提的是今天片山家里的另一个人——不,是一只雌的猫,留守在家。当然,这是指三毛猫福尔摩斯。
  “虽然同是“女性”,却不能去买东西的,大概只有猫吧!”
  片山知道晴美听到了,一定会杏眼圆睁,所以只是喃喃自语地说。
  石津则不亦乐乎地好似晴美的跟班,跟着她东逛西逛的。仿佛是专门替她拿东西的哩!
  “那家伙,多多少少应该考虑时外刻了吧!”
  片山自言自语。
  是晴美和石津的事。这小两口,究竟想不想在一起呢?
  自以为兄代父职的片山,其实很想打开天窗说亮话,叫他们作个决定,可是,又不想让人觉得“我在催人”于是自己站在这个微妙的立场。
  片山呆坐在椅子上。
  晴美这家伙,好歹也该停止采购,回家了……。
  喀啦喀啦,楼梯间响挺有人下褛的脚步声,片山自然地抬起头。有一位身穿样式不甚吸引人的,水蓝色衣服的女人下楼来。可是,她的样子很奇怪。喔,是指她的脚步很慢。
  她并不是因为悠哉游哉地走,而是一阶一阶地,仿佛每一步都需要深思熟虑似的。
  她好像很累,垂着脸,身体几乎快站不住了。
  一定是采购疲倦症。
  片山作了这判断后,那女人好不容易走完了一层楼的楼梯,正停下来往片山坐的椅子这边望。
  光看她的脸,实在很难得知她的年龄。大概是卅岁左右吧——和片山一样哩!
  片山急忙把一旁的东西都推到脚下,好空出座位来。而片山的作法,也仅是清理出恰好一个人坐得下的空间而已。
  那女人便往椅子这边走来。正想着她可能要过来坐,突然,那女人腿一软,膝盖便弯曲在地板上了。
  片山吃惊!不能袖手不管啊!
  他立刻将手上还抱着的东西往椅子上一放,站起身来便往那女人方向跑去。
  “你不要紧吧?”
  “啊——对不起!”
  女人用极微弱的声音说,“实在很抱歉——您可不可以扶我到椅子上坐?”
  “好!那,你先站好……能走吗?”
  “还好……没有问题。”
  那女人几乎是抱住片山地住椅子移,好不容易坐下来,便喘个不停。
  “你脸色很不好,我想我去找这里的店员吧,或许有医务室什么的”“不用了,我想没关系的。”
  女人点点头,“是贫血。老毛病了,我一不理它,又发作了……”
  “这样子啊!”
  片山虽然不安,不过还是一屁股住隔壁的椅子坐下。
  本来一坐在女性旁边,就不自然的片山,这时也不例外。
  女人打开皮包,拿出手帕来擦擦额头的汗。片山一直努力使自己不往女人的方向看,然而——“忍……”
  女人开口了。
  “什么?”
  “很抱歉,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把这手帕沾些水!”
  “好啊!没问题!”
  片山镇静地点点头,与其静静在这里坐着,不如具体的为她做些事来得轻松。
  “洗手台在那里呢——?”
  片山站了起来。
  “在下一个对面的楼梯处。”女人说。
  “喔,知道了,那么,可不可以顷你帮我看这些东西?”
  “好,没问题!”
  女人点头道。
  可能是身体情况稍好了,女人露出笑容直道歉说:“很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那里!别这么说。”
  片山手握女人的手帕,往卖场里钻去……。
  然而片山却永远是方向白痴,当他照女人所说的方向前进时,却怎样也找不到洗手台的影子。
  无计可施之下,只得向店员询问。
  “从那边的柱子往右走,就在转角处。”
  “喔!谢谢!”
  一去之后,什么也没看到。再问问其他人。
  “就在左前方。”
  还是没找到。
  最后,问了第四个人,才好不容易找到。
  而在第四次问路的时候,洗手台也不是就在眼前,可见他并不是迷了路哩!
  好不容易将手帕沾得湿湿的,又轻轻的一捏,便走出来,结果差点和一位东西抱得几乎与人同高的人撞上了。
  “哎哟!”
  “啊!对不起——”“喔,不!该抱歉的是我!”
  一说之下——“什么?哥怎么是你?”
  晴美露脸。
  而几乎完全被东西遮住脸的人——“这不是石津吗?”
  片山笑着说,“你真会采购哩!”
  “哥!你在这里干嘛?”
  晴美轻便地背着一只皮包地说。
  “我来把手帕弄湿的。”
  “——你在卖什么膏药啊?”
  “随你猜吧!是一个身体情况不好的人啦。”
  “在那里啊?是不是刚刚你坐的椅子那边?”
  “对啊!喔,我耽误太多时间了,得快点回到那边看看!”
  “等一下嘛!”
  晴美阻止说,“哥你一个人走会迷路的,我们陪你一起去吧!”
  “别说得这么白嘛!”
  片山脸上一沉。
  “那我怎么办?”
  从一叠东西后面,传来石津的声音。
  “可不可以跟我们走!还是,不要好了,太为难你了,把这些东西放在一个地方好了。”
  “噢?你还想再买吗?”
  片山愕然地说。
  晴美毫不迟疑,熟悉地往卖场直穿,来到刚刚片山休息的椅子这边。可是……“咦?”
  片山说,“喂!你也不中用了,不是这里啦!”
  那椅子上根本没半个人影,更别提东西的踪影了。
  “可是,不是就这一楼吗?”
  “话是没错!尽管方向白痴,总分得清楼梯和平面啊!”
  “既然如此,休息处只有这边有啊!等一下!”
  晴美衡向卖场,抓住一个女店员便问起来。
  “——怎么回事啊!”
  石津将手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往空椅子上放,喘气说道。“啊!累死了。”
  “你总算会喊累了!”
  “只要让我吃了午餐,我还是会精力充沛的!”
  片山暗想,恋爱中的人实在是超人哩!
  晴美回来了,一脸沉思貌。
  “喂!发现什么没?会不会在其他楼啊?”
  “不可能。休息处只有这里一个。”
  片山煞是迷惑。
  “可是……”
  说着,“喂!难道说——”“就是了,没错!”
  晴美瞪着片山,“哥真差劲!让那些东西都被偷走了啦!”
  片山呆住了,目光移向椅子方向。颤巍巍地看着刚刚那女人坐的,绝无仅有的椅子。
  而女人的手帕便从片山的手指间滑落了。
  “——被害人今年四十五岁,名叫坪内阳一。”
  当地警署的刑警说说着。
  “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片山询问。
  “是大学教授,专攻心理学。”
  原来是大学教授——难怪会有那种家庭气氛。
  要说是充满知识的家庭吗?却又不至于家里四周都排满了书,不过,倒是桌椅一套,收拾得很整齐。
  “遇害的时刻大约是凌晨一点左右。头都被打裂了,凶器是一把火钳。”
  “火钳?”
  片山不假思索地反问。
  “客厅不是有好用的暖炉吗?”
  “是啊。现在用那种东西的人很少呢!”
  “对啊!所采的指纹,只有死者本人和他太太的。”
  死者的体重沉沉地趴在地毯上。
  片山因为有看到血就贫血的麻烦症状,所以尽可能不去看这画面,然而……“咦,怎么会有一只猫呢!”
  那位刑警偏头问。
  “没错!”
  片山道,“正是警探猫呢!”
  “咦!你们搜查一课可真进步哩!”
  片山清清喉咙。——福尔摩斯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了。
  今天一大早,片山便被电话吵起来,晴美便让福尔摩斯跟着片山出门了。
  福尔摩斯机敏地在死者四周嗅来嗅去,鼻子不断地动。
  “——那他的家人呢?”
  片山问。
  “他们只有夫妻两人,还没有小孩。”
  “这么说是太太发现死者的吗?”
  “没错。她说昨天她回先生的老家住了一晚,今早一回来,便发现这惨案。”
  “我大致了解了。——可不可以当面和她谈谈?”
  “她在客厅,情绪比较稳定了……”
  片山走出被害人的书房,往空旷的客厅走丢。
  果真是满气派的一个家可是只有两个人住的话,片山不禁觉得有些过大哩,要是我啊,一定把二楼租人,收取房租多好……好了,别想那种事了。
  “太太!”
  当地警署的刑警说道,“这位是警视厅的片山刑警。”
  “我叫片山。这实在是件不幸的事。”
  片山扮演这种角色,实在有些吃力,不过,没有其他人可以代打,只得硬着头皮说些安慰人的话。
  “对不起……”
  很意外地,这位未亡人相当年轻,身着水蓝色衣服,嗫嚅地说。
  “我可否间你一些话?”
  片山在沙发上浅坐下来。
  “可以的,请问吧!”
  那未亡人抬起头。
  “首先,您先生的——咦?”
  片山瞪眼道,“你不是上次——”“什么?”
  “你的手帕还在我那里呢!”
  未亡人心一惊用手拍着胸脯。02
  “那么,她真的是上次在百货公司的那个?”
  晴美停住了斟茶的手问道。
  “就是啊!叫我着实吃了一惊!她还是大学教授的夫人呢!”
  片山摇摇头,“——喂!快倒茶呀!”
  “喔,不了!——她实在很傻!”
  快九点了,这是一顿迟来的晚餐。
  “总之,我看她样子太可怜了,所以我就先问凶杀案的事,可是,后来我又加以追问!”
  片山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因为从那次意外以来,连续三个礼拜,晴美一天五次的讽刺,真够他受的。
  “那么,关于命案方面,这位太太是否有嫌疑?”
  “有可能。明天,我到死者的老家问问看。”
  “她本人究竟说了什么?”
  “你指死者吗?”
  “当然是这位太太!死人都死了,还能说什么!”
  “啊——这实在是一出让人搞不懂的演出哩!”
  “你的意思是说都没有凶手的线索吗?”
  “嗯!那位太太说当晚她回先生的老家住的。”
  “是先生的老家!却没先生陪着一起回去,这不是很奇怪吗?一般而言,也不会留在那边过夜吧?”
  “对啊,我也这么想。”
  片山翻捏着冷掉的鱼。
  “——如果再烤一烤更好哩!”
  “别多说废话了,福尔摩斯可是吃得很愉快哩!”
  片山叹声气,半句话也不说,或许已到失望透顶的地步吧!
  “——咦!好像有人来了?”
  玄关处响起一片沙沙声。“——哪一位?”
  晴美趿着凉鞋,跑向玄关去开门。
  突然,一大堆的包里往里头倾倒而来,晴美高叫:“哇!”跌坐在玄关的台阶上。
  “对不起!”
  是女人的声音。
  进来的是坪内阳一的未亡人——坪内民子。
  “——我想全部都在这里了。”
  晴美待坪内民子将搬来的东西一一搬入屋内后,点头道。
  “你每一样都还记得吗?”片山问。
  “这个香皂盒和毛巾被掉包了哩!”
  “实在很抱歉!”
  坪内民子低头道,“我一直想找一样的,可是偏偏找不到!”
  “真了不起!”
  片山呆呆地说。
  “我跟哥哥才不一样呢!对不对?福尔摩斯?”
  晴美喊着福尔摩斯,它正在屋内的一角,抬着头呢!
  “喔,这是今天和您一起到寒舍的猫咪嘛!”
  突然民子露出笑容说。
  “您很喜欢猫吗?”晴美问。
  “是的。以前曾经养过,可是由于我先生不太喜欢小动物……”
  这一说,又勾起对亡夫的思念,于是又缄口不言。
  片山清清喉咙,说:“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谈一下那天为什么要拿走我的东西?”
  片山的优点就是可以从刚刚的活泼气氛,转为平静。
  “实在是很抱歉。”
  民子再度道歉,然后,停了半晌,才继续说,“事实上我和我先生相差十五岁。五年前,我二十五岁,他四十岁时结婚。或许是当时还年轻,只觉得他十分稳重,非常具有魅力。]晴美点点头。
  “可是,事直上和他在一起之后才——是这样吗!”
  “是的?”
  民子又犹豫了一卞,“但也不是对他失望。不过,他实在不是爱出门的人,而对于我的外出,他也从不会使脸色,完全让我自由的。”
  片山暗想,这跟我实在天差地别。
  但如果让晴美来说,她一定说这是收入的差别呢!
  “因为不能生孩子,所以我生活也满孤单的。不过,反而有许多自己的时间,让我好好享受结婚生活。”
  “您还有母亲吧!”
  “咦?——喔,你是说我先生的母亲吗?是的,她现在一个人住,挺悠哉的。是一位爽直的长辈。”
  “喔……”
  晴美想,这样的话应该没有问题。——该说她是幸福的或不幸的呢?而事实上,先生不知为谁所杀,而妻子又偷别人的东西。
  应该还有其他内情吧!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却在半年前发生了一些事。”
  那天,民子和大学时代的同学约好一起看电影吃饭。
  坪内当天要到京都开学会,隔天才会回来。因为他满常在家的,对时常弄晚餐的民子而言,也是一次喘息的机会。
  这一餐在大饭店的顶楼餐厅。
  当然,坪内家境也不差,只是先生很少在外面吃饭,自然而然地民子外出吃饭的机会相对的减少。而当民子一个人吃午饭的时候,也都以轻便省事为主,要说到真正的用餐,可谓很罕有。
  “——偶尔来一下,感觉还不错!”
  民子啜着不烈的甜酒,双颊晕红地说。
  “你过得应该不错啊!像这种地方,一年中可能来上好几次吧!我家呢,可不行!我那婆婆挺烦的呢!这张发票我最好把它丢了,如果被她看到了,我又有一个礼拜的唠叨好听呢!”
  “真的吗?”
  民子笑道。
  “当然是真的!民子啊,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或许吧!民子想着,我幸福……。
  没有孩子,所以反而行动很自由……。
  “你先生今天是去旅行吗?”
  一问之下,民子才说!
  “他有事到京都去——”正说着的时候,坪内却在同一地点,通过民子她们坐的餐桌旁。
  “——怎么了?”
  这位老友觉得讶异地问着民子,而民子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
  “没,没什么……”
  那绝对是坪内没错!这世间即使有相似的人,也不可能连西装都一样吧!
  事情还不只如此。——坪内是和一位年轻女孩子一起来的。
  大约十六,七岁吧,高挑的身材,看起来满成熟的。看她和丈夫说话的模样,那股亲热的劲儿,让人一看便知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他是从京都回来了呢!还是……民子望着和自己只有十公尺之遥的丈夫,不知道妻子正看着他,而与那年轻女孩谈笑风生的样子,是结婚以来,初次让她惊讶的一幕。
  而这位老友因多喝了些酒,有点不舒服,便催民子早些回家。
  是夜,先生果真没回来。次日,面不改色地提着京都的上产点心回到家来……。
  “——从此以后,我对我先生的行动就完全不信任了?”
  民子说道。
  “你会有这种心情我了解……”
  片山说,“那么,这件事跟你拿走我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现在不是要说了吗?”
  晴美干脆地说,“对不起喔!你别理我哥!”
  “啊!你们是兄妹啊?”
  民子说,“很抱歉?我一直以为你们是夫妻呢!”
  别开玩笑了,谁会跟这种人——兄妹两人彼此互望了一眼。
  “我当时,实在没办法直截了当地询问我先生实情!”
  民子继续说,“如果我说出我知道我先生有外遇,我想事情不但没办法妥善解决,而且,我先生的母亲也一定会很伤心。——就在我三心两意,举棋不定之下,又过了几个月,后来,我决定不再长此以往,便委托侦探杜帮我查清真相。”
  “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有的,但花了不少时间。我先生和那女孩每两三周见一次面,而那女孩一个人住在高级公寓里。”
  “一个人住?”
  “可能是我先生定期送钱去。”
  “啊!”
  “所以,后来我要付侦探杜的费用实在有困难。因为我本身没什么收入,而先生给的生活费又是固定的。要额外支出好几万圆实在很难。”
  “要是我的话,要支出几千圆都很困难呢!”
  片山边说,边瞪了晴美一眼。
  “所以——我就藉口说是去百货公司买东西,需要用钱,再把这笔钱拿给侦探杜。这样一来,等我先生从学校下课回来,如果我告诉他买了许多东西,而且都收 拾,整理起来了,他应该不会起疑才对!可是,为了慎重起见,我便打电话到学校去看看,结果他已经下课回来了,这让我好焦急,至少不能空手回去吧!而且东西 太少的话,我先生也会觉得奇怪的。”
  “那我懂了!所以你就把我哥哥的东西——”“实在很抱歉!”
  民子再度低头表示歉意,“我实在是别无他法……才出此下策的。”
  “没关系的啦!对不对?”
  晴美向片出望了一眼。
  片山认命地把脸扭向一旁。我实在服了这些女人!
  福尔摩斯姗姗地来到片山身旁,略地便往他膝盖一坐,或许是想安慰片山吧!
  如果轮到福尔摩斯来安慰我,那我片山也完蛋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我干刑警的岂可随便被耍?”
  “你说昨晚你在老家过夜?”
  片山道,“为什么?你先生一个人在家里呢?”
  “事实上,……我是去和我先生的母亲商量事情的。”
  民子回答道。
  “怎么说呢?”
  “跟她表明这些事实——然后,还跟她说和我先生分手比较好吧……之类的,而关于这点,我婆婆是十分公平,绝不偏袒自己的儿子的。”
  “那她究竟怎么回答?”
  “她非常惊讶……总之,她要我自己好好考虑之后再作决定。”
  “原来如此。”
  “后来,话题又扯远了,一直聊到深夜。本来我打算回家的,可是已经没有电车了,婆婆便留我过夜。”
  “和你先生联络了吗?”
  “婆婆说她会联络,会告诉他说我在她那儿住一晚,叫他别担心。”
  “她打了电话吧?”
  “是的。”
  “大约几点打的!”
  “可能是一点左右吧。”
  一点!这大约是推测的死亡时间哩!
  片山轻叹。——凶手会不会是夜行盗!
  应该是就寝时刻了,而坪内却还在书房,因为体是在书房被发现的……。
  可是毫无打斗过的迹象。
  之后,又如何?难道凶手专程潜入宅内行凶,而不偷走任何东西便逃走-实在引人深思。
  片山正沉入思索中,突然被砰的关门声唤回来了。
  “——你一直呆呆的在那里,到底怎么了嘛!刚才那个人已经走了哩!”
  晴美道。
  “回去了?什么时候?”
  “就是刚刚啊!要干什么?”
  “不——没什么!明天再找她好了!”
  片山打个呵欠。好像一边思索什么,一边又在睡觉似的,真是一心二用呢?
  这种事绝不能有第二次!否则走着瞧!
  片山威风凛凛地看看四下无人的客厅,只有福尔摩斯在那儿有气无力地喵着……。03
  这里吗?……片山仰头望着一幢不太大却又盖得情漂亮的高级公寓。
  一个人住在这里?乖乖!
  边叹气地走入中廊,一位像是管理员的老人喊道:“等一下!你到那里?”
  “我来找这里305号房的人。”
  片山出示证件,老人以一副不太置信的眼光说!
  “嗯!是真的吧!”
  又盯着片山直看,“怎么看都像是推销避孕器的售货员呢!”
  片山正欲还击,此时电梯的门打开,出来一位年轻的小姐。
  虽然很年轻,却黑毛衣,黑裙子的叫片山不由得纳闷地多看几眼。
  “对不起!”
  片山开口道,“你是305室的——?”
  “是又如何!”
  女孩子驻足下来,望望片山,“喔!你是来换水龙头的吗!咦,我不是告诉你明天才来的吗?”
  “我是刑警!”
  片山字正腔圆地回答。
  这女孩名叫竹本英子。
  两人同往公寓对面的咖啡屋,刚一坐下,女孩便从皮包里掏出香烟。片山清清喉咙询问道“你今年几岁?”“我已经二十了!”
  一边点着香烟说:“是不是看起来还很年轻?”
  一边掏出学生证以证明身分。
  的确是二十岁。
  “这么说,你是坪内教授任课的那所大学的学生?”
  “是呀!小组研讨会的时候啦!有时候也在床上哩的”片山目瞪口呆,只觉得无法跟着这种感觉走。
  “坪内教授被杀了,你知道吗?”
  片山注意竹本英子的表情,问道。
  “当然,看电视就知道了。”
  “你不吃惊吗?”
  “会啊!所以我才穿这黑衣服戴孝啊!你懂了吧?”
  “嗯……目前没有凶手的线索呢?”
  “可能是他太太吧!”
  竹本英子爽快地说。
  “你根据什么这么说?”
  “没有啦!”
  耸耸肩,“我只是直觉而已!因为一般先生被杀,凶手多半是太太嘛!”
  “如果事情都这么单纯,那我们员警可就轻松了!”
  片山苦笑,“另外,你住的那公寓,是坪内先生买给你的吗?”
  “那有那么好的事!”
  竹本英子扬起笑声。
  一副不像在服丧的样子。
  “那是我老爸买的啦!老师他只是给我一些零用钱罢了!”
  “只有这样吗?”
  “是啊!我也不会那么缺钱用!即使老师不买什么给我,我还是喜欢跟他睡呢!他真是个好男人!”
  “喔——”“他很寂寞!而且还说他太太不过是没什么感情的娃娃罢了。”
  “和他太太的感情生活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至少不至于吵吵闹闹的。”
  实在是满成熟的女孩,而这一型的女孩,正是片山最不会应付的。
  “前天晚上,你人在那里?”
  片山再问。
  “咦!你怀疑我干的?”
  英子反问,但并不生气,反而一副好玩的样子。
  “也不是!只是问问罢了。”
  “我一个人在公寓里呀!只是我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喔!”
  的确令人怀疑——当坪内得知妻子不回家,要在母亲那边过夜,打电话叫情妇英子过去,是很自然的。
  而英子把坪内杀了,一定有什么动机,因此有调查的必要。
  “谢谢你的合作,如果需要,我们再跟你联络。”
  片山把记事本放入口袋。
  “刑警先生!”
  “什么事?”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女孩顽皮地望着片山。
  “什么呢?”
  “老师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情妇哦!”
  “你说什么!”
  “是真的哦!本来我也不知道,就在最近一次我们在一起时,老师不小心说溜嘴的。他说“真正了解我的女人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你,也不是他太太!”
  “当然罗!”
  英子点点头,“要我告诉你的话——”“干嘛?”
  “去旅馆再谈如何?”
  片山于是匆忙地逃出来!
  真是人心不古哩!片山身有所感。
  “我是坪内八重子。”
  坪内的母亲这般年轻,叫人颇为吃惊。应该属于六十岁左右的人了,可是看起来不过五十岁左右。
  不过,或许是因为头发染黑,又有丰满的圆脸蛋之故吧!
  “您儿子的事,实在令人感到难过。”
  片山恭敬地说。
  “很对不起!”
  “很抱歉这次事故要以杀人案来处理,可否让我问您一些关于阳一先生的事?”
  “好的,我了解的。”
  八重子点头。
  片山重复着类似的问题,诸如凶嫌可能是和死者结怨的人……。
  然而,几乎每个问题,八重子都是摇头表示没有。
  “——老实说,关于阳一先生和民子小姐夫妻俩的感情生活是否很好,希望你能坦率地告诉我!”
  片山最不擅长问这种纤细敏感的问题。而当事人不知是会感觉敏感,还是另有其他感觉,叫人很难臆测。
  “我也这么想。”
  八重子说,“只是……”
  “什么?”
  片山往前坐一些。
  当然片山一直装作不知道民子所说的事。
  “我想你已知道我儿子被杀那晚,民子来过我这里吧?”
  “喔!是!”
  “民子是来和我谈离婚的!”
  “什么?”
  片山这种惊讶法虽有些刻意,但不失为老套,还是可以通用。
  “我也是很惊讶!因为我一直以为我儿子和民子感情还不错。”
  “你问了她原因吗?”
  “她说是因为我儿子有外遇。”
  “也就是说,有其他女人介入?”
  “是的,我问她是否弄错了,她又斩钉截铁说错不了……”
  “然后你怎么说?”
  “我没办法马上相信。”
  八重子摇摇头。“总之,发生这样的事,固然是我儿子不好,而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有责任!”
  “或许吧?”
  “我以前一直认为民子是一位好太太,而我儿子也很满意所以我便央求民子,等我好好问问我儿子之后再作决定。”
  “那她为什么在这里过夜?”
  片山问道。
  “民子说她隔天早上必须起来打点一些事,所以必须回家去,可是,我们实在聊得很起劲,一看时间,已过午夜一点了。”
  “原来如此。”
  “所以,在最后一班电车也赶不上的情况下,便在我这里留宿了。”
  “和阳一先生联络了吗?”
  “我打电话了。”
  到这里似乎和民子的话没什么出入。
  “我儿子说不定是被夜行盗所杀。”
  八重子说,“还好民子留在这里过夜,逃过了一劫……”
  “是啊!”
  片山叹息了一下,“阳一先生很少回这里吗?”
  “是的,不常……或许工作也忙吧,从结婚以后,更少到我这里来,叫人有些失望呢!”
  “是啊!”
  片山点点头,“那么他每次来时,是否因为有什么困扰,或郁闷要表白呢?”
  “也没有!”八重子清楚地说。
  “也就是说他也没什么特别困扰的事?”
  “我是这么认为的。”八重子肯定地说。
  “你认为阳一先生的情妇,会是谁呢?”
  八重子不假思索地说:“我确信我儿子根本没有什么情妇!”
  “结果呢?变成怎样!”晴美问道。
  “什么也没有嘛!”
  片山有些暴躁地,将茶泡饭要口气吞下。
  片山家里好像一天到晚都在吃茶泡饭,其实也不然,只是经常在饭后,怕没吃饱,再补上一碗的。
  “凶器上有无线索?”石津问道。
  石津也吃茶泡饭。只是石津总是吃三碗,而片山才吃一碗。
  “没办法,上面只有他夫妻俩的指纹!而玄关上的锁也没被撬开的迹象。”
  “也就是说凶手是凭钥匙进去的!”
  “不一定喔!也有可能是忘记锁门了。”
  “是啊!”
  晴美点点头,“或许他想太太等一下会回来,于是门没上锁,后来又忘记去锁好了。”
  “嗯。可是啊——”片山偏头说。
  “别想了吧!”石津说。
  “——什么?”
  片山呆然若失地问。
  “还是再吃一碗茶泡饭,别伤脑筋了吧!”
  “我又不是你!”
  “那你可想到什么?”
  “我只觉有些怪怪的。”片山沉思地说。
  “什么事怪怪的?”
  “说不上来!反正怪怪就是了。”
  “关于什么事?”
  “我真的也弄不清楚。”
  “随便你好了!”
  换晴美发楞地说。
  “找倒觉得那三个女的都很有趣——照年轻程度来分,是竹本英子,坪内民子,然后坪内八重子……每一位看起来都像好人,也就是说,都是善良的,应该不可能干那种事!”
  “哥哥还是成长不少哩!”
  “不少这两个字多余吧!”
  片山脸一沈。“喂!福尔摩斯,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正专心吃着饭的福尔摩斯抬起头,好似在说真吵哩的叫了一声,“喵呜!”
  “反正现在有一项事实!坪内有情妇。”
  晴美说。
  “嗯!就是那个叫竹本英子的大学生嘛?”
  “而且,坪内夫妇的感情生活,一定也不尽理想,这件事他母亲居然会不晓得?”
  “这位母亲的表现,也令人太觉得神圣了!”
  “怎么说?”
  “她直夸媳妇怎么好,怎么乖巧的,事实上内心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的确!我总感觉那位太太和母亲隐瞒什么事似的。”
  “我有同感!”
  “我也是!”
  石津也加入话题,“不过,现在在谈什么?”
  “我觉得他还有另一个情妇!”
  晴美不理石津地说。
  “就是了!我虽不认为那年轻女大学生在撒谎,却又无法让她说出实情!”
  “你查过了吗?”
  “当然罗!但是,查不出具体的姓名。”
  “会不会是其他学生——”“对啊!不过,也没有结果嘛!”
  晴美点头说:“照这样下去,仿佛在走迷宫呢!”
  “别提了!课长那边才烦人呢!”
  片山走仃福尔摩斯,“喂!这是保住你的铁饭碗的关键时刻了!你也出点力嘛!”
  福尔摩斯似懂非懂地吃完它的饭,便悠哉地洗起它的脸来。
  晴美往里头一探,说:“那些瓦楞纸箱要处理一下!”
  内装左右邻舍的包里,洋洋地堆了四个大纸箱。
  “还没回来啊!”
  “还在旅行。再四天就回来了!”
  “那要怎么办?”
  片山不安地说,“那些东西堆在那里,叫我睡郝里?”
  “没问题的啦!哥你睡这儿不就得了!”
  晴美道,“要是地震倒下来了,一定很好玩!”
  “一点也不好玩!”
  “呀!你看?福尔摩斯它——”晴美笑出来了。
  福尔摩斯正躲在瓦楞纸箱的角落,一会见探出脸来,一会见又缩回去。
  “它在玩什么呀?”
  片山苦笑道。
  “等一下!”
  晴美道。
  “怎么了?”
  “我啊——”晴美说,“想到怪怪的地方了!”
04
  坪内八重子进入这家百货公司的咖啡店,一副不安的样子,搜寻着店内。
  “您一位吗?”
  女服务生过来问道。
  “嗯——还有一位,不过可能——”“好的!请往这边走!”
  事实上还有许多空位置的,不过,在女服务生的安排之下,来到双人座的小几旁。八重子坐下来。
  “嗯——这楼的咖啡店,只有这里吧!”
  询问女服务生。
  “是的。您点些什么呢?”
  “喔,对了!我要柠檬茶。”
  “是的。”
  女服务生走了之后,八重子才松口气。
  “到底是谁呢……”
  八重子哺喃自语,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封信。
  一打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我有关于你儿子的重要的话告诉你”。然后,指定这个地点和时间见面。
  寄信人并未署名。
  八重子看看腕表,离指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坪内阳一的葬礼在一个礼拜前举行过了。此后,那房子要如何处理,而民子是回娘家,还是和八重子一起住,这些问题都待解决。
  八重子也必须重新调整自己。
  总之,往者已矣……。
  一抬起头,便见到一位年轻小姐站在眼前。
  “你好!”
  那女孩说完,便一屁股往八重子对面的椅子坐下。
  是高中生吧?看她水兵服装扮,实在是很像,而且,不会令人觉得怪里怪气的。
  “是你写这封信给我的?”
  八重子问道。
  “正是!对不起的是,写得很奇怪吧。”
  那女孩低了头道。
  “那不要紧……你有什么关于我儿子的话,请说吧。”
  “我叫宏子,今年十六岁。”
  “宏子小姐……你贵姓?”
  “我姓坪内。”
  “你说什么?”
  八重子扬起眉头,张大眼间。
  “我应该是你的孙女。”
  八重子听了女孩子的话,脸色全变。
  “你说什么……”
  只是重复这句话,“那么,我儿子的——”“我母亲,是他的学生,好像是大学时代的学生,可是当她生下我之后就死了——”“请等等!”
  八重子颤巍巍地站起来,“你的话实在来得太突然,叫人一时想不透!”
  “或许吧!”
  女孩稍静下来。
  “你说你是我儿子的——孩子,有什么凭证?”
  “证据是吗!法律上承不承认我不晓得,但是——”女孩取出一张照片,摊在八重子面前。
  坪内阳一褛着女孩的肩,怡然的笑着。
  “这是我和他最后一次照的相。我想我的事情该作一番解决才行了。”
  八重子颤抖着。
  “等等!你再等一下!这实在太叫人意外了……”
  “很抱歉!不过我想如果写信或打电话,都没有直接告诉你来得好……”
  “是,是的。我知道了。你可否今晚来我家里,到时我们再慢慢谈。”
  “好的。”
  女孩率直地点头。
  “你知道我家吗?”
  “知道!我曾几度到你家门口呢!——那么今晚我过去打扰了。”
  女孩一出去,八重子苍白的脸直盯着照片看。不多时,又站起来,女服务生送来的柠檬茶原封不动地,便急忙地跑出了咖啡店。
  水兵服的背影,在人群中穿梭。
  八重子拨开重重人群,直追那水共服的踪迹。好不容易搭了手扶梯,下到一楼,那女孩正往出口处走。八重子又犹豫了一下,于是更加紧脚步,急起直追。
  女孩在百货公司后门,送货车的出入口处停了下来。
  因为有大型送货车从地下室上来,女孩好似在等着通过。
  当送货车通过女孩眼前,八重子突然用手伸向那女孩的背脊。
  突然,有只猫扑向这只手,于是“啊!”的一声惨叫。
  手指甲被弄斯了,渗着血迹。
  而牢牢抓住这只手的人是片山。
  “不可以的,这位太太!”
  “你……”
  八重子打开眼睛,朝水共服的女孩一望“如果哥没来得早……”
  穿水共服的晴美抱怨着。
  “要是你啊,准往送货车那边逃哩!”片山说。
  “——我觉得奇怪的是,她称呼“阳一先生”总以“我儿子”来称呼。”
  片山说道。“一般人应该会说“那孩子”或直接叫“阳一”啊!可是她却只叫“我儿子”,好像是刻意去叫的感觉。”
  “也就是说——”晴美点点头,“阳一先生并非她的亲生儿子。”
  “怎么看她都像只有五十岁左右,而她自己偏偏说六十好几了。事实上,她五十岁都还不到呢!”
  “你几时知道的?”晴美问道。
  “就在再度查访坪内太太之后……”
  是民子说的。
  为什么此时片山兄妹,民子,还有竹本英子共聚在这百货公司的咖啡店呢都是晴美提议来买东西这个具体方案呢!
  “我实在搞不懂?”
  晴美说,“民子小姐的说明,是满合理的,可是,这只是金钱的问题,你要是直说也无妨的,可是不然,你却要搬别人的东西回去交差,是不是还有其他理由呢?”
  “会是什么理由呢?”
  英子好奇地问心“是为了遮脸的——对不对呢?”
  “什么?”
  片山张大眼睛问。
  “那时候民子小姐的确身体不舒服,在那椅子休息。而坪内阳一先生和他的母亲八重子相偕走来,被民子小姐瞧见了。”
  “没错!”
  民子点头说,“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母子,倒像是夫妇呢!——我急忙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已来不及了——”“结果,你就双手抱那些东西,好让他们看不到你,擦身而过!”
  “然后,从后面跟踪他们原来他们到旅馆去,我就去调查户籍,才发现八重子小姐是他的后母,实际上才四十八岁。”
  “你先生一直骗你嘛?”
  “很让我吃惊!可是,我想我先生一定也很苦。”
  “我说的另外一个情妇,就是他所谓的母亲啦!”英子说。
  “我在迷惘之际,便决定把我先生另有一位年轻情妇的事告诉八重子小姐,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八重子小姐居然会把我先生杀掉……”
  “可能她自己很没信心,因为她已人老珠黄,说不定那天会被抛弃呢!所以她把家里的时钟拨快一个钟头,好让民子小姐回不了家,然后她再潜入阳一先生家行凶。”
  “真个靠双手把男人从其他女人那里抢来呢!大人实在好恐怖!”
  英子缩缩头说。
  “你今后可别再干和老师睡觉之类的事了!”
  片山训道,英子吐吐舌头。
  “是啊!你应该还是穿着水兵服的年龄嘛!”
  伪装坪内的女儿,被八重子追的就是这位英子。“我也觉得好久没这么年轻了!”
  晴美说道。
  “你啊!和她可不一样!你只是背影和她像而已!”
  片山的脚被踢了一下,眉头都皱起来了。
  “实在烦你们很多!”
  民子低头,“要是我不向八重子表白什么就好了……”
  “也难为你了!要承认先生和婆婆是恋人,实在也够苦的!”
  晴美叹了一口气,“对了,哥!我们再去买东西吧!”
  “唔——我今天比较忙——”片山被晴美一瞪,叹起气来说:“好啦!”
  而福尔摩斯这家伙,是在采购的时候,最不中用的一个哩……三毛猫的通勤地狱01
  片山义太郎——现在或许不用多介绍——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
  他工作上的座有铭便是“君子不近危险”,可见他不太容易拔得头筹。
  只是,片山本人不近危险,而“危险”却屡次接近造访他,使得他好几次在鬼门关口叩门呢!
  而片山在这几次事件中,却从未意识到自己曾在鬼门关前徘徊。
  其实,这次事件既非和坏人搏斗,也不是缉捕嫌犯,要说得更明白些,还是从头说起吧……“救,救命峒……”
  片山从几乎被扭曲的身体内,发出这股微弱的求救声。
  就好像双手用力扭干淋淋的抹布一样,身体竟然给这样扭由着。
  不是顽皮的孩子将片山当玩具把玩着。
  而是远近驰名“或许吧?”东京山手线,尖峰时刻的国营电车上。
  片山的职业:刑警,当然是公务员的一种,不过由于工作性质的关系,早上不必赶着尖峰时刻上班也是可以的。因为多半时候,他们是必须在外面奔波的。
  所以,片山其实是很少在尖峰时刻搭乘电车的。
  可是——就只有今天例外,片山很难得地必须出席一大早的一个重要会议。
  “现在去搭电车等于挤沙丁鱼罐头一样,晚点出门行不行?”
  对这个的忠告,片山胸有成竹地说:“如果我没到,会议怎么开始嘛?”
  “哥是去倒茶水的呀!”
  又被晴美反击回来……稍早前,还没真正尖峰时刻去搭车,都足以挤得叫人发不出声音来了,而今天早上,现在这个时刻,情况已经相当严重了。
  姑且不论现在是尖峰时刻的尖峰,电车偏偏因为意外车祸而迟到了,所以心急如焚的上班族,不论在那一站,一看到电车入站便蜂拥而上。
  而电车内被挤得扭曲变形的乘客,他们真正的感受恐怕是希望有多一点的时间来喘息,虽然他们都像可怜的死人一样,一一叠入车内。
  其真要搭尖峰时刻的电车,也有诀窍的。
  每年四月,一群社会新鲜人使得电车特别拥挤,这些不惯于挤尖峰时刻的电车的公司新进人员,使得车内的“秩序”“虽然诙不上井然有序……”大乱。
  还有像片山这种偶尔参一脚来搭尖峰时刻电车的人,也是车内的乱源之一。
  当电车转弯时,懂得把重心在瞬间转移到一方,同时身体随之摆动的这种“超高技术”,可要岁月的累积,才有办法习得。
  片山被扭曲的身体,正被往电车门挤压得死死的。他只能哈——哈地,喘着大气……。
  “哈,哈啾!”
  不小心打了个喷嚏。
  原来是一位年轻女孩从片山的背后挤来,她的秀发使得片山的鼻子发痒哩!
  片山这时开始担心,到下站停车前,车内的氧气够不够维持的问题,然而——“色情狂!”
  片山的耳畔响起震耳欲聋的女性喊叫声。
  “色情狂!住手!你干什么?”
  耳朵快受不了了,真是凄厉的叫声。
  身为刑警的片山立刻想到,要不是车内人太挤,转身不容易,早就要把那家伙逮捕起来了。
  “你在干什么?”
  那女孩又叫喊了——同时,牢牢地抓住片山的手。
  “什么?”
  片山慌了。
  “我要抓你这色情狂交给给员警!”
  杏眼圆睁地一双眼瞪向片山而来。
  “我!别开玩笑了!我什么也没——”“别装蒜了!你刚刚摸我屁股的时候,正好被我逮住你的手!”
  “才没这回事!你搞错人了!”
  尽管片山矢口否认,周围冷冰冰的眼光,早向片山集中而来……“找们啊,不搬出这栋公寓不行哩!”
  晴美抚着福尔摩斯的鼻子说着。
  “我们才不跟那种无耻的人一起住呢!对不对?福尔摩斯?”
  “喵喵——”福尔摩斯似乎正经八百“可以说吧!”地叫着。
  “我才不是什么色情狂!”
  片山知道妹又在挖苦人,终于受不了,也对她怒叱起来。
  “到这个年龄还孤家寡人一个,难怪会如此呢!应该早点帮你物色对象呢!”
  “我可不是猫或狗可以随便找一个的!”
  福尔摩斯却“喵呜!”地叫,似乎在抗议。
  “不不!你例外!可是——这明明不是我干的!而我向公安员警出示证件,以证明我是刑警时,那女的居然逃掉了!”
  “好奇怪!会不会是不好意思?”
  “一定是!大概她看了我的脸之后,可以判断我不是像色情狂那种人了!”
  片山这才开始吃晚餐。
  “是呀!”
  晴美点头道,“我听说色情狂多半是看起来像知识份子,很诚恳,头脑又好的人,这跟哥的模样,怡恰相反嘛!”
  片山表情复杂地看着。
  因为细看之下,那个年轻女孩倒与妹妹晴美有几分相似呢……。
  玄关外的门咚咚咚地响起,好像是用铁敲打的声音。
  “是石津!”
  “门的整修费,可要那个人忖!”
  “说什么嘛!——来了!”
  晴美一把门打开,只见石津刑警庞大的身躯,“塞进”屋内。
  “片山先生!”
  “什么啦!要饭的话,已经没有了喔!”
  “真讨厌!我不是来吃饭的哩!”
  “那,来点荼泡钣,如何?”
  “也好,多谢!”
  他的胃袋不晓得有多大?片山百思莫解。
  “啊,对了!我差点忘了!”
  石津拍掌道,“刚刚在楼下碰到一个女孩,她向我打听你住那里,于是我就带她过来了!”
  “找我?”
  “对呀!请进!”
  石津向门外喊。
  “对不起!”
  片山一见到走进来的女孩,不禁吓了一跳!
  “你不是——”“今天早上的事,实在很抱歉。”
  这不是要将片山扭送法办的那个女孩吗?”
  “为什么你会找到这里?”
  “你在公安员警那里不是提示身分证明了!我看到那名字,于是找到搜查一课去。”
  “喔?”
  片山可不在感叹她的用心良苦,而是他不惯于突然发怒,这也是他的优点哩!
  “你是怎么认识片山先生的?”
  石津觉得不可思议似地询问。
  “事情是这样的——”当晴美要向石津说明时,片山急忙制止。
  “不要说了!你说了也无济于事!况且,会给我惹来一身麻烦哩!”
  “我知道!可是我实在别无他法!”
  那位女孩道。
  “你说“别无他法”,是什么意思?”
  “我,差点被杀!”
  片山和晴美相望,石津一个人不了解来龙丢脉地问:“片山先生!你要杀这个女孩啊?”
  “——我叫井出町子。”
  女孩道,“今年十八岁,是高中三年级学生。”
  “高中生!”
  片山睁大眼睛反问。因为,虽然他觉得这女孩满年轻的,却没想到有这么年轻“那你为什么穿那种衣服呢?”
  晴美问道。
  井出町子穿着一件相当合身的衣服,而这衣服在晴美看来,便知道是满高级的料子。
  而片山的眼光总是迷迷糊湖地……。
  “我因为在上班。”
  井出町子说。
  “怎么会呢!你不是才高中?”
  “其实也不是!”
  “你在那里当事务员?”
  片山问道。
  “不!我是社长!”
  片山盯着那女孩看,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沼岐子是一位秘书。
  说她精明能干,可能不太过分,而年龄不详。
  看她俐落的动作,令人觉得她顶多三十五岁吧!可是偏偏一副眼镜挂在鼻梁,仿佛一位严厉的女教师,看上去就觉得她一定四十好几了。
  而身为社长秘书,最佳人选就是不需要有男朋友的,大沼岐子便成为最理想的人选了。
  “真是伤脑筋……”
  大沼岐子在自己的位置上喃喃道。
  这也稀奇了,因为大沼岐子在一年内会让她伤脑筋的事可谓凤毛麟角。
  “真伤脑筋哩!”
  又再喃喃自语,然后叹口气,“要是有谁能来帮我就好了……”
  一说完,服前一晃便出现一只三毛猫!
  大沼岐子眨眨眼——这是幻觉吧?
  因为公司里不可能让猫到处走动,更别说啪的一下子出现在她眼前……。
  喔,或许因为猫动作比较轻巧,一下子就能跃到桌上,还是……。
  大沼岐子不相信地摇摇头,又将眼镜摘下,揉揉双眼一看,眼前端坐的三毛猫还是在那里!
  “看起来不像野猫哩……”
  低声问道,“你,是从那里来的呀?”
  “啊!很对不起!”
  说话的可不是那猫,而是以小碎步跑来的年轻女子。”福尔摩斯!怎么可以爬上来?不可以哟!”
  “嗯?请问您是?”
  那女子背后跟着一位看起来很笨拙的男人。
  大沼岐子紧张地——“不准动!”
  大叫起来,“你再走近,我要反击了!”
  当然,她拿的不是手枪,而是由抽屉抽出的——电动玩具!
  “大沼小姐!”
  门嘎然打开,社长井出町子出现。“别闹了!他们是我邀的客人!”
  “——喔!这样子啊?”
  大沼岐子放下电动玩具,“很抱歉!”
  片山和晴美互望了一眼。
  杜长室相当气派且宽敞。
  知道片山兄是客人之后,大沼岐子连忙泡咖啡。
  “——我们社长小姐实在还是个经历很单纯的孩子哩!”
  “才不是“孩子呢”!大沼小姐!”
  井出町子苦笑道。
  “总之,如果社长小姐有任何闪失,这个公司都要垮了呢!”
  “喔,请等一下!”
  片山急忙插嘴说:“今天我轮休,所以我是以个人身分来拜访的,可否请你言归正传——”“你父亲已经去世了?”晴美问道。
  “大约是半年前的事了!”
  大沼岐子点点头,“他可说正值壮年,可是却突然——”“可是,先父并未决定继承人,这也是我要说他坏的地方呢!”井出町子说。
  “是啊,的确!那实在是……”
  大沼岐子也点头道。
  “可是——”晴美发言,“一般公司的话,不都有副社长,或其他董事之类的,继承人应该还有许多人选才对啊!没让这些人来继承吗?”
  “本来应该如此的。”
  大沼岐子说,“我们有一位副社长叫谷村先生,另外,有一位常务董事叫水田先生。本来是要由这两位先生中的一位来继承社长的职务的。”
  “那又为什么?”
  “他二人意见不合,相持不下,结果,双双把公司带入二分的局面。”
  “可是,决定由谁来继承社长职务,应该是股东——”“是的!”
  井田町子点点头。“可是,最大的股东就是我!”
  “社长夫人很早就去世了,留下独生女町子小姐,所以所有财产都在她的名下”大沼岐子说。
  “原来如此!”
  片山点点头道,“然而,光凭这样,就有人要取你性命,不是有点奇怪吗?”
  “当然事情不只这样!”
  大沼岐子说,“谷村副社长和、水田常务董事两人,双双因为车祸意外死了。”
  “两个人同时?”
  “是的!”
  井出町子点点头,“我正想他们两个人若不好好合作,实在很伤脑筋,所以,就邀请他们两人到家里来聚一聚,聊一聊。可是,后来他们却吵起来了……我在没办法调停之下。只得叫家里的司机送他们回去,就司机和他们两个人搭乘而已……。结果,却发生了车祸。”
  “啊!”
  “三个人当场死亡。我本来以为是运气太差,才会发生这种意外,可是,后来不知从那里传出来的谣言,说是车子曾被动过手脚。”
  “等于说有人蓄意谋杀!”
  “是的。可是却有传言说是我干的。”
  片山一听到满惊讶的。她才不过是个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嘛!
  为了要当社长,而设计杀人,实在令人有点儿匪夷所思。
  “全在戏弄人一样嘛!”
  大沼岐子生气地说。
  “其实我并不喜欢担任这职务。”
  井出町子摇头说,“如果有人适合这职务,我随时都准备退让。”
  “——是谁要取你的性命呢?”
  “大概是公司里的人吧!”
  “很有可能!”
  “说来有点夸大其词——”大沼岐子说,“本来有可能要杀社长的是他们两人,可是现在他们都死了,可见公司内每个人都有嫌疑。”
  “由你刚刚说的话,要是这公司的社长小姐被杀了,那公司里的职员岂不都要伤脑筋了?”
  “我们想有两个人嫌疑最大,那就是谷村副社长的儿子,还有水田常务董事的女儿。”
  “我们不是闹着玩的。”
  井出町子谨慎地说,“可是又没什么证据!”
  “他们两个不是曾闹到这里,来威胁我们吗?”
  “光是这样,也不能说他们会杀我呀!”
  “话是没错,但如果社长小姐您不提防一下,万一……”
  “对了!我知道了!所以,我才邀片山先生你们来的嘛!”
  井出町子一说完,便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漂亮的盒子。“要不要看?巧克力!”
  “喔!多谢!”
  晴美伸出手去拿。
  “一般的话,社长可都是准备香烟的哟!”
  井出町子微笑地说。
  这时,一直在一旁乖乖地躺着的福尔摩斯,突然啪地纵身一跳,便跳到桌上了。
  “喵——呜——”叫着。
  “等一下!”
  晴美伸手制止井出町子欲送往口中的巧克力。
  “唔!”
  “福尔摩斯暗示什么了,这里头一定有问题?”
  “借我看看!”
  片山说,便接过町子手上那块巧克力。“底部有点奇怪,或许里头被灌进毒药了。”
  “真的吗!”
  町子哑然。
  “调查看看!那些盒子,可以借找一下吗?”
  “好的!”
  “我会请检验组查清楚的。如果巧克力里真的被下毒,我们会由这盒子上采取指纹的。”
  井出町子盯福尔摩斯直看,说:“你真是一只不简单的猫呢!”
  福尔摩斯似乎得意洋洋地挺挺胸。
  “喵——”地叫了一声……。
02
  “欢迎光临!”
  店里头一个像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摇摇晃晃地走出来。
  这是一家比点心店还窄小的店——片山心想,.这家店一定不只白天,恐怕连晚上或假日,都是门可罗雀的吧。
  大体而言,一家努力营业的店,不论大或小,都可以让人感受到他们卖力的气氛。
  而这家店,却了无生气的,毫不令人感觉店主在努力经营。
  “——点些什么呢!”
  那年轻人好像有些不耐烦地问。
  “可乐!”
  片山点完,便开始等待眼前会端来玻璃杯。
  看那年轻人的服务态度,臭臭的一张脸,当然店里不易兴旺起来。
  “你是合村真也君吧?”
  片山问。
  “是的!”
  那年轻人觉得很怪异地反问,“你是谁?”
  “我是刑警!”
  片山出示证件,“我有两,三件事想问你一下——”正在说着,合村真也便往店里头走,一溜烟不见人影。
  “喂!等一下!”
  片山好不容易回过神,便冲入里面的柜台——可是,当他追到店的后门,却怎样也看不到谷村真也的踪迹了。
  “真是溜之大吉哩!”
  片山呆呆地低语。
  回到店头来,一位年轻女孩——大约十七,八岁,围着一条围裙,迎面走来。
  一见到片山。
  “欢迎光临?”
  微笑地招呼着。
  这女孩倒是比较会做生意。
  “咦,那个人跑那里去了?”
  便往里边柜台找去,口中念念有词。
  “你在这里上班吗?”片山问道。
  “我也是股东之一哩!”
  “是吗?——你和谷村真也君一块儿住吗?”
  “你是那位?”
  女孩觉得不可思议地反问起片山。
  片山再度出示证件。
  “我只说要问他一些话,他就逃之夭夭,究竟他干了什么坏事呢?”
  “那个笨蛋!”
  女孩自语道,“他曾经是飞车党,所以便得了恐惧员警症——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片出望了一下这女孩。
  “你可是叫——水田可奈子?”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片山心想这个倒比较省事。
  谷村副社长的儿子和水田常务董事的女儿果然同居起来了……片山说出受井出町子委托之事,说道:“巧克力里竟然掺有农药!可是吃了又不会立刻死掉,只是情况会很严重!”
  “这样吗?”
  水田可奈子表情僵硬地说,“要是她真的吃了就好!”
  “你怎么这样想?”
  “那种人死不足惜!”
  “我们认为你或谷村君有下农药的嫌疑,所以我先来调查一下!”
  “真可惜不是我们!”
  可奈子耸耸肩说,“可是客观来看,我们的确有嫌疑哩!”
  “也就是说,你想试试看罗!”
  “是啊!十二万分愿意哩!”
  “可惜你这么说,还是不能证明你有下毒之嫌呢!恐怕你们连要闯入杜长室都很难吧!”
  “没错!一到那公司,所有人都认识我们哩!”
  “能不能谈谈,你对新社长的看法?”
  “人面兽心啦!外表看起来乖乖巧巧的,里面却是残酷无比,很会耍手段!”
  “耍手段?她才不过十八岁!”
  “十八岁也已经是大人了呀!而且,她手握大权呢!”
  “话是没错……你很了解她吗?”
  “以前是好朋友嘛!”
  可奈子声音有些低沉地说,“可是,那个人从父亲死了之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了!”
  “原来如此?”
  “我店里常有些以前公司的老职员过来坐——他们都在抱怨呢,说公司被搞得工作起来,一点乐趣也没有!”
  片山心想,这女孩因为不得亲友支持,一定受了不少伤害。
  “你们两人为什么开这店!”
  “我们离家出走了呀!——我母亲还是成天游乐,完全没受到我父亲骤逝的影响哩!”
  “那你休学了!”
  “是啊——可是,他毕业了啦!”
  “职业呢!”
  “本来要到那公司上班的,他也很想好好地干,像他父亲一样从基层做起……可是,町子却——”“没让他进公司?”
  “是啊,说是没有缺!”
  “所以你们才开这家店?”
  “是的,是我提议的。我们两个可是很卖力地工作。可是一点成就感也没有呢!”
  片山想,男孩子会就此罢休吗?……“当然不会就此罢休!”晴美说。
  “你说话总是那么肯定!”
  “是男孩子的话就应该如此嘛?”
  晴美不以为忤地继续说,“出人头地的梦想,可不能随随便便就丢掉的!”
  “嗯,我也这么想!”
  片山点点头,“泡杯茶来吧!”
  “外加茶泡饭吗?”
  “好啊!就照你说的吃茶泡饭吧?”
  “你这样没主张,可不能出人头地哩!”
  “我才不想出人头地!”
  “哥哥你真是怪人呢!”
  “承蒙你照顾罗!”
  片山有点烦闷地,端起茶泡饭就往嘴里送。
  “那个叫井田町子的女孩,好像真的不像表面所看的那么单纯哩!”
  “对啊——可是有人要谋杀她是事实!”
  “农药中有没有发现什么?”
  “还没有!”
  “只是,谁在巧克力里下毒,应该是限于一些可以接近那办公室的人吧!”
  “说得也是!”
  片山点头。“那个大沼秘书可是兢兢业业,尽心尽力的人呢!”
  “公司里还有谁会……我们也不可能一个个调杳!”
  “指纹采下来的结果,只有井出町子自己的指纹而已。什么要谋杀社长,我们也不能以这结果就说是白闹一场,可是……”
  这时福尔摩斯,“喵呜!”地叫起来。
  “你想到什么了!”晴美问。
  只见福尔摩斯踩着细细的碎步,来来回回地走着。
  嘴巴却衔着——吸尘器的吸口!
  片山和晴美对望。
  “对了!”
  “下班后,有人会来办公室打扫,这些人都要好好地查一查!”
  片山忙跑向电话旁。03
  “请别客气!”
  井出町子说,“这里是包厢,你们的猫咪可以在这里安心吃饭!”
  “喵!”
  福尔摩斯附和叫着。
  “它在说不好意思呢!”
  晴美为福尔摩斯翻译着。
  井出町子呵呵地笑起来那样子,真不失十八岁少女的天真模样哩。
  只是,这位少女作东,招待晴美他们到这一流的豪华饭店来。
  “让你破费真不好意思呢!”晴美道。
  “没关系啦!要吃什么尽管点喔!”
  如果是平时的晴美,大概不会这么客套,可是今天不同,光是同行的,除了哥哥片山,福尔摩斯不说,还有胃袋是常人三倍大的石津先生也到场。
  所以,心脏再如何强的晴美,都要不安地说:“我是不很饿哩……”
  而片山原本深恐石津肆无忌惮地点餐,后来看他点得满适量的,这才放心下来。
  石津其贾并不是客气,而是看不懂菜单上的菜名,所以也就没有多点菜了。
  “你常来这里用餐吗?”晴美问道。
  “大概三天来一次吧!”
  町子回答,“只是,多半是为了公务接待才来的。”
  “今天也算是吗?”
  “今天是我私人的接待,用的可是私房钱,而不是报公帐呢!”
  “那真不好意思了!”
  片山说。
  “才不呢!其实大沼小姐她最高兴看到我在这种地方用餐呢!”
  “为什么呢?”
  “比较安全啊!她怕我那天真的被杀了,所以现在很神经质!而我平时,经常在拉面屋或汉堡店解决民生问题呢!”
  “你真是位俭的社长哩!”
  “我倒觉得这样我吃比较自然呢!因为那绕舌的法国菜虽然美味可口,可是我一个人享用,总览得太奢侈了。”
  片山感佩这位认真的姑娘哩!
  “公司近况并不好?”
  町子说,“有一度还真正面临所谓危机呢!现在虽然好多了,但我还是不能大意。而我虽然被大沼小姐骂了好几次,还是想搭电车通勤。”
  “可是,难道不怕万一……”
  “对啊!记得第一次有人在楼梯上扯我的腿,第二次就是上次,电车门一打开,就有一股强大的推力要把我推出去呢……这些险境,都让我差一点送命呢!”
  “这绝不是巧合或意外?”
  “是啊!意外事件和有人故意安排,总是感觉得出来。这明明都冲着我来的!”
  町子平静地述说,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哩!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要搭电车通勤?”
  片山问,“用家里的车接送,不就行了!”
  町子摇摇头说:“在我当社长之前,我的确不知道什么尖峰时刻,因为我念的私立高中就在我家附近,而我当然也不会特地去搭乘那么拥挤的电车。可是从我当了社长,我便这样想了:先父是从极普通的职员干到社长的,而我却……至少这过程上可称为平步青云吧!”
  “说得也是!”
  “所以,我就想试着和一般职员一样搭电车通勤看看——结果真让我吃惊!百闻不如一见,那拥挤的情况,真是无法形容!”
  “我和你同感呢!”
  片山打从心里赞同。
  “我想这些亲身经历过通勤地狱的职员,到了公司又得听命于出入都有私家轿车接送,毫不知他们通车之苦的社长,一定有许多苦水。所以,我才决定一定要搭电车来上班!”
  片山可以很充分地了解町子的心情,她实在是十分用心,而这些想法也没错。
  然而对公司职员而言,她不过是继承社长,即使町子再努力表现,去搭拥挤的电车,他们会理解她的用心吗?
  不然!或许反而认为是在做秀,而收到反效果呢!
  “另外——”片山边用餐边说,“合村副社长的儿子——”町子的表情立刻一变,让片山颇吃惊。她用很僵硬的表情询问道:“真也他怎么了呢?”
  “你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他和可奈子合开一家点心店,对吧!”
  眼神低沉地道。
  “你和可奈子是不是感情很好?”
  “是的——因为我们都是独生女,就好像姐妹一样,一起长大的,可是……”町子停住不说。
  “她是不是和你抢那个叫真也的男孩?”
  晴美一说完,町子有些苦涩地笑道!
  “正是如此。”点点头说,“可是,最后还是可奈子胜了,我也因此才下决心当社长。”
  “为什么?”
  “想忘掉真也啊!所以,我必须把自己没入忙碌的工作中……”
  町子突然以令人惊讶地一副大人的表情说道。片山心想,当社长的女儿似乎也不容易呢!
  “啊!I石津大叫。
  “怎么了?”
  “我的餐刀掉了。——我一直满专心在用的——”“你会不会错用了别人的,”片山道。
  “我请他们换一支来!”
  石津篱席。
  “啊!石津先生!可以用那支电话叫服务生——”晴美话还没说完,石津已开这包厢的门了。
  眼前站着一位年轻小姐,一撞见石津,似乎吓了一跳,片山瞪眼一看,原来是水田可奈子。
  “喔!真是对不起!”
  石津说,“一黠也不费事真不错!不愧是一流大饭店,我都没说什么,你们就送来餐刀了。”
  “喂!石津!餐刀拿回来吧!危险呢!”
  片山叫道。
  水田可奈子回过神来,握着刚刚石津交给她的餐刀,往包厢里冲进来。
  在这同时,福尔摩斯飞跃过来。
  “啊!”
  可奈子惊叫一声,餐刀应声而落。
  町子站起来叫喊道:“可奈子!”
  可奈子按着被福尔摩斯抓伤的手,跑了出去。
  石津吓呆了,站得直直的。
  “——刚才是谁?这女服务生太猴急了吧?”
  呆呆地说道。
  “——辛苦了!”
  互道辛苦声此起彼落。这是负责清扫的一些妇人,一个个伸伸腰,捶捶肩,互相慰劳着。
  公司职员都下班回家了。
  “还不回去吗?”
  有声音问起,那个女的便回答说:“我上一下洗手间!]“那我先走了!”
  “辛苦了!”
  待其他一起打扫的妇人都走了之后,刚刚那个女人小心翼翼地望望四周。
  然后,她才又钻回公司里。
  将刚才关掉帅灯,再打亮只限于走廊的灯。
  从表面上看,这种怪异的人总令人感到伤脑筋。
  女人全急地沿走廊走。目标是“社长室”。
  女人推开杜长室的大门,里面一片漆黑。
  用手摸索壁上的开关,然后一按。
  灯光一亮时,那女人立刻走近社长办公桌,想拉开抽屉时,却一副疑惑的样子。
  “锁上了……”
  喃喃道,便拉拉每个抽屉试试看。
  全部抽屉都上锁了。那女人顿足。
  “——你在做什么?”
  一个声音传来,那女人吃惊地抬起头。
  “我正想会不会让我抓个正着!”
  大沼岐子说。“社长的抽屉连我都不会去看,我就想一定有人来动手脚,果然我的第六感没错!”
  那女人直盯着大沼岐子看。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干这种事?”
  大沼岐子慢慢靠近那女人。那女人却好像被结冻在那里似地,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
  大沼岐子抓起她的手腕!“你怎么不说话?你说呀!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女人突然向门口方向冲出去。
  “别跑?”
  大沼岐子用尽毕生力气,快速地赶上并抓住了她。
  “放开我!”
  “我不让你走!”
  两人开始激烈地拉扯起来。
  要逃走的那个女人是完全豁出去了。
  所以拚命地甩开大沼岐子,往外飞奔。
  当然头也不回地,那女人就这样跑掉了“——啊,有电话!”
  刚要去上班的晴美,正一只脚踩在玄关的门上,要出门了哩!于是便驻足,回来接电话。
  而片山则还在睡觉,他只要一有什么小事忙一下,隔天便起不来。
  晴美没办法,对着睡眼惺忪的福尔摩斯说!
  “要是你能帮忙接电话,那就太好了!”
  便拿起听筒。“喂!片山公馆。”
  “是晴美小姐吗?我是井出町子。”
  “喔!怎么回事啊!”
  “嗯——事情严重了!”
  町子的声音非常急促。
  “发生什么事!”
  “大沼小姐被杀了!”
  “被杀了!”
  “今天早上守卫看到杜长室灯还亮着,便进去察看,结果发现大沼小姐已经躺在里面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好,我知道了!你稍等一下,我叫我哥哥起床!”
  晴美用“叫起床”这词,虽然词意如此事实上却不那么轻松。
  必须要摇他,踢他,将棉被拿开之后,片山才会起床。
  “喂喂?搞什么嘛……”
  “不好了!有案子了!”
  “再多的案子,说穿了还不是挺容易的……”
  “在电话里啦你快去接嘛!”
  “是课长打来的!”
  “是井出町子小姐!她的秘书大沼小姐被杀死了。”
  片山原本还在半梦半醒之间,这时不禁眨眨眼。
  “那,那实在严重哩!”
  “对呀!所以,你快去接电话嘛?”
  “好,好的……”
  片山爬向话筒,向町子再问一遍后,说了声“我立刻去!”说完便挂了电话。
  “快点准备呀!”
  晴美催促着。
  “你不是要上班了?”
  “我迟到一下没关系!”晴美说。
  片山叹息道!
  “还好我不是你的上司呢!”
04
  “——头被重击!”
  片山说,“可能是那办公桌的桌角。”
  “你的意思是可能不是被杀!”晴美问道。
  “还不知道啦!或许是争斗搏打之下的缘故吧。”
  “一定是她发现有人闯进来,然后才发生争执的。”
  “你别乱猜了,让我好好查查行不行?”
  片山摇摇头,“女人家不要每次都想一个人做事!”
  “那是因为男人不可靠呀!”
  晴美果斯地顶回去。
  这时町子仿佛见到倒地的大沼岐子再度起来。
  “快!工作!工作!”
  充满干劲地走动的情影。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町子咬着唇,泪眼汪汪,“没有她再来唠叨我,真叫我倍觉寂寞呢!”
  “振作点!”
  晴美拍拍町子的肩。
  福尔摩斯喵喵地,在死者身旁走来走去地叫。
  “什么事?”
  片山蹲下来看看福尔摩斯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福尔摩斯前脚直扯看大沼岐子的裙子边。
  “——这是什么,污渍啊!是这个吗?”
  “我看看?”
  晴美也蹲下来。“好像不是油渍!”
  “应该不会有污渍的啊?”
  町子说,“大沼小姐对于穿着非常讲求干净,整齐。她的衣服上不应该有这种东西的。”
  “这到底是什么污渍?——等等!”
  晴美抓起那部分,尽量地问起来。“你闻闻这味道!”
  “嗯!可是……好像是医院的味道呢!”
  “对啊!是消毒水的味道!”
  两人对望之后。
  “很可能是打扫的人——”“可是,不是调查过她们了吗!”
  “嗯!虽然没有一个有嫌疑的,可是,今天发生这种事,有必要再清查一次!”
  “这些人流动率很大吧!”
  “对啊!所以,并不太容易掌握……可是,人命关天,一定要把凶手揪出来!”
  片山露出难得一见的决心,点头说。这引来自己的一个大喷嚏。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向命运低头的人。
  这时,町子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
  “又是工作?”
  町子喃喃道,走去接电话。“——是的,我就是。——这样吗?——好,我知道了。八点见?”
  片山突然觉得怪怪的。
  那里怪也说不上来,丝是感觉怪怪。
  “——那么麻烦你们早日逮捕真凶归案!”
  町子低头道,又立刻没入忙碌的一天。
  “我总感觉有个地方”片山偏首道。
  “什么地方?是不是牙缝又塞进肉了?”
  “好像是喔!——一定是她接的那通电话?”
  “接电话又怎样?”
  “没有啦——是没说什么事,可是我总览得就是那通电话有问题!”
  这好像电视连续剧一样,又搬上片山家的晚餐桌上。
  而他们又比连续剧里更需花费时间哩!
  “哥,别半途而废了!你觉得有问题,可是没什么线索,也是枉然!”
  “我懂啦!可是,事实如此,我也没法子!”
  “哥!你看你又立刻打退堂鼓!喂,福尔摩斯!”
  晴美忙叫住福尔摩斯,可是,福尔摩斯早已扑上片山挂在衣架上的西装。
  “啊!”
  片山咬牙切齿地大叫。
  福尔摩斯直用脚爪抓着西装的口袋。口袋里却隐约传出一股声音。
  “喂喂!你搞什么鬼啊?”
  片山铁青着脸,跑了过去。
  福尔摩斯喵喵地叫着。
  “哥!你口袋里是不是装了什么?”
  “有吗!……我口袋里是从不装重要东西的,顶多是收据啦或小册子之类的。”
  片山一说完,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弹了一下手指,“——是啦!是小册子!”
  “咦!”
  “是记事本!”
  “记事本怎么了?”
  “她——就是井出町子嘛!当她挂掉电话,并没拿记事本做任何记录,例如是几点,在那里,和谁见面等等的。——她每天日理万机,应该有随时记录的习惯,而且,这习惯不只是工作性的,应该是自然而然的。况且,大沼岐子又死了,没人帮她记录啊!”
  “这么说,那通电话——”“好像在谈公务,可是事实上一定不是!也就是说我们当时在场,她并不想让我们知道她跟谁讲电话……”
  “她想隐瞒对方的身分哩!”
  “她不是说“八点”吗!”
  片山看看手表。“现在七点半——或许还来得及?”
  “她们可能约在外头见面呢!怎么来得及找!当时她没说出在那里嘛?”
  片山点点头。
  “先到公司看看!”
  兄两人来到公司的大楼前驻足。
  “——灯还亮着哩!”
  “对了!我们走楼梯上去!”
  两人外加一只猫,登登地爬上楼去。
  “——我也觉得那里怪怪的呢!”
  边爬楼梯,晴美边说道。
  “什么地方?”
  “水田可奈子为什么要行刺町子小姐?”
  “她们不是——情敌吗?”
  “可是,水田可奈子不是胜了,为什么还来刺杀町子!”
  “嗯?有道理!”
  “可能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自己是翰了呢!”
  “——你说什么呀?”
  片山一脸迷惑反问着晴美。
  “我想我大概猜中八,九分了,她那百思莫解的心情,我想我也可以了解。当她发现自己所爱的人,远比想像里的差得多,她会多么震惊……。”
  “也就是说……”
  “嘘!”
  晴美说,“有人!”
  一看之下,有一个女人在楼梯间坐了下来,正啜泣着。
  “——你怎么了?”
  片山问道,那女人惊讶地抬起头。
  “我是员警!你是——”“社长小姐她——”那女人说。
  “咦?”
  “小姐危险了!”
  片山等立刻冲上楼梯。
  “往那边?”
  “真没方向感!社长室在这边啦!”
  一阵激越的声音传过来。
  福尔摩斯首当其冲,飞奔前去。
  “在那边!”
  片山等跑到社长室时,门恰好被打开,一个男的跑出来,原来是谷村真也。
  “喂!别跑!”
  谷村看到片山吓了一跳。
  “混蛋!”
  便冲往片山而来。
  片山总以“君子不近危险”自勉,而现在是对方自己冲来,他也没办法了。
  还好躲闪得快。
  可是,也不太需要躲闪,片山脚一伸,便把谷村绊得狗吃屎。
  谷村一定是运动神经不太发达!他连用手撑着都来不及,脸便直接贴在地板上了。
  呜——地呻吟起来。
  “哥!干得漂亮!”
  被晴美这么一夸奖,片山得意洋洋。——只要他愿意,应该常有这种机会哩!
  这时,从杜长室跑出来的是井出町子。
  “来人啊!可奈子她——”片山等冲进一看,水田可奈子软绵绵地瘫在沙发上。
  她的侧腹正渗出鲜血,今片山立刻脸色苍白起来。
  “快打110!不!是119!叫消防车——”“我要叫救护车!”
  晴美一说,便冲向电话机。
  “——她为了保护我才被刺的!啊!该怎么办!你要振作点!”
  町子哭出来地说。
  “没关系,为了町子的事啊!”
  可奈子摇摇头。“是我自己太傻了!看走了眼!”
  正说着,刚刚在楼梯间的那女人进来了。
  “咦?”
  町子皱娥眉,望着那女人,“你不是……”
  “你到底是谁!”
  片山看看那女人,“你是不是在这里打扫的人?然后,又在巧克力里下毒的——”“很对不起!”
  女人低下头道。
  “是谷村要你这么做吗?”
  “没错!可是……”
  “我想到了!”
  町子点头,“这个女人是谷村先生和水田先生发生车祸时的司机的太太。”
  对啊!死的不只两个人而已啊!片山敲敲自己的头。
  真是混蛋!自己怎么没注意到!
  “谷村先生的儿子为了要让车子发生车祸,已经在那车子上动手脚,然后骗我说是小姐干的。所以,我会在车站的阶梯绊倒小姐,想要报仇。而——昨晚,和秘书小姐在这里争执之后,找才慢慢发现真相。小姐绝不是做那种事的人!”
  “这么说,杀大沼小姐的是——”“我在和她争执后,拚命地逃走,之后的事情,我就一概不知了。”
  “别担心!”
  可奈子痛苦地喘着氟说。
  “——大沼小姐顶多是筋疲力尽而已,而她被人用桌角撞死,一定是真也君干的。”
  “你说什么?”
  “那个娘娘腔,没出息的家伙,他想杀人,都会先向我打听打听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町子的选择是正确的——”“可奈子!别说了!”
  “不,让我说!当他想进你公司上班被你拒绝了,他便怀根在心!之后一直想报仇。不过,那也好!”
  “他并不是一个可以共事的人!如果你让他公司,一定会出很多纰漏的。”
  可奈子微微一笑说:“你天生就有社长的气质哩!”
  “我们先急救一下……应该没问题的,这不是什么大伤!”
  晴美说道,“救护车马上来了!”
  “对!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片山拭去额头上的汗,向町子问道:“你还要继续搭电车通勤吗?”
  “嗯……不过,现在危险不都解除了?”
  町子的杏眼望着片山。“片山先生可否永远做我的贴身保镖?”
  片山脸上又一阵青一阵白的。
  晴美苦笑地想,或许还得再叫一部救护车哩……。三毛猫的耶诞节
01
  这是一个没有下雪的耶诞节……。
  如果看准了不会下雪,结果偏偏又突然下起来,隔天一早除雪的工作,就足以叫人厌烦哩,反正人的弹性很大。——而下雪的夜那么静谧,也不错。
  雪还不是很大,不过才两,三个钟头,雪已经下得天灰濛濛.的暗成一片了。
  这不是从下雨变成下雪,而是突然地下起来的雪就这样轻轻巧巧地覆满了整条道路。
  “——牧子?发什么呆呀?”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望着细雪纷飞的牧子方回过神来。
  “喔!——我在看末班公车也快来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客人来哩?”
  这临时胡诌的藉口,作母亲的想必听得出来。
  “这种天气才不会有什么客人呢!早点打烊吧!天太冷了没办法!”
  “好!”
  牧子点头。
  但是,等母亲一走进里面,牧子又看起那静静地,缓缓落下的雪景了。——十六岁的少女这般诗情画意,总是可以理解的。
  雪夜,宛如童话世界般亮着奇妙的白光,而轻巧的雪缓缓飘落,更添雪夜的情趣。如果说雪飘落,在速度上感觉比事实快了一些呢!
  它的飘落法,仿佛拍慢动作的画面,有种超现实感哩!
  不早点收抬打烊,待会见又要挨母亲骂了。
  牧子正要关上玄关的门时,雪地上映着白色光圈,噗噗噗地马达声由远而近传来。
  最后一班公车终于来了。
  牧子决定看这班公车通过。而公车站牌就在马路的对面,并没有半个乘客在等车。
  所以,如果车上没有乘客下车,公车应该会直驰而过的。
  然而,公车的速度却慢了下来,在站牌前停了下来。
  真稀奇呢!是投宿的客人吗?
  伊吹牧子家是开旅馆的。自母亲的双亲那一代开始,便建造这么一楝古色古香的日式旅馆。
  虽然并不很大,可是因为地缘并不属于观光地区,所以也够用的了。
  可是——好景不常。
  父亲很早便去世,而来旅馆投宿的客人也愈来愈少了。牧子依稀记得她才入小学当时。
  母亲良江几乎是天天沉默寡言,若有所思。后来,有一天,她放学回来,家里的样子变了样。那“旅馆”的招牌不但换成漂亮的霓虹灯,而且还用耶诞小灯泡装饰得花枝招展,立在家门口。一到晚上,五光十色,令牧子喜不自胜。
  可是——没多久,牧子逐渐了解许多事惰……。
  初中毕业,牧子便决定留在家里帮忙。一来因为高中离家里非常远,二来是偶尔才有客人相偕而来,而且住得不久,根本没办法改善经济情形。
  独生女的牧子还是留在母亲身边帮忙比较好。去上学反而会招致“你家开不三不四的旅馆啊?”
  等等闲言闲语,因此作罢……。
  这附近没有一般高中,唯独一所贵族女孩才能上的私立高中,也是和牧子无缘……。
  “——咦?”
  当公车停了再走时,牧子叫了一声。
  有一位身穿黑色外套,手提大旅行箱的男子,站在那里。
  他来投宿吗?牧子心中嘀咕着。然后,那男的似乎在回答牧子心中的疑问似地,直直地往旅馆这边走来。
  真稀奇!居然一个人来。——不过,会不会待会见有其他女人跟来!经常有这种客人呢!
  “晚安!”牧子低声道。
  令人意外地,那男子颇为年轻。——不是!通常来这旅馆投宿的客人,大部分是年轻人,而这男子一直到走到眼前,才发现他满年轻的,否则远远看,给人年近中年的感觉呢!
  而实际一看,大约是二十五,六岁吧!
  “下雪了呢!”男子说。
  非常明快的声调。使得牧子心中不知怎的噗通噗通地跳着。
  “有地方住吗!”
  牧子被这男子一问,一下子却答不出来。仿佛声音哽在喉头,就是出不来。
  “如果有空房间,我想住宿。”
  男子自己再说一遍。
  “是!——嗯——有的……”
  牧子好不容易才回答道。
  “那太好了!这附近可没有其他住的地方哩!”
  男子坐上玄关,脱掉鞋子。
  “您稍等一下,我喊妈妈来。”
  牧子趿上凉鞋,先进去。
  “——啊!等等!”
  男子叫住牧子。“仓谷学园是不是在这附近?要怎么走呢?”
  牧子眼睛一亮。
  “走过去的话,大约十分钟就到了。就从前面十字路口左转进去……”
  “啊!原来如此!多谢!”
  男子微笑道。这是一张温柔的笑脸。仿佛是电视台里扮演刑警的年轻演员的笑容。
  男子进到旅馆里,拿着旅行箱,好像有点重。
  刚好母亲良江走出来。
  “啊!是客人哪!没早点通知我!请进!请进!您一位吗?那请上二楼的大房间吧?牧子!准备茶!”
  “好!”
  牧子急忙走入厨房,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从昨天天气就不怎么好,可能是太冷的关系吧,通常双双投宿的客人也不见踪影了。反而是昨天,有个高高瘦瘦的男的和一个身材壮硕的另一个男的,还有牧子眼里看去都要赞叹“好美喔”的年轻女孩,跟一只三毛猫等四员一起来投宿。
  而那些人也在打听仓谷学园怎么去,到底学园里出什么事了?
  牧子烧开了水,倒入热水瓶,左手托着放有茶杯和茶色的茶盘,右手拿着热水瓶,往走廊走到楼梯口时,恰好碰见母亲从二楼下来。
  “这种日子有客人光临,真是少见哩!”
  良江说:“那群怪异的客人呢!”
  “他们刚出去了。”
  “下雪哩!”
  “嗯!好像要去仓谷学园,还向我问路呢?”
  “咦!还好他们已经付钱了,否则我看他们根本不像和那个学校有关系的有钱人呢!”
  “妈好坏喔!”
  牧子笑道:“他们那只猫咪好可爱哩!”
  “是吗!我总觉得它的眼光是在骂那些人笨蛋呢!”
  “怎么会!”
  “算了!快端茶过去吧!”
  良江到这年纪,身体有些发福,走起路来好像也变蹒跚了。虽然用蹒跚形容有点奇怪,可是实际上看起来的确如此。或许是牧子代劳许多事吧,使得她活动的机会减少许多。
  牧子——当然是一位十分伶俐的女孩,不过看她两手端着茶盘和热水瓶,小巧的身躯,咚咚咚地使爬上二楼。
  “对不起!”
  将热水瓶放在地板,刷地拉开房门然后,牧子吓了一跳!
  如果是两个人一起来投宿时,牧子都会先敲门,确定里头的情况再开门。因为有好几次,她被某些激烈的场面吓到呢!而今天这位客人单独来,所以她才比较安心地开门……。
  那男子正背对着牧子坐着,一听到房门被开,扭过头来一看。
  “对不起——给您送茶来了!”牧子说道。
  “摆在那里吧!”
  跟刚刚笑容可掬的模样完全不同,变得很不耐烦,几乎非常僵硬的说话语氟呢!
  “是!打扰您了!”
  将热水瓶和茶盘放在榻榻米上,牧子便立刻头一低,关上房门。
  那是什么东西呀?——牧子边下楼梯边想着。
  刚刚牧子拉开房门时,那男子就连忙把什么东西塞入行李袋里,好像深怕被瞧见似的……。
  那是只看到亮闪闪地一下好像是银色的,还有锵锵的声音呢!对了!可能是斧头或铁子之类的吧……。
  为什么他随身携带那种东西呢?而且他的表情变得那么生硬,还把我赶出来!
  牧子有种不祥的预感。
  ——虽然她不是懂得预感的那一型,也没什么超能力,可是……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感正袭击而来,让她不寒而栗!
  “——怎么了?”
  一进厨房,良江便开起瓦斯热锅,“客人说吃过晚饭了吗?”
  牧子犹涿着,要说自己并没问他吗……如果说了,母亲一定会叫自己再丢问一次。
  “他说吃过了!”牧子说。
  “喔!那我们来吃晚餐吧!帮我拿杯子好吗?”
  “好!”
  牧子打开碗橱的门!开始拿出自己和母亲的杯子,盘子的。
  “明天是耶诞节呢!”牧子说。
  “那,今晚是耶诞夜嘛?”
  “就是啊!有没有耶诞蛋糕呢?”
  “虽然没有蛋糕,用黑轮充当一下吧!”
  牧子一听良江说的话,嘴巴都噘起来了。
02
  “简直是完蛋了嘛!”
  发牢骚的照例“或许吧?”是晴美,“再怎么搞不清楚方向,可是连左右都不分,不是太离谱了?”
  照例地,挨骂的是哥哥片山义太郎。有这么精明的妹妹,即使自己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都要自叹弗如了。
  “瞄!”
  发这怪声表示赞同的是他兄妹两人饲养的猫——福尔摩斯。而它声音会变得怪异,是因为刚刚走在雪中,晴美用毛毯整个将它抱在怀里之故。
  “可是片山先生是很用心的,只是一字之差而已……”
  想袒护片山,却被片山翻白眼的这个大块头,就是目黑刑警——不!是目黑署的刑警石津。
  他自己淋着雪,却一副像钟楼怪人一样穿着西装,一手提着大公事包,一手死命撑着一把伞,为晴美遮雪。
  “要是你也帮着听清楚,不就没事了!”
  片山试着反击。晴美说:“我要保护福尔摩斯,让它不受冻,可不容易哟!而且像这种事,根本不需要我帮忙记的!I一连串回话,使得片山哑口无言。
  道路在黑暗的森林中蜿蜓。
  以方向来说,这个方向应该没错。而且这不是有很多岔路的道路。
  “可以看到就好了!”石津说。
  “那旅馆的小女孩会不会胡扯啊?”
  “她才不会那样!我看她很卖力,很乖巧哩!”
  “对,我有同感!”
  “可能因为下雪,感觉上比较远。”
  脚下踩着没人踩过的雪道,嚓嚓地发出摩擦声。
  片山抖抖伞,好让上面的雪滑落。一阵沙沙声,覆在伞上的雪果然纷纷滑落。
  虽然三个人都穿着厚重的大衣,外加手套,但是手指还是被冻得的,连知觉都没了呢!
  “——我真被那家旅馆吓到哩!”石津说。
  “久保这家伙说那是家古的和式旅馆,我看哪,倒八分像供人休息的宾绾呢!”
  “可是,感觉还不坏嘛?而且,一定是不得已,他们才那么做的。”
  晴美用同情的口吻说。
  “可是,那个小女孩才不过十六,七岁,这对她身心教育上,实在不太好!”
  片山在这当儿居然义正词严的发挥起正义感,“只要让她有个温饱,什么行业不能做嘛!”
  “不知前因后果,只会说风凉话!对不对?福尔摩斯?”
  “喵!”
  福尔摩斯似乎快睡着地应了一声。
  “啊!片山!看到灯光了!一定就在那边!”
  石津乐不可支,而片山当然也高兴。不过石津乐的是到了那边可以享用晚餐哩!真是一种欢喜两样心情呢!
  “仓谷学园”四个大字,在微弱的灯下,浮现眼前。
  来到校门口,三人同时驻足,喘着气,有一种好不容易找到它的成就感。吐出来的白烟,立刻随风消逝。
  “门关着呢!喂!石津,去按一下电铃!”
  “好!”
  石津走向大门柱,正要接电铃时。
  “等等!”
  晴美道,“有人来了!”
  门非常高,望过去只能看到亮着灯光的二楼建而已。
  从门到建物又有段距离,似乎用树林隔在其间,并且将建物的一部分遮了起来。
  从那方向传来人声的是年轻女孩的声音,然后,是跑着过来的脚步声……。
  “哥!”
  晴美瞪大眼睛,而片山,石津亦都如此。
  虽然灯光微弱,但因有雪反映着,反而可以很清楚看到这些景象。——跑过来的是一位年轻女孩,这是一所要求全部学生都要住宿的女子学校,有女学生出现当然是正常的。而让晴美等吃惊的是,这女孩居然穿着一条长衬裙,赤足地在雪地里跑!
  长长的秀发已乱得不像话,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声,连片山用眼睛看,都看得出。
  “发生什么事吗?”
  片山川着,“喂!怎么样了!”
  听到片山的喊声,那女孩突然停下脚步。而在雪地里这样“紧急煞车”,是很容易跌个四脚朝天的.一双雪白的脚,映入片山眼,他连忙眨眨眼。
  “石津先生,快把门打开!”晴美叫道。
  “喔!好!”
  石津急忙跑近大门,用力地推着——门却从里面顺势打开了。
  “哇!”
  石津正全力地推开门,一点也没料到会这么容易开,因为太用力,便顺势倒向里头了。
  雪地上又那么滑,害他好不容易才爬起来,而刚刚那少女却被溅得双脚尽是雪。
  “哇!”
  女孩惊叫。
  于是从另一个方向纷纷跑出来三,四个女孩一个个都穿着厚重的毛衣和裙子。
  她们看到跌在雪上,手脚覆盖着雪像只乌龟的石津和那女孩,都齐声笑了出来。
  这些女孩尖锐的笑声,使得静静的雪夜都为之震动起来。
  片山和晴美还搞不清楚究竟怎么回事,也忘了寒冷地,互相对望了许久……。
  “很对不起“”低着头说话的是高挑的身材,好像是好学生模样的女孩。
  晴美想,她这秀丽的五官,如果把眼镜摘去,应该是个标准的美人,“你叫——”片山忙掏出记事本,可是由于手还冻僵着,刚一掏出来便掉在地上。
  在一旁观看的女孩,咯咯地笑出来。
  “我是宿舍的负责人三宅久美。”
  这位优等生立刻帮忙片山拾起本子,一边交给他说。
  “喔!就是你啊!我听久保说了,你是高三学生嘛?”
  “是的。这么麻烦您真是抱歉!”
  “那里!嗯……”
  片山清清喉咙。虽然是高中学生,可是身材和成熟女性相距不远哩!
  片山还是太紧张了吧!——平常人的话,被年轻女孩包围,通常不会觉得不自在,可是片山就这么特别,恐惧心比别人来得快。
  所以由于这种自知之明,当片山受托于大学时代的好友来这里,他本人一直拒绝,不愿接受呢!
  久保,是学园里的一位警卫。本来,以他优越的条件,进入一流企业就职应该没问题。
  “我不喜欢在一个组织模式下工作。”
  他干脆回绝所有的工作机会。
  然后便来到这所仓谷学园当警卫。生活可是悠哉得很,时而画画图,享受无尽的生活乐趣。
  而一周前,久保打电话来。
  “我知道这工作并不太适合你!”
  久保说,“可是,只要一个礼拜就好,我去旅行就回来了。帮我留在学校看管一下吧?”
  “可是——现在不是学校都放寒假了?”
  “对啊,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回父母亲身边了,只是有几个学生,因为双亲身在海外,或因为有事倩太忙了,就留在宿舍了。所以,我想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有人留守在这里比较妥当。”
  “其他老师呢?”
  “几乎都回家了!你是不是还跟从前一样有女性恐惧症啊?”
  跟从前一样!这让片山愕然?等于自己也承认了这项事实!
  “小孩子算什么!来上几十个也没关系呀!”
  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结果——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就因为这项差事而泡汤了,片山深怕被晴美骂,可是意外地。
  “那不错嘛!可以去白吃白喝哩!”
  考虑到经济效益,于是晴美也跟着来了。
  而片山甚至连石津都邀来了,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久保会不会事后向自己请求餐费呢?
  “——留在宿舍的学生,总共五个,全在这里了。”
  三宅久美道。
  那边有宽敞的“康乐室”,里头有一台旧式的电视机之外,还可以在那边的沙发看报章杂志。
  “这里好棒!”
  晴美说,“虽是学校,可是建还是挺气派的。”
  “没错!”
  说话的是一位坐在那边的学生,个儿小小的,又戴了一副眼镜,看起来有点滑稽。
  “这里从前可是贵族的宅第呢!”
  三宅久美道,“由我们的校长先生出钱将它买下,才改建成学校的。”
  片山想,原来如此。整体建有种古的西洋式建风味,而且天花板很高,有些微暗。
  尤其是这间康乐室,一定也用来当接待客人的客厅。墙上有暖炉孔,可是现在已不烧柴火了。
  “你们真幸运呀!能在这么好的环境读书!”
  晴美一说完,三宅久美噗哧地笑出来,说道:“老师们都这么说,只是学生里有许多人却不这么想。”
  “你看嘛,连一个游玩的地方也没有!咖啡店也没有呢!”
  说话的是这五个学生中最引人注目,最可爱的一个。
  “我来帮你介绍一下!”
  三宅久美说,“刚刚是林聪子同学。接着,戴眼镜的是中井纪子同学,我们三个都是三年级。再来是最瘦小的柴田三江同学。另外是柿沼光子同学,她们两个都是二年级。”
  柴田三江可说是这五个人当中,最瘦小的一个,怎么看都觉得像初中生哩!可是,看她的神情灵动,仿佛很聪明的样子。而且,她的坐姿很好,背挺得很直呢!
  身体情况应该不错,而且有股出身名门的气质。
  柿沼光子总是一个人独自在旁边,一脸毫无生气的样子。——刚刚穿衬裙跑在雪中的就是她。
  当然现在的穿着已经和刚才不同了。
  最悲惨的要数石津了。刚刚跌那一跤,裤子弄得淋淋的,也没带来干的裤子好换,坐着又嫌屁股冷的不舒服,于是干脆就站在暖气口以便吹干。
  福尔摩斯呢?或许多少受到这么优雅的环境影响,便在一个读书用的椅子上,伸展身子横卧着。
  “对了,请问刚刚的骚动是怎么回事?”
  片山问道,中井纪子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说“大家在玩啊!”
  “骗人?”
  柿沼光子尖叫起来,“大家联合欺负我,还叫我脱光衣服!”
  “你等等!”
  三宅久美不让柿沼光子继续说。“我知道你的感受,可是这一切你都误会了!”
  “你们都叫我脱衣服还不是!”
  “脱衣服也没关系呀!”
  中井纪子愉怏地说,“我们这里有个老规矩,就是新生一定要表演脱衣秀,才不是跟你开玩笑!”
  “脱,脱衣——”片山满脸通红,“你们有没有事先告诉她?”
  “我早就说我不要,可是她们就把我围起来,脱我的衣服——”“不是说新生吗?可是你已经二年级了,不是吗?”晴美问道.“她是最近——上个礼拜才转学来的。”
  三宅久美说,“总之,都是因为老师不在嘛,才这样闹的。柿沼同学可别放在心上!”
  柿沼光子似乎不大服气,可是也没说什么,迳自看起杂志了。
  “学生以外,这里还有些什么人呢?”
  晴美问道,突然,石津大叫一声:“吃饭了!”
  “石津先生!”
  “喔,对——对不起!可是,我闻到好香——”“我怎么都没闻到?”
  片山一说完,康乐室的门就开了。
  “可以用餐了!”
  约五十岁年纪,体态娇小,围着围裙的一名妇人站在门口。
  “这是照顾我们的——”说到一半的三宅久美,突然满困惑地不知怎么称呼,因为平时都只叫她“伯母”的……“就叫“伯母”无妨!”
  伯母微笑地说,“来来,大家都到餐厅去!”
  “好!”
  最大声回答的是石津,所以学生们都笑出来了。
  片山只觉得如果有洞,他一定钻进去。不过,看到刚刚声称被欺负而嘟嘴的柿沼光子也笑出来了,不禁想到石津这招逗笑,算得上成功哩……。
  晚餐相当可口。
  在这么大的建物里,即使暖气开得再强,脚底还是觉得冷的,这时候热呼呼的炖菜是比什么都可口的。
  学生们吃饭时总爱边吃边说话,一会儿评论这位那位老师,一会儿咯咯地笑出来。石津当然是连笑的时间都没有,已经添了三大碗饭了。福尔摩斯则在地板上,乖乖地等着它的炖菜凉一点。
  “——你说什么?”
  片山听到这颇为意外的消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久保结婚了!”
  “是呀!”
  中井纪子说。而炖菜的热气熏得眼镜都是雾,于是她便将眼镜摘下,放在桌上,“你不知道呀?”
  “都没听他提过,只是说他必须去旅行一趟而已!”
  “那一定是蜜月旅行嘛!”
  “可是……”
  “你不是他的好朋友?他怎么没通知你?”
  询问的是很可爱的林聪子。
  “我也不知道!”
  片山有点不悦,喃喃地说:“久保这家伙!”
  可是,这说来也太奇怪了。久保不同于一般男性,而且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今天他结婚,竟然没邀片山参加婚礼——即使其他事情再忙,也应该不至于连通知都没通知一声吧!
  “对像是我们这里的老师喔!”
  中井纪子说。“老师!”
  “是啊!大崎佐知子老师呀!她可是位大美人呢!”
  “是教英语的老师!”三宅久美道。
  “那她离职了吗?”晴美问道。
  “没有。她说蜜月旅行回来,还要住这里,继续教书。”
  “你们知道吗?”
  中井纪子望望大家。
  “什么事呀?”
  “只有我知道!他们两个啊……”
  中井纪子取回眼镜戴上。真像三姑六婆喜欢当广播站的小女孩呢!
  “他们两个,是指大崎老师和久保先生!”
  林聪子采身出来问道。
  “当然是罗!他们两个常常背着其他老师的耳目约会呢!”
  “快说!快说!这里半间咖啡店都没有,究竟还有那里可以约会呀?”
  “你们想知道!”
  “别卖关子了!不然,半夜里要把青蛙放进你的棉被!”
  “喔!真可怕!”
  中井纪子扮扮鬼脸,又缩缩头说,“聪子可没希望做了!”
  “我说真的哟!快说!”
  林聪子催促着。
  “嗯,就是”当中井纪子要说出的时候,突然嘴巴停下来不动了。
  眼睛往餐厅的门口望去。片山也跟着往那边看。
  一位穿着浅粉颜色衣服的女子,一手挂着外套,一手拿着皮箱,站在那里。
  身材纤细,给人体态优美的印象,只是,这让片山颇为惊讶。
  片山为什么会惊讶,自己虽然不太懂,但总感觉是因为感受到对方的怒目似乎喷着火,随时都会爆发的情绪。
  “——大崎老师!”
  三宅久美立刻站起来,叫道。“怎么回事了?”
  大崎老师?这不是久保的另一半吗?
  的确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子。可是,绝不是会勾引男性的那一型,而是一种理性,冷静的美。
  “怎么样——”一进来的大崎佐知子将皮箱往地下一搁,“伯母,给点吃的吧!我从大雪里赶回来,寒交迫,快不行了!”
  片山战战兢兢地自我介绍。
  “真是辛苦您了!”
  大崎佐知子低头道,“可是,很抱歉,对于久保先生的朋友,我不想和他多说话!”
  “那我才真正欢喜呢!”
  片山率直的说,“然而,究竟是为什么呢?”
  “今天本来是久保先生和我的结婚典礼,你应该知道吧!虽然婚礼很简单,可是我已邀了亲朋好友前往观礼,结果,大家在会场左等有等就是不见久保先生来! 不只久保先生,连他的双亲,亲戚也没半个人到。你应该可以了解我会是什么心情吧!约定的时间已过,久保先生还是没出现,而会场的人也没办法。后来才说有人 到那边留话。”
  “是久保留的?”
  “是的。——“取消婚约”只有这旬话!”
  大崎佐知子苍白的脸色,似乎痉挛地笑出来,“让我在亲朋好友面前蒙受大耻厚!我看他会不会回来道歉,所以才回来这里。事情经过大约是这样。”
  四下无言,谁都沉默不语。
  伯母端来炖菜。
  “好像很好吃!抱歉啦!我要吃了!”
  大崎佐知子手握汤匙,正要努力吃的时候,突然抬起头,看看学生们的表情,“——你们有机会的话可要早点嫁入,免得年纪一大把了,才被这样耍!”
  这时大崎佐知子才慢慢地吃她的炖菜。还是没人出声。
  不对!久保那家伙不是这种人!
  片山想大声说,可是看着背脊挺直,默默吃着饭的大崎佐知子,就实在说不下去了。
  在一旁地板上的福尔摩斯,早就开始舔起它的晚餐了……  03
  片山醒来。
  与其说感到一股怪异的气氛,不如说是当刑警的敏感吧!而事实是被睡在隔壁的石津的鼾声大作所吵醒。
  “真是混蛋……。”
  微暗中,片山看看手表,刚好是半夜两点。
  雪还在下吗?——片山揉揉困倦的眼,坐了起来。
  片山和石津住在宿舍里的一个房间。
  片山下床,走到窗边,稍稍拉开窗帘往外看心外面居然出奇地明亮。
  当然这可能是雪和月光相互辉映的关系。明晨该是个晴天,而且会很冷呢,片山想。
  而那个久保,到底是搞什么嘛?
  片山听了大崎佐知子的话,本想和久保的家人联络看看,可是他家人不知道是都出去了还是怎样,都没人来接电话。
  久保一旦和人订婚约了,就绝不可能背信抛弃对方。这点片山是可以确信的,可是,事实上久保却没在婚礼上出现!
  片山摇摇头。
  也不能老是在这里担心,可是片山这时替代久保留守在学校,立场也满尴尬的……片山打了一个呵欠——对了!那位伯母说厨房可以泡咖啡,要喝可以自己泡的。
  那么,我去泡一杯来喝吧。
  片山穿了衣服,走出房间。为了不让石津的鼾声传到走廊,他急忙的关上门。
  “哥!”
  “哇!”
  片山吓得跳脚!晴美正站在眼前。
  “喂!你吓死我了!”
  “你鬼鬼祟祟地干嘛!要趁黑夜逃走啊?”
  “我只想去泡杯咖啡来喝!”
  “啊!真巧!福尔摩斯刚刚也说要喝咖啡哩!”
  福尔摩斯在晴美的身旁,端坐得好好的。就这样他们三个,下了楼梯往厨房走去。
  “真的好静喔!”晴美说。
  “好像住在这里不会太好过呀!”
  “那不过是久保和大崎老师之间的事,和哥没关系嘛!”
  “道理上是这样说啦——”“咦,福尔摩斯怎么了?”
  福尔摩斯突然不走,静静地竖起耳朵来听什么似的,然后把头朝后看。
  “好像在门口那边有谁来了?”
  “咦……积雪这么多,谁会那么多事地特地跑来呢?”
  此时,不知从那里传来“锵!”的一声,似乎有东西落下来。
  “——在那里?”
  “里面啦!在厨房里!”晴美拍拍哥哥的背,“去吧!警卫先生!出击了!”
  “等等!叫醒石津——”“你说什么啦!等一下那个持刀杀人的魔头逃掉了,怎么办嘛!”
  “不会那么巧啦!”
  “可是很恐怖呢!”
  “不恐怖!可能是——像熊一样大的老鼠而已嘛!”
  “我们有猫啊!”
  在一问一答的同时,两人不知不觉走过餐厅,住厨房方向走去。
  “如果是像猫一样大的蟑螂的话——”片山故意说着,便打开门。“你来抓喔!”
  福尔摩斯尖锐地喵叫起来。片山站住了。
  在厨房正中央站着的是大崎性知子。
  “刑警先生……”
  大崎佐知子声音微弱地说。“我想要——”她右手拿着一把小巧但锐利的菜刀。白色的睡袍上溅满鲜血,左手腕一直流着血。
  “你在做什么!”
  晴美回过神,跑了过去。
  “我想死——让我死——”“哥!快帮她止血!”
  晴美忙抱住几乎倒地的大崎佐知子,“她割腕了,快从手腕握住!”
  “知道了!”
  知道和立刻行动是两回事。片山想着要,工刻跑过去,然后用手帕把手腕绑紧来止血。
  可是他本人却是动弹不得,这时,晴美急叫:“别这么没出息了!——怏来呀!慢郎中!”
  晴美尽情地骂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
  最后,应变之笨是先将大崎佐知子抬到康乐室,让她躺在沙发上。而片山则跌坐在地板上,满头大汗。
  “快叫救护车!”
  晴美要冲去打电话时,眼前不知站着谁,差点和他撞上。
  “对,对不起!”
  “石津先生?你来得正好!我哥在里面悠哉得很!你去替我踢他一脚!”
  石津一入内,对片山说:“没问题吧?”
  “是你啊!到现在才来太迟了!”
  片山迁怒石津。
  “我本来是起来上厕所的。”
  “是吗?”
  “之后,回到房间发现有异样……”
  “女孩子难道分不清楚色情狂?”
  “不是,不是女孩子……”
  “那很好!!
  “是一个男的——”“男的!那可怪了!这里不可能还有其他男人呀?”
  “可是偏偏就有啊!”
  “——真是怪异!”
  片山歪着头,“是怎么样的男的?你有没有问问看?”
  “没有!”
  “怎么不问呢?如果他睡着,你摇也要摇醒他——”“我想他不会醒了。”
  石津说。“因为他的头被砍了,死了嘛!”
  片山呆了半晌。
  “——确定死了?”
  “是啊!头都——”“知道了!”
  片山脸色再度苍白起来。“等于说——被杀了!”
  “我想是吧。”
  石津打了呵欠,“如果要自己动手砍头,可没那么简单哩!”
  在这时候还能打呵欠,片山真是服了石津!可是,这不是重点。
  “是在那一个房间?”
  “在二楼最里面那闲。要不要去看看!”
  “现在不行!等晴美回来照应一下这边。”
  可是,似乎没这个时间了,二楼隐约传来嘈杂的惨叫声。
  这声音因为这建物的关系,以极高的频率,振动在每个角落。
  片山脸色苍白极了。和石津一起奔出康乐室。
  正要爬上楼时,从一个门里钻出一个爬着出来的女孩。就是那个戴眼镜的中井纪子。
  “是你啊?你在尖叫吗?”
  片山跑了过去,中井纪子满脸苍白地发抖着,连开口都没办法的样子。只是,说不出话地,用手指指开着的门内。
  片山很害怕地步步踏进那房间里。
  灯亮着,而两张单人床之间俯卧着一个男的——不!是女的!
  “喂!你又在打瞌睡啦!不是女的吗!”
  片山跑近,蹲了下来,“——还活着嘛!只是晕过丢而已!”
  “啊!吓死我了!”
  中井纪子好不容易爬起来,往里头一看。“我刚刚进来,一打开灯,就看到她躺在那儿!”
  “这是你的房间吗?”
  “不是。只是,正好有点事。那个人……”
  “嗯好像在那里见过!”
  片山歪头想。
  福尔摩斯好不容易才到,便喵呜喵呜地叫着,看着片山。
  “对了!是那家旅馆的女老板!”
  没错!只是她冒雪而来,只穿毛衣和裙子,似乎不够御寒。
  晴美随后急忙跑来。
  “啊!是怎么回事!”
  “没有啦!都是石津这家伙,说什么有个男的死了——我来一看,原来是个女的,而且还活着哩!”
  “话是没错!”石津不服地说,“可是,房间搞错了!”
  “你说什么?”
  片山不敢相信地——不如说是不愿相信地反问。“除此以外,还有谁死了吗?”
  “这样说也不正确!死的只有一个人嘛!”
  “都可以啦!到底在那个房间嘛?”
  “那闲!”
  片山旱已心浮气躁,随着石津走到走廊。三宅久美似乎听到刚刚中井纪子的惨叫,也开门出来,还穿着一件非常可爱的睡袍呢!
  “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石津,你先进去看看!”
  片山道,石津便打开门。
  “这里有个男的死了。”
  三宅久美听了几乎喘不过气来。
  “死了?是谁?”
  “还不知道?总之,不是好事!你——”“没关系的?”
  三宅久美抿抿唇说。
  片山想就让她看吧,于是他自己开始往石津打开门的房间内探视。
  有个男的倒在那里而且,的确,头被砍下来了。
  片山脸色又要苍白之前,他意外地发现什么似地,眼睛瞪得好大!
  “哇!”
  在背后的三宅久美短促地叫了一声,“是久保先生!久保先生啦!”
  是久保!的确是他没错!
  片出走到走廊,把门带上。
  “喂!跟我组上联络一下!”
  片山道,“我——心情不好!”
  片山靠在旁边的墙壁上,软绵绵地跌坐在地上。
04
  “耶诞老人也会束手无策吧!”
  法医南田在发牢骚,“如果给我完整一点的体就好了!”
  “体应该没什么两样吧!”片山说。
  “别笨了!肮脏的男人和年轻的美女,看起来会一样吗?你的眼睛在干什么!”
  “请不要一直发牢骚嘛!”
  “我早知道啦!反正我既没耶诞也没新年好过的!”
  片山说不过南田的满腹牢骚,信步走向窗前,眺望外面的景致,眼睛都眯起来了。雪刺得人眼睛都痛起来。
  当然,现在已是清晨时分。正是昨晚自己望着窗外,所预测的晴朗又寒冷的清晨。
  片山想,今天是耶诞节呢!怎么会变成这么令人意外的耶诞节呢……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久保被杀。而为什么旅馆的女老板——后来才知道她叫伊吹良江——会晕倒在宿舍?而她身边放着一把疑似杀害久保的凶器——铁子。
  而另方面,大崎佐知子割腕自杀的原因是可理解的,所幸被片山兄妹发现,现在已脱离险境。
  事情已经一团糟。
  “刑警先生!”
  有声音传来。
  一回过头,原来是中井纪子站在那里。
  “喔,你不是在睡了?”
  片山叹氤着,根本没闲暇喘气一下。
  “对呀!睡得很好。”
  “年轻真好!叫人羡慕哩!”
  片山一副老成的口吻,叹息的说。
  “我有些话想告诉你。”
  “什么话!我们到康乐室谈吧!”
  片山想,这孩子看样子还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呢!其实连他自己都有点混淆不清了。
  被杀死的是自己的朋友,当然片山不需刻意注意也了解,毕竟自己是干刑警的。而这些事件都必须将它们当成一般事件,才有办法做客观的分析。
  进了康乐室,片山关上门。
  “关于昨晚的事——”片山正要继续说。
  “对呀,就是昨晚的事,我有话告诉你呢!”
  中井纪子意味深长地说着,眼睛映出顽皮的笑意。“当你发现那旅馆的女老板——伊吹良江这个人晕倒在地时,你当时是在干什么呢?那间房间并不是你的房间吧?”
  “找就知道你会这样问我。”
  中井纪子从自己坐的椅子上突然站起来,往片山坐的长条椅走去,然后在片山身旁——不如说整个身体都倾向片山地坐了下来。片山连忙挪动位置。
  “我啊!有个老毛病,就是眼睛不好,尤其到了晚上就看不清楚东西了!”
  摘去眼镜,将眼睛眨呀眨的。“有人说我把眼镜拿掉,比较可爱,刑警先生,你以为呢?”
  “我的意见和这时刻毫无关系嘛!”
  片山故意掏出记事本,用机械性的询问口吻道,“那么,你到底去做什么?”
  “我想到你房间,可是搞错了!”
  “到我房间?——你正经回答好吗?”
  片山皱起眉头。
  “哇!你好可爱!我最喜欢胖嘟嘟的人!他们最会吃了!”
  “我可不会吃!”
  片山为了躲避一直挤过来的中井纪子,便往椅子另一端挪,不知不觉挪到扶手边了。
  “你朋友久保先生可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
  “——久保?”
  片山停了半晌,“久保和这里的学生……”
  中井纪子戴上眼镜,呵呵地笑起来。
  “这学校连老师都是女的,男性只有久保先生一个人而已,不是很宝贝吗?”“绝没这种事!”片山说。
  “咦,为什么?”
  “我很了解那家伙。他有点特殊,就像流浪汉一样不喜欢被居束,可是,事实上他却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虽然我口说无凭,可是我绝不相信他来这里干警卫,会做出这种事。”
  中井纪子有点惊讶地直盯着片山看,不久,居然爆笑出来。
  “有什么奇怪的吗?”
  “刑警先生,你太单纯了哩!好像才十岁的小娃儿!真叫人感动呢!”
  “别讽刺人了!总之,只要是久保,我就相信他不会做那种事!”
  “真伤脑筋!”
  中井纪子站起来,双手插腰,俯望一下片山,“刑警先生的高贵情谊,都叫我这个离间者觉得很惭槐!总之,事实上偷偷到久保先生房间去的学生,大概不只两,三个!”
  “胡说!”
  片山以他年纪稍长,郑重其词地说。
  “真的啦!像三宅久美同学啦!”
  “三宅久美!”
  “是呀!很意外吧!她可是优等生呢!可是,她本人相当阴险呢!”
  “可是——”“当然啦!她脑筋好,又适合当领导者。而且,她很随和,都听大家的话呢!不过,若是有人敢和她作对……像昨天晚上,大家连手欺负柿沼光子,就是她下的命令哩!她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
  “她跟久保?”
  “对啊!她对付男人可是老手了。久保先生本来也是拒绝她的,不过——只要她在久保先生的房间待一晚,就没有什么事不可能了,对吧!”
  久保他——和三宅久美?真叫人难以置信。
  当然,久保也是男人,可是……“你还不信?那我再告诉你一些事。现在留在学校里的五个学生当中,包括我,三宅同学还有林聪子,我们三个人都曾偷偷摸摸地溜到久保先生的房间里呢!林同学她本来放假是可以回家的,可是却故意留下来,为什么!你知道了吧!为了久保先生啊!”
  “好了,别再说了!”
  片山阻止说,“如果没别的事,你可以回你房间了。”
  “喔!你生气了?”
  “心情不太好而已!”
  “你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喔!”
  中井纪子噗哧地笑了出来,“如果久保先生是那么有责任感的人,为什么会在结婚典礼上临阵脱逃?嗯!纯情的刑警先生!”
  片山满脸通红。接着,有更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片山自己几乎都不相信。
  啪!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中井纪子应声倒向地板。她的眼镜也被摔到好几公尺外。
  片山刮中井纪子一个耳光!片山自己都很惊讶!
  我!竟会打女孩子!这是我吗?
  “——你打我!”
  被刮耳光的中井纪子哭叫着,“我会告你的!你给我记住!”
  便抓起眼镜,快速地冲出康乐室。片山无力地瘫在椅子上。
  半掩上的门边,福尔摩斯轻巧地钻进来了。
  “你……都听到了吧?”
  福尔摩斯咚咚地走到片山脚下,用没伸出脚爪的前脚,不断轻抚片山的脚。
  “你给我加油是吧?多谢了!”
  片山苦笑道,“我居然会打女孩子!——我都忘了我是刑警了!我真不是个好刑警!”
  说毕,有个声音说道:“不是的!”
  “谢谢!”
  片山顺口一说,又突然讶异地回头一看。
  “你是……”
  “伊吹牧子。”
  对了,就是她!片山叫她在这里等的,自己差点忘了。
  “很抱歉!昨晚我一直在母亲身旁照顾,没怎么休息,所以今天迟起了。——我没偷听你们说话喔!”
  是没看到她躲在长椅子的椅背后面。
  “没事,没事!你母亲的情况如何?”
  “她的头被撞击,现在还意识昏迷,不过说校医说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这样的话,就太好了!”
  片山点点头,“如果可以挪动她时,一定要立刻送到医院!”
  “一切拜托了!”
  伊吹牧子低头道。
  这里离最近的大医院有相当的距离,而且这种下雪天,救护车也动弹不得。所以伊吹良江,和割腕的大崎佐知子都被抬到宿舍的空房间去照顾。而校医则是搭警车来的,先给予治疗再说。
  “你母亲昨晚为什么来这里,你知道吗?”
  伊吹牧子一脸迷惑的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只是另外有一个客人——”“另外有一个客人?”
  “昨晚来的,有点奇怪的客人。”
  “你是说在我们以外,还有其他客人来投宿?”
  “是在你们出去之后才来的。一个男子。他的行李好像很重——里面装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金属物之类的东西。”
  “金属物?”
  “是的。我瞥见了一眼,很像铁或斧头之类的东西。”
  “那个男的现在呢?”
  “不知道。昨晚我飞奔来此,之后就没再回去。”
  说得也是。
  “我派一个警员去叫那个男的来这里。如果说,铁是那男的的话——”“刑警先生!”
  牧子双手紧握问道,“我母亲有可疑的地方吗?”
  “现在都还不能说。因为必须等她醒来,问她话才知道。”
  片山停了一下,“你认识久保先生吗?”
  “认识呀!我和母亲经常帮他整理宿舍呢。所以……”
  牧子眼神垂了下来。
  “我去和其他警员说一下话。你先回到你母亲身边吧!”
  “对不起!”
  牧子站起来,低头道。
  “女子学校校园发生杀人事件——”晴美边吃面包边说。
  “这种早餐怎么维持到中午嘛?”
  石津似乎对热汤加吐司这简单的早餐不甚满意。
  “忍耐点嘛!刚发生那么多事!”
  片山说。
  “是谁一知道久保先生和大崎老师结婚的事,就被吓到的?”
  “慢着!喂!”
  片山说,“我可不相信那学生的话!”
  “还嘴硬?人真奇怪!”
  “可是——”“对了!那家旅馆的那个女孩,到现在还没吃什么哩!石津先生,可不可以送点东西过去给她!”
  “面包和热汤还够吧?”
  “她不过是十六岁的女孩子,可不能和你比食量!”
  “可是,她和我一样都是在发育期嘛!”
  石津认真地说。
  和厨房的伯母要了热汤和吐司,放在托盘上,石津便往二楼走。片山突然想到:“对了!那孩子可能还很想睡觉,应该端杯咖啡给她。”
  “我端去好了!”
  晴美吃完,站起来。“福尔摩斯!要不要一起去?”
  晴美用大杯子泡好咖啡,端出餐厅。福尔摩斯边舔嘴巴,边跟着出来。
  “哥,老实说你是很善良啦!可是,换个说法,是愚笨哩!”
  这实在说得满重的,“照理说干刑警这行,应该可以见识到大人的世界,而且当初自己也是想有这个优点的……”
  爬着楼梯时,突然——“哇!”
  听到石津惨叫声!
  “一定发生什么事了!”
  晴美放下杯子,立刻跑过去。而福尔摩斯差点被溅出来的咖啡淋到,也叫了一声,不过立刻追晴美而去了。
  “小心一点嘛!”
  福尔摩斯一定很想说这句话。
  晴美跑进伊吹良江休养的房间,吓了一跳。
  左手包着绷带,右手却拿着菜刀的大崎佐知子,正披头散发,乱挥舞着菜刀。
  牧子脸色苍白地,护卫着母亲身上。
  “住手!太危险了!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石津说得一点说服力也没有,而且没有半点生气的语气!而手上的热汤和吐司,为什么还可以端得四平八稳哩!
  “你们都让开!”
  大崎佐知子大叫,“让我杀了那女人!”
  “住手!你杀了她,可是会出人命的!”
  石津的想法实在令人猜不透。
  而晴美却感到一股奇妙的印象,就是看到血的场面,应该是很紧张的——可是,他却从容不迫!
  “福尔摩斯!你上!”
  晴美说。
  福尔摩斯弓起身体,抛物线地向上一纵,往大崎佐知子的脸上抓去。
  “哇!”
  大崎佐知子惨叫一声,往后倒下。
  福尔摩斯轻巧地降落在地板上。
  “我的脸——脸被抓伤了——”大崎佐知子丢开菜刀,捣住自己的脸在一旁呻吟,并伏在地上。
  片山这时也赶来了,目瞪口呆地。
  “怎么回事?”
  “怎么因事——”晴美耸肩,“尽是让人吃惊的事!”
  “都是你的猫!”
  大崎佐知子右手按着渗出血丝的脸颊,歇斯底里地叫起来。“你怎么还我!我的脸!我的脸——”“不是什么大伤的!”
  “你说什么!我要控告你!你的猫该杀千刀!”
  “你还不是杀人未遂!可以了吧?”
  被片山一说,大崎佐知子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间。
  “还好……”
  片山叹口气,“跟昨晚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天壤之别呢?”
  “石津先生,你没事吧?”
  晴美一关心,石津便得意洋洋地说:“没事!连汤都没溅出来呢!”
  抬头挺胸,特别有精神哩!
05
  “嗯!以一个女人的力量,应该办不到!”
  南田边喝咖啡边说。
  这是康乐室里,休息的时刻。
  “被杀的时间大约是半夜十一点后三,四个钟头的时候,是吗?”
  “对的!”
  南田点点头,“有进一步发现,再通知你们!”
  “麻烦您了!”
  片山说完,走到走廊上。
  正好看到被白布包里好的久保的体被搬出来。
  片山有点感伤地看着。
  “——福尔摩斯!你怎么了!”
  福尔摩斯一直跟在久保体后面走。看到片山,只是喵呜地叫了一声。
  “喂!等等!”
  片山叫住福尔摩斯。
  “怎么了?”
  南田也出来了,“你的猫咪又发现什么了吗?是不是要让我失业啊?”
  “它好像是发现什么了!”
  “好吧!喂!把体放下来一下!”
  南田指示道。
  当南田把白布取开,福尔摩斯慢慢绕着体周围,走来走去。几乎每个地方!它都用鼻子嗅一嗅,好像要抓住那些味道。
  片山这时难得的,脸色并没有苍白,反而一直看着自己这位老朋友。或许是因为血色早已转黑,看起来没那么血淋淋的了。
  躺在这里的,是嘴巴不能再说话的老友,而片山却忘了他是这次命案中的被害者。
  片山和久保做着心灵的交谈你真的染指过这边的女学生吗?
  我是想相信你,可是……你现在却被杀成这样!
  一般的话,要杀人总是有理由的。这么一看,你生前大概是真的和那些学生之间有一手吧!
  片山觉得好寂寞不是丧失好友的悲恸,而是别种感情。
  “福尔摩斯!乖!有没有什么……”晴美说。
  “好像是背部!”
  南田说,“好吧!喂!把体翻过来!”
  体一翻过来,福尔摩斯却意外地走到一个地方。
  “脚?——脚怎么了?”
  “喵——”福尔摩斯叫着。
  “小腿肚吗!喂!把袜子拉下来看看!”
  南田蹲下。“——你在这边发现什么啦?——咦!”
  “怎么样?”
  “有血迹哩!”
  “可是长裤上却——”“是的!长裤上没有沾血,而小腿肚上却有血迹!”
  “这么说……”
  片山和晴美对望。
  “他是被杀害后才被穿上衣服的!”晴美说。
  “可是,这样的话,他的肩膀或胸部,一定也有血迹了!”
  福尔摩斯发出一种不耐烦的声音,直往蹲着的南田的长裤口袋抓,还用爪子抓出一条手帕来,“喂!你干什么?”
  南田急忙去按住,可是已经太迟了,福尔摩斯早抓出一条粉红色碎花的手帕。
  “这是南田先生的雅好嘛?”
  晴美故意说,害得南田面红耳赤。
  “只有今天嘛!因为没人帮忙洗,所以先拿我太太的——”“是吗?——等于说在给死者穿衣服之前,凶手试着擦去死者身上的血迹,而小腿肚染有血迹,可能凶手自己都没想到哩!”
  “你忽略一点了!”
  “嗯……可是……”
  南田歪头想,“那一点?”
  片山慢慢摇摇头。
  “就是……久保被杀的时候,根本是没穿衣服的……”
  “和女人幽会吗?”
  “和谁?”
  “这就——不得而知了!”
  “等一下!久保会搁下他和大崎佐知子的婚礼不管,一定有理由,然后,他自己被杀,也一定有原因!那——”“那什么?”
  片山想了一下。
  “如果说久保是在和女人幽会时被杀的,那女人可能是谁?为什么他们选在学校里……”
  “那女人一定是这学校里的人……”
  “可是……久保叫我们来,不是说他要出门旅行吗!”
  “是啊!”
  南田指示将体搬运出去。
  片山等人回到康乐室。
  “——真是个杀戮耶诞呢!”
  晴美边坐下沙发,边说。
  “没办法!这是刑警的宿命!”
  “啊!你终于领悟出来了呀!”
  “因为好友被杀了嘛!”
  “我想最单纯的假设是伊吹良江干的!”
  “那她的动机是什么?”
  “或许她暗恋久保哩!”
  “可是年纪差那么多!——话说回来,如果真的这样,干嘛在这里杀他?”
  “对呀……”
  晴美再度沉思。
  “——刑警先生!”
  突然而来的叫声,让片山吓一跳。是脸上贴满胶布的大崎佐知子,瞪着眼睛进来呢,“什么事?”
  “你要怎么补偿我的伤!”
  片山叹口气说:“这伤不会有疤的,可以吗!而且——”正要继续说时……“对不起!”
  一位警员出现了,“住在旅馆的那名男子已经带来了。”
  “好!请他进来!”
  片山松口气,“大崎小姐,现在我有要事要办,我们以后再谈吧!”
  “你别想就此了事!”
  大崎佐知子说着便要出去,恰好和进来的男子撞个正着。
  “喔!对不起!什么!”
  男子瞪大眼睛。
  大崎佐知子也是脸色苍白。
  “你——为什么?”
  “我来办事啊!不好吗?”
  男子笑道。
  大崎佐知子不发一言地跑出去。片山摸不着边际。
  “——你就是投宿在旅馆的那一位吧?”
  回过神后,才询问起来。
  “是的。可是,今天早上起来,旅馆里没半个人招呼,连早餐都没着落,真伤脑筋!然后,就有警员带我来……”
  男子放下似乎很重的行李袋。
  “对不起,里面装的是!”
  “木匠的许多工具啊!”
  晴美再问:“为什么要提着这些东西走呢?”
  “因为我是个木工啊!”
  男子干脆地说。
  “木工?”
  片山瞪大眼睛,“——你来学校这边是因为有差事吗?”
  “对啊!因为连续假日嘛,说有一些地方要修补的,就叫我来了。可是,昨晚下雪,我想也不能马上工作,就在旅馆投宿了。”
  “刚刚走的那位大崎老师和你认识?”
  “是的!”
  男子抓抓头,“我以前来过呀!那时候……”
  男子仿佛有意地停下来不说。
  “就是说——”“我曾和那位老师一起到那旅馆去。只是她的名字我已经不记得了。——因为我是外面来的木工,她大概想不会有后患的。”
  “怎么会有这种事!”
  晴美喃喃地说,“堂堂一位老师哩!不过,凭这点她大概不会提起告诉了吧!”
  片山想,这个木工或许知道久保和大崎佐知子的结婚典礼被久保耍了的事。或许现在该有机会让他知道吧……。
  “——你的行李有没有少了什么?”
  片山问道。
  “我的工具吗!我没看,也不知道,请等一下!”
  男子拉开行李袋,在里头搜寻一番,不多久便抬起头,“好奇怪!我的铁不见了!”
  片山慢慢点头。
  “那只铁一直跟着你在旅馆里头吗?”
  “没错啊!怎么了?好奇怪!啊!对了!我叫向井,如果可以走的话,我想去干活了?”
  “好吧!你请!”
  片山说完后又再问一遍:“昨晚除了你之外,没有其他客人吧?”
  “是啊!我觉得没有了。”
  向井肯定的说,“有什么事吗?”
  片山对他说明命案情形,然后给他看凶器。
  “这是我的没错啊?可是,好奇怪,为什么……”
  向井歪着头说。
  “啊!猫咪……”牧子叫道。
  三毛猫从门边探出头来。“喔!这只猫小姐,头脑可好得很哩!”
  石津说。
  石津为了怕大崎佐知子来打它,所以当起保镖来了。
  三毛猫喵呜地叫着,看着牧子的脸,然后,又很快地把头缩回去。牧子便笑出来了。
  “它是不是在叫我呢!”
  “看来很像是!不知道有什么事?”
  石津点了一下头,说道:“你跟它过去看看吧!”
  “好!——我顺便去端些喝的来。”
  “吃的也行?”
  石津马上接下去说。
  牧子走出走廊。
  那只三毛猫却坐在走廊正中间,一直看看牧子。
  “——什么事呢?你是不是要什么?”
  三毛猫一边扭转方向,咚咚咚地走出去,一边回头。
  “喵呜!”地叫起来。
  “真的——它是在叫我跟它走哩!”
  牧子有些惊讶地跟着走出去。三毛猫一走下楼,便往一楼内部引导牧子走去。
  “要到那里去啊?嗯!——”三毛猫回头看她,好像叫她别出声!
  “对不起!”
  牧子低声道。
  到了最里面的一个门口,三毛猫却停下来不走了。这里是——那里啊?
  牧子想打开门,却注意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于是,便将门推开一小缝,将耳朵贴近听。
  “是啊!可是——”“没关系的!那个人如果没让她亲身体会的话……”
  好像是学生的声音。有两个。
  “那么,就在这里吗?”
  “嗯!——如果被发现了可不好哩!因为我们故意的嘛!稍微放底下一点——好!藏这里应该可以了!”
  牧子悄悄地推开门。
  “你们在做什么?”
  这两个学生——柿沼光子和中井纪子突然回头看。
  “我以为是谁,原来是那家旅馆的小孩呢!”
  中井纪子说。
  “是的。这里是那里?”
  “久保先生的房间呀!”
  “久保先生的……”
  牧子慢慢搜巡房间内的摆设。
  “喂!你母亲嫌疑很大呢!所以,这件事你最好别宣扬出去!”
  中井纪子好像把牧子当成小傻瓜一样,趾高气扬地说。
  “要我不说可以……可是你们到底在干嘛?”
  “我们在藏情书!”
  “咦?”
  “是三宅久美同学写的!她对久保先生正在热恋上头,所以写了好多情书喔!我们现在偷偷把一封藏在这抽屉里面,然后,她就可能被认为因为被久保先生甩了而要报复呢!”
  “可是,事实上她又没有做……”
  “那个人太逞能逞强了!如果没给她一些教训的话……而且事实上,她的确恨久保先生哩!”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被拒绝了嘛!”
  中井纪子笑着说。
  “是久保先生——拒绝她了吗?”
  “那个人啊!可以当骨董呢!”
  中井纪子耸耸肩,“你可以想像吗!他自己是光棍,可是却从来没打过这里的女学生的主意——真是怪物哩!”
  中井纪子笑说,“这位柿沿同学也是,因为才刚进来,不知情地迷上久保先生。后来被三宅同学知道了,联合大家欺负她一个呢!”
  “啊!如果再给些时间,久保先生一定可能接纳我!”
  柿沼光子有点生气地说。
  “没用没用啦!连那个聪子,他都不理睬呢!——好了!我们走吧!”
  中井纪子催着柿沼光子,走出久保的房间。
  牧子自己留在久保的屋子里,慢慢地踱步。不久,在那张空的床上坐了下来。
  三毛猫一直坐在门口的地方。牧子似乎感受到它那不可思议的眼光。
  “你了解吗?这——”牧子喃喃地对着三毛猫说话。
06
  石津打了一个大呵欠。
  因为在这边留守,实在太无聊了。当然,等待是当刑警的一大艺术,可是,无聊也的确是事实。
  “真是……”
  石津无意识地自语,便闭目养神起来。
  根本没睡意,只是闭一下眼而已。而瞬间,好像都变长了许多“度分如时:度日如年”……。
  突然有什么东西似乎在石津的前面落下——石津立刻张开眼睛。
  “喂!干什么!没看到我在睡觉啊?”
  头一甩,才发现床上已经没人了。
  跑到那里去了!她不是在睡觉……。
  喔!一定是自己虽然没有睡意,却又不小心睡了不知道几分几秒钟了!
  “真糟糕!笨蛋!”
  石津脸色苍白地站了起来,“她跑到那里了?”
  “——在这里!”
  一个声音自床的另一边传来,接着伊吹良江突然露出脸来,吓得石津跳了起来。
  “对不起!我是从床上滚下来的……”
  然后,伊吹良江呆呆地看着四周,“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很不可思议地说。
  “没错!是我杀了久保先生。”
  伊吹良江说。
  微微的叹息声,此起彼落。
  “究竟是为什么呢?”
  片山问道。
  这是康乐室的一角。学生们和牧子都在场。
  头上包着绷带的良江,啜着晴美泡的红茶,似乎很好喝地将它喝个精光。
  “让你们添了许多麻烦……”
  微微地低下头,“久保先生有时候在我那边过夜,因为他一个人住,有时候也需要说话的伴儿。可是我和他虽然年纪差很多,感觉却特别不同……”
  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也就是说——”“如果说我原本并不认真,或许会有点奇怪,可是找只是想消遣消遣。不料,后来才发现自己愈陷愈深……另方面,久保先生考虑到将来,知道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于是向我宣布他决定结婚了。”
  大崎佐知子本来想说什么,可是不如是因为脸上的伤,还是怎的,又把话吞回去了。
  “我也是想,这样或许是最好的……可是,当我知道他要结婚的对像是大崎老师……大崎老师以前曾和男人到我那边休息,大概两个钟头吧……”
  “就是跟我嘛!”
  木工向井轻松地说。
  “当然,我经营那种旅馆,知道谁来投宿或休息,绝对不会张扬的,可是,看久保先生毫不知情地要和大崎老师结婚,实在叫我忍不住要说!”
  “所以久保他听了你告诉他之后,才没去参加婚礼!”
  “我是在最后关头才说出来的,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说出来好不好……”
  晴美点点硕,说道:“这样一来,久保先生取消婚约是很正常的啊!”
  大崎佐知子羞愧得面红耳赤。
  “那么你为什么来学校?”
  片山问道。
  “我看到大崎老师搭计程车经过我家。我也知道久保先生已经回到学校了,我怕他们两个人见面以后,不如要怎么吵,所以——”“你很担心,就冒雪过来了?”
  “是的。刚好那时这位先生他进去洗澡,我听说他是个木工,于是就向他借了一把铁。——因为我看坐在计程车里的大崎老师,脸上杀气很重,所以……”
  “你想护身用,才借铁的?”
  “是的。后来,到了学校,大门开着的,我就进来了。而到久保先生房间一看,却没有看到人……”
  “所以你就找到二楼了?”
  “那时有个学生从一个房间出来。看她穿睡袍的模样神色又怪怪地跑掉。我看了这情形,就走到那房间门口往里头瞧,结果——久保先生几乎全裸地站在那里——这让我好惊讶!”
  良江苦笑,“我实在很傻!他这种年龄是最旺盛的年龄呢!——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用铁一直打他了……”
  片山轻轻叹口气。
  “后来你为什么帮他穿衣服?”
  “我想让人以为他是被小偷之类的人所杀,如果他衣服穿得好好的话……可是,后来我实在太害怕了!如果我被捕,牧子该怎么办……如果我死了,我也会变成被害人,所以……”
  “你就用铁敲自己的头?”
  “对!可是,力气还是不够呢!”
  良江又不好意思地笑了。
  “为什么你在不同的房间!”
  “如果我和他同时躺在同一个房间,别人一定远是会以为是我干的。所以,我才找了另一间空房间——”良江稍稍低下头,“让你们添这么多麻烦了!”
  谁也没有出声。
  “胡说!”
  一股歇斯底里的声音,原来是大崎佐知子。
  “那里胡说了?”
  “久保先生会和那女人——。我可是真心爱久保先生的!这就是证据!”
  举出包着绷带的手来给大家看。“有谁能做这种事!这会要人命的!”
  锵!什么东西掉下去了。一回头,原来是福尔摩斯将桌上的烟灰缸推落在地上。
  “喂!福尔摩斯……”片山微笑起来。“你想说的我了解,不过,大崎老师你在割腕被我们发现之前,我们也听到东西掉地的声音,当然你自己也听到的——然后,你故意用这种声音,待被人听到时,你才割腕?”
  “你说什么!我——”“你自己可能满惊讶的,伤自己伤得那么重!不过,你还是想以苦肉计来挽回久保的心吧?”
  大崎佐知子火冒三丈说:“那个人爱的只有我一个.我——怀有他的孩子——!”
  “你说什么?”
  片山张大眼睛。
  “真的!我已经有孩子了!”
  大崎佐知子理直气壮的说。
  “说谎!”
  叫出来的是三宅久美,“那是别的男人的!”
  “三宅同学,你——”“那个人爱的才是我!所以,他才没去参加和你的结婚典礼!”
  “那么我那时看到的学生是你罗!”
  良江说,“是啊!或许是啊!”
  “你懂了吧?”
  三宅久美似乎向大崎佐知子挑地说,“像你这种女人,根本没资格当老师!”
  “我会让你留级的!”
  这实在无法想像是老师和优等生的对话。片山叹息着。
  “总之,事实上——”正说着时,又有声音响起!
  “不对!”
  “什么?”
  片山望向刚转学来的柿沼光子。
  “那一位所看到的,穿睡袍的学生是我!”
  “你?”
  “三宅同学被甩了,因为怀恨在心,所以才编出那套谎言。”
  “那么,你和久保——”“他抱着我,又很疼爱我,所以三宅同学嫉妒得很,才对我做那种事!”
  “我做了什么啦?”
  “命令大家脱光我的衣服——”“有证据吗?”
  片山看到这争吵的场面,摇了摇头。
  每个女孩都认为久保爱的是自己,这是女人的自尊吗?是不是这种僧多粥少的环境使然?
  那家伙跟我真是不一样。片山有些吃醋,思绪也乱了起来。
  而久保已死又是不变的事实。
  “喵!”
  福尔摩斯叫道。
  福尔摩斯用鼻端顶住桌脚不放。——旧伤的部位。
  旧伤!对了!福尔摩斯以前见过久保的。
  原来如此?片山点点头。
  “——我再问各位一个问题。”
  片山说,“久保的身上有高中时动手术留下的疤痕,在身上的那里,该有人知道吧?”
  此时,个个自称是久保的情人的人纷纷露出不安的表情。
  “是,我知道!”
  隔了一会儿,大崎佐知子说。“在右边……在左边……我也不太记得了!”
  “我是在暗暗的房间里摸到的。”
  三宅久美一说,柿沼光子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中计了!根本没什么疤的!还不懂吗?你们两个都被刑警先生骗了哩!”
  突然一个稳重的声音。
  “不对!”
  切斯了柿沼光子得意忘形的话谙。
  “的确有手术的痕迹的,不过因为日子久了,可能快消褪不见了,所以没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在左边的腹部地方。”
  “没错!”
  片山点点头,“那时我看你母亲的样子,的确觉得很奇怪,再怎么急着出门,也会加件外套才对。我只能想,她是太匆忙了。如果照她的话,她应该连穿外套的时间都没有!仔细想想你和你母亲的话,全部吻合呢!”
  牧子慢慢点点头。
  “我母亲跟着我后面来的。后来她发现我杀了久保先生后,呆呆地站在那里,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于是她要我回去,我就呆呆地回家了。”
  “如果没有人把门打开,先进到学校里,你母亲也没办法进来,而把门打开等你进来的,是久保吧!”
  牧子深深叹口气,摇摇头。
  “是我太傻了!——我想想应该也知道。那个人会没穿衣服,只有在洗完澡后。而学生自己潜进来,被他拒绝回去,刚好被我撞见……我一直希望久保先生当我的父亲的——我觉得好孤寂!”
  “牧子!”
  良江似乎要说什么,牧子不让良江说,只是握紧她的手,点点头。
  “没关系,我可以从头再来。”
  牧子说。
  “说得对!”晴美说。
  “是的。想想今生能吃几顿饭呢!各位,拿出精伸来!”
  石津玟舞大家。
  “喵呜!”
  福尔摩斯叫着。
  “连猫咪也叫我们要提起精神哩!”
  牧子泪眼汪汪地微笑道。
  “不是喔?它现在说的可是——”晴美翻译道:““耶诞快乐!”哩!”
  “喵呜!”福尔摩斯又叫了一声。
  ——“全文完”——
、三毛猫犯罪学讲座
漫长秋夜里
  人哪,一点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幸福。
  篁井伸介,二十一岁。
  大月由美子,二十岁。
  这两个人托一次大争吵之福,幸运地检回小命,还因而订了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秋天的夜晚很长,尤其对一直默默无语的情侣来说,更显得特别长。
  那是一个有月亮的夜晚,温度和湿度都很适宜散步。
  风也近乎无风状态——可惜的是,两个人之间很难形容成“无风”。
  不,恐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现在,更可能即将有轰隆的雷响。
  “你说话嘛?”
  这是情人之间气氛不怎么好时,一定会出现的台词。
  相对地,回答八成是……
  “没什么好说的。”
  没错,就是这样。
  篁井伸介噘着嘴,手放在车子的方向盘上,望向黑暗的前方。
  当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因为车子已停下来,车灯也熄掉了。
  大月由美子奋力地喘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这车是朋友康价卖给篁井的两人座跑车。
  从它拉风帅气的外型来看,价格算是很便宜的了。
  于是,今天就朗这部车子来赴约会……
  “这车子这么小,你干嘛买啊?”
  大月由美子一坐进车里,劈头就这么说,“要去玩的话,行李根本放不下嘛?”
  她的话让原本期待赞叹声的篁井生气了。
  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车子,居然让你这么说……
  本来忍一下也就没事,但他只不过是个二十一岁的大学生。
  “那你坐卡车不就得了?”
  这样的回答,使今晚的约会槽到极点。
  顺利的话,交往了三个月,应该可以得到浪漫的初吻了吧?
  可惜篁井的美梦,就像七彩的肥皂泡一样,在片刻的绚烂之后,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踩……
  “我不去了?”
  大月由美子看看仪表板上的时钟,说道,“再五分钟就关门了。”
  “那你走吧?”
  篁井这么说。
  又补上一句,“不过,这个钟慢了。”
  “真的?”
  由美子抬高嗓子,“我的表坏了耶?你却这么说?”
  “我怎么知道你的表坏了?”
  “我不是问过你吗?那么,现在到底几点了?”
  篁井看看自己的表。
  “十一点……七分。”
  “又要写悔过书了,怎么办?”
  声音愈来愈高。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居然这么说?你居然说得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约我出来的时候,不是说好要在规定的时间内送我回来的吗?”
  “十一点以前就回到这里了。”
  篁井反驳道,“可是,你就一直坐着,不走出去的啊。”
  由美子的脸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地紧绷着。
  已经完了。
  ——至少,此时此刻是这么想的。
  “我懂了。”
  由美子的声音又抬高了点。
  大概对自己即将说出的话感到紧张吧?
  “谢谢你的晚餐。”
  “不客气。”
  “再见?”
  “啊,再见?”
  由美子准备打开车门。
  “打不开啦?闭关在哪里?”
  歇斯底里似地,声音又尖锐了许多。
  “在下面嘛,那个横把上。”
  “什么东西嘛,这么复杂?”
  出气似地,由美子用力打开门,跨出车外,大剌剌地向前走去。
  篁井痛苦地目送着由美子的背影。
  ——会有痛苦的感觉,可能是对她还有所迷恋吧?
  然而——怎么会这样呢?
  篁井自己一点儿也搞不清楚。
  他以为,情侣在分手时,大概都会是如此的吧……
  然后——他发现了,由美子的丝巾掉在车子里。
  他得拿去给她。
  篁井一把抓起丝巾,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叫道:“喂;东西掉了;-?喂?”
  应该是听见了,可是由美子还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没有办法,篁井只好走出车子。
  “等一下?——你东西掉了耶?”
  手上拿着丝巾,边追着由美子。
  然后。
  哦,不对,这里得先补充说明一下。
  篁井的车子就停在一憧八层楼庄严的高级公寓后面。说是“高级公寓”,事实上,就从由美子错过“门禁”,而必须写“悔过书”的情形可知,这里是名为“女 生会馆”的大学女生公寓。详细的说明在其他章节里会出现,现在只要知道篁井的车子紧紧地停靠在这憧建筑物的背面就行了。铁制的安全梯设于建筑物外侧。车子 就停在铁制的安全梯正下方……。
  “喂,你的。”
  篁井好不容易才追上迈着大步走的由美子,绕到她面前,将丝巾递出去。
  “啊……”
  由美子收下丝巾,说了声“谢谢”,又打算继续走。就在此时,篁井灵光一现。该不会……由美子故意将丝巾掉在车子,好让篁井追过来?是这样的吗?如果——如果,真是这样的?
  “由美子?”
  篁井叫住她。
  “干什么啦?”
  由美子转过头来。就在这个时候“眶?”地一声,天摇地动。
  “啊?”
  由美子惊叫一声,飞也似地没向篁井。
  “发生什么事?”
  篁井焦急地察看四周。是什么让她主动没向自己的呢?
  “车子……”
  由美子说道。
  “车子?”
  正好背对着车子的篁井问道,“被追撞了吗?”
  一边转过头去看。玻璃破成白色粉末状,飞散在车子周围。整个窗子的玻璃都不见了。而且……车项严重凹陷,从那里还伸出一双人类的脚。但是,那样子总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是人耶……”
  由美子咕咕哝哝地说道。
  “你说人……是人吗?”
  篁井提心吊胆地,一步步地走向车子。由美子紧抓着篁井的手,也跟了过来。车顶凹陷得很严重,几乎碰到里面的椅子。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可确定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掉下来的?”
  由美子抬头往上看,“一定是从安全梯上掉下来的。”
  “嗯……”
  篁井还恍恍惚惚的,“真的太危险了。”
  两个人呆呆地望着惨不忍睹的车子残骸,以及那确定已经死了却不知道是“谁”的一只脚。
  “——喂,篁井?”
  由美子说道。
  “如果……”
  “我们两人在车子里的话……”
  “咦?”
  篁井也开始回过神来,“——对啊?我们两个也一定……死了吧?”
  “受池鱼之殃?”
  由美子看着篁井。篁井看着由美子。然后对死者实在有点过意不去,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彼此,都可以感觉到对方在颤抖,并且坚信命运已经把两 个人结合在一起了。然而在短短的一分钟之前,才为一点儿小事吵着要分手呢?——唉,恋爱嘛,就是这样子。之后,两个人终于想到该去通报这个事故,而匆匆跑 向“女生会馆”……。
  “——要去女子大学?”
  片山晴美问道,“哥哥要去女子大学?”
  “为什么说我要去女子大学?”
  “不然要怎么说?”
  “说‘去’就可以了。”
  “去做什么呢?”
  晴美帮哥哥添了一碗饭,“该不会是去勾引女孩子吧?”
  “刑警会做那种事吗?”
  片山板着脸,“陪课长去的。”
  “栗原先生?”
  “嗯。”
  “——一些好事者,要求我们课长替他们做一些特别的讲座。”
  片山喝了口热茶,翻翻白眼。这里是片山义太郎和妹妹晴美两人的公寓。不对,还得加上一个“人”。当然,不用我说,就知道是……
  “喵——”,三毛猫福尔摩斯是也。
  “来了来了,这鱼还很烫哦?”
  一面这么说着,晴美一面把福尔摩斯的鱼分到小碟子里。
  福尔摩斯把鼻子凑近了点,又因为太烫而缩了同来。
  片山义太郎,警规厅搜查一课的刑警。
  由于殉职的父亲是位刑警,片山顺理成章地从事目前的工作。
  但是,他和素有名刑警之称的父亲不同,他有“贫血”的毛病。
  连看到自己流鼻血也会造成贫血现象。
  更何况是看到惨死的尸体,那是一定会吓昏过去的。
  不仅如此,他还有密闭恐惧症,惧高症,以及女性尤其是美女恐惧症。
  这“恐惧”就如同字面上的意义,只要美女对他表示一点好感什么的,他就会贫血。
  所以罗?
  二十九岁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被妹妹晴美规为一个麻烦人物。
  妹妹晴美是个精力十足,但喜欢穿洋装的女孩子,似乎比哥哥还要像是父亲的孩子。
  遇到事故发生总是一马当先,即使几度遭遇危机,也毫不退缩。
  与其说她是位美女,毋宁说她是个有个性的,可爱的女孩子要来得恰当些。
  当然罗,“她本人特别强调的”她还很受欢迎;可是,目前明目张胆地追求晴美的,也只有目黑警局的刑警石津,一人而已。
  至于福尔摩斯,就不必多加说明了。
  片山兄妹好福气,才得以和福尔摩斯住一起。
  它总是在一旁,超然地注视着片山他们的工作,然后在中途伸出援手。
  “说到这里——”晴美说,“福尔摩斯以前也住在女子大学里呢?”
  “啊,的确。”
  片山看看福尔摩斯,“喂,怀念吗?”
  福尔摩斯开始享用大餐,没有回答。
  前一位饲主是女子大学的教授,教授被杀了之后,片山就把福尔摩斯带回来了。
  “栗原先生要讲些什么呢?”
  晴美问。
  “这个嘛……。他只说会有几百个大学女生来听。这一点就让他兴奋得手舞足蹈的了。”
  “真是的。”
  晴美苦笑地说,“可是,也不必找哥哥帮忙啊?”
  “可不是吗?虽说只要陪他去,坐在一旁就可以,但还是让人不安哪。”
  对于有美女恐惧症的片山而言,女子大学就像是鬼屋那么吓人。
  “题目大概是犯罪者的心理啊,现代社会与犯罪之类的吧?”
  “栗原先生不是很忙吗?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呢?”
  “听说他的朋友是那所大学的老师。所以推不掉——他本人是这么说的。可是我看他是高兴得很呢?”
  “什么时候去呢?”
  “明天起,要去三天。——我呢,只要配合课长,放放录影带就行了。轻松得很。”
  “这样啊。那么,也带福尔摩斯去吧?”
  “福尔摩斯?为什么?”
  “因为,它一定很怀念女子大学的。对不对,福尔摩斯?”
  “喵————”福尔摩斯暂停进餐,高声叫道。
  “啧?就是不回答孔的话?”
  片山使性子地说。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
  “来了来了。——喂,这里是片山。——咦?——有什么事呢?”
  晴美楞了一阵子才把听筒放下。
  “什么事?”
  “我不太清楚耶!”
  晴美也纳闷着。
  “奇怪的电话。”
  “恶作剧吗?”
  “好像不是。因为他说——‘春日被杀了。’“谁?”
  “春日……。我听到的是这样。”
  片山突然失去食欲,仅仅又吃了两碗。
  对于明天的女子大学之行,突然感到不安。
开幕前
  “你说刑警?”
  正对着镜子仔细描绘眉线的村濑明香,放下她手中可比美天才画家的伟大工作,回过头问道。
  “噢?”
  提供消息的大月由美子反倒吃了一惊。
  “你刚刚说刑警要来?”
  村濑明香问道。
  “嗯。——听说是如此。”
  由美子手上捧了一堆书。
  ——这里是“女生会馆”里的一间房间。
  这幢大学女生公寓有单人房和双人房两种。
  村濑明香住的是单人房。
  不过,学校里传闻着“事实上,是”双人房“喔?”
  不管实情如何,至少,原则上,这是“单人房”。
  由美子来这里找明香一起去上课。
  和明香约时间,千万别忘了加上“等的时间”。
  和她约时间会迟个三十分钟,要她“什么时候以前做好”,她也无法遵守。
  总之,她就是缺少“约定”的概念。
  然而,村濑明香一点也不在意。
  由于自己不在意,所以她相信别人也不会在意。
  “刑警为什么要来?”
  明香问道,“是为了昨天的事吗?”
  “昨天的事?”
  “装傻也没用,我都听说了。和男朋友和好后,有个人从上面掉下来,不是吗?”
  “哪有和好?”
  说完之后,由美子换了一种比较认真的语气,“和那件事没有关系啦?刑警是来演讲的。”
  “有这种事?”
  “好像是从今天起,要连讲三天。——忘了吗?”
  “没有忘。”
  明香又开始描绘她的眉毛,“没去记,怎么可能忘了呢?”
  强词夺理。
  由美子只有苦笑的份儿。
  “——昨天掉下来的,知道是谁了吗?”
  明香问道。
  “喂,快一点嘛!连我都要迟到了。”
  由美子焦虑不安地催着。
  “别紧张,别紧张。”
  叫明香快一点,就好比要大怪兽安静一样困难。
  终于,明香似乎满意了自己的“成果”。
  “——怎么样?”
  “眼睛看起来很大。”
  “会不会太引人注意了些?”
  “不会啦?快点走吧?”
  免得她又想要从头再画一次……
  “个人走出明香的房间。”
  今天不是放假吗?
  “走向电梯时,明香这么问道。”
  怎么会呢?
  “”你看,这么安静呢,大家都还在睡吧?
  “由美子楞了一下,说:F大家都去学校了?”
  “喔,是这样啊?”
  明香点点头,“这种事也是有的。”
  “你呀,真是的!”
  说着说着,由美子按下电梯的按钮。
  “——喂,那个人呢?”
  明香问道,“已经去了吗?”
  “大概还没吧。昨天好像很晚才回来。是吗?”明香微笑着说,“那我们得帮忙留个位子。”
  “两个人进了电梯,要到一楼去。昨天晚上的男子?”明香这么问。
  “他?很好啊。我们彼此相爱。”
  “笨哪,我不是问你们的事,我是问从安全梯上掉下来的家伙。”
  “哦。听说是K大的学生。详细的情形我就不知道了。”
  “是到谁的房间去的?”
  “我只知道不是我的房间。”
  由美子说着,电梯门打开了。
  “好了,我们怏走吧?”
  就这么地催着明香。
  “是这里吗……”
  栗原刑警课长在大门前下了计程车时,身体颤动了一下。
  “冷吗?”
  片山询问。
  “不是只是有一点点紧张。”
  “一点点?还真看不出来呢?”片山手上拿着装有幻灯片和图表的箱子。当然,还有个放不进去的东西。那就是软绵绵暖呼呼的——福尔摩斯。
  “我们进去吧?”
  片山说,“比约定的时间迟了许多了。”
  “没办法嘛;谁知道突然有个搜查会议。”
  “对了,稿子带了吗?”
  “在里面。”
  “那走吧。”
  清清喉咙,栗原领头跨步前进。从正门进去,是两排林荫大道,感觉就像是个大学。
  “这里相当古老吧?”
  片山说,“建筑物由红砖砌成看起来就古色古香的。”
  “这可是一所名校啊,就像是‘贵族女校’之类的。”
  “为什么这样的一所学校会找上警视厅的呢?”
  “你不知道吗?”
  “是他们主动邀请的。”
  “我就说很忙啊,拒绝了。”
  “可是——”又是同样的话;正当片山听得有点不耐烦的时候,有辆小型车子开了过来。然后,停在片山他们的前面。
  “——是栗原先生吗?”
  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我刚刚去接您了……”
  “迟到了,真不好意思。”
  栗原郑重地鞠个躬,“因为我的属下浪费了一些时间。”
  片山赏了栗原一对大白眼。福尔摩斯叫了一声。
  “啊,这只猫是……”
  “它可以说是我们的顾问。”
  “真有趣,那么它是和你们一道来的罗?”
  “是的。”
  “请上车吧,演讲席在最里面,用走的话得花很多时间呢。”
  “谢谢。”
  片山,栗原还有福尔摩斯上了这部小轿车,这是一部相当老旧的车子。车子灵巧地转了个大弯,穿梭在石造及砖造的建筑物之间,往校园深处驶去。
  “我是负责英语教学的川口素子。”
  “您百忙之中,还劳烦您,实在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身为人民的公仆,做这点事是应该的。”
  栗原一本正经,状似模范生地回笞道。此时,一部巡逻车错身驶过。
  “这里会有什么事呢?”
  栗原问道,脸上闪过一丝的焦虑。
  “昨晚有人死了。”
  川口素子这么说,而片山心头一震。栗原问道:“有人死了?在哪里呢?”
  “就在女生会馆,学校的后面。里面住的几乎全是本校的学生。对了,那是一所民营的高级女子公寓。”
  “哦。”
  “有个男孩子从那里的安全梯上掉了下来——。听说是个大学生。唉……年轻人做事,就是这样乱七八糟的。”
  川口素子迷惑似地摇摇头。
  “哦,也就是说……”
  “像是”罗蜜欧与茱丽叶“吧,想偷偷地潜入谁的房里,没想到脚滑了一下。”
  “哎呀,怎么会这样呢……”
  “就是啊,为了这种事,一条年轻的生命就……”
  “春日……”
  片山喃喃说道。
  “——你说什么啊?”
  “没什么。”
  昨晚的电话。
  “春日被杀了”,说的就是这件事吗?
  好了好了,别再想这件事了,何苦自己没事找事做呢?
  对吧?
  福尔摩斯。
  望着安稳坐在膝上的福尔摩斯,正巧福尔摩斯也抬头看着片山,好像要说什么似的——打了个哈欠。
  呸!
  少作弄我!
  片山把眼光移向窗外。
  “——怎么样?”
  栗原说道,“这样可以上场吗?”
  “课长,”片山楞了一下,“我们可不是来演戏的哦?”
  “我知道……。可是,既然都站在舞台上了——”栗原已是满头大汗了。
  片山从舞台的一侧,偷偷地望向礼堂。
  只听礼堂里嗡嗡作响。
  ——这是所有人讲话的声音所组合成的音效。
  虽然全部也不过一千人左右,却也相当壮观。
  看看片山,虽然距离有这么远,还是一副受到“毒气”“这么说大概会受到不少人围殴吧?”
  的感染,头晕目眩的模样。
  片山转身朝向栗原。
  “几乎都坐满了呢。——时间也差不多了。”
  “是,是吗……”
  “您还好吧?”
  片山是真的很担心。
  因为栗原脸色发青,手上的稿子也沙沙作响。
  “废话!——再残暴的歹徒都面对过了,这点小事吓不了我的。”
  “您只要照着稿子念就可以了,所以别紧张。”
  “知道啦!——哪,帮我拿着?”
  说着说着,就把稿子塞给片山。
  “怎么了?”
  “我去上个厕所就回来。”
  “哦。”
  粟原从侧面的楼梯走了下去。
  天啊……
  可没想到他会如此怯场;当然,不是要在背后说人的坏话,只是,换作是我,打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接下这份差事的。
  “——真不好意思。”
  川口素子急忙她赶来,“让你们久等了。——院长说要来致词……。”
  “没关系的。”
  “院辰打电话来,说是还在车上,路上交通拥挤,可能会晚一点到。真不好意思。”
  “不要紧的,您别太在意。”
  一想到是在和学校老师说话,片山就不由得全身紧张,浑身不自在。
  总之,只要是想起学生时代的事,大概很少人谈到老师而不自惭形秽的……
  “课长正好也去洗手间了。”
  “等院长一到,我再来通知你们。”
  说完,川口素子又快步离去?
  于是,片山转身坐在摺叠椅上,发呆地等着栗原回来时……
  “——喂!”
  有人这么叫他,吓了他一跳。
  连接走廊和舞台一侧的边门打开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探头站在那里。
  “叫我吗?”
  片山问。
  “还有其他人吗?”
  “说的也是。”
  “喵——”福尔摩斯提醒大家注意它的存在。
  “啊,真抱歉哪?”
  那个女学生似乎觉得恨好玩地笑了起来。
  “喂,你是刑警吗?”
  “噢……是这么说的。”
  “看不出来呢?看起来比较像是银行员什么的。”
  “是吗?”
  “拿去,请你看看这个。”
  说着,拿出一封像是信的东西。
  “给我的?”
  “不是情书哦!”
  说的也是,才刚刚见面。
  “里面写些什么呢?”
  “你看了就知道。”
  这不是废话吗?
  片山接了过来,放到口袋里。
  “一定要看哦!”
  女孩子又叮咛一声,转身走了。
  粟原走进来。
  “——刚才的女孩子来做什么?”
  边说着边用手帕擦手,还边爬上舞台的梯子。
  “噢……。小心梯子!”
  因为粟原绊了一下,险些跌倒,片山才出言警告。
  才说完——。
  “哇!”
  栗原又绊了一下,失去平衡。
  “课长?”
  甚至没有时间拉他一把。
  栗原就这样咚咚地掉下楼梯。
  “喵……”
  福尔摩斯似乎不忍卒睹的,紧闭着双眼。
  最后一阶的高度和其他的不一样,确实也是很危险的。
少女
  “骨折?”
  片山反问道。
  “也就是说……骨头折到,断掉了吗?”
  虽然自己极力想镇静下来,却还是相当紧张。
  “喵……”
  福尔摩斯深表同情之意“至少片山听起来像是如此”。
  “已经叫救护车来了。”
  川口素子一脸抱歉的样子,“那个阶梯常让人跌倒。事先没警告你们,都是我们的疏失。”
  片山并非不同情躺在保健室里,青着一张脸,忍受痛苦的栗原。
  只是他也知道,这次的意外其实也不能完全归咎于校方的。
  “哪里……都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由于这是栗原自己说的,片山不必再为该说些什么伤脑筋,而松了一口气。
  “真是太丢脸了。”
  “喵——。”
  福尔摩斯也是相当惶恐的样子“?”
  正在此时,保健室的门打开,一位女职员探头进来。
  “川口老师,院长他——”“来了吗?我这就去。”
  嘴里喃喃地说着失陪一下,川口素子就走出去了。
  “太丢脸了。”
  栗原稍微坐起,“堂堂警视厅的搜查课长,居然从女子大学的楼梯上掉了下来,还要救护车来帮忙,这像什么话?”
  “没办法嘛,课长。”
  片山安慰他说道,“没有人躲得过灾害的。反正您平时也很忙,就当作是一次休假好了。”
  连我这么机灵的安慰法也不管用,栗原似乎一点也没有放松的样子。
  这就是保健室。
  片山可不是闲着没事做,只是不小心被怀念的伤感捕获,回顾着充满熟悉的药水咪的木屋。
  建筑相当古老,昏暗,当作学校保健室似乎大了一点。
  不怎么严密的木门。
  大大的老桌子就像是固“定在地板上一样,摆着一叠厚厚的资料和书本,以及数十张可能是学生诊断书的纸张。椅子都包着皮革,和桌子差不多老旧,似乎一开 始就是这么组合的。诊断栗原的女医生约五十多近六十岁了,体格强健,刚走出保健室。放着简单的医疗器材的柜子,是木头框的玻璃门,老旧的模样,就像描写二 次世界大战刚结束时的电影里所看得到的。栗原躺着的床旁边,近有个以一条发黄的布条所隔开的空间。”
  喂,片仙。
  “栗原说。”
  什么事?
  “”晚上的搜查课长联席会议可能不能参加了,帮我打个电话说一声。
  “”是的。
  “片山看看桌上从没见过的古老型电话,”这可以打吧……
  “哺哺自语,最后还是拿起话筒。电话听起来似乎很正常。片山拨了号码,打给搜查一课,转达栗原的话。”
  ——噢,发生了一点意外。
  ——嗯,回去再详细……
  “片山放回沉重的话筒!——。原本片山也注意到桌子的另一边还有一个隔间,可是他没想过那里面还有一张床。打完电话,一转头,那张床进入了眼 帘!一个女孩子躺在那张床上,脚规规矩矩地朝向片山。挂断电话的声音似乎吵醒了那名少女。她抬起头来,看到了片山。片山没想到会有个女孩子在那里,吓得跳 了起来。少女坐起身。是个高中生吧。这里大概也和高中部合并着。藏青色的裙子,白色的袜子,白色的上衣,蓝色的外套,看起来实在有点土气。但是片山吃了一 惊,可能是不舒服,躺着躺着睡着了,而上衣扣不小心就开了。当然,片山慌张地移开视线向时少女也察觉到,急忙抓住上衣前襟,满脸通红。片山的脸也红得像什 么似的。相当朴实,不很耀眼的女孩子。圆圆的脸烦红润有光泽,虽然皮肤较白,但看起来很有精神。令人嘱目的是她的眉毛,就像用毛笔画上浓浓的两条线,形成 少见的弓形。门开了,川口素子走进来,所以片山又慌慌张张地回到栗原床边。”
  ——让您久等了。
  “川口素子退向一旁说,”这位是院长。
  “进来的这名男子意外的年轻。虽然说也有四十多或将近五十岁,但一般而言,大学里的学院院长,年龄都会稍微大一点。”
  抱歉来迟了。
  “说着,这名男子郑重地低下头,”真是个大灾难,实在很抱歉。
  “他给片山的感觉是敏锐,今人无法忽视。”
  我是文学院院长奈良。
  “这男子边说,目光来回穿梭于栗原和片山之间。”
  是我不小心,害你们担心了。
  “栗原忍痛坐起身来,”演讲的事……
  “”您别担心。
  “川口素子赶忙说道,”我正要去向学生说明,改天再找个机会。
  “”那怎么行呢?
  “栗原说道,”绝对不可以让那么多专程来听演讲的年轻人失望?
  “片山大吃一惊。难道栗原打算让他受伤的脚站着,说完他的演讲吗?”
  可是,栗原先生——“奈良院长摇摇顽,”请不要太勉强,你需要即早治疗的。
  “”我也知值我没办法。
  “栗原点点头,”可是我们这位片山刑警,年纪虽轻,却有丰富的侦察经验。
  “言不由衷的说了这些话后,又说,”我想,就由片山刑警代替我,上台演讲吧?
  “”那太好了?
  “奈良院长就像声乐家似的,立刻拉开嗓门,”这是求之不得的事。
  “片山听了栗原的话,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看样子,栗原好像真的有此意。”
  那我们就赶快进会场去吧?
  “奈良说道,”川口老师,那就麻顿你了……
  “”是的。
  “”噢——请等一下!
  “片山原本有些讶异,现在可是非常恐慌。别开玩笑!在几百位大学女生面前,我怎么说得出话来!”
  课长——“”没关系啦?
  “栗原确定地点个头,”有稿子嘛,你只要照着它念就好了。
  “”那还是不行啦!
  在别人面前,我说不出话来的!
  “片山豁出去了,”喂,福尔摩斯?
  你也说点什么嘛?
  “福尔摩斯回了一声:“喵——。”
  “——因此,”奈良院长的声音在礼堂里回荡着,“我们请到了年轻有为的现役刑警片山义太郎来代为演说,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请大家仔细听。”
  整个礼堂悄然无声。
  片山焦躁不安地,心里扑通扑通地跳着,好像就要跳出体外。
  这么大的心跳声,所有的人都一定听到了。
  “喂,福尔摩斯……。难道没有其他人可找了吗?大概无法从这里逃走吧?”
  在舞台的一侧,片山可怜兮兮地说道。
  福尔摩斯也只能用像是说“再忍耐点吧”似的表情,静静地抬头望着片山……
  可恶!
  若是我也跌断腿该多好!
  自暴自弃的,片山紧抓着手上的稿子。
  说得倒简单,照着稿子念就好了,稿子也只不过十张,并没有记载详细的内容,就只简单地记着一些项目,以及要举的例子而已。
  再加上——栗原的字!
  可以说事情已毫无转圜的余地了。
  “——好了,让我们一起来欢迎片山义太郎先生吧?”
  说着说着,奈良拍了一下手,全场使响起如雷的掌声。
  没办法了。
  片山也明白,到了这地步,不出去也不行了。
  “这将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憾事。”
  嘴里念念有词地,片山移动自己但硬的双脚,步向舞台中央。
  怎么好像永远都走不到讲台中央的麦克风前。
  加油!
  ——你是个刑警,已经三十岁了!
  眼前的小孩子们也不过十八,九岁。
  都退只是小朋友而已。
  就把她们当作南瓜和马铃薯好了。
  “噢……。”
  面向麦克风,片山就呆若木鸡了。
  这些女大学生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南瓜!
  更遑论是马铃薯了。
  几百位大学女生都盯着片山看。
  ——这更让片山不知所惜。
  可是……
  晴美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取笑呢?
  怎么办?
  稿子!
  有稿子啊!
  “我是警规厅搜查一课的片山义太郎!”
  说了,原本还担心可能运自己名字都想不起来呢?
  “噢……由于课长的意外,我——由我——代替他……发言。”
  舌头也打结了。
  既然开了口,就得继续说下去:“噢唔……。”
  稿子弟一张。
  片山赶紧把眼光没射到稿子上。
  “才会有这样的结果吧……。咦?”
  奇怪,这一点也不像文章的起头嘛。
  飞快地翻看一下,脸色顿时发青“其实原本已经发青了”。
  刚才栗原摔倒时,稿子大概也掉出去了吧?
  现在的顺序是一团糟。
  现在当然不可能在这里重新把顺序排好。
  片山轻咳几声:“噢……我是,是隶属搜查一课的。你们可能也看过电视上的刑警,知道我们一课主要是负责调查侦办杀人事件的。”
  没办法,只能从自己所清楚的事情中,找一些来开始这次的话题巳首先,片汕说明了在遇到实际杀人事件时,一般的处理方式。
  自然,语无伦次,吞吞吐吐的情形也是屡见不鲜,但学生们都还是乖乖地,静静地聆听着。
  一般的程式说明连片山也会。
  简单到在说话的同时,他还能注意到最前排有个位子是空的。
  椅子是一张可坐四人,很古典的长椅。
  片山的正前方是一条长长的中央走道。
  空着的依片山看来,是有边最靠近走道的位子。
  为什么大家宁愿挤在一堆而不坐那里?
  片山觉得很不可思议。
  “噢……,最近的案件中,动机不明确的案件愈来愈多……。说得正确一点,也许该说是过去所没有的动机正逐渐增加……。”
  片山看看摊在讲台上的稿子,正想着如何把它们串连起来时——喀地,正前方的门打开了。
  接着,一位女学生走进来。
  片山停止说话。
  别误会,不是因为他受到干扰。
  而是因为演讲厅之中,突然充斥着一股奇妙的空气。
  那种感觉实在无法形容,反正,没有一个人专心在听片山说话。
  连片山都可以清楚地察觉到这一点。
  那名女学生□□□地在走道上,笔直地走向片山。
  是个学生,而且姗姗来迟。
  但那位少女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迟到,甚至没想到去隐藏这件事的样子。
  也不是故作镇定,只是理所当然的往前走。
  片山无法将目光从那少女的身上移开。
  她穿着一袭套装,胸前缀上一颗大扣子。
  不很高,但姿势良好,没有弯腰驼背,所以看起来很匀称。
  随着她愈走愈近,片山也发现那名少女一直盯着自己看。
  如果是往常的片山,大概已经慌了手脚吧?……
  ——真是位美少女。
  和钝粹的可爱,或是年轻全然不同,你可以说她的美是完美的……?
  水汪汪的眼睛,一直盯着片山。
  然后,那名少女走到最前排的空位前,坐了下来。
女祸日
  “累死了?”
  片山连注意到自己礼貌的力气也没有,就整个人埋进了院长室的沙发里。
  “喵”福尔摩斯也在一旁,慰问似地叫了一声。
  当然,栗原已被送去医院,没看到他这副德行,只是片山实在没精神想这些。
  “——真是辛苦您了。”
  进来的是川口素子。
  片山赶忙地坐正。
  不管怎么说,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
  “啊,您请随便坐。”
  川口素子又说道,“要喝杯茶吗?还是要来杯咖啡?”
  像片山那样戒慎小心的个性,也说不出“不用嘛烦了”五个字。
  “咖啡好了。”
  “好的,马上就送来。”
  川口素子正要走出去时,又说,“过一会儿,院长也会过来。”
  一等到只剩下福尔摩斯和自己两个人时,片山立刻松了一口气。
  “真可怕呀!对不对。福尔摩斯。”
  “瞄!”
  “这种日子还得挨两天吗?别开玩笑!我实在不知道还能盖些什么?”
  学校要求三天的“密集课程”。
  可是,临时换老师,应该可以打个“折扣”吧?
  事实上,到现在片山还不敢相信自己曾站在几百个女学生面前,说了一个小时话。
  他想,也许再睁开眼,就会发现一切不过是梦……
  “对了,明天可以换其他人来呀?”
  片山想到这个方法,点点头说,“反正都是代理课长。只要是第一课的人来,不管是谁,应该都可以吧?”
  拿起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
  口袋里有什么呢?
  ——是演讲稿吗;拿出来一看,片山才想起来。
  在舞台一侧等栗原时,一个女学生递给他的信。
  “一定要看哦?”
  那女孩这么叮咛着。
  是什么呢?
  虽然想打开来看看,但现在正处于无法思考的状况下,还是回家后再慢慢看吧。
  片山又把那封信放回口袋里!
  叩叩叩,有人在敲门:可是这里并不是片山的房间,所以不能说“请进”或是“别进来”。
  就在沉默之中门打开了。
  “——你果然在这里。”
  少女说道,“我就猜你一定在这里。”
  片山吓了一跳。
  “找我……有事吗?”
  “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是那位迟到的少女。
  坐在最前排的空位上,在演讲途中,一直瞧着片山的少女。
  这是片山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而她的声音不像目前的大学女生那样口齿不清,而像是成熟女人一样清晰的发音。
  “你今天说得实在太乏味了。”
  少女说道。
  片山听了有点生气,可是别人要这么说,你也拿他没办法。
  “那是因为——噢,临时替代的缘故。”
  片山解释道。
  “别误会我的意思。”
  “噢?”
  “我不是来抱怨的,只是觉得有点浪费。”
  “什么东西浪费了?”
  “堂堂搜查一课的刑警大人,居然被请来在讲台上演讲!这就好像是看一位舞蹈家参加百米赛跑一样。”
  “喵——。”
  福尔摩斯似乎很赞成这位少女的比喻!
  “好可爱的三毛猫!”
  少女微笑着,“叫什么名字?”
  “福尔摩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福尔摩斯。”
  “哦?”
  少女好像觉得很有趣,“那你就是助手华生罗?”
  她可能还不知道对人应该客套些。
  “对了。”
  少女再回到话题上,“好容易请一位刑警来,却要你站得直挺挺地演讲,不是很浪费吗?”
  “我可不会跳芭蕾舞哦。”
  片山说道!
  少女笑得很开心。
  说是少女,可是她是个大学生,该有十八岁了吧?
  可是还是会不自觉的称她为“少女”。
  从旁观看,她有一张令人惊艳的面孔,只是稍嫌冷冷的。
  但从她爽朗的笑声听来,又会讶异于她的纯真。
  “我是代表大家来的。”
  少女说,“希望你能调查真实的事件。”
  “调查?”
  片山反问道,“可是,我们搜查一课负责的是杀人事件。”
  “我知道。”
  少女点点头,“所以,才要请你调查呀?”
  片山不如该如何问答,只好问道:“这里发生过杀人事件吗?”
  “嗯。”
  少女毫不迟疑的点头。
  “是——”片山正想追问下去时,门打开来,川口素子端着咖啡走进来。
  “啊,你在这里仿什么?”
  川口素子以一种非常挑剔的口吻说,“你应该有课的吧?”
  “是。”
  少女大模大样地说,“那么,刑警先生,后会有期了。”
  说着说着,露出了笑容,边朝门口走去。
  正要离开院长室时,又突然回头说道:“我是宫越友美。朋友的“友”加上美丽的“美”。”
  “请慢用。”
  川口素子把咖啡放在片山面前,“没想到这女孩子是这样自我推销的。”
  川口素子说话的方式,明显透露出她对那名少女——宫越友美的厌恶。
  然后,川口素子好像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真是对不起,我差点忘了。”
  面红耳赤地又说,“院长突然有访客,不能到这里来了!他要我告诉你,他实在很抱歉,请您多多包涵。”
  “哦!”
  片山自己也吃了一惊,“那,我也该告辞了。”
  “对了,那您明天什么时侯来呢?”
  “啊?”
  突然间,心情又沉重起来。
  ——就在此时……
  “喵——。”
  福尔摩斯朝着门叫了一声。
  不,即使福尔摩斯不叫,片山也听到外而在吵些什么。
  “什么事啊?”
  川口素子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外面是一道人墙。
  十几个女孩子站在门口,门一开就高声叫道:“刑警先生?”
  然后蜂拥而入。
  “不可以进——。”
  川口素子又说了什么就听不到了。
  片山本能地要站起身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才一眨眼,就被一群女生团团围住。
  “帮我签名!”
  “请到学校来教书!”
  “我可以写情书给你吗?”
  “逮捕我吧!”
  其他人还说了些什么,片山简直来不及听。
  结果,片山被较大胆的女孩子抱住,又是被亲脸颊,又是头发被弄得乱糟糟的……!
  福尔摩斯呢?
  说是位名侦探,也无法将片山从这场“灾难”中解救出来。
  要是不小心给踩死或是被掐死了,那可就糟了,所以它跑到院长的桌上“避难”去了。
  “各位!马上出去!”
  川口素子死命地大叫!
  “我拿到手帕了!”
  有一个人把手伸进片山的口袋里,掏出一条绉巴巴的手帕,“有刑警先生的味道?”
  “赖皮!”
  于是大家又对手帕展开争夺战。
  拿到手帕的学生,飞快地逃出院长室。
  “别跑?”
  F大家平分?
  “一窝蜂的全都追着那名逃走的学生,才一眨眼的时间,女学生们都不见了,留下一片震惊。“真是的……。太不像话了!”川口素子气得声音都在颤抖,“真 不好意思让您看到这么……。”说着,朝片山一看——。片山的领带已被扯下来,衬衫扣子也掉了,模样很凄惨。福尔摩斯看着片山。“喵——。”地叹了一 声……!“粟原先生从楼梯上跌下来,骨折了?”晴美问道。“嗯……。”“那,哥哥被女学生团团围住时,又贫血昏倒丁吗?”“嗯……可以这么说啦。”片山承 认道,“她们实在太厉害了。”“真丢脸!”晴美无奈地看着天花板,“这就是我的哥哥吗?”“没办法啊!又不是我喜欢贫血。”片山生闷气,“再来一碗。” “好。福尔摩斯也说它不要再跟你去了。”“你又知道了?”——这是片山家的晚餐实况。片山义太郎和妹妹晴美坐在桌边吃钣。还有福尔摩斯和今晚多出来的一名 食客。不,应该说是三个人加入这个阵营当中。至今,就食量来看。“可是,片山兄很受欢迎啊!”趁着两口饭间的空隙,石津说了这一句话。石津是目黑警局的刑 警,体型高大,但性情温和的大力士……心这位纯情的刑警对晴美的爱慕,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吧?“受欢迎的人会贫血?算了吧?”晴美叹了口气,“石津兄,还要 一碗吗?”“噢……。可是,我最近在节食。”“你吃三碗了吗?片山问。”不,四碗。“这哪叫节食?——片山摇摇头.”领带,手帕都被拿走了。“晴美皱着 眉,”还有,西装也绉得乱七八糟。不拿去干洗店不行。口袋里还有东西吗?“”刚才都拿出来了。“正埋首在盘子里享受美食的福尔摩斯突然抬起头来:“喵 ——。”
  地叫了一声。
  “啊,对了。信?”
  片山想起了放在内侧口袋里的信,“刚才没拿出来吧?”
  “赶快拿出来,不然会一起洗掉的。”
  片山放下筷子,伸手探入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口袋里……
  “——奇怪哪。”
  片山纳闷着。
  “怎么了?”
  “没什么……。明明放进去了。怎么不见了呢?”
  “找仔细点。”
  “找过了,可是每个口袋里都没有。”
  片山又到放刚才掏出来的钱包钥匙的地方找。
  也没看到信。
  “奇怪,跑到哪里去了呢?”
  “片山兄,再不来吃,菜就没了哦!”
  石津这么报告着。
  “只要你注意一点,别吃太多就好了。——不应该掉的啊……。很小心地放在里面的口袋里的。”
  “什么样的信啊?”
  晴美问道?
  “还没看,本来想回来之后才看的。”
  片山不死心,又翻了一次口袋。
  福尔摩斯走到片出面前,抬起顽,叫了一声。
  “喵。”
  “咦,难道……?”
  片山直眨眼,“在那一阵慌乱中,有谁拿去了吗?”
  “怎么回事啊?”
  晴美问。
  “噢——大概是某个人,反正是那群女学生之一,在那个时候,从我口袋里拿走了信。”
  “可是,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也许,那是一封很重要的信也说不定……。”
  片山喃喃自语,还抓抓自己的头发。
背景音乐
  “喂,甜点要吃什么?”
  突然被叫了一声,吓得濑川知代正在吃的肉卷差点卡在喉咙?
  “——讨厌!不要突然讲话吓人嘛!”
  匆匆忙忙地喝口水后,这么抱怨着。
  “你想害死我啊?”
  说了之后,自己也吓了一跳。
  ——有个人,不是昨天才死的吗?
  即使是开玩笑,也不可以用“害死”这类字眼。
  濑川知代很认真地想着这一点,可是发出声音的女孩子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知代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
  她开玩笑说,“喂,点心要什么?”
  “我不要。”
  知代说,“我正在减肥。”
  “别傻了!和找一样,也来块蛋糕吧?”
  “那……来个咖啡果冻好了。”
  “好!我去帮你买。”
  说着,就兴冲冲地跑走了。
  想吃的话,自已去买来吃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一定要找人陪着吃呢?
  唉,算了。
  知代把饭吃得干干净净,再把餐盘推向一旁,心想,等一下咖啡果冻里不要加糖浆和奶精就好了。
  濑川知代,二十岁。
  目前是二年级学生。
  家住在九州,所以一上大学,就住进这间“女生会馆”里。
  事实上,刚住进来时,还很不敢相信。
  没想到,电视节目上出现的东京大学女生生活,这里竟也看得到。
  真是十分感动。
  而——当父母知道一个月要付多少房租时,脸色发青——。
  但是——
  “东京太危险了,可是你看看这里,这里门禁森严,男孩子是不能进来的。想想看,如果住外面交了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怎么办?你只要付四年的生活费……。”
  还是抗拒不了业者的这番话。
  托他的福——知代得以享受F大学女生“的生活。就像电视节目里的大学女生一样,不过她是在现实生活中的。只是,和男孩子无缘……。其实,这一点和住不 住在这栋公寓里无关。知代本身就很胆小,即使是你求她去,她还是觉得和男孩子单独在一起很可怕。她也想过,自己大概不行吧!……可是太有个性,不愿改变。 而且,知代自已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大美人。虽然同属这所大学,但和高中部直升上来的同学相比,总觉得她们比较适合学校的环境气氛,也比较优雅。唉,就是觉 得自已和这里的感觉不大搭调。可是,算了。这种事情实在也……。”
  来了,你的咖啡果冻。
  “朋友带着她的点心回来了。滨野牧子和知代不同,她是由高中部升上来的。但是,她为人朴实,待人亲切,很容易和别人相处,所以她和知代成了好朋友。”
  牧子吃什么呢?
  “”奶油草莓冻。
  “”你老是吃那个。
  “知代皱着眉。但,牧子吃那种东西不要紧。她个子小,身体瘦,常常吃得比如代多,却总是胖不起来。由于她个子小,长得又可爱,乍看之下,就像是高中一,二年级学生。”
  ——好苦。
  “吃了一口后,知代皱起眉头。”
  你没加糖嘛?
  “”嗯……
  我怕会胖。
  可是,不加还是不行。
  “”那当然。
  ——知代啊,其实,你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胖耶。
  “”在讽刺我吗?
  “”我像是那种人吗?
  “牧子笑着说道。这个餐厅除了是开设在大学女生公寓里之外,和一般的餐厅并没什么不同。它的餐点很便宜,份量又多,更了不起的是,它有几十种 菜色。尤其甜点,更是各式各样俱备。由于现在已经过了八点,餐厅里的人没有刚才那么多了。到现在还没来吃的人,大概都出去外面吃了?”
  今天来的刑警实在很可爱!
  “牧子说道。”
  是吗?
  我原以为会是个更强壮的人呢?
  “”他看起来很温和,这样不好吗?
  “”刑警嘛,目光应该炯恫有神才是,可是你看他睡眼惺忪的。
  “”是啊,他吓坏了。
  看起来好可怜哦!
  “不知道这个时候,片山的耳朵是不是很痒?”
  今天晚上要看什么呢?
  “知代问道。现在该的是电规节目。因为濑川知代和滨野牧子一起住双人房。原因在于知代的父母实在付不起单人房的租金。还好,到目前为止,两个人之间还没什么大问题。女孩子在一起,因意见不合而大打出手的,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今天晚上……
  我想看一本书。
  “牧子说,”知代,你就自己挑着看吧!
  “”那你呢?
  “”我去图书室看书,那里比较安静?
  “说着,牧子又补上一旬,”要看的话,记得在门上挂上“使用中”的牌子。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一年级的时候,两个人到图书室看杂志,门一开,就看到一位三年级的女生正和她的男朋友展开一段”热情的镜头“,吓得她们两个慌慌张张地冲出去。”
  昨天死掉的人,据说是K大的学生。
  “知代说。”
  好像是:“牧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让知代感到困惑。两个人一直生活在一起,对彼此的事情多少都了解。刚才牧子的反应,总觉得有点不自然,有点奇怪。”
  ——滨野小姐。
  “负责餐厅会计的一位太太走过来叫她,”你的电话。
  “”谢谢。
  “牧子赶紧站了起来。两个人都已经吃饱了,知代把咖啡果冻的盒子放在餐盘上。”
  牧子也吃完了吧?
  我帮你拿去丢。
  “”麻烦你了!
  “说完了,牧子就往结帐的柜台走去。知代把牧子吃的草莓果冻盒子放在自己的盘子上,站了起来。飨盘放在狭长的台子上就可以了。对了,等一下要 记得拿咖啡果冻的钱给牧子。知代差点忘了这件事。不过,牧子什么也没说……。正要走出餐厅而经过牧子身旁时,听见牧子对着话筒说:“——嗯,没关系。不管 是什么事。”
  她是和谁在讲电话呢?
  知代很纳闷。
  如果是她父母打来的,应该不会说这样的话。
  那么——是男朋友罗?
  从来没听说牧子交了男朋友。
  如果有的话,不可能不知道的啊!
  “——唉,算了。”
  知代喃喃地说,耸耸肩,不再想了。
  走到大厅,知代拿起晚报,坐在沙发上。
  大厅的门是自动门,里面有二十四小时开放的服务台。
  其豪华可比美高级公寓。
  过了一会儿,牧子走过来。
  两颊赤红,不像是她平日的模样。
  没错,牧子一定是在恋爱了。
  知代这么想……
  早上,片山走进搜查一课一看,不禁怀疑自已的眼睛有没有毛病。
  栗原不是好端端地坐在课长的位子上吗;?
  片山突然有个念头,心想,昨天的事如果不是一场梦,就是栗原有个孪生兄弟。
  如果他们真是兄弟,那他画的画一定也很槽。
  “片山。”
  栗原向他招手。
  “来了……。”
  走到旁边一看,片山吓了一跳。
  栗原是坐在轮椅上的。
  “这样可以吗?我是说到这里来。”
  “你以为我能好好的休息吗?”
  栗原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你今天要讲什么?”
  “噢……”
  片山咳了一下,“关于这件事——”正想说,换个人去吧,但是却说:“噢,什么都可以,但是要找合适的题材。”
  栗原就插嘴说,“还有,你还记得吗?那所大学的后面,有个女生公寓。”
  “嗯。课长,这件事——”“前天晚上,有个男学生从安全梯上掉下来,死了。”
  “是这件事啊,可是——”“据说是K大的学生,二十岁。名字叫做春日贞幸。”
  春日?
  片山心里一震。
  春日被杀了!……
  那通电话,就是那一天晚上打来的。
  “课长,”片山振奋起精神,“关于今天要讲的——”“一骰认为这是一件失足跌落的事件?”
  栗原根本没注意片山说了什么,又说:“验尸结果,却有意外的发现。”
  “是什么呢……?”
  “他喝了含酒精的饮料。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里面好像还加了某种药品。”
  “药……。”
  “麻醉剂,兴奋剂之类的。目前正在做进一步的分析。”
  “那——”“可能是药物让他粗心大意,或是让他踩空了……。总而言之,这不是一件单纯的意外。”
  “也就是说,可能是杀人——”“这又言之过早了。不过,是有这个可能。”
  “唔。”
  “还有,这件事就交由你负责。”
  “可是……。”
  “反正你也得跑一趟:再说,又没有其他人手。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杀人案件,也没办法办……。”
  “这个……。”
  “那,你好好地干吧?”
  栗原笑着说,“别忘了也要为我努力哦。”
  别开玩笑了。
  片山回到座位上。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怨恨自己真没用,电话铃响。
  叹了一口气,片山拿起电话筒。
  “请问片山先生在吗?”
  是个相当清晰的女性的声音。
  “我是。”
  “我是F大的川口素子。”
  “啊,您好。”
  “昨天真是非常谢谢你,今天还要再麻烦您了。噢,栗原课长的情况还好吧?”
  “嗯,还不错……。”
  “请他要多多保重。”
  “是的。”
  “我会在正门等你,和昨天同样的时间。”
  “好的。”
  “事实上,我还要先讨论一件事。”
  “好的。”
  “那我就等您来。”
  “好的。”
  电话挂了。
  ——和情人讲电话,大概也就是如此吧?
  片山这么想。
  电话又响了。
  ——片山想,这次一定也是女生打来的。
  可是,总觉得它响的方式不大一样“哪有这种事!”
  “喂。”
  “啊,哥哥?”
  是晴美,从一个非常嘈杂的地方打来的。
  “听得到吗?”
  “嗯。你在哪里啊?好吵哦!”
  “在保龄球馆。”
  原来如此,原来听到的是球的声音,还有那些木瓶被撞到后,倒下来的声音。
  “你不是要工作吗?”
  “对啊。”
  “可以打保龄球吗?”
  “谁在打保龄球啊!我现在在车站月台上呢。”
  “咦?”
  没错,确实是有月台上嘈杂的声音,还有播音员的声音。
  ——这是怎么一回事?
  “喂,你……。”
  “啊,我现在在百货公司里,你懂了吗?”
  这次听到的是音乐和一些女性的声音。
  “哈哈?”
  晴美笑着说,“吓了一跳吧?我是来这里办事的。它还有其他节目,而这个频道播放的是”不在场证明专用的背景音乐“,所以你从电话中可以听到各种不同场所的声音。”
  片山叹了一口气。
  “你是去玩的吗?”
  “也办事呀!——等一下,有个人要和你说话。”
  “是谁?”
  好像没听见他的问话。
  “喂,小义吗?”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是姨妈儿岛光枝。
没有回去的女孩
  真是的……
  坐在前往F大的计程车中。
  接受着阳光送来的暖意,片山深思着。
  借人家的电话免费打到警视厅搜查一课——而且,谈的还是“相亲”这种事,能做出这种事的,全东京也找不到几个。
  儿岛光枝是片山兄妹的姨妈,目前最关心的就是帮片山娶媳妇。
  但是现在,别说片山还不想结婚,。
  甚至连个对象也懒得找。
  然而,胆怯的片山最不会的就是拒绝别人。
  尤其面对最不接受别人拒绝的儿岛光枝那种人,他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噢,姨妈,我现在有事,非出去不可了。”
  片山这么推拖着,可是他姨妈好像听不懂似的。
  “我知道,小美告诉我了。”
  很偷快地又说,“她说你是去F大支援什么来着?”
  “噢?”
  晴美在另一头,说道:“不是啦,姨妈,是演讲。演讲耶,在好多人面前!”
  “啊,是吗?不过,也差不多啦。”
  怎么会是差不多呢?
  “——所以啦,我想,正好,就打个电话给你。”
  “什么事正好?”
  “我有个朋友的女儿就念F大。她拜托我,如果有好对象,一定要帮她介绍。我想你今天正好要去,当场见个面,喜欢的话,就订下来。”
  片山的眼睛瞪得好大。
  开玩笑!
  演讲还顺便相亲,天底下哪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事!
  “好啦,只是去看一下,有什么关系?有很多人都是看一眼就决定不要的!如果是这样,不是省了再找机会见面的麻烦吗?”
  像儿岛光枝这种人难缠的地方,就在于深信只要自已觉得合理,就一定没有人和她唱反调。
  她十分肯定,即使还有其他几百种的理由,也比不过自己的。
  她顽固的程度,也许可以用“惊人”来形容……!
  当计程车停下来等绿灯时,片山张开了眼睛。
  看看窗外,很快地就要到F大了。
  伸个懒腰,拿起记事本,拿出夹在里面的便条纸。
  真是开玩笑!
  ——儿岛光枝唠叨个没完,结果就把对方的名字也抄下来了……
  对方才二十岁耶!
  万一片山喜欢……
  “这么一个老头子,我才不要?”
  对方也许会这么回绝呢?
  片山看着便条纸。
  “滨野牧子,二十岁”。
  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如果有机会的话,问问那位川口素子老师吧。
  今天也是好天气。
  片山一想到还要站在讲台上一个小时,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但事到如今,只能这样喃哺自语地:“顺其自然吧。”
  “辛苦了?”
  川口素子站在大门口,对着片山一鞠躬。
  “哪里。”
  片山也急怠忙忙回个礼。
  本来想今天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可以先逛个校园的,没想到,川口素子好像还更早来,就等在那里。
  “我来带路,请跟我来。”
  “是。”
  坐上昨天那辆小型车,片山伸手调整一下领带……
  车子从正门出去,沿着学校围墙开。
  “——真不好意思。”
  川口素子边开车边说,“因为时间还早,所以我们先去女生会馆。”
  “女生会馆——啊!就是上回提到的大学女生专用公寓,是吧?”
  “是的。”
  片山并没有忘记今天早上栗原对他说的话——从这憧公寓上坠落下来的K大学生,曾服用麻醉剂或兴奋剂之类的药物。
  这件事,也许川口素子也听说了。
  “那栋公寓里有什么吗?”
  片山问道。
  “我曾说过,前天晚上,有个且大的学生死在那里。”
  “哦。”
  “是这样的……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关连,总之,本校一名学生失踪了。”
  “失踪?——是女孩子吧?”
  废话!
  女子大学嘛!
  “这孩子是个很老实的女孩,平常也没引起什么特别的问题。可是,都大学生了,总有自已的私生活,我们也不能事事过问……。”
  确实如此,当了大学生,就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想,既然您在这里,就请您务必帮我们这个忙。”
  “啊……。这个——如果能帮得上忙,当然义不容辞啊!可是,如果是要出具搜索票,就得找当地的员警了。”
  “那当然。只是有时候,学生可能是打算外宿到早上才回来,但睡过头了……。这次也有可能是这样……。啊,就是这里。”
  这是栋很宏伟的公寓。
  大厅广大,明亮,豪华今片山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和我的公寓差这么多?
  川口素子正和柜台里的女士说话。
  “——请往这边走。”
  川口素子走回来,自动门便打开来。
  “请别上这个。”
  就在片山胸前别上一个“进入许可证”的牌子。
  “连学生的父亲也只能在大厅外面等。因为这里禁止男人进入。”
  那就算了吧,片山很想这么说。
  因为他又想起了昨天的“集体暴力事件”“?”
  万一领带又不见了,怎么办?
  “啊!有男人!”
  不知道是谁这样叫着。
  “哇!”
  地一声,数十个女孩子跑了过来。
  片山本能地想往外逃。
  “安静!”
  川口素子提高声调,“各位,请安静?”
  “——啊,是昨天那位员警。”
  “真的耶!”
  “近看更可爱呢。”
  大家叽哩呱啦地说。
  “请进。”
  电梯门开了。
  片山慌张得差点和从里面出来的女孩子撞在一块。
  “啊?”
  那名少女说,“是你!”
  是宫越友美,那名美少女。
  “啊,你好。”
  “真可惜!”
  宫越友美笑着说,“如果我们都不躲开的话,就可以亲到了。”
  片山则脸红得像颗苹果。
  “快走开。”
  川口素子冷冷地说。
  “是。那么,片山兄,再见了。”
  宫越友美一走,原本挤在一起的女孩子们,便突然地退到左右两边,让出中间的路来。
  这种情景,真今人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片山他们在三楼停了下来。
  “——是三0六室的女孩子。”
  川口素子说,“请住这边。”
  走廊很安静。
  由于地上还铺着地毯,所以连脚步声都听不到。
  偶尔从并排的门扉里,流露出一点音乐声。
  “就是这里。”
  川口素子轻敲三0六室的房门,“濑川小姐。我是川口。——濑川同学。”
  门打开了。
  “还没有消息吗?”
  川口素子问道。
  “没有。”
  摇头的是一个看起来全身无力,没有精神的女孩子,片山知道她叫濑川知代。
  “——这是双人房。”
  川口素子带着片山进去。
  “这孩子的室友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回来了。”
  “原来如此。”
  他只能这么说。
  毕竟他不是名侦采福尔摩斯。
  不能看着烟蒂或泥印“尤其,现在也没这些东西”,就说:“这孩子最近去过隅田川里游泳。”
  之类的话。
  “噢,这孩子叫什么呢?”
  片山问道。
  “真不好意思,居然忘了提起。”
  川口素子很难得地脸红了一下,“她叫做滨野牧子。”
  “滨野……。”
  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片山这么想。
  对了!
  不就是……
  片山拿出记事本,看着便条纸。
  “滨野牧子,二十岁。”
  没错!
  她正是儿岛光枝要他来看的对象!
  “——你昨晚还见到滨野牧子,是吗?”
  “是的。”
  濑川知代很肯定的点个头。
  “最后看到她是什么时候?”
  “唔——晚钣是在餐厅吃的。那时候还在一起,然后,我看电视……的。”
  “那位滨野牧子呢?”
  “离开餐厅,我们一起到这里。牧子说要看些书,就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出去了。”
  “那是几点的事?”
  “开始看电规的时候大概是还差几分九点吧,所以应该是九点十分左右。”
  “你认为,她是在哪里看书的呢?”
  “在图书室里吧?”
  川口素子补充说,“一楼有间图书室。”
  “从此就没有回来了?”
  “不……。我看电视看到十一点,就先去洗澡。对了,门是锁起来的,因为牧子自己也有钥匙。”
  “唔。”
  “洗完操之后,看到牧子的桌上有一本书。”
  “是她拿出去的那本书吗?”
  “大概是吧,我也没很仔细看。”
  “然后呢?”
  “我想,大概是我洗澡的时候,牧子固来过又出去了吧。所以没很在意地躺在床上继续看电规。”
  直看到一点左右……
  后来很想睡觉,就关掉电视,睡了。
  “那样会睡眠不足的。”
  川口素子脱口而出。
  “她经常那么晚还不回来吗?”
  “有时候……”
  “可是,她出去的话,都会在门禁十一点以前回来。不过也有可能是在别人房间里待到那么晚。”
  “唔。”
  “所以,她到早上还没回来,你才开始担心的,是吗?”
  “是的,但也不完全如此。”
  知代说,“半夜我醒来一次。觉得好像有人在似的。可是,并没有其他人……只是……”
  “只是什么?”
  “那本书——牧子桌上的那本书,不见了?”
  濑川知代这么说。
  噢……
  昨天说到,当一个事件发生时,初期的调查包括那些事项……
  今天呢——“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片山想这么说。可惜不能这么说,站在这里的时间只过了一分钟。接下来的五十九分,就好像永远一样。和昨天一样,挤满礼堂的女孩子的目光全部没注在片山身上。坐在最前排向样位子上的宫越友美,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今天想和各位谈的,是有关一般刑警所做的调查工作……
  “突然有种尖锐的声音响起。喀啦,喀啦地……。是什么呢?声音是从片山的正上方传来的。片山停止说话,抬头向上望。从天花板的幽暗处,有个东西慢慢地 降落下来。——是什么呢?片山稍微退后一点,又抬头向上望。喀啦,喀啦……。好像是铁链转动的声音。然后,那东西降到比较亮的地方。惨叫声在女孩子之间响 起。看到了一双脚。然后是飘飘展开的裙子……。片山哑然失声,一直看着颈部被铁链绞住的女孩子——当然,指的是尸体——缓缓地降下来妹妹当人碰到出乎意料 的事情时,反而很奇妙地镇定下来。不,正确地说,不应该说是镇定,而是表现得”得体“。大概面对突发的异常事件,本能地会采取一些行动,以使它均衡的缘故 吧!在讲演当中,有个尸体被铁链吊着,从天花板上降下来,实在是极不寻常的事件。每个人都吓住了只能呆呆地看着它。——接着,尸体在片山头上两公尺处停了 下来,开始缓缓地回转。”
  牧子!
  “有个人叫道,”那是牧子?
  “片山这时也发现,这声音是刚才在”女生会馆“碰过面的濑川知代所发出的。这么说,这个吊着的死者,就是失踪了的滨野牧子?”
  这是怎么……
  “很快来到片山身边的川口素子喃喃地这么说道。然后,礼堂里面开始嘈杂起来,一旦有人开始说话,马上就开始了一场混乱。川口素子就像反射动作似的,一把抓住片山面前的麦克风:“安静!”
  她以极尖锐的声音喊道,“大家坐好!”
  老实说,这实在不是寻常的老师所做的。
  在川口素子的一声令下,大家依然我行我素,吵闹不休。
  “——片山先生,怎么办才好呢?”
  被川口素子这么一问,片山才回过神来。
  是啊,现在正是身为刑警必须做正确判斯的时候了。
  “这个嘛……。首先,我们要连络员警当局。然后,不许其他人接近这个地方。——至于学生们。”
  片山有点迟疑。
  这人数实在是个问题。
  但是也不能一直要她们留在这里。
  “让她们安静地,依序离开。”
  片山说道。
  “是的。”
  “然后还需要得到在校内搜查的许可。”
  “我马上和院长连络。各位!”
  川口素子再次面对麦克风,“照往常一样,按照顺序耜开礼堂。很好,各位老师,也请你们帮忙一下。”
  片山想了一下,接过麦克风说:“噢……,开于这件事倩,。如果知道些什么,或是听到什么,看到什么的人,请留下来。当然,也可以等一下再过来谈。”
  片山的话还没说完,学生们就已经站了起来,一个个开始往外走了。
  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片山稍微往后退几步,抬头看着尸体。
  ——再次“?”
  感到毛骨悚然。
  如果,就在他演讲途中,尸体掉了下来……
  他大概会就此昏迷不醒吧?
  “——刑警先生。”
  有个声音从下方传来。
  濑川知代走过通道,仰头望向舞台。
  “是你。”
  “牧子……死了吗?是真的吗?”
  片山对这点可是百分之百的确定。
  “没错。唉,真令人难过。”
  说着,走向舞台前端,向着濑川知代蹲下来。
  “可是,至少……能把她放下来吧?”
  濑川知代的眼里闪烁着泪光。
  片山也觉得也巳的胸口一阵难受。
  “我了解你的心情。不把她放下来,是想保留现场,免得找不到凶手留下来的线索。”
  “牧子……是被谋杀的吗?”
  她这么一说,反倒让片山吓了一跳。
  因为他从没想过她可能是自杀的。
  “不——这个是需要调查才会知道的。”
  片山说道。
  “牧子……实在没有理由死的。”
  濑川知代的声音哽咽着,“她看起来总是那么爽朗,活泼,幸福地……。”
  “你又知道了?”
  突然,从旁传来声音,吓了片山一跳。
  爬上舞台的是宫越友美。
  川口素子打电话去了。
  “是你?”
  片山站起身来,“你为什么没走?”
  “别以为我是有话要说哦。”
  宫越友美还是和平常一样。
  就连抬头看着尸体时,脸色也没变一下。
  “只是想亲眼看看刑警大人的本领罢了。”
  “我只是个很普通的刑警。”
  片山说,“你刚刚为什么说”你又知道了“呢?”
  “对了,为什么呢?”
  说着,友美的胳膊交又在胸前,慢慢地在舞台上踱步,边说,“只是”看起来很活泼“,”看起来很幸福“,并不真的一定如此。”
  停下脚步,再抬头看着滨野牧子的尸体,说:“不菅是自杀还是被谋害的,如果是个爽朗的,快乐的人,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吧?”
  友美突然放开双手,冷冷地这么说道。
  “我想起来了。”
  在下面的濑川知代说。
  “什么事?”
  “昨天吃晚饭时,有人打电话给牧子。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可是牧子在讲话时,一脸很幸福,很陶醉的样子。那时我想,牧子一定是恋爱了。”
  “恋爱……。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
  知代摇摇头,“只是……。”
  “什么?”
  “接电话时,我听到牧子说,”没关系,不管是什么事。
  “——”“不管是什么事?”
  片山皱着眉,“那是什么意思呢?”
  “我也不知道。”
  濑川知代说道,“——但是,我知道,她绝对不会自杀的?牧子绝不会……。”
  知代哭了起来。
  宫越友美立刻走到舞台前方,轻轻地跳下舞台。
  “别哭嘛,”友美用手揽着知代的肩膀,催促着说,“我们走吧?”
  对片山来说,这是个意想不到的情景。
  他想,或许宫越友美是一个很温柔的孩子。
  而濑川知代虽然比友美年长,却像是受到姊姊细心的呵护似地,默默地点点头,跟着友美走了出去。
  片山就站在那里望着她们两人的身影逐惭远去……
  “他马上就来了——。”
  川口素子稍微喘着气地走回来了,然后看到濑川知代和宫越友美两人,“她们两个有什么事……?”
  望着片山说道。
  “没什么。”
  片山摇摇头,“可是那个叫宫越友美的女孩子,还真有个性呢?”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川口素子的脸上确实流露出一种厌恶的表情。
  “你觉得她很可爱?——确实是个完美的美人。”
  她的声音里没有透露出任何的情感,“从高中就一直在这所学校……。无论何时,她总是那么惹人注意。”
  “是啊!”
  “真不可思议,每个人都喜欢她。——男人嘛,看女孩子还是喜欢看可爱,漂亮的。”
  “是一年级吗?”
  “是的。但是总觉得她在这所学校好像好几十年了。”
  川口素子的说话方式,好像有一种特别的情感在里面。
  不知道她自己是不是也注意到了,反正她换了一种公务上的口气说道:“如果警方有人来了,我会请他们过来的。”
  “麻烦你了。”
  片山也想连络栗原。
  因为这件事可能很棘手。
  此时,有个人跑进礼堂里来了。
  ——是个穿着藏青色外套和裙子的女孩。
  “老天?”
  川口素子双手握拳紧靠在胸前,“糟了!都是我的疏忽——。”
  “她是谁?”
  “她的妹妹,滨野牧子的妹妹。”
  那名少女一直跑,跑过了通道的一半,然后猛然停住,直挺挺地站在那里。
  她呆望着吊在天花板下的尸体。
  川口素子从舞台的一侧走下去,快速地走到那名少女身边。
  “香香。你要节哀呀?”
  被称作香香的女孩子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想要拧一下自己的脸,看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然后片山想起来昨天栗原摔斯腿,被送到保健室时,在旁边的隔间里看到的女孩子。
  而她,正是现在仰头望着尸体的少女。
  片山在校园里,朝着大门走去。
  坐车的话,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是走路可以享受一下散步的滋味。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还没吃中饭的片山虽然不像石津食量那么惊人,肚子却也饿得要死。
  ——虽然发生了杀人事件,是个很严重的事,但肚子饿了也是事实。
  “课长也真是的……。”
  他不高兴地嘟嚷道。
  他向栗原报告这件事后。
  “什么?”
  栗原生气的说道,“我一没去,就发生了这么件大事,真不像话!”
  谁知道会这样,片山很想顶他一句。
  总之,“工作狂”的栗原哪,只要是有意思的案件发生时他不在场,就会苛刻起来。
  “——算了,我会派我的代理去!”
  栗原说道,“你要好好帮他,协助谓查。”
  所以,片山就来到大门,等着迎接那位“代理人”。
  不知道是派谁来,但也没必要如此装模作样啊?
  片山边发着牢骚,才慢吞吞地来到大门。
  “电规台的记者忙进忙出的,为平常喜静的大门口增添了一点热闹的气氛。没错,这确实是件轰动社会的新闻。男学生从大学女生专用公寓上坠楼而 死。接着这幢公寓里的一名女学生,又被人吊死……。这两个事件当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连呢?片山看见一部计程车朝着自己驶了过来。——又是哪里的记者 呢?计程车就停在片山面前。门一开……”
  喵——。
  “出现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福尔摩斯,你自己搭计程车来的?
  “”怎么可能。
  “接着出来的是晴美。片山张口结舌:“你们来做什么?”
  “不是有状况了吗?——谢谢。”
  拿着司机找回来的零钱,又说,“好了,带我们去现场吧。”
  “别傻了,我是在等课长的代理人耶。”
  “这不是来了吗?”
  片山瞪大眼睛:“你……课长派你来?”
  “是福尔摩斯和它的助理,栗原先生实在有眼光?”
  片山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课长到底在想什么;管他的。
  片山又开始走回校园。
  “对了。”
  晴美打开纸袋,看着里面。
  “栗原先生说,哥哥的肚子一定饿扁了。”
  “里面是什么?”
  “帮你买的便当,要吃吗?”
  “要!”
  片山马上说,“可是,你们怎么会知道?”
  “因为你肚子在咭噜咕噜叫了。”
  片山差点没昏倒。
  ——我一直以为我和石津是不一样的……
  “呵,片山先生!”
  川口素子小跑步地遇来了,“啊……这是上回那位猫先生吧。”
  “比较大的这个是我妹妹。”
  片山为她们介绍。
  “我哥哥麻顿您照顾了。”
  晴美点个头,“真不好意思,可是有没有地方可以吃个饭……。”
  “我正要来向片山先生说声抱歉。”
  川口素子用很惭槐的声音说,“都是我的疏忽,真不好意思,在会客室侑有餐点,我带你们过去。”
  “啊,不必了——。”
  “别客气。对请来的老师,我们一向备有餐点的。”
  “这……。”
  虽然什么都没吃,一下子来两份也吃不完。
  这世间,实在不是样样如意的。
  “如果石津兄在就好了。”
  晴美边走边对片山说。
鲁莽
  讲到进餐,就是小说也很难描写。
  不管写得像是多么可口“尤其对正好空着肚子的读者而言”,毕竟自己没有亲口尝到。
  但是关于片山品尝学校为他准备的中饭,就没有这些顾虑了。
  因为只一眨眼的时间,丰盛的餐点就只看得见便当盒了。
  “吓死人了?”
  晴美边吃着为她哥哥买的便当,边说,“看来你也染上了石津兄的习惯了?”
  “习惯.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但你不该等茶来再吃吗?”
  “喵——。”
  福尔摩斯也沾了多一个便当的光,得到一小块烤鱼,心情揄快得很。
  “——打扰了。”
  会客室的门打开,川口素子走进来,“啊,茶还没送来吗?对不起?”
  “没关系?”
  “替客人端茶一向是学生们轮流做的。我刚刚才交代下去,没想到……。真对不起。”
  川口素子才又要走出去,正好门就打开,一个女学生端着茶进来。
  “村濑,你迟到了。”
  “对不起。”
  这女孩给人的感觉就是凡事漫不经心,慢吞吞的。
  “第一次泡得像水一样淡,第二次泡得又太浓,像烂泥巴一样,这是第三次泡的。”
  说着,把茶放在片山等人的面前。
  颜色看起来还是有点苦,但对片山而言,就像是久候的甘霖一般……
  “你,从来都没泡过荼吗?”
  川口素子呆呆地望着她。
  “有茶包嘛。不然就喝咖啡或是可乐。想喝茶就买罐装的乌龙茶喝。”
  “现在的年轻人哪……。”
  川口素子苦笑地说。
  “哪里,川口老师也很年轻啊?”
  那名女学生说道。
  “别捉弄人了。”
  川口素子说道,“那位猫先生要喝点什么?”
  “不用了。”
  晴美回答道。
  但福尔摩斯却抗议。
  “喵——。”
  “哇,好可爱哦?”
  那名女学生看到福尔摩斯,高兴地提高了声音,“我一直想要一个这样子的玩偶。”
  我可是活生生的呢,福尔摩斯鼓起胸膛让那女孩子瞧瞧。
  “我去自动贩费机买一盒牛奶。”
  那名女孩子又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片山歪着脑袋。
  “茶很苦吗?”
  川口素子问道。
  “不是。只是——总觉得刚刚那女孩子很面熟。”
  “哥哥,是不是去哪里玩认识的呢?”
  “胡说,找怎么会干那种事。”
  他马上就当真了。
  “她叫村濑明香?”
  川口素子说道,“就像你们看到的,她不是一个稳重,脑筋灵活的女孩。可是,她是一个很开朗,很可爱的小女孩。”
  她又苦笑地补充说,“碰到和男孩子有关的事,她就没辙了。我总是叫她要小心一点。”
  这一点,片山也有同感。
  ——片山认为,应该赞成“恋爱的自由”,可是,和不了解的人谈恋爱,常常会带来很大的危险。
  干了刑膂这差事,才发现这社会上有许多“不正经”的人。
  如果一眼就能看出他“不正经”,那他的危险性还算小一点。
  最令人担心的,是那种具有稳固的社会地位,却在私下扰乱社会安宁的人!
  当然,这一类的人常造出一些牺牲品。
  而成为“被害者”的,又经常是一些不小心的女性。
  “——啊,对了。”
  片山喃喃地说。
  会不会……
  她是——。
  “——来了,让你们久等了。”
  刚才那个女孩子拿了一小盒牛奶进来。
  “我还拿了盘子过来。”
  她把牛奶倒入盘子里,福尔摩斯看了很高兴。
  喉头咕哝着,整张脸就要塞进盘子里似地,舌头马上舔起牛奶来了。
  “真聪明啊!”
  村濑明香蹲下来,看着福尔摩斯喝牛奶的样子。
  那个样子实在不像是个女大学生,反而让人觉得她很天真可爱。
  “喂!”
  片山说,“昨天演讲前给我信的,是不是你啊?”
  “咦?”
  村濑明香吃了一惊似的,看着片山。
  “不对样子不太像……。但怎么看也……。”
  “我不知道,可能是别人。”
  她立刻说道,倏地站了起来,“我走了!”
  说完,就离开了会客室。
  “——哥哥,你说的信,是不是……。”
  “嗯,我觉得就是她没错……。”
  片山说。
  嗯,应该没销。
  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
  可是,那时候她的样子,可不像信里有什么重大的事,非看不可。
  只是要他“一定要看哦。”
  “喵——。”
  舔完盘子里的牛奶的福尔摩斯抬起头来。
  对了,那时福尔摩斯也在。
  刚才村濑明香的样子,又好像是第一次看到福尔摩斯似的……
  “哥哥。”
  晴美站起来说,“工作时间到了哦。”
  “我知道啦。”
  片山一边看着福尔摩斯舔着前肢,擦擦脸的“猫式洗脸法”,一边想着那封不见了的信,到底写了些什么……
  “要爬这个上去吗?”
  片山看着宽仅三十公分,垂直靠着的梯子,怯怯地说道。
  “坚强一点,别忘了你是刑警啊?”
  晴美瞪着他说。
  “我知道。”
  片山开始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福尔摩斯就交给你了。”
  “好,好。”
  片山正要爬上礼堂舞台上的天花板。
  □识的搜查工作已经完成了,现在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
  唉……
  不知道我有惧高症吗?
  为什么一定要我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来呢?
  ——是啊,因为我是刑警嘛!
  好啦,我知道啦。
  可是……
  正在爬的时候,突然看见上方出现了一张脸。
  “”哇!
  “片山吓了一跳,差点掉下去!”
  啊,是刑警先生。
  “向下望的,正是那位宫越友美。”
  你在登山吗?
  “”是你啊……
  吓了我一跳。
  “片山终于松了一口气。”
  “要上来吗?这里我是第一次来,看起来还不错呢?”
  友美说,“啊,你现在是抬头看着我呢?”
  “噢?”
  “裙子里面都看得一清二楚吗?”
  “别开大人玩笑!”
  片山脸红了。
  “喂。”
  晴美在下面叫道,“我们还在下面等着呢?”
  片山终于爬完梯子,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这里有一条很窄的通道,往下一看,是片山演讲用的讲台。
  突然有一股寒气袭向片山,几乎让他手脚发软。
  为什么,在地面上几十层楼高的大楼里,或是在高空的飞机里——那么超现实的高度里,都没什么问题,在这样的高度中,反而会吓成这样?
  “真好玩?”
  友美说道。
  “好玩?”
  “是啊。这座礼堂,从高中到现在,不知道进来多少次了,但是,从这种地方看这座礼堂,还是第一次呢!——就好像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即使在这样微暗的光线下,还是可以看见友美的眼中闪烁着光辉。
  片山想,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女孩。
  “哥哥。”
  跟在他后面上来的晴美说道,“是用那条铁链吊下去的吗?”
  “嗯,没错。”
  铁链往下垂,还在摇晃着。
  “是你妹妹吗?”
  友美朝着晴美说,“我是宫越友美。”
  “你好。”
  晴美微笑着说,但笑意并末传到眼中,“你没课吗?”
  “有啊?”
  友美很爽快地点头说,“不过,迟到一会儿,没关系的。”
  “验尸官说”片山说道,“被铁链吊下去的时候,滨野牧子已经死了。应该是在其他地方被杀害!再搬来这里的。”
  “可是……。尸体是直接搬来的吗?”
  “应该是吧?——这条铁链只能降到这个程度,在下面用铁链缠着再拉上来,是很难的。”
  “可是,这梯子这么窄,要搬上来也不容易啊?”
  “一个人是办不到的,可能是几个人合力做的。”
  片山说,“真是非常残忍。——不知道凶手的动机,也没有任何线索。”
  “还有,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呢?”
  晴美点个头,往下面一看,“哥哥,你是站在那里演讲的吗?”
  “嗯,没错!”
  “尸体往那里慢慢地降下……。是谁做的呢?”
  “不知道。有一阵子,大家都楞住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尸体的重量而自然降下来的。”
  “嗯……。但是,为什么正好在那个时候?”
  “可能是碰巧,也可能是故意的……。”
  一直听着他们两人说话的宫越友美这时候说:“重量吗?她体重没多少。换作是我呢?”
  “我看你也没什么重量嘛!”
  “是吗?可是我的骨骼很结贵,体重比外表还要重哦。”
  友美顽皮地说。
  接着又说:“这个铁链。”
  她伸手把铁链抓过来,“要多少的重量,才能让它垂下去呢?”
  “谁知道。”
  “试试看吧?”
  说着,友美就站上高度及腰的栏杆。
  “喂?”
  在片山惊叫的同时,友美的身体已经越过栏杆,两手紧紧抓着铁链,大大地摇晃起来。
  “别闹了?”
  片山眼睛睁得老大。
  此时,喀啦,喀啦……
  地,友美的身体慢慢地降了下去。
  “像电梯一样。”
  友美笑着说。
  这高度约有七,八公尺,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片山急得要命。
  铁链在磨牙似的声音中,逐渐地往下降。
  “——你看!我下来了。”
  铁链还在下降的时候,友美就抬头看着片山叫着放开了手。
  片山心跳停了一拍,而友美却轻盈地落在舞台上。
  “没问题啦。好了,我要去上课了。”
  她叫道,“再见了,片山兄!”
  微笑着挥挥手,宫越友美又翻身跳下舞台,裙子飞扬起来。
  然后从中央通道向外跑去。
  “——那孩子是谁啊?”
  晴美直眨眼。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是一年级的。”
  “好漂亮哦。”
  “你也这么想吗?”
  “是啊?”
  晴美看着步出礼堂的宫越友美,“真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
  “可是……有点奇怪。”
  “是啊?”
  看着福尔摩斯,片山觉得很有意思。
  因为福尔摩斯好像还在目送着宫越友美呢。
  你也为她着迷了吗?
  好似在回答片山末曾出口的问题,福尔摩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保健室里
  “啊,刑警先生。”
  走过来的是文学院院长奈良。
  片山等人才刚从梯子下来,还站在舞台上。
  “我削削出去了,是大学同学会勺奈良说,但却发生了这种事……。”
  奈良有点困惑地看着垂下来的铁链。
  “这种事是初次发生的……实在是……伤脑筋?”
  昨天在保健室碰面时,奈良留给片山的印象是个聪明能干的人,但是现在看看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就像是他担心这件事发生在校内,造成自己不必要的责任,甚于他关心有学生被杀害。
  这一点让片山感到些许的失望。
  “奈良先生。”
  片山说,“这大概可以确定是一件杀人事件了,能不能请您授权,让我们能在校内自由地搜查?”
  “是……。啊,这个,当然——。”
  奈良似乎很困惑,“片山先生,是吧?”
  “嗯。”
  “您是说杀人吗?”
  “我是这么说的,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听说是上吊的。所以我一直以为她是自杀的。”
  “是我说得不够明确,”川口素子走了过来,“对不起。”
  “不。……是我自已没弄清楚。这真是一件可怕的事。不,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片山觉得很奇怪。
  奈良的脸,好像变得很“安心”了。
  听说不是自杀,而是被杀的,就放心了。
  竟有这种道理!
  “我还没告诉您学生的名字吧?”
  川口素子问道。
  “嗯,你只说是”本校学生“。”
  “抱歉,我也吓坏了。”
  川口素子摇摇头,“被杀害的,是二年级的滨野牧子。”
  听到这个名字,奈良的表情像是吓着了似地——而且,不是普通的惊吓——脸突然缸了起来。
  这个情形大约持续了有十秒之后才恢复正常。
  “呵——有客人在等我,我先走了。”
  他脱口而出,说完就要离开。
  然后,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刑警先生,你可以在校内自由搜查。我走了。”
  “请慢走……。”
  片山等人还没回过神来,奈良就已经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晴美说,“脸一阵青一阵红的,像是红绿灯,变来变去的。”
  “喵——。”
  福尔摩斯说完,就往川口素子脚边走去,抬头仰望着她又叫了一声。
  “喵——。”
  好像在说。
  “做得很不错呢。”
  “好像在称赞我。”
  川口素子微笑着,“真是只聪明的猫。”
  “川口小姐……。你是故意要那么说的吗?”
  片山问道。
  “嗯,因为一直有传言。”
  “你是说——滨野牧子和奈良院长……。”
  “是的,我只是想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厉害?”
  晴美赞美道,“看那个院长听到名字时的反应……?”
  “一目了然,滨野牧子确实和院长有特别的关系。但是——。”
  “是啊?”
  晴美抬头看着铁链,“看他吃惊的样子,可以确定人不是院长杀的?”
  “如果是的话,这所学校也完了。”
  川口素子说,“很久以前,就听说院长和女学生之间有什么的。”
  “真想踢死他?”
  晴美说。
  “喂,讲话文雅一点嘛?”
  片山苦笑着说。
  “可是,有一点很奇怪,当他听到她不是自杀的时候,似乎安心了呢?”
  晴美一说,川口素子也点点头。
  “嗯,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为什么会这样呢?一般而言,谋杀是比较严重的。”
  片山心想,即使院长不是凶手,也有调查的必要。
  对了。
  滨野牧子的室友濑川知代说的电话……
  牧子对对方说:“没关系,不管是什么事。”
  这件事一直挂在片出心上。
  “不管是什么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电话的那一端,会不会就是院长?
  有必要和那位院长好好地谈谈。
  片山这么想。
  “噢。”
  川口素子说,“死亡的牧子的妹妹已经稳定下来了,你要和她谈谈吗?”
  “当然。——她目前是高中生吗?”
  “是的。”
  川口素子走在前面,一起走出礼堂。
  “——滨野香香目前是高中二年级的学生。”
  川口素子边走边说道,“她们的父母在国外工作,目前都不在日本。姊姊住在这里的女生会馆,妹妹则住在姨妈家。”
  “还有其他兄弟姊妹吗?”
  “没有。”
  川口素子说,“她们的感情很好。——真可怜。”
  说着,叹了一口气。
  ——“”喵——“为了表达哀悼之意,福尔摩斯也叫了一声……。片山等人走进了那间保健室。那正是粟原骨折后,让人抬去的地方。滨野香香坐在椅子上,一看到片山等人,就站了起来。”
  你坐着。
  “川口素子温和的说,”你现在觉得怎样?
  “”还好……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软弱无力。脸色惨白,但原本,她给人的印象就是弱小娇嫩的。”
  这位是片山刑警。
  他是来调查你姊姊的事的。
  “滨野香香一看到片山,马上垂下眼帘,双颊微红。大概是想到昨天的事了。片山也有点难为情,可是让晴美知道了的话,不知道又会说些什么。”
  你姊姊的事,我们都很难过。
  “他说。”
  谢谢……
  “”这对你来说应该是很震惊,很难过的事,但有几个问题,还是要请教你。
  “”嗯,好的。
  “带着点坚强的声音,可能是希望给自己一点鼓励,说完了之后,滨野香香坐直了腰。”
  你和姊姊经常一起谈心吗?
  “”这…
  …
  从姊姊搬进女生会馆之后,就很少见面了。
  偶尔会打打电话。
  ——可是,电话费很贵,我又住姨丈家,所以没能说很久。
  “”原来如此。
  “片山点点头,”那,偶尔会在一起谈话吧?
  “”嗯,有时候就约在餐厅。
  有事的时候……
  “”最后最后一次的谈话是什么时候?
  “”昨天。
  我上完体育课,有点贫血,就躺在这里。
  “”哦。
  “两个人都有些难为情。”
  我经常贫血……
  她听说这件事,就去教室找我,说要和我一起吃午饭。
  ——所以,我们就聊了一下。
  “”原来如此。
  当时,姊姊看起来有没有像是在烦恼什么,或是不安呢?
  “。”
  没有……
  她只是问些有关我的事。
  “”这样子……
  也就是说,完全看不出可能会发生这种事的迹象嗯?
  “”嗯,没什么比较特别的事。
  “滨野香香摇摇头,”只是——对了!
  “好像想到什么事了。”
  什么?
  “”她提到一个男人的事。
  好像是妈妈拜托人帮她找相亲的对象。
  她说,明天可能会有个人来看她。
  我问她,“来相亲的吗?”
  她笑着说,“别开玩笑。”
  “”哦……
  “片山很难说出口,说那个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你还知道有没有其他男人和你姊姊很要好的?
  “”噢。
  她进了大学之后,我们就很少在一起了。
  “”哦。
  “片山点点头,”那么,如果你想到什么,或是发现什么,请随时和我连络。
  “”好。
  “川口素子介面说道:“我已经打国际电话连络你父母了,大概很快就会回来了吧。你姨丈呢?”
  “还不……。”
  “要我打电话给他吗?”
  “不,不用了!”
  香香急忙出口阻拦。
  片山和晴美不自觉地交换了一下眼色。
  “——不必了。”
  香香又说,“我自己跟他说就好了。”
  “哦,那也好。”
  川口素子点头说道,“那你回去之后……。”
  “我可以再在这里待一会儿吗?”
  “没问题。我要去准备开会了,先失陪了。”
  川口素子正要走出保健室时,门打开了。
  “噢,对不起。”
  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请问片山义太郎在这里吗?”
  片山吓了一跳。
  “如果你是指片山刑警,那他是在里面——。”
  “啊,谢谢。——啊!小义——”随着尖锐的声音进来的是儿岛光枝。
  “姨妈!你来做什么?”
  “是电话,滨野太太打来的。真可怕!她死了——听说是被杀死的?”
  “噢,姨妈——。”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妈妈就在电话那一头哭着。那是国际电话它,光是哭,费用也很惊人呢?但我又不能这么说。真是的,好不容易让小义来相亲,却发生这种事!你听好,小义!”
  “是。”
  “你一定要捉到犯人,然后要把他大卸八块!”
  “姨妈,噢——这位是妹妹滨野香香。”
  “妹妹?小义,你除了晴美还有其他的妹妹吗?”
  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话之后,她好像才终于了解,“哦?原来如此?”
  以她高八度的声音说:“我们小义承蒙您照顾了。”
  还向香香深深地敬个礼。
  “啊,这……。”
  香香吃了一惊,赶忙站起来,也回个礼说,“谢谢您对姊姊——。”
  “哪里,我才要谢谢你呢。”
  这是在干什么?
  片山觉得头好痛。
  “噢——那么,我先告了……。”
  香香低着头说道。
  “没关系。”
  “对不起。”
  又行个礼,香香走出保室。
  “唉……。这究竟是怎一回事啊?”
  片山叹了一口气。
  片山,晴美,福尔摩斯。
  儿岛光枝……
  “保健室里没其他人了。”
  晴美说道。
  “喵——。”
  福尔摩斯也表示同意。
女王蜂
  大月由美子站在挂着“院长室”的牌子前,稍微清一下喉咙。
  普通的学生被单独叫进院长室,大概都没什么好事。
  大月由美子虽然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但由于是第一次进院长室,纫会有点紧张……
  咬着牙,她举手敲门。
  ——没有反应。
  不在吗?
  由美子看看手表。
  没错啊,他是要她这个时候来的。
  又敲了一次门——由美子发现里面有种“不寻常的声音”。
  建筑物本身很老旧,加上门板很厚,里面的声音很难得传到外回来,但她确实听到了类似呻吟的声音。
  是什么呢?
  由美子毫无概念。
  如果……
  里面有人正在忍受痛苦的话,那就槽了。
  由美子不假思索地打开了门。
  “——喂,你要干什么?”
  慌忙地说这句话的是院长奈良。
  由美子呆立在那里现在该怎么办?
  她烦恼得很。
  奈良用手帕呜着脸,眼睛红肿。
  他刚刚在哭。
  由美子无法想像像奈良这样的中年男子,会大声地哭,哭到声音传到外面去,所以她整个人都吓呆了。
  奈良吸吸鼻子,又用手帕擦眼睛,问道:“你……你来做什么?”
  “噢——我是二年级的大月由美子。是您叫我这个时候来的。”
  由美子说,“噢……要不要改天再来呢?”
  “噢,是吗?”
  奈良假咳了几声,“我找你来做什么?”
  “大概……是为了在女生会馆死掉的那个男孩子吧。”
  “死掉……。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没错。啊,把门关上!”
  “是。——”有点迟疑地,由美子把门关上,再走到院长桌子前的椅子坐下。
  “真不好意思,你吓了一跳吧?”
  说着,他把揉得乱七八糟的手帕塞到口袋里,“真是的……。这么一大把年纪了……。”
  “噢——发生了什么事呢?”
  “没什么,和你没关系。”
  奈良摇摇头,“算了……。你认识从女生会馆的安全梯上掉下来,摔死了的学生吗?”
  “不……。听说他是K大的学生。”
  “有消息传来,好像是了解他的身分了。”
  奈良翻弄桌上,想找出他的便条纸,“跑到哪里去了……。啊,在这里。——”春日真幸“,这是那个学生的名字,有印象吗?”
  “没有。”
  “他可能是到女生会馆来找人我们学校的学生。你听说过这种事吗?或者你看到有什么人因此而受到打击吗?”
  由美子不想马上回答,她想了一下,说:“没有。”
  同时又摇摇头,“没能帮上忙,真是抱歉。”
  “哪里,没关系的。”
  奈良耸耸肩,“——听老师们说,你很认真,又很听话。”
  “那里那里……。”
  “是真的。近来,像你这样的学生不多了。当然,还是有很多不错的孩子。”
  奈良似乎又在想其他的事了,“真不好意思,特地让你跑一趟。”
  “哪里。已经没事了吗?”
  “嗯。如果……关于K大学生的事,你听到了什么,请告诉我。”
  “是。”
  由美子站了起来。
  “啊,等一下。这是我家里的电话。”
  说着,在名片上写下电话号码,“晚上打来也可以。不管你想到什么,都请打电话给我。”
  “是。”
  由美子接过名片。
  “你……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是和男朋友一起的吗?”
  突然被问道,由美子脸立刻红起来了。
  “碰巧……的。”
  “是你的男朋友吗?”
  “噢——是的。”
  “原来如此。”
  奈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要好好把握。恋爱,是上天赋予年轻人的特权。”
  “不——我不认为它仅限于年轻人。”
  奈良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一直盯着由美子看!
  “你这么想吗?真的吗?”
  “是。”
  “像我这样不起眼的中年男子,也可以……也可以和年轻的女孩子……。”
  他的声音哽咽,像是要哭出来了。
  由美子想起一件事。
  是谁说的——大概是村濑明香吧。
  她说,滨野牧子和奈良院长“怪怪的”。
  “滨野小姐……?”
  由美子一问,奈良便苦笑着说:“唉。你也听说了?像我这样的中年人,和一个可以当自己女儿的学生……。但是,我们是真的相爱,就像中学时的初恋一样……。”
  奈良叹了口气,“唉,觉得人生已经没有意义了,才哭起来的。让你见笑了。”
  由美子微笑地说:“哪里。”
  她摇摇头,“会哭才是应该的。如果你们是真的相爱的话。我觉得那很了不起。”
  “谢谢。”
  奈良点点头,又说了一次“谢谢”。
  “我走了。”
  行个礼,由美子转身走了出去。
  门,关上,奈良稍微想了一下,拿起桌上的面纸,擤擤鼻子,再伸手拿起电话。
  “——喂,事务室吗?还有谁在那里?——我是奈良,你把二年级的”大月由美子“的档案拿过来。对,就是有家庭及个人调查表的档案。马上拿来。”
  奈良放下话筒,然后将椅子往后移,让两脚搁在桌上,吹起口哨来……
  “哇!真便宜!”
  儿岛光枝感动的叫道,“如果每天晚上都来这里吃,就可以省下一笔饭钱。”
  “别胡说了?”
  片山嘟着嘴说,“这里可是大学的餐厅呢。”
  光枝哀叹着昔日好友的女儿之死,一经过这座学校餐厅,便说她想吃面。
  “因为这三个月来,我还没吃过一次面?”
  就为了这么一个不成为理由的理由,片山等人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还好石津那家伙不在,片山心想。
  虽然在这里,就算你吃得再多,也是花不了多少钱的。
  现在才傍晚而已,餐厅还很空。
  这里面也有人在吃“中餐”的。
  “味道也不错。”
  晴美说道。
  “是呵,从它的味道和份量来看,都很便宜!”
  光枝强调说,“小义,你觉得那个妹妹怎样?”
  “你说什么啊?”
  “滨野家的小孩呀,刚才那个妹妹。叫香香的!”
  “她很可怜哪。我一直想不通,那通电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在问你这个。我是说,那女孩子喜欢你哦,小义。”
  片山差点被刚送进嘴里的那口面噎着。
  “——噢,姨妈。”
  “感觉嘛。她透露出女人的心思了,你懂吗?我想你可能不懂——。”
  “我没必要懂嘛?”
  片山皱着眉,“她只是高中生耶!”
  “可是,她看着哥哥的时候,真的脸红了呢。”
  晴美多嘴又补上一句。
  “是吗?看吧,果然没错?”
  “喂,喂,小声一点。”
  片山慌慌张张的说,“这里坐的都是这里的学生哪。”
  “我们都知道呀?”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会脸红是因为……。”
  没办法,片山只得把昨天在保健室看到滨野香香的上衣前襟开了的事说出来。
  “哇!哥哥,亏你还是个刑警?”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是不小心的。何况——她只是个小孩子嘛?”
  “我看她不像小孩啊。”
  光枝说道。
  “姨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晴美问道。
  “她不是孩子了,她了解男人。”
  “是吗?”
  片山和晴美面面相觑,然后片山问躲在桌底下,觉得很无聊的福尔摩斯:“你觉得呢?”
  “哥哥。”
  晴美戳着他,“你看。——那个女孩子!”
  回头一看,宫越友美和四,五个女孩子一起走了进来。
  “很引人注目。”
  “嗯……。总觉得她是带头的。”
  没错,好像是友美带领着其他的女孩子,坐到餐厅最里面!
  也是友美第一个坐下来的。
  接着,其他的女孩子才围着她坐下来。
  餐厅里采自助式的。
  她们把课本和袋子放在桌上,站起来走向柜台,拿着餐盘,排队等候。
  但是——宫越友美却坐着不动。
  “是留下来看守东西的吗?”
  片山可不这么认为。
  排在最前面的女孩子端着餐盘走回来,放在友美面前。
  友美没说什么道谢的话,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拿盘子过来的女孩子又走回柜台,回到队伍里。
  “是帮她拿菜的。”
  片山说道。
  “简直就是女王蜂。”
  晴美的话一直停留在片山耳边。
  “喵————。”
  福尔摩斯叫了起来。
  猫的叫声让友美注意到片山等人。
  她笑着朝片山挥挥手。
  “她是谁?”
  儿岛光枝怀疑的问道?
  “是哥哥的仰慕者之一!”
  “小义的?”
  光枝完全不相信的样子。
  “喂,福尔摩斯,你要去哪里?”
  片山看见福尔摩斯朝友美走去,不禁慌张地叫它。
  而福尔摩斯却装作股听儿“?”
  ,一直走到友美的脚边,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片山兄。”
  友美叫道,“你来呀,你是主人嘛。”
  晴美低声的说:“女王在召唤了。”
  “算了吧!”
  片山说道:没办法。
  也许有关这件案子的事她有什么要说吧……
  已经吃完了的片山便站起来,走向宫越友美。
  “坐这里。”
  友美拍拍旁边的椅子。
  “可是,这是你朋友的位子。”
  “她们会去那边的,没关系。”
  说着,友美推开桌上其他人的袋子。
  她对端餐盘回来的女孩说:“我要和片山兄一起吃,你们到别的地方去!”
  “嗯,知道了。”
  女孩子把餐盘放到远一点的桌子上,又赶忙走到其他人的身边,传达友美的话。
  大家都随着第一位女孩,到另一张桌子前放下餐盘,再回来拿东西。
  “这样不大好吧?”
  片山说道。
  “没关系的。——喂,哪一个去帮片山先生端杯咖啡来。”
  “不用了。”
  虽然他马上就拒绝了,但已经有个女孩跑到柜台边,端了杯咖啡过来。
  “谢谢……。”
  片山道谢着,再转向友美,“你和她们是同年级的吗?”
  “不一定。有的是一年级,有的是二年级。”
  “二年级的,不是你的学姊吗?”
  “是啊?”
  “这样好吗?要她们做这些事。”
  “没关系的。”
  友美微笑着。
  那种微笑是会让片山暂时贫血的微笑。
  “因为,我是女王!”
  友美说道。
巡逻
  滨野香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
  但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吧。
  ——香香伸手想开门。
  就在此时,门“叭”地一声打开了,香香吓了一跳。
  “是香香啊?”
  准备要出门的是姨丈堀口康夫。
  “姨丈……。”
  “我刚听说牧子的事了。现在正要去找员警。我真不敢相信!”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样,堀口的脸色有点苍白,“是不是弄错了?”
  “没有。”
  香香摇摇头,“我亲眼看到了,是姊姊。”
  “怎么会……。”
  堀口叹了口气,“所以我才反对她一个人住在那种地方。”
  “爸爸妈妈就要回来了。”
  香香的口吻有点像在处理公务。
  “嗯,当然了。我也从公司打了电话给姊夫。他们两个人应该会立刻回来的。”
  堀口康夫是香香姊妹的母亲滨野百合的妹夫,四十七岁了,头发稀薄,但因为有一张娃娃脸,青起来还很年轻。
  “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
  香香低着头说。
  “什么话?——你去休息。我去看看还有什么事。”
  “嗯,拜托您了。”
  香香的说话方式似乎过于客气。
  为什么会这样?
  她自己也不大清楚。
  “学校方面呢?”
  “老师知道了。——可是他们并没叫我回来休息。”
  “我得打个电话过去。——虽然不要太悲伤,但也不能太勉强啊!”
  堀口急急忙忙的走了出去,香香也进了大门。
  堀口的妻子,久美子站在那里。
  “啊,姨妈,我回来了。”
  香香说,“噢……。”
  “那真是太不幸了。”
  久美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晚饭要吃吗?”
  “啊……。嗯!一点点就……。”
  “那我去准备。”
  久美子快步走向厨房。
  香香爬上二楼。
  她的房间有三坪大。
  床和衣橱,都是爸爸买来的。
  香香连换衣服的精神都没有,兢倒在床上。
  ——真希望自己也死了,不用再起来,这个家并不欢迎我。
  香香一直有这种感觉。
  不对,这个家里,至少姨丈对她还满好的,可是姨妈却对她非常冷淡。
  香香想,对姊姊的死,实在没有必要用那种口气。
  姊姊的死。
  唯一的姊姊死了。
  香香至今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好像完全失去了悲伤,痛苦的感觉。
  “姊姊……。”
  喃喃地,姊姊的笑容突然浮现眼前,香香哭了起来:门静静地开了,香香霍然而起。
  她急忙地擦掉眼泪。
  “晚餐……。”
  久美子说道。
  被人看见自己在哭,使得香香生气地大喊,“不要擅自开门!”
  她高声叫道,“我不要人家看到我哭?”
  久美子脸色苍白,表情怪异。
  她垂下眼睑。
  “我知道了。”
  她说,“对不起。”
  香香也觉得很惭愧。
  “是我不好……。不应该随便发脾气的,对不起。”
  “哪里。”
  久美子摇摇头,“我很同情你。真的,我真的这么想。但是……。”
  香香盯着姨妈看,问道:“但是什么?”
  “没什么。什么也没有。你准备一下,饭菜马上就好了。”
  说完,久美子关上了门。
  ——姨妈究竟想说什么?
  香香坐回床上,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服侍女王有何感想?”
  晴美说道。
  “别闹了。”
  片山一脸不高与的样子,“对不对?福尔摩斯。”
  “喵——”半睡半醒的福尔摩斯像是在说“我怎么知道”似地,发出了慵懒的声音。
  “不过,居然会有这种事!”
  片山穿着睡衣,摊开报纸。
  晚报上大大的标题写着F大学女生被杀了“几个字。”
  你是说女王吗?
  “晴美翻翻周刊,又把它丢在榻榻米上。”
  有什么不懂的。
  “”你看,她只是一年级学生耶。
  “当然,他们谈的是宫越友美。”
  二年级的,三年级的,都听她的话。
  ——“果然是女王?”
  “而且,她自己也这么认为。真恐怖。”
  片山播摇头。
  “她是大美人嘛;不过,一定不仅如此,那女孩子一定还有些问题。”
  晴美点点头说道。
  “演讲的时候。”
  片山想起来了,“只有她迟到,而她却不在意老师或其他学生,竟然堂堂入室。还有,最前面一排有个位子空下来。——可能那个位子一开始就是她的吧!”
  “那个女孩真有意思,一定远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
  “但是,和案子无关的,我们可不能插手啊!”
  “或许有关系呢?”
  “你说什么?”
  “这是我的直觉。女人的直觉是很灵的。——对不对?福尔摩斯。”
  “喵——”这次福尔摩斯的回答是很肯定的。
  的确,宫越友美是个谜一骰的少女。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很注意片山。
  而她和滨野牧子被杀的事件似乎连不起来,加上她在学校里受到“特殊待遇”,也使她毫无犯罪的理由。
  只是那位英文老师川口素子似乎对宫越友美很反感,有机会,该找川口素子问个清楚,片山想。
  “——喵——”福尔摩斯抬起头来,“喵——”“有脚步声……。”
  片山肯定的说。
  “是石津。”
  叹口气,又说,“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呢?”
  不必有福尔摩斯那样敏绕的耳朵,也听得出□津沉重的脚步声。
  “片山兄!你醒着吗?”
  “像这样,就算睡着了也会被吵醒的。”
  片山站了起来,“等一下!”
  “——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来打扰。”
  石津惭愧得缩小了许多。
  当然,事实上并没有缩小,只是打个比方。
  “——请慢用。”
  晴美端着咖啡出来,“如果我也穿着睡衣,就不敢出来见你了。”
  “如果晴美小姐穿上睡衣,我会昏过去的。”
  “得了吧?”
  片山也喝了一口咖啡,“你有什么事?”
  “噢,事实上,是我的朋友有困难。”
  石津说道,“所以才来找你商量的。”
  “是来借钱的吗?”
  “那我就不会来找片山兄了。”
  真是个老实人。
  “那是什么事呢?”
  “我朋友在保全公司上班。”
  “警卫吗?”
  “有点像,可是他不是在同一个地点上班的,而是坐在车里来回巡逻他的责任区域。如果有什么状况传来,就赶过去……。”
  “保全公司嘛?”
  晴美说道,“我们家就没请保全公司。”
  “这种地方那有什么好偷的?”
  片山话才说完,而津就拍马屁地说:“没这回事,晴美小姐就是件宝物。”
  “你的朋友到底怎么了?”
  “他的责任区域包括了F学园?”
  “那所学校?”
  “不是学校本身,而是女生会馆。”
  “是那里啊!……。可是,那里都有人看守着啊?”
  “但他们要求找朋友的公司,一个晚上必需巡逻那栋建筑一周?”
  “哦,真有意思?”
  片山喝完他的咖啡,“——对了,他在烦恼什么呢?”
  “我朋友到那幢会馆的时间大约在半夜雨点。两三个月前,他去巡逻时,看到一个女孩子回来。已经过两点了吧。”
  “也有这种人。”
  “我的朋友叫她拿出身分证明。拿起相片和本人一对照——。”
  “不对吗?”
  “不是。”
  “那不就好了?”
  “他看只一眼就迷上了。”
  “为什么?”
  “看一眼他便惊为天人……。他说,他恋爱了。”
  “也会有这种事吧。”
  晴美点点头。
  “他说,她是个好美好美的女孩……。唉!迷失了的人说的话总有点怪怪的,他说她是”完美的美少女“。”
  片山和晴美四目相对。
  “难道是……。”
  “或许。——喂,石津,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这我就没问了,因为它关系到个人的隐私权。”
  “这时候你就注意到了。”
  “所以我的朋友很烦恼!”
  “为什么?”
  目他每次走过那幢公寓,都会想溜进去。
  但是,身为工作人员,被抓到就糗大了。
  “”那当然。
  “”可是,照这样下去,有朝一日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他说,该怎么办呢?
  片山兄,你觉得怎样?
  “这样的谈话要叫他如何回答?片山叹了一口气!”
  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晴美问道。”
  中西,中西和人。
  “中西和人今天如往常坐在车上,屏息地抬头仰望公寓里窗子透出来的灯光。已经深夜两点了,可是今天的女学生们都还没睡。几乎每个窗子里的灯都还亮着。 其中有一个,必然是她的。她现在正在做什么呢?看电规吗?还是在看书?写目记?或是和朋友在聊天……?至少她也在呼吸”废话嘛“。——就这点而言,中西已 经觉得很幸福了。中西已经坐在车上,绕着这幢公寓四圈了。——他的工作不只是这里而已。还得去其他地方看青才行。但是——再一次。再绕一次,我就去下个地 方。也许,她会注意到这辆车子,而从窗口向下望……?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恋爱中的人是不管这些的。只要再一次……。绕过公寓的一角,中西吃了一 惊。有个人站在车子前面。他赶紧踩煞车停了下来。幸好他开得慢,不然就糟了。但是——这么晚了,那个人在做什么呢?中西跨出车外。”
  喂!
  “他出声叫道。好像是个大学生,看来是个精神恍惚的年轻男子。”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中西并不是员警!所以他不能像问案那样,只能尽量温和地问。那男的依然只是呆呆站着,眼睛也没朝着中西看。”
  喂,你——。
  “才轻怕一下他的肩膀——年轻的男子便当场向前倒下。中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名男子背上插着的刀子。温和的威胁”喂?
  “中西和大叫道。这么做实在很傻。因为对方的背上深深地插着一把刀。也许中西这么一叫,他会回答说:“做什么,吵死人了?”
  而中西却会被吓得瘫在地上也说不定。
  或许——这只是开玩笑……
  对。
  这可能只是个“整人游戏”,等一下会有一堆人跑出来,大笑着……
  当然中西会很生气,但他也会很高兴,不假思索地和这个装死的男人握手。
  事实上,虽然中西从事的是“警备”的工作,但他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尸体!
  然而,地上的年轻男子一动也不动。
  中西虽然不是医生,也没有多少医学常识,但他可以确定那名男子确实已经死了“”真糟糕。
  “中西终于了解自己的身分,也知道自己非采取行动不可。车内有无线电。他可以用它来和本部连络,立刻通知员警来处理。然后自己就——。中西第 一次想到,这名男子也许是刚才才被刺杀的。也就是说,凶手可能还隐藏在这附近的暗处。中西正要走回车内,——就像是按了暂停的录影带似地,他愣在那里。 ——皇她。是幻觉吗?不是的?站在中西车边,一只手轻轻靠在车身上的,就是那名少女没错。”
  “晚安。”
  她说。仔细想想,这话还真有意思。当然,她也一定看到了倒在一旁的年轻人!她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这样打招呼呢?但是,中西也回了她。
  “晚安。”
  “我们见过面。”
  她说。
  “噢?”
  “我很晚回来的时候,就在这里。”
  “——那是你。”
  “对,是我。”
  中西点点头,“这个男的——。”
  他头转向倒下来的男子。
  “被刺杀了,我得立刻连络本部。”
  “还活着吗?”
  “什么?”
  “他,还活着吗?”
  中西有点困惑说。
  “不……我想他是死了,应该是吧?”
  他回答道。
  “确定一下。”
  “什么?”
  “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为什么?
  ——中西本来想这么问,却还是照着她所说的,走到那名男子旁边,抓起他的手腕,测试脉搏。
  碰尸体应该是件今人恶心的事,但他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
  只因为她要他做吗?
  “——,他死了?”
  中西站了起来。
  “那么你报告也没什么用了?”
  她说。
  “是的,但——。”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听我说。”
  水汪汪的眼睛一直看着中西,实在令人无法拒绝。
  “好,但是……。”
  中西喘了口气,“到车里说好蚂?如果凶手还在附近的话,那是很危险的。”
  “嗯,当然罗。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很恐怖。”
  话是这么说,她却一直微笑着。
  她的微笑让中西觉得仿佛有一股电流通过他的身体……
  “进了车里,她坐在助手席上,很新鲜似地看着无线电装置。”
  这和一般的汽车电话不太一样呢。
  “她说。”
  你要说什么?
  “中西催着她。接着,他又想起一件事。——她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这实在不是可以慢慢聊天的时候……。”
  “如果不早连络,凶手会跑掉的。”
  “我知道。”
  她的神情转为严肃,“有件事要拜托你。”
  “关于那名死者。请你把他移到别的地方去。”
  “什么?”
  中西目瞪口呆地。
  “我认识那个人。”
  她说,“如果被人发现他被杀死在这里,那我一定会被怀疑的。”
  “没错!”
  说完之后,中西第一次有这样的念头——也许,这个女孩子就是凶手。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她奋力的摇头,“你相信吗?”
  “当然。”
  “可是……”
  “就算他们不认为我是凶手,也是会做各种调查的。”
  “员警会找我去,他们也会在我房里翻来翻去……”
  “我受不了这些事?”
  “她是认真的。”她以强烈的语气说着,全身还颤抖了一下。
  “没关系的。”
  “你的心情我很明白。”
  “可是我不能随便移动尸体。”
  “你懂吗?”
  “这样可能会使捉凶手的工作变得很困难。”
  “你怎么这么说呢?”
  她挑战似地望着他。
  “死的人是无法生还的?”
  “我还活着!”
  “我还要去学校,去看朋友。”
  “我可不要大家都用讨厌的眼光看着我?”
  中西被驳倒了。——当然,他很清楚,她的要求是很无理的。但同时……。
  ——十二号车。
  “十二号车。听到请回答。”
  无线电里传出声音,吓了他一跳。——那女孩一直在看着。没有人能反抗她的眼神的。
  “——这里是十二号车,请说。”
  中西拿起麦克风说道。
  “二丁目的N大楼警报器响了,你快过去看看。”
  “是的。”
  中西放回麦克风。
  ——N大楼平均每三天就响一次警报。
  通常是野猫触动了感应器。
  可是不去也不行。
  中西从车里看着倒在那里的年轻人。
  ——去N大楼的途中会经过一个公园。
  我把他放在那里好了。
  如果不先用行李箱里的塑胶袋把他包起来,会在车上留下血迹的。
  “我来帮你。”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中西说道,“你进去吧!已经是睡觉时间了。”
  “谢谢。”
  她说,“我叫宫越友美,你呢?”
  “中西。——中西和人。”
  “我不会忘记的,谢谢。”
  叫做宫越友美的少女靠了过来,在中西脸上亲了一下,“那我走了。”
  “叭”地一声,车门开了。中西的身体像在燃烧一般。一直目送着她跑向公寓的入口……。
  “是真的。”
  这么大声的声音,就连刚走入搜查一课的片山也听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片山突然有股想转身逃走的冲动。然而,虽然那个人是背对着片山的,她还是叫道:“小义!你迟到了!”
  并立刻站起来转过身。
  “姨妈?”
  片山死心了,迈步走向前,“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和我说话的。”
  栗原坐在轮椅上说,“死者好像没有厌世自杀的理由等等。”
  “这我也有同感……。”
  片山勉勉强强地说,“可是姨妈,课长很忙的,如果是要找我——。”
  “哎呀,是栗原先生要我过来的。”
  儿岛光枝倒是沉着得很,“我也正好想请课长先生多照领我们家小义的。”
  座上其他同事都死命地忍着不笑,弄得片山坐立难安。
  “你怎么知道我进来了?”
  片山问道。
  “映在窗上了嘛。”
  光枝说道。
  栗原听了,吹起口哨来。
  “喂,片山.你真可怜呢,今天又得去F大。”
  “可是,今天滨野牧子的双亲要回来了——。”
  “我知道。我请他们两位来这里。你今天还是去F大。”
  “又有什么事了——。”
  “指名要你去。如果你不去,就什么也不说。”
  “是什么事?”
  “好像是有一个女学生被恐吓,说是要杀她。详细的情形,就得你去问了。”
  “是。”
  那就一定得去了。
  “去那里要找谁呢?”
  “上回那位川口老师会等你。”
  “被恐吓的学生叫什么名字?”
  栗原看看便条纸。
  “是个名叫宫越友美的女孩。”
  “哇?”
  儿岛光枝大叫一声,“不就是那个”女王“吗?”
  “什么?”
  栗原讶异地问,“是学校里的比赛吗?”
  那女孩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她的部下呢?
  片山想道……
  “又麻烦您了……。”
  川口素子在大学大门口等着片山。
  “哪里。”
  片山摇摇头,“我才在想要不要买张学生月票来用呢?”
  川口素子似乎轻松了点,笑了起来,“请,这次还是小车子。”
  早上的校园还算满安静的!
  在不怎么大的运动场上,有些女孩子在打排球。
  “真热闹。”
  尖叫,吵闹的声音透过紧闭的车窗传了进来。
  “那是高中生。”
  边开着车,川口素子回答道。
  “真好,还是这么天真活泼。”
  片山说着“普遍性”的看法。
  “那可也不一定。”
  川口素子说道。
  她痛苦似的语调,今片山吃了一惊。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慢慢聊这些。
  因为车子一下子就到了校园的最里面。
  “——在这边!”
  川口素子把车子停在有院长室的那栋大楼前面。
  走上石阶,可以看到一个厅堂,墙壁上则是布告栏。
  一些女孩子就集中在其中的一个角落上。
  “喂,大家都不用上课啊?”
  川口素子一喊,聚集在一起的女孩子们就吱吱喳喳地散开了。
  没有一个是片山曾经见过的。
  “辛苦了。”
  川口素子是对着一位刚才被女孩子们挡到的女职员说话。
  “你一直看着吗?”
  “是的,没有人碰过它。”
  “谢谢,你可以走了。”
  川口素子站在布告栏前面,“今天早上,有一个学生发现了这张纸贴在这里……。引起了很大的骚动呢?”
  那张纸并不大。
  差不多B“大小的白纸上,用粗的红色签字笔写着”
  敬告诸位同学!
  “再以黑笔写”K大学生春日贞幸因与本校学生滨野牧子破坏学生生活而遭受惩罚。
  下一个受罚的,将是宫越友美。
  做好心理准备,等着瞧吧!
  “像是学生的字。”
  川口素子说,“很可能是恶作剧,但也太可恶了。”
  “真是的。”
  “不过为了预防万一,我们得做指纹和笔迹的舰定。”
  “嘛顶你了。”
  “有没有大的信封或是塑胶袋?”
  “我去拿。”
  川口素子小跑步地离开,片山则注视着那张字条。
  “——如何?”
  突然后面冒出了一句说话声,害得片山吓了一跳。
  “是你啊?”
  “原来是宫越友美。”
  真恐怖,下一个就是我呢?
  “但她青起来一点也不害怕。”
  “你有线索吗?”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友美耸耸肩,“人总是会有一,两个敌人的。”
  “是啊!”
  “你想是恶作剧吗?”
  片山看看那张纸。
  “也许是……也可能不是。”
  “是吗?”
  “你看,没有署名是吗?”
  “如果是恶作剧,总会写上‘正义之士’或是自己的名字。但这上面什么也没有……”
  这篇文字实在没法子把它当真,但片山总觉得有点毛骨悚然。愤怒之拳
  “课长。”
  一名年轻的刑警来到栗原面前,“滨野先生他们来了。”
  “是吗?”
  “请他们去会客室吧!”
  栗原操作着还不很顺手的轮椅,撞东撞西地转往会客室。有人问道:“课长,需不需要我帮忙?”
  “你们啊!会故意把我推下楼去!要帮我开门就好了。”
  他断然拒绝了其他人的帮助,因为那样会让他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
  门开了,栗原进了会客室。
  “你好,我是课长栗原。”
  栗原点点头说,“请原谅我这个样子,发生了一点意外。”
  “我是滨野牧子的父亲,滨野吉郎。”
  头发有些灰白,生意人打扮的男子点个头又说,“这是我太太,百合。”
  坐在旁边的是一位体型高大,皮肤白皙的妇人。
  ——给人的感觉相当醒目。
  然而,现在两个人的眼睛下方都出现眼袋,似乎已经体力透支了。
  “在这种时侯退请你们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栗原说道。
  “不……。牧子的事,还劳你们费那么多心神。”
  “哪里。那是我们的工作。这可能很难过,但你们要看一下尸体吗?如果还可以的话,最好是看一下……。当然,我们已经确认过了。”
  “当然。我一定要亲眼看见才相信。”
  妻子百合提起身子,“我没有亲眼看见,我绝不相信!”
  依据栗原多年来的经验,这种时候最好别说些同情的话,因为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的。
  “我去派车子。”
  栗原说道。
  此时,门打开来,年轻的刑警探头进来说:“还有一个人来了。”
  滨野香香进来了。
  栗原了开会客室,命令部下准备车子。
  “妈妈——。”
  “香香……。你近好吗?”
  百合说道。
  “我还好。——您没睡吗?”
  “睡不着啊,爸爸也是。”
  “发生了这种事……。”
  滨野吉郎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你——看见了吗?”
  “姊姊吗?嗯!可是——。”
  香香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实在不愿想起看见姊姊尸体时的情景。
  “——久等了。”
  栗原又出现了,“车子准备好了,请吧。”
  滨野夫妇站起来。
  身体好像很沉重……
  “真伤脑筋?”
  院长奈良绕着自己的桌子转了好几圈,边说:“这关乎本校的存亡问题。”
  “是。”
  片山说。
  “中山先生也这么认为吗?”
  片山以为院长室里还有其他人,便四处张望着。
  “是片山先生,院长。”
  川口素子纠正他.
  “啊!对不起。片山先生。真是个好名字呢。”
  “噢……。”
  “这个我们说到哪里了?”
  “关于存亡问题……。”
  “对。私立学校,尤其是女校,安全最重要。这所大学里,连续发生了杀人事件,将会影害我们的存亡——。”
  老是用同样的字眼,会减少它的冲击性,所以奈良想了一下,说:“总之,是有关生存下去或是死亡的问题。”
  没差多少嘛!
  片山听了觉得有点烦。
  “所以我刚才也说了,我们必须要尽快把那张告示带回去调查。”
  “那当然,但还有其他的事。”
  奈良说道。
  “什么事?”
  “若山先生,请务必在下一次的事件发生之前,将犯人绝之以法。”
  “是片山先生。”
  川口素子说道。
  “啊,对不起,突然想到学生的名字。”
  片山看见川口素子嘴里嘟嚷着。
  看她的唇形,好像是在说。
  “只有可爱的学生吧。”
  “当然,我们会尽全力逮捕人犯。不久——。”
  “不久,是一种非常暧昧的表达方式。”
  奈良说,“这是日语的一大缺点,从不清楚地说明。照这样下去,日语不久就会从这世界上消失。”
  川口素子憋着笑。
  “对了,片冈先生。”
  奈良说,“有件事想嘛顷你。不,请你一定要帮我们。”
  “什么事?”
  “请你搬进那幢女生会馆吧!”
  片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您刚才说什么?”
  “请你住进女生会馆里。有刑警在!凶手就不敢作怪了。”
  片山目瞪口呆地问道:“可是——那怎么行!搜查一课有自己的办案方式。”
  “我知道。可是,你的上司大概也不会放任女学生的生死不管吧?”
  “话是这么说……。但你可以增加巡逻人员,或是采取其他的方法啊?”
  奈良坐回椅子里,问道:“如果,凶手就在里面怎么办?”
  “在里面;你的意思是——同样是学生!”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当然,我也希望能够信任自己的学生,但不能否定这种可能性。”
  “这个……。”
  “如果真是如此,光在公寓外面巡逻是不够的。必须有人在里面张罗。”
  这实在太过分了!
  但奈良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
  不过,片山也有自巳的手段。
  “我知道了。”
  他站起来说,“我回去和上司商量看看,再答覆你。”
  当务之急,就是要赶快逃离这里。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片腹先生。”
  奈良紧紧的握着片山的手,说道。
  天哪。
  走出院长室,片山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真抱歉。”
  川口素子也跟着走出来,“我们这位院长一向自称是‘点子大王’,他总览得把自己的想法灌输给别人,对其他人是一种莫大的恩惠。你别太在意。”
  听了川口素子的话,片山多少放心了一点,要我住在全是女生的公寓里?
  开玩笑!
  片山光想到这件事,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掀起布条,滨野百合惊喘了一下。
  “——是您女儿吧?”
  栗原说道。
  “没错?”
  滨野吉郎的声音紧绷,“牧子!”
  “可怜哪!”
  栗原换成果决的声音说,“我们目前正倾全力在搜查凶手!定会把他捉起来的。”
  “凡事拜托你们了。”
  滨野垂下头。
  “噢……。”
  百合的声音颤抖着,“什么时候……可以带牧子回家?”
  “抱歉,验尸的手续是很麻烦的。不过我们会尽快办好。”
  “谢谢?”
  滨野紧紧地拥住百合。
  好像这样做,他就能忍住眼泪,不让眼泪掉出来。
  香香站在离父母一步远的地方。
  她还在看着姊姊的容颜。
  听到脚步声,香香回过头。
  “啊,姨丈。”
  堀口康夫和妻子久美子一起来的。
  “我听说你们在这里。”
  堀口说,“姊夫,找真的很难过。”
  但滨野却不说话。
  看到父亲铁青着脸,似乎在努力抑制怒气的样子,香香戚到十分困惑。
  “姊姊。”
  久美子说,“今晚要住我家吗?”
  百合看看丈夫。
  “不必了。”
  殡野以强烈的口吻说,“香香,你也别再住在堀口家了。”
  “爸爸……。”
  香香吃了一惊,“为什么?”
  “没什么,你搬出来就是了。——再也不需要你照顾了。”
  “等一下。”
  堀口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姊夫,为什么——。”
  “不要叫我姊夫?”
  滨野怒吼着。
  “亲爱的——。”
  百合抓着丈夫的手,滨野却把她甩开。
  “你为什么生气?”
  堀口问道。
  “你问问自己的良心就知道了。”
  “什么事嘛?”
  堀口看着香香,“你爸爸好像对我有什么误会。”
  “少装了?”
  滨野的声音大得吓人。
  “爸爸!”
  香香大声说道,“住手!”
  但也阻止不了。
  滨野握紧拳头,往堀口的下巴用力挥去。
  掘口被打得倒退了两,三公尺。
  “你怎么可以在牧子前面这么做?”
  百合紧紧地抓着丈夫的手。
  “我就是要这样?这个玩弄女人的人!”
  滨野气得声音都发抖了。
  胀红了脸,目光燃烧似地瞪着堀口。
  玩弄女人……
  那是说,姊姊和姨丈?
  香香吓得站不住脚。
  她随手抓住一样东西来稳住自己。
  ——那是姊姊的肩膀。
  她又赶紧松开手。
  好像姊姊会因此而睁开眼睛似的。
  “你误会了。”
  堀口终于站了起来,“没有这回事,一定是有人故意造谣……。”
  “造谣?”
  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我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久美子……。”
  香香终于知道久美子为什么老是那样冷淡了。
  可是——可是,这是真的吗?
  “久美子,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
  久美子大喊,边擦着眼泪,边跑了出去。
  “久美子!——等等我!”
  堀口揉揉被揍的下巴,追在妻子后面。
  ——剩下的三个人只是默默地站着。
  三个人?
  不对——还有栗原也一直旁观着。
  此外,也许牧子也看到了呢。
  “香香……。”
  “爸爸,是真的吗?”
  “唉。——牧子信上写的,就在她被杀前不久。”
  “姨丈他……。”
  “牧子好可怜。我们也吓着了,正打算回日本。没想到就接到——。”
  滨野朝牧子看了一眼,“如果她不是在学校里被杀的,就一定是堀口那家伙干的。”
  栗原什么也没说。
  ——“有时候,线索会自己跑出来的。”
  “香香。”
  百合说道,“反正,你要离开堀口家知道吗?”
  “嗯。”
  香香点点头,“可是要住那里呢?”
  由于长期在海外工作,滨野家的房子现在已经租给别人了。
  “爸爸妈妈可以住旅馆,可是你呢?……”
  滨野陷入沉思。
  “爸爸,我……”
  香香说,“我想搬去女生会馆,住姊姊的房间。”
  “香香……”
  “可是,那里住的都是大学生……。”
  “拜托看看。”
  香香说道。
  她的眼神,似乎告诉了人,她有其他目的。
室友
  “你们看!”
  一个女孩子叫道。
  散坐四处,三五成群的女孩子,都抬头往声音的来源看去。
  因为那声音听起来很严重。
  “画面上出现的照片——。”
  四十寸的超大型电视上,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子的脸部特写。
  “——是N大三年级的学生。前天深夜和友人外出,途中,又单独去了别的地方。”
  播报员毫无感情的声音,令人听起来很不舒服,“尸体被发现倒在公园的草丛里,警方研判他是在其他地方被杀害后,再运来这里的。下面一则新闻是……。”
  电视被关掉了。
  大家回头一看,宫越友美手拿着电视遥控器站在那里。
  “都是这类新闻?”
  友美走过来,没在沙发里,“看了心情就沉重,看点有趣的吧!”
  “友美,你想喝什么?”
  说话的是村濑明香。
  “唔,热红茶好了。”
  “我去买。”
  明香走出客厅。
  “这里是位于女生会馆一楼的客厅。晚餐时间比较晚,所以过了九点,大家才比较轻松。客厅里除了有大型电视可以放映录影带以外,还有一些游乐设拖。”
  ——怎么搞的?
  这么安静?
  “友美看看坐在客厅里的人。”
  宫越小姐,刚才电视上的大学生,是不是来过这里?
  “第一个说话的女孩子问道。”
  我不知道。
  “友美摇摇头,”有人看见过吗?
  “每个人都三缄其口。”
  再说,这里可是禁止男士进入哦!
  不可能有男人进来的。
  “另一个女孩说。”
  没错。
  可能是一个长得很像的女孩子吧。
  “大家听了友美的话,都笑了起来。”
  来了,友美。
  “明香拿了个纸杯进来。”
  我不用纸杯的。
  沾上纸的味道,会很不舒服。
  “”啊……
  ,对不起。
  “”算了。
  反正我口也不渴,你自己喝吧。
  “友美翻开晚报,读了起来。大家也没再说原先的话题……。有种不自然的感觉飘荡在室内。有人敲着已经开着的门。”
  我可以进来吗?
  “站在门口的是川口素子。”
  老师,有事吗?
  “一个学生问道。”
  知道是谁贴纸恐吓宫越小姐了吗?
  “”还不知道,目前警方正在调查。
  “川口素子走到客厅中央说道:“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
  说着,审规一张张的面孔。
  濑川知代一个人在看杂志。
  “——濑川同学。”
  川口素子叫道。
  “是。”
  “你目前一个人住吧?——是这样的,过世的滨野牧子的妹妹,想要住进来。”
  “她叫香香吧?”
  “是的,滨野香香,高中二年级。原则上,这里只让大学生住,但由于她的父母长期在海外工作,目前没有住的地方。如果大家反对高中生住进来,那我也不勉强。你们认为如何?”
  大家只是互相观望而已。
  “加何?濑川小姐。”
  川口累子问道,“住你的房间的话,她姊姊的东西都还在,香香也可以用她的桌子和床,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嗯……。可是——。”
  知代犹豫着。
  知代的服睛不是看着川口素子,而是望向似乎没注意她们谈话,自顾自地把报纸弄得沙沙作响的友美。
  “如何,不方便吗?”
  川口素子又问了一次。
  “不是……,只是……。”
  知代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望着地上。
  此时,友美连头也没抬一下,说:“没关系啦,滨野的妹妹又不是陌生人。”
  川口素子的表情变得很僵硬。
  “濑川小姐,我在问你话。”
  “嗯。——当然,当然没问题!”
  她放心丁似地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马上回答我?”
  被川口素子一问,知代又岔开视线。
  客厅里洵涌着一股沉重的空气。
  川口素子说。
  “算了。”
  她叹口气,“她姊姊刚过世,大家就照顾她一点。”
  走到客厅门口,川口素子又回过头来说:“快的话,明天就会搬进来。”
  “你别担心?”
  友美放下报纸,“我们会照顾她的。”
  川口素子和友美的视线有着短暂的接触。
  “打扰了。”
  川口素子快步离去。
  客厅里的紧张气氛解除了。
  “濑川小姐。”
  友美说,“滨野的妹妹——叫香香是吗。就劳你多费心了。”
  “没问题,我会好好的看着她的。”
  友美把报纸丢向桌上,站了起来。
  “好像愈来愈有趣了呢?”
  友美说着笑了起来向时也走出客厅。
  “啊,友美,等找一下。”
  村濑明香追了出去。
  客厅里就像是打开了所有的窗子一样,空气一下子自由起来,谈话的声音也提高不少……
  “我?”
  晴美瞪大眼睛,“为什么要我做那种事!我要上班耶。”
  “喵,——”不,她说话的对象不是福尔摩斯。
  是片山。
  “可是。喂,要吃甜点吗?”
  “嗯。”
  晴美毫不客气地点了个甜点。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贿赂我。”
  “没有人说这是贿赂。”
  真叫人起疑心。
  小气的哥哥居然会说晚餐要请我吃义大利餐……
  当然,这时是不能把石津计算在内的,因为要顾及片山的钱包。
  “你考虑青看嘛。叫我一个人住进女生会馆……。这太不像话了嘛!”
  “不过,你也可以享受被众女子包团的滋味啊!”
  “可是……。艰道你没有一点手足之情吗?”
  “真是的。”
  晴美苦笑着。
  “那位院长透过学校的名誉教授——一位现任国会议员——来和课长说。课长也很困扰。——这成何体统!”
  “哥哥,你生气也没用的。找是没办法的,不过有事的话,找会去支援你的。”
  “有事才来就太晚了,如果我被人偷袭怎么办?”
  “被当作攻击目标的是她吧?”
  “是……。我实在搞不清楚,真的有人要攻击她吗?”
  “你认为是说大话而已?”
  “不是这个意思。——老实说,这是有可能的。”
  “为什么呢?是要把你纳入她旗下吗?”
  “你绕了我吧!”
  片山皱着眉头……
  “咦?”
  “是石津兄。”
  晴美瞪大眼睛。
  “是你叫他来的?”
  “我没有?”
  “片山兄,”石津走了过来,“啊,真难得,居然这么巧。”
  “巧?”
  “是啊。——他就是我和你提过的中西。”
  一个年轻,体格强健的男子向片山等人点点头。
  “哦,就是在保全公司工作的人?”
  晴美说道。
  “这是片山先生和他妹妹晴美小姐?”
  石津在讲到“妹妹”时,特别加了点力,“而这位,是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先生?”
  中西狐疑着,脚旁的福尔摩斯便叫了一声:“喵——”“啊,你好……。”
  中西张大眼睛,但还是向福尔摩斯打了声招呼。
  “这家伙约我来,要我教他约会的诀窍。他又说要请我吃晚饭,没办法,我只好教他了——。”
  “喂,石津!”
  中西戳了石津一下。
  “这么害羞啊。”
  “那晴美小姐,再见了。”
  “加油婀,”晴美说道。“□津和中西被带到里面的位子去。”
  “他想把约会的钱都在今天晚上花光吗?”
  片山说。
  “不会吧,但是——他恋爱的对象……”
  “嗯,八成就是宫越友美。”
  “是要和她约会吗?”
  “这个……”
  “怎么看,也不像她会喜欢的人。”
  “如果她喜欢的是哥哥这一型的,那的确是不会喜欢像他那样强壮。有男子气概的人。”
  “什么意思?”
  “没有。”
  晴美摇摇头,“总之,我是不会去那里工作的。”
  “唉……”
  “也许课长会拒绝也说不定。”
  放心不下的片山又问,“对不对,福尔摩斯。”
  “喵——。”
  福尔摩斯一副“我怎么知道”的样子,敷衍地叫了一声,又继续吃它的甜点
  “自动贩卖机的好处啊——”村濑明香一个人喃喃自语,“随时供应,又不会发牢骚。”
  “眶”地一声,罐装可乐掉了下来。大厅里的灯几乎都关了,只剩下柜台的灯还开着。平常都有管理员在的,但夜这么深了,菅理员也进房间去了
  “——明香。”
  有人叫道。
  “哇!”
  被吓着的明香跳了起来。
  “干嘛,像是看到鬼似的。”
  大月由美子笑着说。
  要说话之前先提醒我一下嘛。
  “穿这种室内拖鞋又没有声音?”
  由美子说道,“你口渴吗?”
  “嗯,有一点。”
  “我也是!”
  “可是一罐又喝不完。”
  “那一人一半吧?”
  “好啊,要节省。”
  由美子笑着说,“拿纸杯来分吧?”
  两个人分丁一半可乐在纸杯里。
  “——滨野的妹妹来了之后,会怎样呢?”
  由美子说道。
  “不会怎样吧。”
  明香想也懒得想,“由美子,你和他怎么了!”
  “唔。——这个礼拜六。”
  “礼拜六?”
  “我们两人可能会一起过夜。”
  “哇!真好。”
  明香说,“由美子还没有经验吧?”
  “无可奉告。”
  “什么嘛,假惺惺的。”
  明香戳戳由美子,“没想到由美子也……”
  “可是……”
  两个人都静默下来。大厅又恢复宁静,和白天比起来,真有天壤之别。
  “要到什么时候呢?”
  由美子说道。
  “什么?”
  “宫越友美啊。明明是一年级的,却表现得像个女王似的……”
  “这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她不快地说。
  “没办法啊?”
  “是吗……?”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她——。”
  明香正要说,却又止住了。一道强光射过大门,传到了大厅来。
  “是什么?”
  “车子吗?”
  “好像是。”
  说着,由美子站了起来。此时外面引擎的声音也愈来愈大……。
  “玩摩托车的飞车族吗?”
  村濑明香说道。
  “怎么可能?”
  大月由美子伸长脖子,想看看外面的情形,“不是摩托车,是汽车哦!”
  “为什么要把引擎弄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
  由美子说,“奇怪!”
  “那辆车子向着我们这边耶……”
  接着,发生了一件令人不敢相信的事。车灯惭渐地靠过来了。不是——它冲过来了!
  “危险?”
  幸好由美子的运动神经不错。毫不犹豫地,她把装可乐的纸杯丢开,同时也朝明香奔去,两个人就在大听的地板上滚着。下一刻——就像炸弹爆炸了一样,车子 撞破了两层的厚玻璃门,破璃破得粉碎,然后冲进大厅来了。由美子和明香两人都尖叫起来。而她们连自己的尖叫声也听不到。粉碎的玻璃碎片掉落在两个人身上。 车子撞到大厅正面的壁画——那是F大毕业的女雕刻家制作,上面贴满瓷砖的的作品——而停了下来。同时,车窗玻璃也化成粉碎,四处飞散。火花四起,照亮了整 个大厅。由美子覆在明香身上,全身发抖,但两手紧抱头部,一动也不敢动。只要她一动,掉在身上的玻璃碎片兢会让她受伤的。管理员从柜台里面跑了出来,开了 灯。——由美子被惊醒而跑来的朋友们拉了起来,身体就像是被紧紧绑住过,连手都放不下来……。
  “这太可怕了。”
  片山下了巡逻车,就站在那里不动。
  “喵——”福尔摩斯也瞪大眼睛。
  晴美抱起福尔摩斯,“你用走的可能会受伤哦?”
  “福尔摩斯也乖乖地不动……。”
  车子冲撞的结果。不用晴美说,片山一看就知道。员警来拍过照了。
  “片山先生。”
  从大厅另一头小心冀翼走过来的是川口素子。
  “啊,川口老师。”
  “真不敢相信……”
  川口素子摇摇头。
  “这不像是碰巧撞进来的。”
  晴美说道。
  “那当然,这前面又不是一般的车道。”
  “川口老师……”
  片山看着川口素子身上穿的睡衣,问道,“你住在这里吗?”
  “不是。”
  川口素子微敝脸红,“我住在这附近。不像这里这么豪华,是一间很小的公寓房子。”
  又补充说,“这两个女孩正好住在一起。”
  “受伤了吗?”
  “一些割伤……”
  “要和她们谈谈吗?”
  “当然。”
  天渐惭亮了。被人从睡梦中吵醒,片山等人当然还很想睡,但一看到这里的情形,瞌睡虫都被赶跑了……。走向电梯时,川口素子说道:“车子里没有人。被那种声音吓到,管理员立刻跑出来,可是没看到半个人。”
  “如果是坐在车上受到撞击,可不是一点点小伤就没事的。”
  片山点头又说,“可能是有人开了引擎,再拿个东西放在加速器上,自己先跳下来的。”
  “如果是哥哥就绝对办不到。”
  晴美多嘴的说。
  “可是,到底足为了什么?”
  川口素子叹了一口气,“在这里?”
  客厅的灯开着,两个大学女学生坐在那里。
  “这是大月由美子和村濑明香。她们两人正好下楼……。”
  片山看着惊魂未定的两位女孩。
  “吓到你们了。”
  他说,“你们两人下楼去,是碰巧呢?还是有什么事?”
  “——我口渴。”
  村濑明香说道,“想喝点东西。就去贩卖机买可乐……。”
  “我也是。”
  大月由美子说,“我们两人就说要平分可乐……。”
  “也就是说,你们是碰巧来到大厅的罗?”
  “是的。”
  由美子点点头。
  “也就是说,车子不是朝你们来的。——车子冲进来时,有看到什么人吗?”
  “没有。”
  两人同时摇头。
  “因为车灯太刺眼了……。对不对,由美子?”
  “嗯。面对着车灯,我们什么也看不到。”
  “原来如此……。没有受什么伤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可是我的手指头割到了。”
  明香伸出包绷带的手指头,瘪着嘴就要哭出来了。
  “好痛哦……。”
  “村濑小姐。”
  川口素子苦笑地说,“大月小姐趴在你身上,如果没有她护着你,你的伤就不只这样了。大月小姐的背上还有两,三处受伤了呢?”
  “可是,我很痛耶?”
  明香怯懦地说道。
  “忍着点,都大学生了。”
  川口素子皱着眉。
  “真奇怪。”
  由美子摇摇头说道,“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呢?”
  “是啊?”
  晴美也应和着,“又不是冲着哪个人来的……。”
  “不管是怎么回事,反正院长又要鸡飞狗跳了。”
  川口素子说道。
  是啊。
  ——片山也很担心这一点。
  仿佛就看到奈良院长站在眼前,大声说:“又发生了!无论如何,刑警先生一定要住进这栋公寓才行?”
  而这一次又不知道要叫他什么名字……
  栗原一定乐得看片山受困,片山有种很不详的预感。
  “——你们回房间去吧。”
  川口素子说道,“明天去看医生。”
  “消毒会痛耶……!”
  明香的脸已经发青了。
  “我会拖你去的。”
  由美子把手放在明香肩上说,“我们走吧!”
  两人正要离开客厅时——。
  “真吵啊?”
  宫越友美说,“啊,片山先生,你来了。”
  “宫越小姐——!”
  川口素子看着宫越友美的薄睡衣说道,“你穿这样……。”
  “不冷嘛?”
  友美满不在乎的说,“这栋公寓被诅咒了。”
  “是谁说。”
  “大家都这么说,下次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
  “让车子冲进来的是人,而不是咒语。”
  片山说道,“你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可是——被人憎恨的应该是我吧?”
  友美好像在看热闹似地说,“好了,我又要回去睡觉了。晚安,老师。”
  川口素子默默地点个头。
  友美一离开,大月由美子和村濑明香也跟着走了出去。
  “真奇怪的孩子。”
  晴美说道。
  “川口老师。”
  片山说,“有件事想请教你。”
  “什么事?”
  “你和那女孩,宫越友美之间,有什么事吗?如果是我多管闲事,请原谅。”
  川口素子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坐在沙发上。
  “也许以后你也会知道……。我还是现在说好了。”
  片山也坐了下来。
  “我以前订过婚。”
  川口素子干静地说,“他是这所学校高中部的英文老师,和我同年。我们很□就认识,可是一直都很忙,正式的订婚也一直拖着。”
  川口素子有点心慌意乱地,一下子双手握紧,一下子又分开。
  “——他是个老实人,虽然不是什么大帅哥,但也很受学生欢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可能三年前就结婚了。”
  “三年前……。”
  “那一年,宫越友美进了高中。英文课是他教的。”
  片山和晴美四眼相对。
  “他说,他班上来了个好美的女孩。没有别的含意,只是当作聊天的话题而已。我也开他玩笑,说他以后上课就会愉快多了。但是……。”
  川口素子的音调逐惭沉重起来。
  “那一年秋天,一年级同学去京都和奈良旅行。我当然不可能一起去。——回来之后,他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奇怪。总觉得是在逃避我。”
  片山不知道该说什么。
  事情的发展是可以想见的……
  “后来,学校里有诺言传开了。还传到我耳里……。他们说,□行时,他和一名女学生幽会。”
  “和宫越友美……。”
  “是的。我我当然不相信。可是,有一家周刊杂志,不知道从哪里听来这消息,把它刊登出来了。”
  “哦。”
  “当然,他也必须负责任,我求他说实话,他说什么事也没有。他虽然被诱惑了,但什么事也没发生。可是宫越友美在老师们面前,说和他之间有事。结果……他辞职回家去继承家业了……现在已经结婚,生了小孩,日子好像过得满幸福的!”
  川口素子松了一口气。
  “有这种事……。”
  晴美说,“这女孩现在是你在教罗?”
  “是的。我并没有打算特别对待她。虽然她的成绩并不怎么好……。但你们也知道,这孩子本身就很特别。”
  “真奇怪。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我也不知道。可是,总觉得很神秘。”
  “是啊。——喂,福尔摩斯,你怎么了?”
  福尔摩斯跳下晴美的臂弯,走向客厅角落上装饰的干燥花。
  “有什么吗?”
  晴美也跟了过去。
  福尔摩斯跳到干燥花旁,用前肢拨弄着。
  “你在做什么?”
  晴美也伸手到干燥花堆里……
  “——喂!你们看!”
  晴美拿出一个小黑盒子,亮给片山看。
  “这是什么?”
  片山走了过来,“好像是隐藏式麦克风?”
  “天哪?”
  川口素子也走过来。
  “在这种地方……。这是周波式的,不需要线路。是从哪里接收呢?”
  “也许对方还不知道我们发现了?”
  “来不及了吧?”
  片山摇摇头,“这里实在没什么隐私可言。这个麦克风就是证据。”
  “怎么办?”
  “先放回去吧,也许对方还不知道。”
  “好吧?”
  晴美又把它塞回干燥花里。
  “好像间谍片。”
  川口素子看得目瞪口呆。
  “还不只如此呢!——还要加上杀人事件。”
  片山说着,心情沉重起来。
  同时还有个强烈的预感,预感自己一定会住进来……
两烦上的泪水
  “堀口康夫吗?”
  片山说道。
  “没错。”
  粟原点点头,“似乎和被杀的滨野牧子有暧昧关系。有可能因发生龃龋而杀人。——但是他有当天的不在场证明……。”
  “可是,他和她不是姨丈和甥女的关系吗?”
  “是她母亲的妹妹的丈夫,没有血缘关系的。”
  “这……还是不像话啊?”
  听到这种事,片山非常气愤。
  没错,有些人会不由自主的爱上某人。
  但如果彼此之间有种不允许如此的关系的话,年长的一方就应该断然阻止才是。
  这就是所谓的理性。
  一个成年人不懂得运用“理性”而伤害了年轻的女孩。
  这点片山一想就生气。
  但是,办案绝不能有偏见。
  “课长,如果堀口是凶手,他有必要把死者那样吊起来吗?”
  “没错。但只要有一点可疑,我们就得追查下去。”
  粟原依然坐在轮椅里,而且同样有干劲。
  有一种人,遇到逆境不小心摔下来骨折了,算不算是逆境呢?
  反而更为坚强,更加努力。
  栗原正是这种人。
  “课长。”
  片山又说,“滨野牧子据说和学校里的奈良院长也……。”
  “现在的女学生,和两,三个人同时谈恋爱的,并不稀奇。”
  栗原好像清楚得很。
  “是吗?看她的妹妹,实在不敢相信她的姊姊会是随便和男人玩玩的女孩。”
  “姊姊和妹妹又不是同一个人。”
  粟原理所当然地说,“喂,片山。”
  他锐利的目光中,似乎隐藏了什么。
  “是。——”“你喜欢那个妹妹吗?”
  “开玩笑?”
  片山生气的说,“那女孩才高二耶。是谁开这么恶劣的玩笑……。”
  “你姨妈说的。”
  真是个多嘴婆!
  片山叹了一口气。
  “那个妹妹——叫滨野香香是吧,就要搬进女生会馆了吗?”
  “好像是。”
  “今天下年要举行滨野牧子的追悼会。”
  “我打算去看看。堀口康夫应该也会去吧,我要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去吧。——唉,这就叫周末吗?”
  今天是星期六。
  当然啦,刑警是没有周末的,也没有连休假日的。
  “你准备得怎样了?”
  栗原问道。
  “噢——准备什么?”
  片山吃了一惊。
  真要找去那里吗?
  “搬到”女人馆“去的准备啊?”
  片山眼睛瞪得好大。
  “我不知道有这回事?”
  “是吗?——奇怪。我记得我说过的啊……。”
  绕了我吧!
  “课长,这实在不太好。如果让新闻界知道了——。”
  “啊,对了!果然是做梦。”
  栗原笑了起来,“我梦到你被女孩子们捉起来绑住,还哭了呢,真好玩。”
  一点也不好玩!
  “课长。”
  “我们已经获得特别的许可了。本来我是打算自己去的。可是我这个样子,必要时也派不上用场,只好让你了。”
  “可是。”
  “好啦,今晚你就睡那里吧。——对了,如果有必要,你可以带个助手去。”
  助手?……
  片山光想到这会是谁,头就又痛了起来——。
  “原来你知道了。”
  片山说,“居然瞒着我,和课长两人联手起来欺负我……。”
  “闭嘴。”
  晴美戳戳片山,“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我是搜查一课的刑警耶。不是负责女学生安全的守卫……。”
  “喵——”“看吧,连福尔摩斯也在叫你安静呢!”
  追悼会本来就应该安安静静,庄严肃穆的。
  这也是常识。
  有很多女学生来参加滨野牧子的追悼会。
  也有不少女孩子哭了出来。
  女子大学的合唱团以低沈的声音,清唱一首片山没听过的合唱曲。
  片山和晴美站在会场的一角,旁观着告别式的进行。
  “那就是堀口康夫。”
  片山轻声地说。
  “是那个低着头的人?——想不到,居然会向自己的外甥女出手。”
  “嘘!别讲这么大声。”
  滨野香香穿着学校的制服,静静地坐着。
  她的父母则茫然伫立,两肩无力的垂落着,但又不想让香香看到自己在流眼泪,就挺直了身,眼睛直视前方。
  “那是院长。”
  片山说道。
  奈良穿着黑色的上衣,系着黑色领带,走了过来。
  他以僵硬的表情上了香,再和滨野牧子的双亲行个礼就走了。
  “真是冷酷。”
  晴美说道:“大概也知道谣言的事吧?”
  片山说道。
  川口素子穿着黑色套装,感觉很合身。
  上完香,她向牧子的双亲和香香打个招呼,香香则露出浅浅的笑容,点头致谢。
  川口素子要离开时,看儿了片山他们,又和他们点了头。
  “——她被哥哥吸引了!”
  晴美说道。
  “我怎么会到处留情?”
  片山回了她一句。
  “——时间也差不多了。”
  晴美看着表的时候,宫越友美进来了。
  穿着黑色套装的宫越友美在这个时候,还是美得今人屏息。
  直接走到滨野牧子?
  遗像前的友美慢慢地上了香,双手合掌,头低了下去。
  片山有点困惑。
  有好长的一段时间,友美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然后——友美抬起头来,再一次盯着结着黑丝带的相片,才向遗族行个礼……
  片山在友美的脸上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现象——一条双儿的泪痕——不禁吃了一惊。
  离出殡有一小段时间。
  女学生们纷纷走出来,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说话。
  “村濑同学。”
  被叫到名字,村濑明香赶紧回头。
  “啊,是友美。”
  “打扰一下。”
  明香跟在友美后面。
  “听说大月由美子今天要外宿,是真的吗?”
  她问道。
  “噢?”
  明香有点迷惑,“大概是吧……。那是她的事,我不清楚。”
  一走到离其他学生有段距离的地方,友美就回过头来。
  “但你总该知道她要和男朋友一起吧?”
  “嗯……。但这有什么关系?”
  “他们住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
  “是周末。那一定有预约了。她嘛,应该是找最棒的旅馆吧?”
  “大概……是吧。”
  “知道是哪家旅馆吗?”
  “不知道。”
  明香摇摇头。
  “那,你负责去问出来。”
  “旅馆吗?可是——”“抑是要说这和你无关,是吗?”
  “嗯……。”
  “反正,你去问就是了。”
  友美说。
  “你是要我在事前问好吗?”
  “当然!”
  友美点点头,“可以吗?傍晚以前告诉我。”
  楞了一下,明香回答道:“好。”
  可是友美不等她回答就已先走了。
  明香不安地目送着友美的背影。
  “要出殡罗!”
  一听见这宣布声,明香便急忙地加入她的朋友。
  “请进。”
  川口素子把门打开,“就是这里了。这公寓里的房间都很大。”
  “好棒哦!”
  晴美走进来,环顾四周,“真想就住下来。”
  “喵——”福尔摩斯好像也很喜欢“?”
  唯一心情不好的就是片山。
  “这太可爱了。”
  他看看粉红色的窗帘,又叹了口气。
  “的确。是为女孩子准备的房间嘛?”
  “真是不好意思。”
  川口素子似乎不知所措,“可是有刑警先生住在这里向学们也会比较安心。”
  “真是这样就好了。”
  片山嘟嚷着。
  “——那,你们休息一下。用餐请到下面的餐厅。”
  说完,川口素子便走了出去。
  “简直像旅馆。”
  片山摇摇头,“和从前的学生宿舍完全不一样。”
  “时代不同了嘛?”
  晴美说,“——好了,我来整理行李。哥哥,你要不要观察一下这幢公寓的地理环境?万一出事时迷了路就很伤脑筋哦?”
  “嗯。——福尔摩斯,你也一起来吧。”
  “喵——”“他叫你自己去。”
  “冷血动物?”
  看片山啾着嘴,晴美忍不住笑了,说:“福尔摩斯,你还是和哥哥去吧,当他的保镖。”
  福尔摩斯一脸无可奈何地,慢吞吞地朝门口走去。
  然而,就算是弄不清楚东南西北的片山,也不至于会在会馆里迷路吧。
  “——,养小孩实在很辛苦。”
  片山边走着边对福尔摩斯说,“要让女儿住在这么贵的公寓里,做父母的得努力工作……。”
  “喵——”福尔摩斯警告似地叫道。
  门突然开了,一个冲出来的女孩子差点和片山撞在一起。
  “啊?”
  “啊,对不起。”
  片山的心脏也吓得差点停了。
  “啊,是刑警先生?”
  大月由美子说,“来巡逻的吗?”
  “是来参观的。”
  片山说,“要出去吗?”
  “嗯,今天是周末。”
  大月由美子眉开眼笑地,“很少人还留在这里的。”
  “年轻哪?”
  片山说道……
  “那我先走了。”
  可能是和人家约好了,大月由美子一溜烟地就跑走了。
  “——真快活啊,是约会吗?”
  “喵——”“真羡慕哪?”
  片山说道。
  和福尔摩斯一起走到一楼,正要往客厅走去时,福尔摩斯突然停下脚步。
  客厅里传来了一些声音。
  “——没错吗?”
  这是宫越友美的声音。
  “嗯。她高兴得很,才问一声,就立刻告诉我了。”
  “哦。是K旅馆吗?找知道了。”
  “这样就好了吗?”
  “嗯,谢谢。”
  “噢……,友美,你要出去吗?”
  “可能。”
  友美说道,“但是,和你无关。”
  “噢,我没别的意思……。”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村濑明香的。
  片山和福尔摩斯稍微退了几步,再迈开大步向前走。
  “——你们好!”
  他看看客厅里,“今天晚上开始,我要加入你们。”
  “欢迎,片山先生。”
  宫越友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微笑着。
  ——片山则看着急忙奔出去的村濑明香,心想,她们说的“K旅馆”是怎么一回事?
理想之夜
  还有比这个更美好的事吗?
  篁世风度翩翩,又很温和,而由美子也是美丽,有魅力的。
  篁世伸介和大月由美子两人刚踏入K旅馆的大门。
  今晚,篁世在这里订了一间房间,由美子也要一起住下来。
  这表示什么意思?
  就连毫无经验的由美子也很清楚。
  但这不是一时兴起,或是时势所趋,而是由美子本身已经有心理准备的缘故。
  如今,不再迟疑了。
  “我去登记,你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篁世说道。
  故作锁静状,而紧绷的声音泄露了他的紧张。
  “嗯,我坐在那边的沙发上等你。”
  由美子点点头说道。
  星期六的晚上。
  ——K旅馆是市内的一流旅馆之一,住一晚价格当然不便宜。
  已经过了晚上十点,休息室里却还闹哄哄的,不禁让由美子吃了一惊。
  星期六晚上。
  对年轻人而言,这才是真正“夜晚”的开始。
  由美子的心噗通噗通地跳着。
  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她闭上眼睛,试着深呼吸。
  可是没有用。
  可能是因为来这里之前,在餐听用餐时喝了点酒的关系。
  由美子不是不能喝,但今晚的酒似乎特别烈……
  他怎么弄了那么久?放眼一看,她明白为什么要花那么多时间。等着登记的人排了一长排。像篁世那样的年轻男子也不少。有的情侣还紧紧地挽在一起,让由美子双颊发烫。我们和那些情侣也没什么两样。当然,我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态来的。我是真心爱他,而他也——。
  “啊,大月小姐。”
  由美子吓了一跳,怎么有人叫她呢?
  “约会吗?”
  说话的是宫越友美。
  “宫越小姐……”
  “真难得,在这种地方看到你。”
  宫越友美穿着一套鲜红色的洋装,连由美子看了也大吃一驽。前襟大胆地开到胸前。而白色的胸脯上装饰的,大概是真的钻石。
  “我应邀来参加宴会的。”
  友美说道,“大月小姐,你……不是一个人吧?”
  “——对不起,等了好久。”
  篁世走到她面前,停了下来。
  “啊,这位……”
  由美子不说了。篁世一直呆呆地盯着友美看。
  “你好。”
  友美微笑着说,“我是大月小姐的学妹,宫越友美。”
  “你,你好……”
  篁世说道。
  “你们今晚住这里吗?”
  友美问道。
  “噢,那是……”
  “真好,好羡慕哦。”
  “——大月小姐,我先走了。”
  友美离开了。——洋装的后面有个大洞,性感得一点也不像只有十八岁。
  “真惊人!”
  “她是谁?”
  篁世终于回过神来。
  “一年级的,和我住在同一栋学生会馆。”
  “一年级?真的吗?”
  “对。”
  “喂,要不要走呀?”
  由美子站起来拉着篁世的手。
  “房间钥匙拿了吗?”
  “噢?”
  “——嗯。”
  “在这里。”
  “天哪……”
  “她真的很漂亮。”
  由美子脸色发青。
  “那你去和她睡好了?”
  一气之下,她转身就走。篁世慌慌张张地追了过去。
  “喂!等等我啊!”
  ——由美子!
  “——坐立难安哪?”
  片山说道。
  “为什么?”
  晴美从杂志里抬起头来,“心情不好吗。”
  福尔摩斯。
  “喵——别闹了。”
  片山说,“这里的装潢……”
  没错,房间很好,家具,床也都不错,比起片山自己的房子要好上几百倍。这点片山不得不承认。可是,怎么说呢?壁纸,抬灯都很可爱。在这样的环境里,片山却无法宽下心来。
  “今天晚上好安静哦。”
  晴美说道。
  已经十一点了。这里的关门时间。
  “大家都回来了吧?”
  “谁知道。那位老师说过,也有不少学生在外面过夜。”
  “川口素子小姐吗?”
  “是啊。”
  “她说她就住在这附近。”
  “哥哥,要不要去拜访一下?”
  “就算你早上才回来我也不会责备你的。”
  “饶了我吧。”
  “真没用?”
  晴美叹口气,“有这样的哥哥也真累。”
  “老实也不好吗?”
  片山生气道。这时,电话铃响了。
  “接啊,哥哥,可能是川口老师打来的。”
  “你去接?”
  晴美接起电话。
  “——喂。”
  “——啊,是石津兄吗?”
  “——嗯,他在。你等一下。”
  “你告诉石津我在这里吗?”
  片山板着脸说道。
  “不然要是他去找我们,却没人在家,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唔……。说得也对。”
  石津可能会担心得踢破门的。
  “——我是片山。”
  “啊,你好。滋味如何啊?在女孩子的世界里。”
  “你是专诚打来问这句话的吗!”
  “不是。”
  石津赶忙回答道,“我现在在办公室里。”
  “辛苦你了。”
  “是这样的,刚才有一通匿名电话。”
  石津说道,“说在K旅馆里,有人在吸毒。”
  “哦,所以……”
  “噢,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不过当时提到了F大学。”
  “这里?”
  “说是F大学的大学女生在吸毒。”
  “等一下。你刚刚是说K旅馆吗?”
  “嗯。”
  K旅馆……
  在客厅里,村濑明香和宫越友美提到了“K旅馆”……
  “有说名字吗?”
  “没有,因为这是匿名电话。”
  “笨蛋!我是问大学女生的名字。”
  “没有,不过,提到了房间号码。”
  “哦……。”
  “还有一件事让我很担心。”
  石津沉重的说。
  “肚子饿了吗?”
  “不是!片山兄,我有时候也是很认真的。”
  石津生气的说。
  “好了。是什么事呢?”
  “上次提到过的中西。”
  “啊,他不是要和女朋友约会吗?”
  “是啊。就是今晚——在K旅馆。”
  “什么?”
  “中西是个老实人,他不会去碰毒品的?可是,怎么这么巧——。”
  “喂,你要去K旅馆吗?”
  “嗯。片山兄也去吗?”
  “我放心不下,我也去。”
  “好啊,看看那里有什么可以吃的。”
  石津果然是石津。
  “——什么事?”
  晴美听了片山的话,问道,“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但是,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了。”
  片山急忙穿起上衣,“一起去吗。”
  “当然。”
  晴美高声呼叫,“福尔摩斯!出动了!”
  ——片山一行人走到女生会馆的大听时——
  “啊,片山先生。”
  川口素子就站在那里。
  “有事吗?”
  “没有。只是想过来看一看这边有没有问题。”
  大厅还是车子撞进来之后的样子只用条绳子围着。
  “片山先生,有事吗?”
  川口素子问道。
  “我们正要去K旅馆。”
  晴美说,“据报,有F大的同学在那里吸毒。”
  “天哪?”
  川口素子面色惨白,“如果是真的就槽了,我有车,我们一起去吧?”
  “太好了。”
  就这样,片山半句话都没说,晴美和川口素子就决定了一切。
  “唉,就像往常一样。”
  片山嘟嚷着,迈步走向川口素子小型车……
  ——片山一行人走进K旅馆大门时,石津已经等在那里了。
  “片山兄。”
  “现在怎么了?”
  “电话里提到的房间,确实住着大学生模样的一对情侣。”
  “——大的学生?”
  “女的不清楚,男的也不知道那一所学校。”
  “哦。”
  “——石津兄,中西人呢?”
  “我正在找他,还没找到。”
  石津摇摇头,“大概也进了房间吧。”
  “你们在说什么?”
  川口素子摸不清头绪地问道。
  “没有,这是另一回事。”
  片山连忙说,“石津,有问题的房间是?”
  “现在员警……?”
  “在里面吗?”
  “是啊。”
  “我们也去吧,”晴美说道。
  “好吧!——但愿别看到熟面孔。”
  片山喃喃自语。
  “——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
  篁世问道。
  “还好啦。”
  由美子装作很冷淡说,“谁叫你看到她就那个样子?”
  “饶了我吧。”
  “好吧。不过,她确实很可爱。”
  ,两个人终于进了房间,来到这里,由美子也不生气了。
  这个房间又大又漂亮。
  浪漫的气氛,正适合两个人一起度过他们的初夜。
  由美子的规线特意避开床?
  “——我想去洗澡。”
  由美子说。
  “唔,你可以先去洗,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洗?”
  “不行?”
  由美子瞪着篁世。
  “好啦,好啦,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酒已经喝太多了,就叫个咖啡吧。”
  “好啊,那就不会想睡觉了。”
  篁世笑得很贼,“如果能看你出浴,那我也清醒了。”
  “别闹了?”
  由美子脸红到耳根去了,“那,我先去洗澡哦。”
  拿着一个大皮包,由美子进了浴室。
  关上门时,正好听见篁世在要求客房用膳服务。
  这是一间明亮的浴室。
  有一面可以照出全身的镜子,背对着它,由美子缓缓地脱下衣服。
  同时,她也打开水龙头,注水到浴缸里。
  水声让她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再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她就会躺在他怀里,一想到这件事,脸上不由得躁热起来。
  热水放到三分之二满的时候,由美子关上水龙头,全身浸泡在里面。
  躺在长形的浴缸里,身体的紧绷都自然消失了。
  就像梦一样。
  “多么理想的夜晚啊!”
  由美子喃喃自语着破碎的梦在充满梦想的由美子面前,篁世强作镇定。
  可是现在呢,他心神不宁地,活像被关在动物园里的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到目前为址,可以算是满分——对了,在那个女孩子出现时,差点就要失败了,好不容易才让由美子心情好转。
  ——是的,那女孩真是美!
  叫宫越友美吧?
  一点也不像是大一的学生。
  不是她特别丰满或是特别成熟,而是她散发出强烈的“女人味”。
  她也是来约会的吗?
  穿得那么大胆。
  篁世也注意到她很会打扮自己。
  她也住这里吗?
  对方会是什么样的人?
  脱下那件洋装可以看到什么样的身材——?
  停止!
  篁世甩甩头。
  再让由美子闹弩扭的话就完了。
  然而,篁世的脑海里,还是停留着宫越友美的倩影。
  从来记不住人名的篁世,居然立刻就记得宫越友美的名字。
  这种事绝对不能对由美子说。
  但是……
  她真有魅力。
  “叩,叩,叩”有人敲门。
  是谁啊?
  “——哪一位?”
  篁世问道。
  “客房服务。”
  对方回答说,“来换茶水的。”
  “哦……?”
  从门上小洞向外看,看到服务生的制服。
  “麻烦你了。”
  说着,篁井把门打开——。
  那是什么?
  浸泡在浴缸里,全身放轻松的由美子似乎听到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便坐起身来。
  “怎么了?”
  她问——,“喂,那是什么声音?”
  没有回答。
  由美子离开浴缸,拿起浴巾,轻轻地擦拭身体,再用它里住身体。
  可能是因为门关着,所以篁井听不到。
  “刚才是怎么——。”
  一打开浴室门,由美子冷不防地被人抓住。
  “手举起来?面向墙壁站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房间里出现了几名男子,紧紧地抓着篁井的手,押着他坐在沙发上。
  “去搜看看?”
  有个人怒吼着。两名男子立刻奔进浴室,把由美子的袋子和脱下来的内衣裤都拿出来了。
  “没问题,刚才马桶的水没冲。”
  “仔细地搜。”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由美子像在做恶梦似的,看着自己袋子里的东西被倒在床上。篁井脸色苍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里着身子的浴巾就要掉下来了,由美子赶紧握牢它。
  “喂;两手放在墙上?”
  又被怒骂了。
  “毛巾里面藏什么东西;让我们看看!”
  由美子脸红了起来。
  “不要;怎么可以——”
  “这不是让你害臊的时候。吸毒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放过的。”
  “吸毒。”
  由美子张口结舌地。
  “胡说八道?”
  篁井终于说话了,“一定有什么误会。”
  “是吗?”
  一直蹲在床边检查由美子袋子里的东西的男子站了起来,“那这是什么?”
  他手上拿的是一个装着白色粉末的小堑胶袋。
  “那个……我从来没看过。”
  由美子说道。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当他们被发现的时候。”
  “——针筒在哪里?”
  “我不知道:真的,我——。”
  “检查看看她身上有没有针孔?”
  由美子一步步地向后退,直到背碰到了墙。
  “住手?”
  她叫道,“你们不能这样做——不能——!请等一下。”
  房间里响起了一阵很威严的女性声音。大家都吃了一惊,猛回头看。
  “老师?”
  由美子叫道。川口素子笔直地朝由美子走来。刑警们感受到川口素子迫人的压力,竟没有一个人想到要阻止。
  “老师……”
  “没关系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抱歉。”
  说这话的是片山,“我是搜查一课的片山。”
  “这个女孩子我认识,她不会染上毒瘾的。”
  “那这是什么呢?”
  刑警把装了白色粉末的塑胶袋展示出来。
  “喵——。”
  福尔摩斯快步走向前。说时迟那时快,它飞跳起来,伸爪抓破袋子。白色粉末四处飞散。
  “喂!你在做什么?”
  刑警怒声道。
  “您先尝尝那是什么粉吧。”
  片山说道。
  “为什么?”
  刑警用指尖沾了一点袋子里剩下的粉末,凑到鼻尖闻一闻,再用舌头舔了一下……他的眼睛突然睁大,“——这是糖啊?”
  “这是件恶作剧。”
  片山说,“有人把那个放在她的袋子里,再匿名打电话报案。——他们两人都没有吸食或注射毒品。”
  由美子哭了起来。她一直忍着,但终于忍不住了。
  “那个人实在太过分了?”
  晴美愤愤不平的说,“这原本应该是值得他们两人纪念的夜晚,却……“
  大月由美子已经由川口素子开车送回女生会馆去了。在那样的打击之后,实在没办法再燃起浪漫的心情。
  “这恶作剧也太离谱了。”
  石津也生气的说,“真是个讨厌鬼。”
  “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有这种人。”
  看石津这么正经地说话,实在有点奇怪。但他也依然不改本色,还是在旅馆吃了碗面。一碗面就要两千日币耶。
  “真是受不了。”
  篁井走到片山等人的桌子前,“谢谢你们。”
  “要不是你们,我们就要被抓走了。”
  “真是倒楣啊?”
  晴美说道,“房间呢?”
  “我就是来退房的,我把原因告诉他们。”
  “——唉,为了今天,好不容易才存了这笔钱……。”
  “我了解你失望的心情。”
  晴美说道。
  “但由美子受到的刺激更大,你可别忘了哦。”
  篁井点点头,“她是个很敏感的女孩子。”
  “就像晴美小姐一样。”
  石津不忘拍马屁。
  “可是,为什么她的袋子里会有那个东西呢?”
  片山说道。
  “还有,为什么会知道你们的房间号码呢?”
  “是啊。会不会是登记时,就在一旁看着呢?”
  “篁井君没错吧,你去登记时,有什么认识的人在附近吗?”
  “这……。”
  篁井歪歪头,“大家都排好队……,没有注意到有些什么人。”
  “哦……。你们两人一起排队吗?”
  “没有,她在大厅里等。就在那里,她遇见一位朋友——。”
  “朋友?”
  “嗯。她说是她们学校一年级的学生。说是来参加宴会的……。是个非常可爱,噢,非常美丽的女孩子。”
  片山还想确定一下。
  “是叫宫越友美吗?”
  “嗯,没错!刑警先生也认识她吗?”
  “一点点。”
  片山说道,“能仔细地告诉我当时的情形吗?”
  ——听完篁井的话,片山和晴美面面相觑。
  “——我要回去了。”
  篁井站了起来。
  “真是不顺利的一晚。”
  晴美说道。
  “我去喝点东西就走,这真令人烦躁。”
  他的心情,片山等人都能理解。
  篁井一走,片山便叹了口气说:“你们觉得怎样?”
  “还不太清楚。宫越友美是有可能把那个装了糖的塑胶袋偷偷放进由美子的袋子里。”
  晴美说。
  “她也可以看到篁井拿着的房间铛匙上的号码。”
  “再打匿名电话。”
  “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怎么知道?”
  晴美耸耸肩,“可是,喂,石津兄,你那位朋友——。”
  “你是说中西吗?”
  “他今天是要见她吧?”
  “应该是吧……。应该就在这附近。”
  石津是吃完面才说的。
  篁井走出旅馆,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本来今晚是要和由美子一超过的,但事情演变成这样,计划泡汤了。
  可是,又能去哪里呢。
  旅馆里的酒吧可不是大学生出入的地方。
  就在他站着无所适从时,她走过他的面前。
  宫越友美。
  只是经过而已,就让他深受吸引。
  几乎在大厅里的每一位男士,眼光都追随着她。
  原本不知道是打算去哪里,但她似改变心意,转个身,又往回走。
  眼光扫过篁井,眼看着就要走过去了。
  “啊,是刚才和大月小姐一起的——”“啊,是你。”
  他装作是第一次注意到她。
  “怎么了?我以为你和大月小姐要开房间的。”
  “噢……。原本是进去了……。”
  “她呢?”
  “回去了。”
  “回女生会馆?一定是你说了什么。”
  “才没有?只是——被人恶作剧了”篁井根本没想到过,那可能就是她做的。
  “所以,大月小姐没心情了?真可怜。”
  “我才可怜呢,被丢下来了。”
  “真的呢?”
  友美笑着说。
  她的笑容,更是让篁井抵挡不住她的魅力。
  “你的宴会呢?”
  “就要开始了。再十五钟……。一起来吧?”
  篁井顿时陷入挣扎之中。
  可是他告诉自己,这并没有背叛由美子。
  “可以吗?”
  他问道。
  “当然?他们人都很好。走吧。”
  在友美的催促之下,篁井迈开了步伐。
  两人离开大厅之后,片山等人也走到大厅来了。
  “好了,回去吧。”
  片山说道,“今晚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吧。”
  “是啊。福尔摩斯,要去吧台喝一杯吗?”
  “喵——”“别闹了。”
  片山苦笑着。
  “咦?”
  石津发出声音。
  “那是中西。喂,中西?”
  听到回响在大厅里的声音,中西快步走过来。
  “有没有看到她?”
  他唐突地问。
  “她?”
  “对,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找。”
  “这……。”
  “到底跑哪去了!——再见。”
  中西说完就走了。
  “他在搞什么啊?”
  石津楞住了。
  “他好像不怎么绕静。”
  晴美说道。
  “喵——”福尔摩斯也叫了一声,表示同意。
成人时间
  “我真不懂。”
  大月由美子喃喃说道。
  “噢?”
  车子停在红灯前面。
  川口素子转头看着坐在旁边的由美子。
  “你说什么?”
  她问。
  “没什么……。”
  由美子似乎清醒过来了,“我实在不懂,为什么有人这么恨我?我究竟做过什么事?”
  川口素子将视线移开由美子身上,等着灯号转换。
  由美子又继续说:“我实在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事让人家这么憎恨我。但是……为什么要做这么过分的事?”
  她的声音颤抖着。
  由于绿灯亮了,川口素子发动引擎,但脸上表情僵硬,态度也严肃起来。
  “我真不懂……。”
  由美子又一次喃喃说道。
  此时——川口素子把车开到路旁,停了下来。
  由美子困惑地望着川口素子。
  虽然夜已深了,路上的车子还是不少。
  反方向来车的车灯,照在川口素子苍白的脸上。
  “老师……。”
  由美子有点不安地问道,“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
  川口素子反问。
  “噢?”
  “你真的不知道是谁让你今晚如此悲惨的吗?”
  “我不知道。——老师,您知道吗?”
  川口素子看着由美子。
  她的双眼似乎在燃烧。
  “你今晚在旅馆里,没遇见什么人吗?”
  “你是说……?我确实遇见了——”由美子瞬时脸上失去面色。
  “是……宫越友美?”
  “果然。”
  川口素子点点头,“当然,只是有可能而已。”
  “在大厅里……。他看到宫越那件大胆的洋装,眼睛睁得好大。我们也因此起了点争执。”
  “争执?”
  “他一真说宫越”好可爱“,”好美“,我就生气了……。后来还是和好了。”
  “也就是说……你看到了宫越友美。”
  “嗯。”
  “他也看到了?”
  “是啊,还打过招呼……。”
  川口素子一直看着黑暗的街道。
  似乎,一直在忍受着内心深处的苦痛。
  “宫越会做这种事吗?”
  由美子说道,“但是,为什么呢?我从来没和她争过什么。”
  “她才不菅那些呢,她只是不许自己以外的人过得幸福。”
  川口素子说道,“他还在旅馆里吧?”
  “噢……。大概是吧。”
  “宫越友美一定也在旅馆里。”
  突然有阵子沉默了下来。
  “老师——会不会——?”
  川口素子看着由美子。
  “要回旅馆吗?”
  由美子毫不犹豫地点顽。
  “走吧?”
  车子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弩。
  同时加快速度,奔驰在深夜的道路上“怎么办?”
  片山叹了口气。
  “我可不知道哦?”
  晴美耸耸肩。
  “可是。喂,福尔摩斯,拜托你好不好?”
  大厅里的客人都讶异地注视着片山蹲着“哀求”福尔摩斯。
  才要走出旅馆,福尔摩斯却反而往回走到大厅。
  然后静静地坐在柜台前面不动。
  “他可能是要我们住这里吧?”
  晴美说。
  “喵——”“看吧。”
  “别开玩笑!住在这种旅馆里,一晚要花多少钱,知道吗?”
  “跟我抱怨没用的。”
  晴美冷淡地说,“不要的话,就丢福尔摩斯在这里,我们自已回去好了。可是,如果因此而不能阻止杀人案件的发生,怎么办?”
  “片山兄,你会一辈子受良心谴责的。”
  石津多嘴道。
  “你闭嘴?”
  片山瞪了石津一眼。
  当然片山绝不是小气,只要他有钱,一定不会吝于出借“当然也不是很高兴的”。
  可是要住下来的话,怎么可能只让福尔摩斯独自留在这里呢?
  “怎么样呢?哥哥。”
  “怎么样呢?片山兄。”
  “喵——”片山吃了秤坨铁了心,大步迈向柜台。
  “两间双人房?”
  “很抱歉。”
  柜台的服务生很客气地说道,“今天已经客满了。”
  “哦。”
  片山松了口气。
  没办法罗!
  那可不是我的错?
  “哥哥,再问一次看看。”
  晴美在一旁说,“顺便把证件亮给他看,告诉他这是公务——。”
  柜台的服务生脸色大变,“对不起!我立刻为各位准备两闲双人房。”
  手指也同时敲起电脑链盘。
  这就叫作“客满”吗?
  片山绝望地想着,希望我的户头里,还有剩下的钱……
  五分钟之后,片山等人分别进入两间相邻的双人房。
  当然,片山和石津一间,晴美和福尔摩斯一间。
  “接下来该做什么?”
  没多久,所有人都在片山等人的房里集合,面面相觑。
  “去洗澡,然后睡觉?”
  石津提议,却只得到片山的一对白眼。
  “福尔摩斯担心的,一定是那宫越友美的事,对不对?”
  晴美问。
  “喵——”“这个中西看起来性情很急躁。”
  片山也点点头,“如果——他看到她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
  “中西是不会做傻事的?”
  石津说。
  “但是,石津兄,恋爱是可以使人发狂的。”
  晴美说。
  “这个……。”
  片山想了一下说:“喂,那个宫越友美是来参加宴会的吧?”
  “篁井是信么说的。”
  “应该是在这家旅馆里吧?我们去查查是在哪里举行的。”
  “喵——”福尔摩斯说,你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谢啦?”
  片山绷着脸说。
  篁井吓住了,只能躲在宴会的角落里呆呆地站着。
  他从来没想过会是这么——正式的宴会。
  他一直以为是大学生玩的那种舞会——。
  看看四周。
  这里是这家旅馆最贵的蜜月套房,人数不到二十人。
  移开宽广的起居室里的沙发和桌子。
  就成为一个很大的舞池。
  有的人跳舞,有的人则众在一起闲聊。
  这里多半是四十岁左右的绅士,和他们带来的女伴。
  他们的女伴比较年轻,看起来都在二十七,八岁左右。
  其中,年方十八岁的宫越友美颢得特别引人注目。
  友美把篁井带来这里,才说:“好好玩吧?”
  就和一位年近五十的男士跳起舞来了。
  于是,篁井手上拿着一杯鸡尾酒,呆呆地站在一旁,成了男性的“壁花”。
  有个人进房里来了。
  看来似乎是喝了点酒,红着眼,睡眼惺忪的。
  看着他的背影,篁井总览得似曾相识。
  正在跳舞的友美,眼光突然在那个人的身上停住。
  然后,停止跳舞,和舞伴说些话,走了过来。
  “院长,您来啦?”
  友美说道。
  “你?好像在哪里见过……。”
  “请您想想您的学生,就可以知道了。”
  友美恶作剧似地笑了起来。
  “——他叫做篁井,是大月由美子的男朋友。”
  篁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介绍给那个人。
  “这位是我们文学院院长奈良先生。”
  友美也介绍了那位男士。
  文学院院长。
  原来如此。
  在由美子给他看的学校简介上就有他的照片。
  “大月同学的?哦……。”
  奈良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
  “她真是个好孩子呢?”
  “是……。”
  “宫越,看不出来——你真有魅力呀?”
  “是吗?”
  友美噗哧的笑了出来,“院长先生这么说,还让我很不好意思呢。”
  “怎么会?怎样,要不要跳舞?”
  “要排队的。”
  说着,友美突然拉起篁井的手。
  “你。”
  “会跳吗?”
  “不……。没学过这么正式的。”
  “只要动一动就好了,像这样,”友美靠近篁井,“把手放在我背上。再紧一点。”
  篁井的脸突然躁热起来。
  这与其说是跳舞,不如说是在走动而已。
  两具身躯紧紧地贴在一起,连彼此的心跳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有男朋友吗?”
  “男朋友?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什么意思?”
  “有人爱我,可是,我却没有陷入其中。”
  友美说道,“很寂寞的。我想自己大概有什么问题吧?”
  “你有问题;怎么可能?”
  篁井说道。
  突然房间的灯光暗了下来,就连彼此的脸也看不清楚。
  “十二点了。”
  友美说,“一到这个时候,就会这样的。”
  “为什么?”
  “从现在开始,就是”成人时间“……。”
  友美在篁井耳旁轻声的说。
  篁井可以感觉到血气直往头上冲。
  由美子的事,他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篁井冲动地抱住友美纤细的身体,吻了她。
  友美也没有任何抗拒的举动。
  不,她还回吻了过来。
  “我不要离开你。”
  篁井喘口气说道。
  “你会后悔的,如果你爱上我。”
  “没关系。”
  “好吧。不过,别期望我的爱。”
  “嗯。即使你不爱我,也没有开系。”
  篁井说,“我们要进房间吗?”
  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我是真心的爱着由美子的,今晚,原本打算和由美子一起过的。
  没想到,居然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少女做这样的要求。
  “怎么样?”
  篁井问。
  “好啊。”
  篁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
  “嗯。可是,有房间吗?”
  “没问题。”
  篁井停下舞步,“——那,我们走吧。”
  “现在?”
  “不要吗?你在等人吗?”
  “没有。”
  友美摇摇头,“那走吧。我去拿皮包。”
  她才走到放着皮包的桌子边,奈良走了过来。
  “宫越君,要回去啦?”
  “我出去一下。”
  “和那个年轻人一起?”
  “嗯。老师慢慢玩。”
  微笑着,友美催着篁井出去。
  “哼!”
  奈良耸耸肩,“这么快就跑了……。”
  宴会上备有简单的三明治之类的点心,奈良拿起来,大口大口的吃。
  十分钟之后,奈良看见走进来的年轻女孩,不禁蹙起眉头。
  那是……
  ?
  对了,不就是大月由美子吗?
  奈良拉直领带,朝着来回审视宴会里的人们的由美子走去。
客人
  宴会在这里举行……
  由美子走进蜜月套房,便楞在那里。
  原以为宴会应该是租用宴会厅或是高级餐厅的。
  可是,时间这么晚了,没有其他地方还在举行宴会。
  问旅馆服务生时,他是这么回答的。
  “会不会是在房里举行的私人宴会?如果是的话,蜜月套房里有一场。”
  于是,由美子来到这家旅馆最高级的蜜月套房。
  可是——她不应该会在这里的。
  这里是成人的宴会,不可能招待大学生的。
  管他的……
  先找再说。
  “那不是大月吗?”
  突然有人叫她,吓了她一跳。
  一时之闲,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人。
  “啊奈良老师。”
  由美子总算看清楚了。
  “你也是这里的客人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奈良好像有点醉了。
  “老师,噢……。”
  “你是——来找他的吗?”
  由美子有些困惑。
  “噢……,嗯,是的。老师怎么知道呢?”
  “是叫篁……,篁什么的男孩子吧?”
  “嗯,是篁井。”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奈良点点头,“你要喝点什么吗?”
  “不,我。”
  “喝嘛,反正又不要钱。喂,等一下。”
  他叫住手拿托盘的服务生,“要喝雪丽呢,还是喝威士卡?”
  “噢……,雪丽好了。”
  由美子拿过酒杯,可是实在没有心情喝。
  “老师,您怎么知道篁井……。”
  “他十分钟前还在这里。”
  “一个人吗?”
  “不是,和她在一起,就是那个美少女……宫越友美。”
  由美子霎时脸色苍白,站都站不稳。
  “小心?”
  奈良赶忙扶住由美子向时将她手上的酒杯拿开,“放在这里。——你头昏吗?坐在这里好了。”
  “谢谢……,我……。”
  坐在墙边的椅子上,由美子努力地想沉住气。
  篁井和宫越友美?
  ——不会吧!
  我一直析求着不要发生这种事。
  “你还好吧?”
  “嗯……。老师,篁井去哪里了?”
  “唔。他们两个一起出去了。可能是……在哪个房间里吧。”
  “两个人……。”
  由美子的声音颤抖着,“您是指篁井和宫越友美吗?”
  “嗯。——你和他吵架了吗?”
  “没有呀?”
  由美子摇摇头,“——没有。”
  “哦……。唉,男人嘛,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的,你别把它看得太严重。”
  奈良说道,“来,把它喝完吧?”
  说着,又把酒杯交给由美子。
  由美子喝得一滴不剩。
  “很好。——来,一起跳舞吧?”
  奈良拉着由美子的手。
  由美子丝毫没有抗拒的迹象。
  “要跳舞吗?”
  “嗯……。”
  由美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或是在说什么。
  现在,在她做这些事的时候,篁井可能正抱着宫越友美。
  ——想到这里,由美子浑身难受,觉得就要发狂了似的。
  “这样的宴会,你第一次参加吗?”
  慢步起舞时,奈良问道。
  “恐……。”
  “真奇怪。每隔一段时间,就陆续有客人进来,然后又两个两个地不见踪影。所以,这里的人数一直没有多大的变化。”
  奈良说着,若有所指地笑了起来,“你懂吧?——要找到好的伴侣,两个人就偕手回房去了。”
  由美子什么也没说。
  奈良所说的,她都听到了,也都了解,可是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他走了。
  和她一起。
  ——为什么?
  “唉,年轻女孩的身体……,”奈良跳着向时也紧紧地抱着由美子,“弹性就是不一样。柔软又……。”
  由美子就这样任由奈良抱着。
  不,或许应该说是她自己贴上去的。
  现在——谁都可以。
  只想找个强壮的胸口依偎。
  “你好漂亮。”
  奈良低声地说,“好可爱,在学校看到你时,我都这么想。——你知道吗?”
  由美子把脸埋在奈良肩上。
  ——奈良认为这是赞同的意思。
  “如何?——要和我走吗?”
  奈良装作不经意地问。
  这样的台词是不能太过强硬,或是流露出太多欲望的。
  “好吗?”
  由美子只想着,篁井现在大概和由美子上床了吧。
  原本是我躺着的床。
  却让她……
  啊,他们怎么能做这种事?
  真搞不懂。
  ——不懂?
  “如何?”
  奈良又问了一次。
  由美子缓缓地点头。
  “是吗?——那我们就走吧?”
  奈良说道,“我订了个房间。虽然没有这里豪华。”
  由美子任由奈良挽着手,半机械似地杂开了这间蜜月套房。
  同时,进来的是一位行色慌忙的男子。
  “真是的,怎么那么性急呢?”
  奈良摇摇头,按下电梯的按键。
  门很快地打开了。
  奈良和由美子搭上电梯,开始往下降时,隅壁的一部电梯里,走出来福尔摩斯等人。
  “——是这间蜜月套房吧?”
  片山说道。
  “住一晚要几十万耶。”
  晴美说,“真吓人。”
  “门是开着的。”
  石津说,“真是不小心。”
  “是要引人进去的吧?”
  “喵——”“应该是这里没错。——还听得到音乐声,进去看看吧。”
  片山等人正要进去时。
  “在哪里?”
  一阵大声叫嚷传了过来,“人跑到哪里去了?”
  音乐声停止了。
  石津目瞪口呆地。
  “是中西!”
  抛下一句话,就跑到里面去了。
  片山等人也慌慌张张地跟了过去。
  “哪个人告诉我?”
  中西还在房里大叫,“可恶!不准瞒我?”
  客人们都离他远远的。
  中西胀红着脸,激动地喘着气,又大声地叫嚷着。
  “告诉我!拜托你们?”
  石津走到他身边,将手搭在他肩上。
  “冷静点。”
  他说,“这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你。”
  “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
  就像突然抽光了身上所有的气力似的,中西跌坐在场子中央。
  石津看看片山,片山默默地耸耸肩。
  一位客人问道:“你说的她,是那个年轻的小美人吗?”
  他说,“如果你是指她,她刚才回来过,然后又走了。”
  “去哪里?”
  片山问。
  “会是哪里?”
  那男的笑了,“和一个男人一起,应该就在这间旅馆的某个地方吧,”中西的脸色苍白。
  “和男……?”
  他站了起来,“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唔……。很年轻。和这里不相称的,像是个大学生。”
  片山和晴美不由得对望了一下。
  “会不会是——”“篁井?”
  “去了哪间房间?”
  中西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而且,一旦找到中意的人,我们就不会去打扰的。这是我们的原则。”
  “我去柜台问——。”
  “没用的。”
  片山说道,“他们不可能用真名去登记的。”
  中西泄了气地垂下肩。
  那个模样,像极了一头丧家之犬。
  “——中西,走吧。”
  石津抱着中西的肩膀,催促着说,“还会有其他约会的。”
  片山等人走出蜜月套房,走向电梯时——
  “片山先生?”
  有人叫他。
  ——片山瞪大眼睛,“你在这里做什么?”
  川口素子一副不安的模样。
  “事实上……,我是带大月由美子回来的。”
  她说。
  “你带她回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说,这可能是……”
  “宫越友美做的好事……”
  “我知道不应该说,可是还是说出来了。”
  “因为篁井还留在这里,让她很不放心,所以我们就回来了。”
  “然后听说这一楼的蜜月套房里有宴会——。”
  “等一下?”
  片山说,“你是说,大月由美子也在那里面?”
  “没有吗?”
  “没看到啊。”
  “奇怪。”
  “会跑到哪里去呢?”
  晴美不安地说。
  “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唔。”
  “可是……假如篁井是和宫越友美在一起,大月由美子也不知道是哪个房间啊?”
  “那大月由美子会去哪里呢?”
  片山叹了口气。这是一个多么复杂的夜晚啊!总之,还是得去柜台,查查看宫越友美等人是住在哪个房间的。只是,人那么多,又不是用本名登记,查起来是很费事的。
  “——怎么办?”
  在大厅里,片山已经打算投降了。
  实在没什么法子。
  “总不能一间间的敲每一间房间吧!”
  晴美说。
  “那就这样办吧。”
  中西认真的说道。
  “别乱来?”
  片山摇摇头,“不如算了——“喵——”福尔摩斯高声叫道。
  “啊,小义?”
  “在这种地方也——!”片山张大眼睛,看着儿岛光枝走过来。
  “姨妈,你在这里做什么?”
  “今天有个花展。”
  儿岛光枝穿着一套十分华丽的和服。
  “到现在?”
  “后来去吃个饭,才聊一会儿,就这么晚了。”
  光枝精神十足的样子。
  “你们这么多人,又是在这里做什么?”
  “呵,对了。”
  光枝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我刚才看到了哦,在想,是不是和小义一起来的。”
  “你说你看到谁了?”
  “哎呀,就是那个姊姊被杀的……”
  “滨野香香吗?”
  “是啊,就在二十分钟前。”
  “后来我去上厕所,出来就没看到人了。”
  “没看错吗?”
  “不会错的。”
  “我只要看过一次,就绝不会忘记。”
  光枝肯定的说。可是,连滨野香香也来了?有种不详的预感似的。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喂,福尔摩斯,怎么办呢?”
  被片山一问,福尔摩斯闭上眼睛,陷入沉思之中。
  “小义。”
  光枝好像觉得很不可思议,“你们跑到旅馆来闲扯淡,”这真是个很奇妙的情景。在豪华旅馆的大厅里,片山,石津,晴美,中西,还有儿岛光枝和川口素子, 再加上福尔摩斯,全都陷入一片沉思中。不对,只有不知事情原委的儿岛光枝,来回看着片山和晴美。突然有人在一旁说道:“那不是片山兄吗?”
  走过来的,正是刚才光枝看到的滨野香香。
  “看吧,我说过了。”
  光枝朝片山点个头。
  “好啦?——你来做什么?”
  “来玩的。”
  香香说,“本来是要和父母一起吃饭的,可是妈妈为了姊姊的事,伤心地睡着了。我就自己出来了。”
  “自己一个人?”
  “当然我还很难过……。可是一直哀叹着也不是办法。我才想说要回女生会馆去了。啊,儿岛太太。”
  说着,向光枝行个礼。
  “怎么可以自己回去?那太危险了。小义,送这孩子回去吧。”
  “等一下,姨妈。”
  片山赶紧阻拦。
  光枝有种癖好,就是不管对方方不方便,只自顾自的决定。
  如有异议,不趁早说是没用的。
  “我现在很忙的。”
  “是真的。”
  晴美插个嘴说,“我们还不知道宫越友美和大月由美子到哪里去了。也许她们发生了什么事。”
  “大月小姐?”
  滨野香香问道,“你是指女生会馆里的大月小姐吗?”
  “是啊。”
  “我刚才看到她了。”
  片山和晴美顿时对望了一眼。
  “在哪里?”
  片山问。
  “我看到他们搭上电梯……”
  “好像是要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
  “嗯,”奈良老师拿着房间钥匙。
  听了滨野香香的话,川口素子瞪大眼睛。
  “奈良老师院长吗?”
  “是啊,他们两人在一起。他手还搭在大月同学的肩上。”
  “——我还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们有这种关系。”
  “怎么搞的?”
  片山叹了口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明显嘛?”
  晴美说道,“大月小姐去了那个宴会,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和宫越友美走了。绝望的她,就被奈良院长。”
  “一定是这样的?”
  川口素子肯定的说,“这是院长做得出来的事。听说那个院长和姊姊也有一段,是真的吗?”
  香香问道。
  “嗯。”
  “——大学部的人几乎都知道。”
  “什么事啊?”
  一直表现得很有兴趣的儿岛光枝插嘴问道。“仔细地说给我听。”
  “现在没有时间啦。”
  “也许奈良知道宫越友美他们在哪个房间里。”
  “可是,我们不知道奈良在卯个房间呀。”
  晴美说道。
  “喵——”福尔摩斯叫着跑向柜台。
  “喂,福尔摩斯?等等我呀?”
  片山慌慌张张地追着福尔摩斯。
  什么都不管了……
  大月由美子泡在浴缸里,呆呆地看着冒上来的热气。
  和奈良老师……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而他,正和宫越友美躺在同一张床上。
  大概不会再回到我身追了……
  即使他回头了,由美子也不会再让他碰一下。
  讨厌!
  所有的事都很讨厌!
  由美子真想就这样一直躺着。
  即使不小心睡着,从此不再睁开眼睛也可以……
  “喂,你还好吧?”
  奈良突然把门打开,探头进来,由美子不假思索地,差点张口尖叫。
  先洗好澡的奈良穿着旅馆里的睡衣。
  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叔叔”。
  “看你洗了这么久还没出来,害我以为你昏过去了。”
  说着,奈良走了进来。
  由美子赶忙抓条毛巾遮住自己的身体。
  “我——习惯这样。马上就好了。”
  “也不用太急。慢慢来,放松一下也好。太紧张就不好了。”
  奈良贼笑着,走出浴室。
  说话时,视线还落在热水下,由美子若隐若现的身体上。
  由美子坐在浴缸里,紧紧地抱住自巳的前胸,一动也不动。
  我这是在做什么?
  我等会儿又要做什么?
  由美子慢慢地站起身。
  离开浴缸,她用一条厚毛巾擦干自己的身体。
  从镜子里,清楚的看见了自己的赤裸。
  过一会儿,这副身躯就要交给奈良了,一个她并不爱,甚至谈不上喜欢的人。
  就因为篁井的移情别恋。
  当然,这件事让由美子震惊,也使她绝望。
  但是,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
  由美子清醒了。
  傻瓜!
  这种事还需要考虑吗?
  由美子终于回复自己了。
  对奈良过意不去——,虽然没有必要管他,但毕竟由美子已经二十岁了,不再是个孩子,她知道一旦答应留在这里,现在又要反悔,一定会伤了奈良的傲气……
  可是,总比事后后悔的好。
  就这样告诉他,然后回家去吧。
  由美子下定决心。
  由美子穿上刚才脱下的衣服。
  她看着镜中的人。
  “真傻啊,你哟?”
  喃喃说道,“没药可救了,呆瓜。”
  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
  深吸一口气,由美子打开浴室的门。
  房里的灯关了。
  可是藉着从浴室里透出来的灯光,还不至于看不见……
  “老师。”
  由美子轻声叫道,“老师。”
  床铺正好被阴影遮住,看得不是很清楚。
  老师大概在床上等吧。
  由美子往床边走去时,却被不知名的东西绊了一下。
  ——疑惑的捡起来一看,是个约五十公分高的铜像。
  她记得这是放在房间门边的,怎么会掉在这里呢?
  纳闷着,她顺手把铜像放在床头灯旁。
  “奈良老师……。睡着了吗?”
  走到床边,只见奈良穿着浴衣,背对着由美子躺着。
  “我;”要回去了。
  对不起……
  老师?
  “睡着了吗?但是看他刚才去浴室的样子,不像是想睡觉啊。会不会是装的?”
  ——老师?
  “她伸手打开床头灯。”
  对不起,我要走了。——老师。
  由美子悄悄地,轻轻地摇动奈良的肩膀。——奈良的身体缓缓地转了过来。只见奈良张大眼睛,瞪着天花板。额头上染着一片血,其中的两道,沿着鼻 子流了下来。由美子愕然,——是做梦吧。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奈良没有在呼吸。也就是说,他死了!怎么会?还有,他这样子多久了?敲门声惊醒了由美子。 有人来了。——定是医生或是救护车来了……。由美子跑向门边。
  “大月!你在吗?”
  从门的另一边传来的是川口素子的声音。
  “川口老师?”
  由美子打开门。
  “怎么了?”
  看到门口站了那么多人,倒吓了她一跳。
  果然是在这里。
  还好奈良老师用本名登记。
  你呀,就算被人背叛了,也不该——“是福尔摩斯的功劳?”
  晴美解释道,“很少人用真名登记的。”
  “奈良老师呢?”
  川口素子问道。
  “在……在床上。”
  “原来你已经……”
  “我想回去。我已经好多了……”
  “这样做实在太傻了。”
  “是啊。”
  “奈良老师?”
  川口累子打开房间的灯,“这是做什么?”
  身为一位院长——福尔摩斯越过她,飞跳到床上。
  “——啊!”
  川口素子目瞪口呆地,“这是?”
  片山走到床边,吃了一惊。
  “别动他!”
  “——石津!”
  “快去找旅馆的人过来!顺便叫个医生。”
  “好……”
  “要哪一科的?眼科还是外科?”
  “旅馆里应该有苦生的?”
  “快去!”
  片山怒吼着,吓得石津慌张的跑了出去。片山握着奈良的手腕。
  ——脉搏已经没了。
  “哥哥……死了。”
  “这个伤是——喵——,”福尔摩斯看着床头灯旁的铜像。
  “是那个吗?”
  “——大概是被那个击到的吧。”
  片山拿起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
  “你还好吗?”
  “嗯……”
  “可是——”片山慢慢地转向大月由美子。
  “被杀了吗?”
  中西走到他身边问道?
  “应该是吧。”
  “——麻烦你站在走廊上,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好。”
  “姨妈,你们就先回去吧,接下来是员警的工作。”
  儿岛光枝很有兴趣的跟了上来。
  “哦?”
  “可是……”
  “不需要我的证词吗?”
  她依依不舍的说。
  “到时候再跟你连络。”
  “你最好也回去。”
  片山对滨野香香说。但香香没有回应他,反而对着由美子问道:“你杀了他吗?”
  “噢?”
  一时之间,由美子还反应不过来。
  好不容易才弄清楚人家是问她什么。
  “啊,——不是,不是我。”
  她摇摇头,“不是我。”
  片山又叹了口气。
  因为他知道,大月由美子是脱离不了关系的。
  唉……
  又是杀人事件!
  片山用手帕拿起床边的电话和本部连络。
  “——石津兄怎么这么慢?”
  晴美说。
  这时,中西走了进来。
  “噢……。”
  “回来了吗?快叫他进来。”
  “不,不是他。”
  “咦?”
  片山从半开的门往外看,又吓了一跳。
  “篁井?”
  由美子叫道。
  篁井进来了。
  衬衫扣子开着,看起来很狼狈。
  篁井踉跄地往前走了两,三步,然后倒在床上。
终点
  “怎么回事?”
  栗原问道,“是篁井被杀了吗?”
  “不是的,课长。”
  片山赶忙回答道,“篁井还活着,只是意识不清……。可能是用过毒品了。”
  “什么?你的意思是,被杀的只有那个叫奈良的院长吗?”
  就是透过电话,也听得出栗原的失望。
  ——“我们的课长可真是不同凡响啊!”片山叹了口气。
  “一个人被杀就够了。”
  “说的也是,凶手是那名女学生吗?”
  “她本人不承认。”
  “很少凶手会承认是自己干的。”
  片山也知道,可是想到发现大月由美子和奈良的尸体在一起时的模样,怎么也不会认为她是装的。当然,大月由美子也可能是个了不起的演员。还有些人明明是自己做的,却坚信自己没有下手。
  “哥哥。””
  晴美说道,“验尸官来了。”
  “好。”
  “课长,再和你连络。”
  “等我,就是坐轮椅,我也会赶到的。”
  真是奇妙,上司太过狂热,部下却毫无干劲。特别是片山原本就是没干劲的人。
  “唉。”
  片山摇摇头,“真拿课长没办法。”
  “——现场呢?”
  “现在正在调查。”
  晴美说。现在离发现奈良的尸体,已经有一个小时了。片山却觉得好像过了三天“太夸张了点”。由于不能破坏现场,所以紧急找来旅馆经理,要求空出附近的 一间房间,好和栗原连络。而躺在那间房里的是篁井伸介,大月由美子则在一旁照料。片山等人回到现场,也就是奈良订的房间里,向验尸官和□识课的人说明了当 时的状况。因为确定儿岛光枝和这件事无关,所以先让她回去,可是现场除了石津和福尔摩斯以外,还有中西及川口素子在,显得有点热闹。
  “片山先生。”
  川口素子走了过来,“抱歉打扰你了,大月没问题吧?”
  “她在篁井旁边。他还是没清醒过来。而大月由美子好像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我想……不会是她做的。不管发生过什么事。”
  ——“嗯,我也是这么想。”
  “但这旅馆的房门是自动上锁的。”
  “如果是有人往大月由美子洗澡时进来杀人的话,是怎么进来的呢?”
  片山说道。
  “会不会是院长自己——”“那也有可能,可是说到可能性,大月由美子杀的可能性也无法否定。”
  “——我比较担心的,倒是篁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来这里?”
  “还有,他怎么会一脸狼狈!”
  “看来是用过毒品了。”
  “毒品……”
  “在某个房里被人施打的吧?”
  “或是受人引诱而服用。”
  “从来没用过的人,突然服用大量的毒品,会有暂时性的异常现象。”
  川口素子缓缓地点头。
  “是……宫越友美吗?”
  “我们没有证据,只能问篁井才知道。”
  此时,片山看见大月由美子跑来,不觉吃了一惊。
  “怎么了?”
  “他——他跑哪里去了?”
  由美子喘着气。
  “他是说谁?”
  “他……”
  “篁井吗?”
  晴美走了过来,“你不是在他旁边吗?”
  “他说口渴,所以我就去洗手间,倒了杯水给他……就不见了?”
  “才一会见,他就不见了。”
  “片山走出去。碰巧警官也不在吧,不然有个人走出来,应该会看到的。”
  真糟糕,得去旅馆的出入口检查一下——
  “哥哥。”
  “什么事?”
  “还有一个人也不见了。”
  “谁?”
  “石津吗?”
  “石津刚刚出去办事了,我是说福尔摩斯啦?”
  “福尔摩斯?”
  “对了,也老半天没看见它了。”
  “也许,福尔摩斯跟踪篁井去了。”
  晴美说道。篁井走在一条好长好长的路上。这是哪里呢?什么也看不到。只知道两旁是很平坦的墙壁。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了,也没经过什么地方。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去杀?”
  她说。“她都这么说了,就非做不可。这是必然的。”
  “去杀。”
  “是的,我会去杀人的。现在的我,可不是普通的人哦。只要我想,我还可以在天上飞。而如果有人敢阻挠我,我一捏,就可以让他斯气。没错,她就在那间屋里。可是,怎么这么远呢?好像在横越萨哈拉沙漠似的。这个通道似乎没有终点。但也不能不干。篁井摸摸口袋。”
  我放在这里。
  “她说,”就在里面。
  “奇怪。她确实说是在里面……。手碰到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就是这个。”
  一把锋利的刀。
  它将划过她的喉咙。
  这是我的使命。
  她是这样说的。
  “这是你的使命?”
  手上拿着刀子,就什么也不怕了。
  就算有几千个人来,也阻挡不了我的。
  我是这世界上最强壮的男人。
  没错,她是这么说的。
  “没有人像你这么强的。”
  然后她靠在我身上。
  多美好的一刻!
  我能够支配她!
  接着她给我这把刀。
  要我去杀她。
  她说,这对我而吉言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是啊,轻而易举。
  只是个女人罢了。
  随时随地都可以做的。
  只要划开喉咙……
  不经意的,篁井就站在一扇门前。
  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管他的——反正是到了。
  这庙门的另一边,她在吧?
  不可犹豫。
  他敲门。
  用力敲,像是要把门打破。
  出来!
  躲也没用的。
  因为我很容易就可以破门而入的。
  快!
  快开门!
  门打开了。
  “啊!”
  她就站在面前,“你去哪里了?脸色好难看哦?”
  要析俦的话,就趁现在吧。
  这把刀就要——。
  “不舒服吗?”
  她问。
  不舒服?
  哪有这回事;“喂——。”
  她的眼睛张得好大。
  看到我手上的东西,吓得她血色全无。
  “住手?”
  她叫道。
  那怎么行!
  这是命运!
  篁井举起刀。
  顿时。
  “喵——?”
  耳旁响起一声爆炸似的猫叫声。
  那声音几乎要让篁井的头裂开。
  同时,持刀的有手一阵刺痛。
  刀子掉下来。
  停止!
  我的刀,我的“力量”……
  还给我!
  把我的力量还给我!
  篁井想要捡起刀子。
  可是刀子就像是活的东西,跑走了。
  等我!
  等我!
  ——我的——篁井突然失去意识,陷入无底的深渊。
  有人摇他的肩膀,片山张开眼睛。
  “天亮了。”
  晴美说道。
  “今天是礼拜天耶。”
  说着,片山打个哈欠。
  “——这是什么周末啊?”
  “别抱怨。”
  晴美苦笑着,“要回去了吗?”
  “嗯,可是……。”
  片山喘了口气,看着福尔摩斯大大方方她“?”
  在旅馆的大床上睡觉。
  “如果不是福尔摩斯,她就死定了。”
  晴美说。
  “是啊。还在睡吗?”
  “所以才来叫你起床的,大家都要去吃早餐了。”
  “石津也是?”
  “当然!”
  片山笑了一下。
  ——福尔摩斯眯着眼睛,目送着片山和晴美出去。
  ——片山和晴美往旅馆的咖啡室走去时。
  “片山兄?”
  朝气十足的石津传来了他洪高的声音。
  “在这边!自助式的,你可以专挑你喜欢的吃?”
  “知道啦,你不用那么人声的。”
  片山不安地看着其余的客人……
  “——片山先生。”
  宫越友美也坐在桌边,对着他微笑。
  “啊,你还好吗?”
  “嗯,那位猫先生呢?”
  “还在睡。”
  “我还没跟它道谢呢。”
  宫越友美喝了口红茶,“——它救了我一命。”
  “是啊,千钧一发。”
  “吓死我了。”
  友美似乎有些倦态。
  可能因为是美少女,看起来特别明颢。
  “他拿着刀可是是刀锋……。手指流血了,却一点也不在意。真可怕。”
  桌上只有片山和友美两人,晴美去取食物了。
  “你也不好。”
  片山说,“你不是知道他是大月由美子的男朋友吗?既然知道,为什么要诱惑他呢?”
  友美一直低头看着茶杯。
  “那不是我的问题,”她说,“如果他真的爱大月,就不应该跟着我走啊?”
  “话是这么说……。”
  “拿颗糖骗小孩是不对的,但他已经二十一岁了,是个大人耶。不是应该为自己的感情负责吗。”
  友美啜饮着茶。
  “他并不那么爱大月的。”
  “但是”“换作是奈良老师,我只要一招手,他一定跟来。那就是我们的院长。没用的人,真的。”
  “但他被杀了。”
  “就算是大月杀的,也不能算是有罪。因为他是罪有应得。”
  “但在法律上,可不是这样想的。”
  “那就请片山先生找出真的凶手来。”
  友美看着片山,若有所思的笑着。
  片山慌忙的移开视线。
  “篁井恢复意识了吗?”
  “还没连络,医院里有刑警守着。”
  “他想杀我——”“可能不是他自己的意愿?大概是被人下了药,要他依命令行事。”
  “那,是有人下命令罗?”
  “是的,命令他去杀你。”
  片山点头说道。
  “真有趣。”
  “有趣?”
  “就像间谍片一样。”
  “只要篁井清醒过来,大概就能知道是谁下的命令了。”
  片山实在不大了解友美。
  “片山兄!快去拿呀!”
  石津端着山堆般的食物走过来。
搜查会议
  “失神?”
  栗原看了报告后说,“这是什么鬼名词?”
  “这是什么?课长。”
  片山又打了个大哈欠,边问道。
  不管怎睡,就是睡不饱。
  “一种新毒品。这上面说MDM“,通称为失神。”
  “那是——”“那个叫篁井的大学生用的,就是这个。”
  “确定吗?”
  “还不确定,不过这种药物能够持续七,八小时的效力。”
  “七,八个小时……。”
  片山吓了一跳。
  就连在美国流行的古柯碱也不过只有三十分钟的效力。
  “所以,篁井还没清醒吧。”
  “也该清醒了。片山,你去一趟医院吧。”
  “是。”
  星期天。
  但搜查一课是没有假日的。
  栗原偷快地听着下午过来的片山报告……
  “那个叫宫越友美的美少女也真是胡来。”
  栗原说,“她会不会有自杀倾向?”
  “不会的。”
  片山摇摇头,“虽然她尽做些讨人厌的事,但她却不是那种随便的人。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骨子里却是个真诫的人。”
  “原来如此。真是伤脑筋。”
  “是啊。”
  栗原舒服地坐在轮椅上,两手抱胸。
  “我们来复习一下。——事情是从我们被请去F大演讲才发生的。”
  “喵——”福尔摩斯在片山脚边抗议着。
  “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片山吃了一惊。
  “刚来的。”
  福尔摩斯,——不,是晴美回答的。
  “哦!那加入我们的”搜查会议“吧。”
  粟原高兴的说。
  “要不要顺便开个”午餐会“呢?”
  晴美的提案会被接受,大概是因为石津不在的关系吧,“对了。”
  由于成天坐在轮椅上,“运动量不足”所以栗原吃了不少饭。
  “——在前不久还有个大学生死了。”
  “叫春日贞幸。”
  晴美说道,“从女生会馆掉下来,摔死。”
  “是自己掉下来的,还是被推下来的,我们没有证据。课长,那名大学生用的是哪种毒品?”
  “还不清楚,但确实是用了。”
  “如果是杀人事件凶手会不会就是女生会馆里的学生呢?”
  晴美问。
  “可能性很大。也有可能是他喝醉了,某扇窗子里掉下来的。”
  片山说,“这个泡菜好吃。”
  “福尔摩斯,来,吃鱼。”
  晴美把鱼肉弄碎,拿给桌子底下的福尔摩斯。
  对了。
  片山想起来。
  “春日被杀了。”
  那通电话是这么说的。
  就在片山等人去F大演讲的前一天晚上。
  ——“春日”指的当然是摔死了的春日,但为什么要打给片山呢?
  那时,片山还没去F大。
  “接下来是滨野牧子被杀。”
  晴美一说,栗原马上否认。
  “不对?”
  他大声的说,“在那之前还有件大事!就是我骨折了。”
  “那不是犯罪事件。”
  “找知道,开玩笑的。”
  让栗原一讲,玩笑也不像玩笑了。
  “接下来是宫越友美的登场。”
  “那不算什么事件。倒是滨野牧子的事,有几点很可疑,像是濑川知代提到的。前一天晚上和某人通电话时说,没关系。”
  “不管是什么事。”
  “她的室友说的。”
  “嗯。”
  “牧子拿着一本书,可是那本书不见了。”
  “那可能一点关系也没有。”
  晴美说,“可能碰巧被人借走了。”
  “总之,滨野牧子被杀了。”
  “——喂!给我一杯咖啡。”
  栗原招来服务生。由于他的声音目很大,又一直说着“被杀”呀,“凶手”什么的,使得周遭的客人都以怀疑的眼光看着片山一行人。
  “问题之一,为什么要刻意地用铁链吊着尸体?”
  片山说,“而且是杀了之后才吊起来的。”
  “那要费相当的力气,一个人是做不来的。”
  “还有。”
  栗原说,“她的姨丈,堀口康夫,也是个问题。”
  “他和牧子关系暧昧。”
  “那个男人可能为了保密而杀人。”
  “妻子久美子除了恨丈夫外,大概也恨牧子吧?”
  “还有奈良院长?”
  晴美说,“他和滨野牧子也有暧昧关系。”
  “和牧子通电话的,搞不好就是奈良。”
  “可是,奈良被杀了啊。”
  “不一定是同一个凶手干的。”
  “但是你看他当时震惊的样子,实在不像……”
  “可能只是在演戏,这可能也早在他的计划之内。”
  “有可能……”
  栗原喝了一口咖啡,吐了口气说:“再来是恐吓宫越友美的字条。”
  “真的差点被杀了。”
  片山说,“本来还以为只是吓吓她而已。”
  “那张纸并没有留下多大的线索。啊,还有一件事。”
  “是什么?”
  “有个男学生被刺杀了。虽然和那所学校有段距杂,不一定有什么门连。但我们也知道他是被杀后,才移到那里的。”
  “会不会是——”“在F大被杀的,这也有可能,最好查清楚。”
  “是的。”
  片山在笔记簿上做下纪录。
  “再来是什么?”
  晴美说,“实在发生太多事了……。”
  “车子冲进女生会馆。”
  “对,差点忘了。”
  “当时村濑明香和大月由美子在场。但似乎不是对着她们来的。”
  “接下来——”栗原顿了一下,“就是这个周末了。”
  片山还有个鲜明的记忆。
  也许和事件本身没有关连……
  但……
  “喵——”福尔摩斯仰头望着片山,像是在催他说出来。
  “好吧。”
  片山点头。
  “什么事?”
  “在滨野牧子的追悼会上,宫越友美哭了。这件事我怎么也忘不了。”
  “女孩子啼,感情是很脆弱的。哭是家常便饭。”
  晴美说。
  “你觉得她是那种人吗?”
  “唔……。”
  晴美陷入沉思。
  “再来。”
  栗原说道,“星期六的晚上,那家旅馆好像很热闹呢。”
  “是啊。宫越友美,奈良,大月由美子,篁井,川口素子,滨野香香都在。”
  “还有中西。”
  “啊,对。”
  “是石津的朋友嘛?”
  栗原说。
  “他对宫越友美十分着迷,有点走火入魔了。”
  “不这样,就不叫做恋爱了。”
  栗原突然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吓了片山等人一跳。
  “为了扰乱大月由美子和篁井的夜娩,密告有毒品的,大概是宫越友美吧?”
  “八成是。”
  片山点头道,“但带大月由美子回来的是川口素子。”
  “你是说!”
  “也就是说,她预料到会有事情发生。”
  “喵——”福尔摩斯叫道。
  “嗯,也许该说是她希望有事情发生。”
  片山肯定的说。
  “杀死奈良的,是大月由美子吗?”
  “我是不大相信,但那是有可能的。”
  “那篁井……。”
  “问题是,奈良被杀了之后,他才去杀宫越友美的……。总之,这是一连串毫无条理的案件。”
  片山叹了口气。
  “喵——”福尔摩斯说。
  “它说什么?”
  栗原问。
  “一向都是如此…。”
  片山为他们翻译。
  宫越友美走进总务处。
  “对不起,听说有我的电话……”
  “宫越吗?”
  “那支电话。”
  “谢谢。”
  友美拿起放在一旁的话筒。
  “喂。”
  电话是挂断的。
  “——怎么了?”
  “对方挂掉了。”
  “咦?奇怪。”
  “没留下名字吗?”
  友美放回话筒。
  “没有。”
  “那算了,谢谢。”
  友美走出总务处巳由于现在是上课时间,整个走廊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友美快步走着,突然有个人从角落跑出来。
  “呀!”
  她不由得叫出声——“吓我一跳!”
  是中西。
  “中西先生……刚才的电话是你——”“是的。”
  中西点点头。“我在上课耶。”
  “——有急事吗?”
  “对你来说是的。”
  “什么意思?”
  中西绷着一张脸:“你还一副没事的模样,居然放我□子!”
  “生气了?”
  友美微笑着,“要揍我吗。”
  “我才不要。”
  “你只是和我闹着玩的吗。”
  “那又怎样。”
  “我对你——”中西低下头,“是真心喜欢的。”
  “所以。”
  “”所以你的话我都听。
  “连搬尸体的事我也做了。”
  “我很感激你的。”
  “哦?”
  中西挤出一个笑容。
  “你只是利用我?”
  “你要这么想,是你的事。”
  友美看着中西,“我要走了,还有别的事吗?”
  “有。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中西说,“我明天要去警察局,一五一十的全部说出来。”
  “全部?”
  “你要我做的事情。”
  “这样的话——我也有罪,这我也知道,但还是得做。”
  “为什么?”
  “这本来就是该做的,是晚了一些。”
  中西说,“如果,你答应今晚和我一起过,我会重新考虑的。”
  友美盯着中西。
  “——再等一会儿。”
  “不等了。”
  中西立刻回答道,“因为等也没用的。”
  “二选一,要或是不要?”
  友美严肃地看着中西。
  “好吧。”
  她说,“今晚吗?”
  “九点,我在女生会馆后面等你。”
  “——九点哦。”
  中西快步离去。而友美似乎在想着什么,缓缓地走回教室……。等待中的男人怎么搞的?
  像是在守灵似的。
  晴美说这话绝不夸张,毕竟奈良院长被杀了。女生会馆里的学生很少人外出,而此时都正在这个餐厅里吃晚饭。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静默着,到处充斥着一 股沉重的空气。片山和晴美,带着福尔摩斯在此进餐。——女生会馆里的餐听比起外面的餐馆,不但味道不错,价格也很便宜!比学校里的餐厅价格要贵一点点,但 从它的味道可比美外面的餐厅来看,还是值得的。
  这里很少这么热闹的。
  在餐厅工作的女孩子瞪大眼睛。只有今晚,宫越友美不是大家注意的对象,大家注意的是大月由美子。因为每个女孩子都知道发生在旅馆里的每一件 事。也许是因为同情,大家都不丢打扰她。由美子好像突然增长了几岁,——等到男友篁井情况稳定,由美子就回到这里了……。但是——似乎要发生事情了。片山 有这种预感。吃完饭,片山和晴美休息一下,宫越友美便站了起来,朝片山等人走来。
  “辛苦你们了。”
  友美还是一如往常的笑着说,“有什么进展吗?”
  “目前什么也没有。”
  片山说。
  “哦。”
  友美从旁拉来一张空椅子,坐在片山旁边,“有甘山先生住在这里,我们都很安心。”
  “在这里面没事的。”
  片山说的,连自己也不太相信。
  “篁井承认要杀我了吗?”
  片山看到大月由美子抬起头,朝着友美看。
  “没有,他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会有这种事吗?”
  “也不是没有。”
  “好像有一种新的毒品。”
  “效力可持续几个小时,而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不记得。”
  “哦。”
  友美点点头,“真可怕。”
  “但是——就算他不记得,也该知道必须负责吸毒的责任吧。”
  “我是这么想的。不然,就会染上瘾的。”
  由美子一直瞪着友美。坐在由美子对面的村濑明香不知道低声说些什么。
  “别在意啊。”
  “大概是说这个吧。——”“总之,他只不过是个意志薄弱的人。”
  友美以全餐厅都听得到的声音说。
  似乎是故意要说给由美子听的。
  由美子突然站起来,无视想要阻挡的村濑明香,走了过来。
  “宫越。”
  “什么事?”
  “给你个忠告。”
  “忠告?”
  “不准你再勾引篁井。”
  友美平静的说,“我是看篁井一个人很寂寞,才请他一起去参加宴会的。如果他不想去,可以拒绝的啊,”“我不想听这些?”
  由美子激动的说,“如果他再发生什么事的话……我会杀了你的。”
  她气得脸色发白,身体颤抖。
  友美的脸色倒是没什么改变。
  ——由美子欲罢不能地追问:“还有,你到旅馆来,不就是因为知道我们在那里?”
  “你小声一点。”
  友美说道,“我听得到的。”
  村濑明香悄悄地走来。
  “由美子……,我们回房去吧。”
  说着,拉起由美子的手。
  “好明友如果泄露了你们之间的秘密,”友美以捉弄人的语气说道,“那就不算是好朋友了。”
  “由美子——”“告诉你一件事。”
  友美说,“告诉我你和篁井要住那里的,正是你的好朋友。”
  村濑明香顿时面无人色。
  由美子似乎也很震惊,踉跄的走出餐厅。
  “等一下!”
  村濑明香赶忙追上前去,“由美子——”“别碰我。”
  由美子挥开明香伸过来的手。
  明香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所有的人——没有一个例外,都生气的瞪着宫越友美。
  但友美却丝毫也不在意。
  “各位?”
  突然,有个声音从入口传来。
  ——川口素子站在那里。
  晴美站起来,扶起还坐在地上哭的村濑明香,在附近找把椅子,让她坐下。
  大月由美子也因川口素子耍她“坐下”,而回到原来的位子上。
  川口素子环视餐厅:“大家都知道,奈良老师很不幸已经过世了。对本人而言,或是对整个F大学来说,都是一件很令人难过的事。”
  她说话的语气,就像个老师。
  每个人都静静地听着川口素子说话。
  在课堂里,大概也没这么安静过。
  “这个事件——”川口素子又接着说,“对大众传播媒体来说,是个绝佳的题材。大学部已陆续收到各报章杂志及电视台的采访申请,只是……。”
  又环视在座的每个人:“他们似乎还不知道女生会馆的事。木过,这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川口素子有点不安地紧握双手。
  “——可以吗?不菅他们问什么,都不要回答。定有些不死心的记者会来的。但你们什么也不要说。好吗?不管你们说了什么,他们都会把它写成骇人听闻的社会新闻的。在尘埃落定之前,记住,什么也不要说。知道吗?”
  没有人回答,川口素子似乎也不期望她们回答。
  “就是这些。”
  说完,川口素子就要离开餐厅。
  而此时正好从走廊上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这——”“是石津兄。”
  晴美说。
  “喵——”三个人低声的讨论。
  “对不起!”
  站在餐厅入口的石津“看起来比较像怪兽”,以他一贯的大嗓门叫嚷着。
  “片山兄!你在哪里?”
  片山叹了口气,举起手来,说:“在这里。”
  “啊,晴美小姐!你吃饱了吗?”
  他蹬蹬地走来,“真可惜!想和你们一起吃饭,所以我也还没吃就来了。哇,好香啊!”
  片山觉得很丢脸,脸都红起来了。
  “那你去吃吧,去那个柜台拿。”
  “可以吗?我三分钟就可以吃完的。”
  石津走到柜台边。
  ““餐和B餐各一份!”
  “两位吗?”
  负贵的女士很不可思议的问道。
  “当然是一个人。”
  餐厅里的学生们都忍不住窃笑起来。
  片山叹了口气,但又不得不承认石津有轻松气氛的才能……
  石津没照他自己说的,花了十分钟才把两人份的餐点吃完。
  这一桌除了片山等人,又加入了川口素子。
  其他的学生则几乎都离开了。
  “有什么进展吗?”
  片山问。
  “篁井还是老样子。”
  石津一口气喝完茶,喘了口气,才说,“他一点也不记得要杀宫越友美的事。也不知道是谁给他药的。”
  “大概是真的吧。”
  晴美说。
  “奈良老师的事呢?”
  川口素子问.
  “那件事啊………”
  石津很快地扫了餐厅一眼,“凶器,也就是那个铜像上,采出大月由美子的指纹。”
  “啊……”
  晴美皱着眉,“真的是她吗?”
  “这……”
  川口素子摇播头,“我不敢相信。”
  “喵——”福尔摩斯也在脚旁叫道。
  “怎么了?福尔摩斯。”
  晴美看看地上,“什么?火柴吗?——要我捡起来?”
  晴美捡起用过的火柴棒。
  “没什么嘛,这是什么意思?”
  “喵——”“就是这样。”
  片山点头说,“它是要你捡起来,这是件很重要的线索。”
  “什么啊?”
  “铜像啊,它是放在床头灯旁边的?”
  “我想起来了,本来应该是放在房门口的。”
  “假设,大月由美子用它杀了奈良院长,为什么还要把它放在那里?可能是大月由美子把它捡起来,才放在那里的。”
  “所以才会有她的指纹。”
  “那大月由美子就没有——”“请等一下。不管怎么说,凶器上的指纹是个大证据。说是她捡起来的,也不过是我们单方面的推测。——可能还是得逮捕她。”
  “大概也只能如此了。”
  石津说。
  片山和晴美四目相对。
  要逮捕大月由美子的话……
  恐怕,大家都会同情由美子的。
  “对不起。”
  村濑明香还在哭。
  虽然已经没什么眼泪了。
  “算了?”
  大月由美子躺在自己的床上说道。
  “可是……如果我不说……”
  “你没办法对抗她的。我知道。没关系啦?”
  “谢谢。”
  明香放松了点。
  有人在敲门。
  “谁?”
  “是我。”
  明香站起来,走去开门。
  “大月小姐在吗?”
  站在门外的是滨野香香。
  “啊。请进。”
  “对不起,我有话想告诉你。”
  香香说。
  “那,我走了。”
  明香走出去。
  她一出去,滨野香香就说只是关于宫越友美的事。
  “怎么了?”
  “她今晚要出去,而且是偷偷的。”
  “偷偷的?”
  “我刚刚往外看,有个男人——”“男人?是谁?”
  “暗暗的看不清楚,不过,可能是那个在旅馆里的人。”
  “就是拚命找宫越友美的那一个。”
  “唔……,叫中西的那个人?”
  “可能是。”
  “从这里也许可能看得到。”
  由美子关掉灯,走到窗边,轻轻地拉开一小缝的窗帘。
  “——有没有?”
  “在路灯的左边一点。”
  香香也一起偷看着。确实有个男人在那里走来走去。
  “看不太清楚……但和那个人很像。”
  “我没说错吧?”
  “如果宫越友美要去见他……”
  “一定有事,在这种时间。”
  “——我们跟上去瞧瞧?”
  由美子又恢复成好奇心十足的大学女生。
  “嗯?”
  香香笑着点点头。石津。拼了!
  “那么——”晴美说,“今晚要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对不对?福尔摩斯。”
  “喵——”毕竟只有三名人手——不,应该是两个人和一只猫。既要看守宫越友美以防她遭人狙击,又要注意大月由美子,因为她涉嫌杀害奈良,就没有人手再去留心有没有人想偷跑进来了。还有,被车子撞坏的大门一直保留着原状,很难修复的样子。
  “俗话说,手忙脚乱得连猫的手也想借来用,就是这个样子。”
  片山认真的说。
  “你已经借了。”
  晴美笑道。福尔摩斯也“喵——”了一声。
  “总之,希望不要再有人死了。”
  片山双手抱胸的说。
  “那我也知道。”
  “所以我们要想办法防止呀?”
  说着,传来敲门声。
  “来了。”
  “是谁呢?”
  “如果是那个美少女,哥哥去开门。”
  “快去开?”
  晴美打开门站在外面的是村濑明香。
  “有什么事吗?”
  “噢——有件事……”
  她偷偷地看看房里,“没有其他女孩子在吗?”
  “没关系的。”
  “除非哥哥瞒着我,藏了一两个在橱子里。”
  听了晴美的话,村濑明香似乎轻松了一点,笑起来。
  “要是被宫越友美知道,又要说我多嘴……”
  说着,就走进房里。晴美仔细检查一下走廊,才把门关起来。
  “没问题,外面没人。”
  “你要说什么?”
  “噢……我刚刚在由美子房里?她说她不生我的气了。”
  她微笑着。
  “那太好了。”
  “嗯。”
  “——然后她来了,滨野的妹妹。”
  “滨野香香?”
  “嗯。”
  “她说有话跟由美子说,所以我就出来了……可是我一直觉得怪怪的。”
  “由美子不知道人间险恶,她太容易相信人了。”
  “我想,那是不行的,所以……”
  “你就偷听了?”
  “是的。”
  “什么事让你这么担心呢?”
  “是——”明香说明原委。包括有个像是中西的男子在会馆外面等着,友美要出去,而由美子和滨野香香要跟踪等等。片山和晴美面面相觑。
  “是那个中西吗?”
  “大概是吧,他是个很钻牛角尖的人。”
  片山说,“大月由美子也实在太不懂事了,在这个时候还想搅局?”
  “不过。我们知道要做什么了。”
  晴美说。
  “是啊,谢谢你。”
  被片山说对,让明香有些害羞似的。
  “哪里。”
  低着头,她又说,“那——我走了。”
  “你来过的事我不会向别人说的,放心好了。”
  晴美边说,边送村濑明香出去。然后转向片山:“——如何?”
  “唔……。先确定在外面的,是不是真的是中西。可能是搞错了。”
  “是啊。那我和福尔摩斯偷偷出去一窥究竟。哥哥,你看好宫越友美,如果她出去,你就跟踪她。”
  “嗯,可是大月由美子和滨野香香也跟着宫越友美呀?”
  “那你就跟在她们后面。”
  真复杂。
  “好,走吧?”
  片山说:三个人正要出门时,电话铃响了。
  “我去接,你们先走。”
  片山又回到房里。
  “——我是片山。”
  “啊,你在啊?”
  粟原愉快的说,“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有点进展了,现在正在调查中。”
  “哦,那加油啊。还有——”“什么?”
  “上回你发现的麦克风,是卫生署毒品追查员放的。”
  “就是说他们一直注意这里罗?”
  “是吧。似乎是那里有个可恶的家伙贩卖毒品给女学生。”
  “知道是谁吗?”
  “还不知道。——听好,除了杀人凶手之外,还要逮到那个混球?办到,就给你休假一周。”
  小气鬼!
  “没那么容易的。”
  片山说,“有事再连络。”
  “我等你消息。”
  粟原以为自己是“轮椅探长”叹了一口气,片山挂上电话。
  “对了,宫越友美。”
  急着要走出房门时。
  “片山先生。”
  这声音是宫越友美!
  奇怪的是,这声音听来是在这房里的……
  “不会吧……。”
  片山甩甩头,“怎么会有这种幻觉呢——”“片山先生……”
  没错,是在这房里!
  “喂!你在哪里?”
  耳边传来一阵窃笑声。
  “喀”地一声,衣橱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跳出友美来。
  就像是庾术师从帽子里抓出□子或兔子一样……
  而让片山目瞪口呆的,是她的黑色衬衣……
  “哥哥在搞什么啊?”
  晴美嘟嚷着,“不等他了,就我们两人一起行动吧?”
  “喵——”福尔摩斯也认为不必管片山了。
  晴美和福尔摩斯从女生会馆被车撞坏的大门走了出去。
  如果从滨野香香的房间看得到疑似中西的男子,那他应该是在建筑物的后面。
  就常理来看,他也不会在人来人往的地方等。
  “我们绕过去看看吧。”
  不必晴美说,福尔摩斯早就沿着女生会馆的围墙走了起来。
  “等等我!——喂,等等我?”
  福尔摩斯可以依平常的样子跑,可是晴美却得弯着腰,才能避免被人看见,所以很吃力。
  低着头跑,实在很难。
  腰会痛,还有几次差点跌跤。
  ——因为实在太暗了。
  福尔摩斯停了下来。
  ——看到了吗?
  晴美边喘着气,边蹲了下来,一面还偷偷地探头出来看。
  是谁在那里走来走去的?
  从他的脚步声听来,他不耐烦地左右移动。
  而对方也不愿走到亮一点的地方让别人看到“这是理所当然的”,晴美很努力地看,还是看不出来是谁。
  “福尔摩斯,你看得到吗?”
  晴美蹲着,低声问道。
  “喵——”福尔摩斯也低声叫道,它拚命地想往上看。
  原来如此,福尔摩斯太矮了“?”
  ,看不到围墙的另一边。
  这样不行的。
  对了!
  晴美抱起福尔摩斯,低声的说:“这样可以吗?你偷偷地探头出去,看看那是谁。”
  福尔摩斯眯起眼睛。
  那是福尔摩斯式的眨眼,表示同意。
  来吧。
  晴美再往下蹲,面对高举福尔摩斯这么困难的事挑战。
  突然,她查觉后面有人。
  晴美吃了一惊,但是没有多余的手了。
  万一凶手就在后面晴美把福尔摩斯往后一丢。
  “哇!”
  有个人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听到这个声音,晴美不由得咒骂自己的莽撞。
  “晴美小姐!我和你有什么仇恨……”
  坐在地上翻白眼的是石津。
  “我吓着了嘛!”
  晴美冷冷地说,“谁叫你偷偷摸摸的?”
  “我……,我在这附近巡逻啊?”
  石津的大嗓门,那个男人不可能没听到的。
  “我们好不容易——”晴美站了起来——,“咦?”
  那男的不见了。
  逃走了吗?
  动作还真快。
  突然。
  “喵——!”
  福尔摩斯尖声叫道。
  跑了一段后往上一跳,跳过了围墙。
  “真厉害!”
  石津瞪大眼睛,“如果有加奥运,它一定得冠军。”
  “别说废话了!怏来!”
  晴美跑了过去,石津也急忙追上来。
  晴美跑到围墙的另一边。
  在那一片黑暗中,有个人倒在那里。
  “喵——”福尔摩斯叫道。
  “那是——石津兄,你看。”
  “来了!”
  石津蹲下来,扶住趴在那里的男子。
  ——石津倒抽了口气。
  “中西?是中西?”
  中西的腹部,有一处血迹正在扩大。
  “糟糕!我去叫救护车?”
  晴美正要走回女生会馆时,大月由美子和滨野香香跑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
  由美子叫道。
  “叫救护车!快!”
  “好!”
  由美子等人又跑回屋里。
  “是谁干的?”
  石津气得脸红脖子粗,“给我滚出来!我要杀了你!”
  “我们得替他止血。”
  晴美也蹲在中西旁边,“还有呼吸,没问题了。”
  “喵——”福尔摩斯不知道听到什么。
  ——有一阵子东张西望的,像是在寻找声音来源。
  突然,它跑掉了。
  “晴美小姐!剩下的就嘛烦你了?”
  石津跟着福尔摩斯跑。
  “石津兄!你别乱来呀?”
  晴美说什么,石津可能根本没听见。
  福尔摩斯跑到马路上,停了下来。
  有辆车子熄了车灯驶过来。
  “想逃?做梦?”
  石津冲到马路上。
  “喵——”福尔摩斯高声叫道。
  车灯突然亮起来。
  大概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车子突然加速,朝石津冲过来。
  “来呀?”
  实在是太有勇无谋了。
  石津就不动地站在马路中央。
  车子毫不留情地往石津冲来。
  ——不菅石津多强壮,却不是无敌铁金刚。
  车子似乎打算要撞死他。
  车子逐渐迫近。
  “喵——”一直看着的福尔摩斯打了个暗号。
  石津将握在手里的围墙碎片,用全力的,笔直的丢向迎面而来的车子。
  而石津跳向福尔摩斯旁边,好像那里是个水池似的?
  一瞬间,车子的前窗呈白色的。
  因为它整个裂开了,车子紧急煞车,于是向左右蛇行!
  煞车的声音,像是车子发出了哀嚎。
  下一刻,车子就撞上了路边的路灯灯杆,发出好大的声音。
男人的脸
  车子撞上路灯灯杆时,烟火般的玻璃碎片四处飞散,甚至掉到蹲在中西旁边的晴美身上。
  对发生了什么事全然不知的晴美而言,当然是吓了一大跳。
  “石津兄?”
  她叫道,却没有回答,“——石津兄!你还好吧?”
  虽然石津很少有“不好”的时候,晴美还是放心不下,但又不能把中西丢在这里。
  刚才去报警的滨野香香又跑回来了。
  “我连络过了?”
  她跑来说,“他现在怎么了?”
  “帮我按着这个伤口好吗?”
  “好。这样可以吗?”
  这孩子真是坚强。
  晴美想。
  一般人看到有人被杀流血,一定会吓得脸色发白的。
  哥哥娶这样的女孩也不错。
  这种时候,晴美还可以想到这种事。
  “那嘛烦你了。”
  “好。刚才是什么声音?”
  “好像是车子撞到了东西。不知道石津兄怎么了,我去看看。”
  晴美跑了过去。
  还有,哥哥在做什么?
  这么重要的时候。
  车子撞上了路灯。
  窗户全碎了,前面还凹了一大块。
  门是开着的,里面没有人。
  逃走了吗?
  “石津兄!你在哪里?”
  晴美大叫着。
  “喵——”是福尔摩斯的声音。
  “福尔摩斯!你在哪里?”
  朝向声音的来源跑去,跑着跑着,晴美又突然停下脚步。
  有个人上半身栽在路旁的树丛里。
  虽然从马路上只看得到脚,但还是很容易判斯那是谁。
  福尔摩斯坐在旁边。
  很哀伤似的叫道。
  “瞄……”
  “石津兄……,死了吗?”
  看到这种情形,晴美自然认为石津是被车撞了。
  “唉……,真可怜?”
  晴美悲伤地说,“车子被撞——不,是被车子撞了?”
  在这个时候,还是会搞混了。
  “这一点也不像石津兄!应该说是你把车子撞开的呀?”
  她把他当成金刚了。
  “福尔摩斯,你舔他一下吧,看他会不会活过来。”
  “喵——”对了,他的上半身在树丛里。
  晴美蹲了下来——脱掉石津的鞋子,搔着他的脚底。
  “哇!”
  石津尖叫,“会,会痒的!”
  “什么嘛!还活着。”
  晴美说,“石津兄,有没有受伤?”
  “噢……”
  石津从树丛里慢慢地爬出来,一点点,我的脸好痛。?路灯照着石津的脸,让晴美吓了一跳。为了要躲开车子,他不知道是怎么跳的。由于整张脸栽在树丛里,他的额头,鼻子,下巴,到处都是伤口。
  “很严重吗?”
  石津不安的问。
  “嗯……”
  “可是不是什么大伤,不需要动手术的。”
  这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安慰……。
  “开车的家伙呢?”
  石津终于站了起来。
  “不在车子里,会不会也碎掉了?”
  “怎么——”石津正要说话时。
  “呀!”
  尖叫的声音传到他们三人的耳里。
  “是滨野香香?”
  三个人赶到时,正看见香香用手撑着地要站起来。
  “怎么了?”
  “刚才——有个男人进去了。”
  香香说。
  “什么?”
  晴美瞪大眼睛,“他逃进去了?”
  “嗯。”
  “槽糕!石津兄,快把学生疏散出来。”
  “还要连络片山兄!”
  “对,哥哥在做什么呀?”
  “快去。”
  “好!”
  忘了自己脸上的伤,石津跑进女生会馆。晴美重新绑好中西的伤口……。
  “刚才那个人——”香香说。
  “嗯?”
  “刚才跑进去的男人……他额头在流血……”
  “开车想逃的时候撞到的,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嗯。”
  “认得吗?”
  香香自己也不敢相信似的点点头。
  “刚才那个人——好像是——”
  另一方面,片山正在……。他不敢相信,宫越友美就站在他面前,身上仅穿着内衣“你”他终于开口说,“不冷吗?”
  友美笑了出来。
  “——你真好玩!”
  “如果我说会冷,你会给我温暖吗?”
  “不……”
  “我想,你最好是穿上衣服。”
  “破了。”
  “破了?”
  “是啊,是你扯破的,我……?”
  片山目瞪口呆,“我才不会那样做!”
  “太浪费了?”
  “可是,如果有人问,我就是这么回答的。”
  友美说,“所以,乖乖地来抱我。”
  片山——有一阵子,张大眼睛瞪着友美……。然后,他有种奇妙的感觉。其实,无论是谁,看到那么一位美少女仅穿着内衣站在面前,又要他“抱”,多少都会有种奇妙感的。但片山的情形不同。原本应该会贫血的人,居然没有贫血。就是这点让他觉得奇妙的。
  “怎么了?”
  友美问道,“不想吗?我没有魅力吗?”
  “不是的。”
  片山说,“可是你没有必要这样勉强自己。”
  “勉强?”
  “你还不了解男人吧?”
  片山的话让友美动摇了一下。
  “你说什么?”
  “我从其他的女孩子那里,抢了那么多男孩子过来,怎么还不了解男人?”
  “但那不是真的。”
  片山摇摇头,“你只是个女孩子,而不是女人。对不对?别太勉强自己了。为什么,你要穿成这样?”
  “友美不可思议的望着片山。”
  “我想……。”友美说,“这样你就会毫不犹豫的抱我了。”
  “友美似乎突然全身无力地跌坐在沙发里。片山问:“你不冷吗?”
  迟疑了一下,友美默默地点点头。
  “那你拿这条毛巾盖一下吧……。”
  片山把毛巾围在友美肩头,自己则坐在床上。“你为什么会讨厌男人呢?”
  对片山的问题,友美似乎不想回答。片山也不打算再问。
  “要回房去——”片山说到一半,友美就说:“我是真的喜欢他,真的……。”
  “他?——是指川口素子的末婚夫吗?”
  “嗯,你怎么知道?”
  “听你的口气,可是川口老师说——”“被我搅和不得不辞职……,大家都这么认为。”
  “不是吗?”
  “事实上”“片山兄!”
  石津的声音传来,“不好了!有个男人——”门开了。
  石津张大眼睛看着只里着毛巾的友美,片山和友美也呆呆的望着满头伤痕的石津。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一句话……
  “太过分了!”
  晴美咬牙切齿的说,“我们在搏命演出时,你却和一个只穿着内衣的女孩子在玩?”
  “喂,你误会我了。”
  片山抗议道,“是她自己进来的。”
  “我知道。”
  晴美生气的说,“所以才愈想愈气。”
  片山还是不懂。
  “——片山先生。”
  川口素子走过来,“听说凶手跑进来了,是真的吗?”
  “是不是凶手还不确定。总之,是个很可疑的人。”
  “喵——”福尔摩斯催促着。
  “好啦?已经在疏散学生了。”
  片山站在被车撞坏的正门。
  “片山兄。”
  石津跑来,“这栋建筑物,全在我们的包围之下。”
  石津脸上贴满白色胶布。
  川口素子忍了好久,才没有笑出来。
  “好。有些人本来就出去了,所以我们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学生都出来了。”
  片山说,“如果有人被留下来当作人质,那就糟了。”
  “请保护我的学生们。”
  川口素子向片山行个礼,“我愿意交换去当人质。”
  “不,您请放心。”
  片山慌忙的说,“这里的安全最重要,绝不会马虎的。”
  “哥哥。”
  晴美走过来。
  “怎么样?”
  “不在的学生,好像都出去玩了。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
  “找不到。”
  “是谁呢?”
  川口素子问。
  “是村濑明香。”
  片山想了一下。
  “为什么广播了半天却不出来呢……。”
  “也打过电话去她房间。”
  “糟了!会不会是被凶手制住了?”
  “怎么办?”
  石津问。
  “喵——”福尔摩斯坚决的说。
  “好,走吧?”
  “知道了?”
  石津卯足了劲……
  但他贴满胶布的脸,恕缺少了那么一点魄力……
  “喂,片山!”
  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课长!”
  一个年轻的刑警推着栗原的轮椅过来。
  “捉到凶手了吗?”
  “还没,才要开始。”
  “哦,那你们安心的去吧。就算你被打败了,我们也绝不会议他跑走的。”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欣喜的保证。
  “还有一个人——”片山正要说明,滨野香香就插了进来。
  “噢……”
  “你最好也在外面等,这里太危险了。”
  “嗯,可是……”
  香香有点迟疑的说,“我看到他的脸了。”
  “你认得他吗?”
  香香点点头。
  然后说:“虽然只看了一眼……。我想没看错吧。那是我姨丈。”
  “姨丈……,你是说堀口康夫?”
  “嗯。——就是他。”
  香香肯定的点点头。
人质
  “堀口康夫”石津楞住了,“可是,堀口为什么要杀中西呢?”
  “那就不得而知了。”
  说话的是栗原,“可能是中西知道了什么,或是——”“黑暗中,错认了人。”
  晴美接着说,“总之,一定有问题。他还打算撞倒石津之后逃走呢?”
  “堀口和毒品买卖有关。”
  栗原的话让片山吃了一驽。
  “课长!你怎么知道?”
  “今天才接到消息的。”
  栗原强调说,“——是卫生署的毒品搜查员提供的消息。”
  “那——一直在监视堀口罗。”
  “嗯。”
  栗原点点头,看着滨野香香,“对你来说,可能会受不了。你的姊姊受堀口之托,在这所学校里贩卖毒品。”
  香香脸色有些苍白。
  “我一直在猜想,这里一定有问题。”
  她说,“爸爸妈妈给我们的零用钱,根本买不起那么贵重的皮包……。我问她哪里来的,她总是笑着说,好朋友买来送我的。”
  “兼差赚来的。”
  “我以为她认识了有钱的老先生。还问她:这样好吗?……。没想到她是做这个。”
  “喵——”福尔摩斯出声安慰她,片山抱起福尔摩斯。
  “你姊姊之所以会被杀,一定是因为她想洗手不干了。对不对?她想退出却——”“堀口杀了自己的外甥女!太可恶了!”
  晴美气得满脸通红。
  “总之,杀死滨野牧子的凶手曝光了。”
  栗原点点头。
  “是啊!这样,我们也知道凶手为什么要费心的把牧子的尸体吊在那里了。”
  晴美说。
  “是警告。”
  片山说道,“当时在场的学生里,一定有人向她买过毒品。凶手要她们知道,如果不闭嘴,下场就是如此。他一定得到什么人的帮助,把尸体抬上去的。”
  “一定是这样。”
  听了片山等人的对话,川口素子突然蹲了下来。
  “川口老师!你怎么了?”
  滨野香香惊叫道。
  “——本校的学生和——毒品!我真的——我实在没有资格再待在这里当老师了。”
  川口素子两手遮着脸。
  “没这回事。”
  粟原平静的说,“学生嘛,谁没做过荒唐事?”
  “可是……”
  “根据毒品搜查员说,在这里交易的主要毒品是大麻,滨野牧子可能只帮他卖这个而已。”
  “可是堀口想要她帮忙卖更有利润的古柯碱之类的是吗?课长。”
  “可能吧?滨野牧子拒绝了堀口,而堀口一直以为和她有过关系,她应该会乖乖听话的。”
  “被拒绝后,堀口为求自保,就不让牧子活着……。”
  片山喃喃着说。
  又看看怀里的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
  “喵——”“等一下看到堀口那家伙,不要客气,尽量去抓他。”
  “喵——”福尔摩斯很高兴的样子“?”
  “石津!走了!”
  “好!”
  石津又卯起劲来,“我一定要好好的折磨折磨他。”
  “别做得太过分。”
  栗原说,“适可而止。”
  “——我们先去村濑明香的房间。”
  片山说完,就开步向前走。
  片山觉得应该先搜查村濑明香的房间。
  当然,堀口也不是傻瓜,抓了村濑明香当人质不应该还留在那间屋里他把门推开了一点点缝隙。
  “小心点。”
  片山说。
  “我先进去。”
  石津跃跃欲试的。
  “好。突然把门打开”正要动作时,里面传来声音。
  “请进,门是开着的,刑警先生。”
  片山和石津面面相觑。
  “别客气,开门进来吧。”
  片山打开门。
  正前方坐着的是堀口康夫。
  “那位勇敢的刑警,样子真是狼狈啊。”
  堀口看着石津笑道,“和我一样。”
  他的额头上包着绷带,还渗出血来。
  “不知道有没有脑震荡。”
  他动动头,“——会痛耶,你真是坏了事。”
  “喂——”片山向前逼近。
  “你站好。”
  堀口说,“除非你要她死。”
  堀口从沙发后面拉出双手被反绑的村濑明香。
  “别碰她?”
  “我没有啊。”
  堀口理所当然的说,“我不是流氓,也没混帮派。只是个商人而已,最喜欢女孩子了。”
  “像滨野牧子那样的女孩子?”
  “是啊……。牧子是个好孩子。”
  堀口点点头,“我的买卖是从她开始的。那是我的第一次。——真的。”
  堀口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子,刀锋紧紧地抵住村濑明香的脖子。
  “牧子很寂寞。她的父母比较疼爱香香,不太关心牧子。是牧子自己来找我的。”
  “所以你要她帮忙卖毒品?”
  “哦,你知道得不少嘛?”
  堀口满不在乎的说,“在床上吸大嘛烟时,她说:有朋友也想试,可以给她们吗?我灵机一动,就开始做起生意来了。”
  “那也叫生意?”
  “随你怎么说。但贩卖大嘛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罪过。”
  “杀了人还说没罪?”
  “哈哈,别生气……。如果能轻松赚到钱,还有谁要去辛苦的工作?”
  “辛苦工作不比杀人好吗?”
  “谁又愿意杀人?——只是你陷得愈深,就愈难抽身。”
  堀口耸耸肩,“上头的人问我要不要,我就承包下来了。有些人也要求我提供些像样的商品,不要老是大麻那种小朋友玩意。所以我去找她。但是——她坚持不肯。”
  堀口摇摇头。
  “她说不要。我说你不帮我,我就有危险,她却说:“那你杀了我好了!”
  “我也会这么说。”
  “请你站在我的立场想想。”
  堀口皱着眉,“我买了那么多好东西送给她。——我们做人不是应该知恩图报吗?”
  “那也得看情形。”
  片山说,“——那些话等一下再说,先放开她。”
  “别想!”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当然。”
  “就算你逃得了这一时,你的伙伴是不会沉默的。他们会杀了你的。”
  “在替我担心吗?”
  堀口苦笑着,“既然如此,就帮我准备一辆车吧。记得,要好车但不能太显眼,加满油,但是不可以偷装无线电讯号器。”
  “你打算用它逃到海外吗?”
  “以后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给你们三十分钟,准备好了叫我一声。堀口没拿刀的左手伸进村濑明香的上衣里,”我要和她玩一玩。
  “”求求你们……
  照他的话做……
  “村濑明香哽咽地说,”求求你们……
  快去!
  “”畜生?
  “石津用力地捶着墙壁。”
  ——片山先生。
  “川口素子青着脸说道,”请照凶手的话去做。
  不然村濑就——“”那当然。
  “片山点点头,”我们不会让她有危险的,不要担心。
  “川口素子低下头。”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愿意代替她。
  “片山摇摇头。”
  请让我们处理。
  如果有需要您帮忙的地方,我们会说的。
  “川口素子喘了口气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你的心情我了解。”
  片山拍拍川口素子的肩膀。
  片山走进管理员办公室时,栗原正好挂上电话。
  “他要的车子已经上路了。”
  栗原把轮椅转个方向,“他到底想干什么?”
  “只知道他有点沮丧。”
  片山说,“但是……”
  “但是什么?”
  “我觉得他似乎以为自己真的逃得掉。”
  “唔……。也就是说,有人在帮他罗?”
  “滨野牧子拒绝帮堀口卖药,他怎么做?”
  “杀死牧子啊。”
  “这我知道,我是指毒品呢?”
  “唔……,毒品是非卖不可的。”
  “也就是说,他找到人代替了。代替牧子卖毒品。”
  “那是”“和这所学校有关系的人。堀口一定是得到了那个人的帮助。”
  “是谁呢?”
  “不知道。本人也许也吸食大嘛之类的,但没用更强的毒品。检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
  栗原想了一下说:“那个美少女呢?”
  “宫越友美?”
  “嗯。她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支配着所有的人,会不会是她用毒品……。”
  “不会的。她只是表面如此,事实上她是个好孩子。”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这么觉得。”
  “听说,她只穿着内衣,偷偷地跑去你房里?”
  “是谁说——”“当然是你妹妹。”
  真是个多嘴婆!
  片山说:“我去等车来。”
  说完,就走出管理员办公室。
  走到外面,片山才松了口气。
  村濑明香被押作人质,让我们无法动弹。
  要捉堀口,以后还可以捉。
  目前最重要的是人质的安全。
  “片山先生。”
  友美站在他面前。
  穿戴整齐的。
  “是你,这里很危险的。”
  “我知道……可是我很担心。”
  友美稍微低下头,“村濑没事吧?”
  “嗯……。没事的。如果她出事,堀口就逃不了了。”
  “我……我做了很可怕的事。”
  友美低声的说,“我问她大月等人要住的旅馆……。我还把这件事告诉大月小姐。”
  “喵——”福尔摩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友美脚边。
  “你别放在心上。”
  片山轻轻地把手放在友美肩上,“等一下,你自己去向她们道歉就是了。”
  “嗯……。”
  “你以后也得乖一点。”
  “乖……。”
  友美蹲在福尔摩斯旁边。
  “我希望能变成猫。”
  她说,“那就能让片山先生养了。”
  “喵——”福尔摩斯一直仰头看着片山……
掉下来的男人
  “它好像要说些什么。”
  友美看着福尔摩斯说。
  “嗯。——你也这么想吗?”
  片山也蹲了下来,“喂,什么事?你想到什么了吗?”
  “喵——”友美笑起来。
  “它好像在说,你怎么那么迟钝啊?”
  “嗯,它就是这么说的。”
  片山摇摇头,“等一下,我一定得想办法抓到堀口那家伙。”
  “你还是和我一起吧。”
  友美对福尔摩斯说,“和他一起去,太危险了。”
  “喵——”“你知道它说什么吗?”
  “不知道,你知道吗?”
  “嗯。它说,我不跟去的话,这家伙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真的?”
  “喵——”福尔摩斯清楚说道,友美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呀——”片山看着她的笑容,“我第一次看你这样笑,这和你的年龄比较配。”
  “是吗……?大概吧。”
  友美有点脸红,“我一和片山先生在一起,就会变个样子。”
  片山咳了一下。
  变得太乖,就会害片山贫血。
  “噢,我对你来说,年龄稍微大了点。”
  友美微笑着。
  “对恋爱中的人来说,这不是问题。”
  “噢……大概吧。”
  “不过……你不必担心。”
  友美用手指轻轻地摸着福尔摩斯的鼻子。
  福尔摩斯很舒服似的闭上眼睛……
  “要我再相信男人,还需要一段时间的。”
  “你刚才就是想说这件事吗?讲到川口素子老师的末婚夫时。”
  “嗯。”
  友美平静的说。
  “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有。后来,他侵占了公款的事曝光了……。”
  “怎么回事?”
  “这件事没有公开。学校干部并不知道。因为高中部的总务处怕造成失职问题,就将它掩盖下来了。”
  “所以他辞职是因为——”“嗯,真正的原因是这个。总务处要老师辞职,奈良老师也应该知道这件事的。”
  “奈良院长?被杀了的奈良?”
  “嗯。他们说,他辞职之后,就算被查出有侵占公款,也不能以教师的身分处置。所以友美最后的话含糊带过,片山不敢相信地又问:“你是说他们就拿你们之间的事当藉口?”
  “嗯。”
  友美依然看着福尔摩斯,点点头。
  “因为和学生的问题而辞职,就不会有人追究了。所以才把和我之闲的关系渲染开来,这样他就不得不辞职了。没有人会认为这是谎言的。”
  而他确实是以这个理由辞职的。
  不只是表面如此,每个人也都如此深信着。
  “太过分了?”
  片山怒道,“即使是真的,身为老师,也该保护你的。”
  “这种要求也太过分了。”
  友美笑着说,“老师也是人啊。所以我不恨他。只是再也不相信男人了。”
  “男人……”
  “所以我要证明给那些被恋爱冲昏了头的女孩子们看,男人是靠不住的。因为我很可爱,只要一招手,大多故的男孩子都会过来的……。”
  “停止吧!”
  片山说,“你已经浑身是伤了。”
  “只要不再有人受伤就好了。”
  友美开心地笑着说。
  然后又站起来,扑在片山胸前,放声大哭……
  “——对不起。”
  她抬起沾满泪水的脸庞,“你的衬衫……”
  “没关系。反正等一下也会弄脏的。”
  片山摸着友美的头发,“你还好吗?”
  “嗯……。刚才说的,别告诉川口老师。”
  “好。”
  “老师一直相信他。我不想伤害老师。”
  说完,友美倒抽了口气。
  片山回头,看见川口素子正站在他的后面,赶紧放开友美。
  “老师。”
  “你不用说了。”
  川口素子摇摇头,“你只是个学生,却担心老师,反而伤害到自己,老师,我……”
  “我没有资格,居然让你那么担心。”
  “别再做傻事了。”
  “对不起……”
  川口素子走向友美。
  “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不,是我太骄纵了。太死心眼。”
  “我也是。”
  川口素子微笑着,“死心眼地去找个好男人,一定找得到的。”
  友美也笑了,抬起手擦掉脸颊上的泪珠。有脚步声,是石津。
  “片山兄。”
  “什么事?”
  “车来了,堀口那家伙要的车子。”
  “知道了。”
  “福尔摩斯,我们走吧!”
  福尔摩斯跟在片山后面。走到一半,还回头看了友美一眼,像是在说“太好了”似的“喵”地叫了一声,又快步跟了上去……。片山轻轻敲门。
  “进来!”
  堀口说。片山打开门,看见堀口坐在床上。
  “喂,你对她做了什么?”
  村濑明香的手还是反绑在后面,趴在床上。
  “别生气。”
  堀口笑了一下,“只是开玩笑罢了,这种时候我哪有心情玩哪!”
  “车子在下面。”
  “谢谢。”
  “钥匙也在上面吗?”
  “好,请你撤掉这周围的警力。”
  “我再说一次。”
  片山说,“别做傻事,把刀子丢掉!”
  “看到你这么担心,真让我受宠若惊。”
  堀口扬起眉毛,“我有我的打算。”
  “反正,你不准伤她一根汗毛。”
  “我对女孩子是很温柔的,我没说过吗?”
  片山打开门。
  “那么,我就下楼去了。”
  “好。”
  “记得,别耍花样。”
  “知道了。”
  片山走了。堀口让村濑明香站在他前面,推她到门口,往外张望。没有半个人影。
  “——不可粗心大意。”
  堀口说着,用刀子对着村濑明香的喉咙,“——走吧!”
  说完,慢慢地向前移动……。才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好像有声音,他慌忙转过头来。
  “谁?谁在那里?”他怒声道,“滚出来!”
  “喵——”
  尖锐的声音来自头上。堀口抬头看,福尔摩斯便从他头顶上的检查孔跳下来,锐利的爪子抓向堀口的手。
  “哇!”
  他大叫一声,刀子从他手上落下。
  “石津!”
  片山叫着冲过来。石津也推开安全门,跑了过来。
  “可恶!”
  堀口抓着村濑明香的手——又跑回原来的房里。但他连关门的时间也没有。石津一脚就把门踢开,直奔到房间里面。
  “——不要过来!”
  堀口拿村濑明香当挡箭牌站在窗边。
  “我会把她——”同时还用左手打开窗子。
  “我会把她推下去的!”
  “住手!”
  片山往前进一步,“你逃不掉的。”
  “我——我不会被抓到的?”
  “我要把她——”堀口就站在窗边,而村濑明香在他的前面。突然,村濑明香撞了堀口一下。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让堀口的上半身从窗口探出去,摇摇欲坠——
  “危险!”
  村濑明香甩开堀口的手。这份力量,使得堀口冲向外面——消失了。窗下引起了一阵骚动。片山走到窗边。正下方,堀口呈大字型躺着,员警们走上前,从附近叫来的救护车也开了过来。
  “——片山!她还好吗?”
  栗原在下面大声叫道。
  “她没事,堀口呢?”
  “死了。”
  栗原说,“下来吧?”
  片山离开视窗时,已是全身大汗。
  “你有没有受伤?”
  片山开口问——却只见村濑明香昏倒在地上……。担架抬着村濑明香出来时,她的朋友们都围了过来。
  “——你还好吗?”
  “好险没事!”
  “太好了!”
  “面对这些鼓励”?
  村濑明香虚弱地笑了一下。
  “还是要去检查一下的,让她上救护车。”
  片山拨开人群,开出一条路来。
  “——请等一下。”
  村濑明香说,“友美呢?”
  “——友美还好吗?”
  “嗯。”
  “我在这里。”
  友美和大月由美子走了过来,站在担架旁。
  “对不起?”
  友美握起村濑明香的手,“找老是做错事……”
  “没这回事……”
  “我可以一起去吗?”
  由美子问。
  “来吧!”
  “嗯。”
  大月由美子也坐上救护车。警笛声划破夜晚的静寂。
  “好了。”
  栗原推着片椅过来,“总算人质没事了。”
  “嗯,这确实值得庆幸,只是……”
  “堀口一死,线索就斯了,是吗?”
  “我实在搞不懂。”
  片山看着女生会馆的大门,“比方说,撞进这里的车子是为了什么?还有,奈良的死?又是谁要篁井去杀宫越友美的呢……?”
  “嗯。光凭堀口和毒品间的关连,是无法解释的。”
  “您也这么想吗?”
  “没错,这也许是案中案。”
  栗原点点头。
  “片山先生,真是太谢谢你了。”
  川口素子走了过来。
  “暂时可以平静了。”
  “嗯……”
  “学校本来就是人群的组合,一定会有各种现象发生的。”
  “只是身在其中,反而忽略了这一点。”
  川口素子说完就离开了。学生们也兴奋地交谈着,走回会馆。
  “——那我回去了。”
  栗原打了个哈欠,“你呢?”
  “找——今晚打算留在这里。”
  “好吧。”
  “有事的话,随时和我连络。”
  片山往坏了的门口走去。
  “哥哥,你要回房里去吗?”
  晴美走过来。
  “嗯,我要想一下。”
  “哦,真稀奇。”
  不假思索地说出内心话,正是晴美的个性。“喵——”福尔摩斯叫了,一声,只是不知道是站在哪一边的……。夜深了,天快要亮了罪状现形。
  “早安。”
  片山站在女生会馆的餐厅门口,怯怯地向里面望。
  “片山先生。现在才起来?”
  说话的是坐在桌边吃三明治的宫越友美。
  “你没课吗?”
  片山走过来。
  “大家都去了,我还在这里磨菇。”
  友美笑道,“长久以来的恶习。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会自己起床,自己占位子的。”
  “不过,还好只有你在。”
  片山说。“整个餐厅里只有片山和友美两个人。想当然耳,已经十一点半了嘛,午餐时间都要到了。”
  “现在只剩三明治和咖啡了。”
  “没关系。”
  片山走到柜台,把三明治和咖啡放在盘子里端过来。同时又打了个哈欠。
  “都是晴美,也不叫我一声!”
  “本来打算好好想一下整个事件的,但因为前一天晚上的紧张和疲劳,一下子就睡着了。眼睛再睁开时,已经过了十一点。”
  “晴美小姐呢?”
  “去上班了吧,总不能常常跷班呀!”
  “居然还有人雇用她?”
  “可是,她还把好朋友留下来了呀。”
  友美愉快的说。
  “好朋友?”
  片山脚边传来一声:“喵——”“哇!福尔摩斯!你吓死我了!”
  福尔摩斯正在吃友美给它的火腿片,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刚才医院打电话来。”
  友美说,“是大月打来的,她说村濑睡得很好。”
  “那就好。”
  “大月还要顺路去看看篁井。”
  友美喝完咖啡,“——唉,大月一定很想见他。”
  村濑明香和篁井住在同一家医院里。
  “是啊……。可是,昨天的一场骚动,只知道滨野牧子是掘口康夫杀的。至于是谁杀了奈良院长,还有谁让篁井服了药,再叫他来杀你,我们都不知道。还是不能放松警戒的。”
  片山一口吞下三明治,却卡在喉咙里,害得他直翻白眼。
  福尔摩斯也呆呆地看着他。
  “要不要喝一口咖啡?加糖吗?”
  片山点点头。
  友美把袋装的砂糖倒入杯中,拿起吸管搅拌,片山急忙喝完咖啡,终于能喘一口气。
  “好痛苦?”
  “真好玩。和片山兄结婚一定很有趣。”
  片山惊魂还未定,又呛了一次。
  友美一面摺着原本装砂糖的袋子,一面说:“听说,大月由美子袋子里的砂糖是装在塑胶袋里的!”
  “噢?”
  “还被疑作毒品……。川口老师说的。”
  片山困惑的说:“可是——那不是你做的吗?”
  “我?我才不会为了诱惑篁井而那么做。那太不聪明了。”
  “真的不是你?”
  友美噘起嘴生气:“你不相信我……。好,片山兄既然不相信,我就自杀!”
  “别闹了!我相信你。”
  片山赶忙说,“那会是谁呢?是谁把砂糖放在塑胶袋里,再放进她的袋子里……。”
  “我又不是扒手,可没本事把东西放在人家的袋子里还不让别人察觉到。”
  “唔——。说的也是。那应该是一开始就放在大月由美子的袋子里……。”
  “八成是这样。因为女孩子就连上厕所,也不会把袋子丢在一边的。”
  “喵——”福尔摩斯抬头看着片山。
  “哦……。你昨天想说的,就是这个吗?”
  片山缓缓点头。
  “除了你以外,还有谁知道大月由美子和篁井在那家旅馆约会?”
  “这个……”
  友美纳闷着,“有些人会到处宣传,但大月不是那种人。”
  “嗯。仔细想来,要篁井杀你,必须事前计划好才行。因为,如果是临时起意,是没有房间可用的。”
  “也就是说,对方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而订了一间房间。”
  “没错。而且,对方也知道大月由美子和篁井进了哪个房间。还有你为了和篁井一起而订的房间……”
  片山和友美对望了一眼。
  “——怎么会?”
  友美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是不可能的!”
  “别急!滨野牧子拒绝了堀口的要求以后,一定还有个人代替她在这间会馆里负责贩毒的。如果——”“可是……村濑已经把堀口从视窗推下去了——”“对了!”
  片山跳起来似的站了起来,“她假装是人质,打算帮堀口逃老。而一旦知道他逃不掉了,又怕他会说出自己的事——就撞上堀口让他从视窗掉下去……。”
  “是村濑吗?”
  友美目瞪口呆,“可是为什么?”
  “杀死奈良的,可能也是她。那个房闸是自动上锁的。我一直想不透,为什么奈良会开门……。”
  “村濑一敲门,他就开了。”
  “大概是拿药给他吧?”
  “药?”
  “奈良需要藉助其他药物才能和大月由美子一起吧……。他知道村濑明香也在旅馆里,就要她送药去。所以她才知道他们在哪个房间。”
  片山又喝了口冷掉的咖啡,说,“我去医院了。”
  “我也可以去吗?”
  “当然,福尔摩斯,走了!”
  三个人半跑着奔出餐厅。
  “哇!”
  在餐厅门口,差点撞上了川口素子。
  “川口老师,对不起。我们赶时间。”
  片山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道,“老师,有车吗?”
  “车子就在前面……。需要的话,钥匙在这里。”
  “谢谢。因为有急事,所以先借用一下。”
  “是什么事?”
  “回头再说。”
  片山跑了出去,友美和福尔摩斯也跟上去。
  来量体温的护士离开病房了。
  村濑明香松了一口气。
  马上就是中午了,这是医院里较安静的一段时间。
  当然,还是有入出出入入的,可是医院里有很多来探病的人,所以看到陌生人,实在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明香慢慢地转过头,看看同一病房的另一张病床。
  ——那是位中年妇人,总是在睡觉。
  没问题了,她正打呼呢。
  明香坐起身,停了一下。
  如果突然就站起来,会头晕的。
  唉——得趁早办好事。
  下了床,明香脱下睡裤,穿上长袜,然后穿上外套。
  看起来就像是外面的人。
  从袋子里拿出服镜,再用梳子换个发型。
  这么一来,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接着,明香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布包着的东西,放在外套口袋里……
  走廊上没有半个人。
  穿着脱鞋,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音。
  有几个护士经过她身边,但看也没看她一眼。
  就是这里。
  幸好距篱不远。
  轻轻地打开门,两边各有一张床。
  其中一张是空着的。
  明香反手将门关上。
  走近一看,篁井是面向窗子睡的。
  太好了!
  在他睡觉时,解决他吧。
  快点!
  没有时间,对明香而言反而是幸运的。
  至少,她不用再犹豫半天。
  明香拿出用布包着的东西,掀开布来。
  那是个注射器。
  拿掉针筒上的盖子,明香右手拿着针筒,慢慢地走向篁井。
  只要一下子,一下子就好了。
  他连痛苦的时间也不会有的。
  但明香没死过,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痛苦。
  她的手甚至没有抖。
  真想不到。
  一直以为自已会全身发抖,汗流浃背的。
  就在肩膀上吧,或者再下面一点,针比较容易插下去。
  药剂需要一次注射完的。
  来吧。
  别再迟疑了。
  明香蹲下来——。
  篁井碰巧转过身来,明香差点叫了出来。
  不——他不是篁井,“对不起啦。”
  坐起身来的是片山。
  他一面脱上衣外面的睡衣,一面问道:“针筒里面是什么?”
  明香往后退。
  门打开来,宫越友美站在那里。
  “友美……。”
  “村濑。为什么耍这么做?”
  “友美……,友美……。”
  明香似乎突然失去了全部的力量,蹲了下来。
  “来!”
  片出走过来,“注射器给我。”
  明香突然抬起顽,举起针筒就要往自己的左臂上刺。
  福尔摩斯像子弹似她跳过明香面前。
  “呀!”
  明香往后一仰,针筒掉到地上。
  “捡起来。”
  片山对友美说,“——你还好吗?站起来。”
  又转过来要明香站起来。
  “我……”
  明香脸色惨白,“在这件大衣底下,我没有穿裙子。衣服也……”
  “我陪你去吧。”
  片山跟着明香走出去,又对着友美说:“帮我打个电话到警视厅。”
  走在走廊上时。
  “你都知道了吗?”
  明香问道,“我所做的事……”
  “奈良院长的事,也是你做的吗?”
  “嗯。”
  明香说道,“奈良老师是个危险人物。”
  “什么?”
  “他随意染指女孩子,也不知道和人家说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片山说:“——奈良也和毒品有关?”
  “嗯。可是卖的人不只是他。他和堀口一起选择学生,让学生上瘾。”
  可恶!
  如果奈良还活着,片山一定会揍他一顿。
  “——滨野牧子被杀时,奈良的脸色发青……”
  “那是怕毒品□场崩溃,会引起争夺战,而他并不想卷入。”
  “怕被连累了。”
  片山点点头,“原来如此。那辆车呢?”
  “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因为我不加入反对的那一方”“你为什么要□这淌浑水呢?”
  片山叹了口气,“你要改过自新,因为你还很年轾”“是吗……?”
  明香打开病房门,“我也累了。”
  她喃喃地说,眼光不曾离开片山。
  “你真是个好人。”
  说着,飞快的在片山脸上亲了一下……

  村濑明香走进病房。
  “门可以关上吗?”
  “对不起,不能。不过你可以留一点点缝隙就好了。”
  “好。”
  明香微笑着,“你真是个忠于职守的人,片山先生。”
  说着,她走回自已床边。
  “片山先生。”
  友美走过来。
  “我刚才打过电话了,好险啊!”
  “是啊,幸好我们想到了。”
  “为什么连篁井也要杀?”
  “大概是怕篁井想起是谁对他下药的吧?”
  友美有点迟疑。
  “片山先生……,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什么事?”
  “中西的事。——是我请他移开尸体的。”
  “什么?”
  片山瞪大眼睛。
  “有个在舞会上认识的男孩要我在女生会馆外面见他……。我才晚了几分钟出去,他已经被杀死了。”
  “哦?”
  片山想起来,“对了,课长也提到过。”
  “正好中西在场,我不想卷入没有必要的纷争,就请他帮忙。”
  “你看见凶手了吗?”
  “没有,太暗了。等我发现时,他经倒在地上了。”
  “原来如此……真奇妙啊?”
  在那个女生会馆外面,就出了这么多事——从春日之死开始,还有这名友美的朋友被杀,堀口刺伤中西。
  堀口为什么要杀中西呢?
  等中西清醒后,大概就可以知道吧……
  “喵——”福尔摩斯突然高声一叫,片山了一跳。
  “怎么了?”
  打开门,福尔摩斯冲进病房里。
  村濑明香趴在病床上。
  “糟了!叫医生!”
  片山叫道。
  明香的左手臂上留有针孔。
  针筒则掉在脚边。
  “她还有一支!真可恶!”
  片山咬牙切齿的。
  医生跑了过来,急忙将村濑明香抬走……
  “哥哥。”
  有人说话,片山抬起头来。
  “晴美。你不用上班吗?”
  “我提早下班了。”
  “你迟早会被开除的。”
  “说这种话……,是怎么回事?”
  片山就在走廊上向晴美说明原委。
  “我不应该因为她说要穿衣服就在外面等的。”
  片山摇摇头。
  “那也没办法啊。——有救吗?”
  “不知道。药力让她心脏哀竭,都是我太没用了。”
  “又不是今天才如此的。”
  晴美的“安慰”还真是时候。
  “——福尔摩斯呢?”
  “唔……。不知道为什么,它就坐在村濑明香的床房口,一动也不动。”
  晴美在走廊的中央看到面向病房坐着的福尔摩斯。
  “你在做什么?也在反省吗?”
  福尔摩斯没有回答。
  也不是睡着了。
  它眼睛睁得大大的,动也不动一下,就像个玩偶一样。
  “你是怎么了?”
  晴美纳闷着。
  “喂,我去问一下医生。”
  片山对晴美说。
  晴美看看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悄悄打开村濑明香的病房门。
  已经是傍晚了,病房里有些昏暗。
  村濑明香原本的床上现在是空的,而另一张床上的中年妇人还在睡。
  病房里。
  ——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啊!……
  晴美走出病房,轻轻地关上门。
  可是……
  有点不对劲。
  晴美又转过身。
  ——窗户。
  再打开门,福尔摩斯跳了起来,跑进病房里。
  “福尔摩斯!”
  晴美追着福尔摩斯来到病房最里面的窗户边。
  这里是三楼。
  窗户开着,窗帘随风摇曳。
  平常,窗户不应该是开着的。
  晴美探头出去。
  “川口老师?”
  川口素子就站在视窗下只有十公分宽的窗檐上,紧靠着墙。
  “你在做什么,”晴美惊呼道——。
  就在几公尺远的安全梯上传来。
  “你能到这里来吗?”
  “哥哥……!”
  “福尔摩斯一直守在门口,你只好从这里离开!如果你贸然行动,又有一位病人有危险。我一直在等着你采取行动。”
  川口素子脸色发青,手脚僵硬。
  虽然只是三楼,掉下去恐怕也会没命的。
  “是川口老师要害村濑明香的?”
  “是的。因为人质骚动,马上就送来医院的明香,不可能会有针筒的,除非有人给她。”
  片山靠在安全梯的扶手上。
  “还有,我们去学校演讲的前一天晚上,有个人打电话来说”春日被杀了“……。只有你,可以事先知道我及课长的名字和连络电话。被杀的滨野牧子拿的厚 书,大概是有关学校毒品交易的帐簿吧?牧子把它放回房间,又有人把它拿走了。而能够随便拿女生会馆房间钥匙的,也只有你。”
  “哥哥……。先让她上来吧……。”
  “不行!”
  片山严正地拒绝,“除非她认罪,我不准她移动一下。我不希望再有其他的女孩子死掉!”
  事实上,片山也是脸色苍白,因为他患有非比常人的“惧高症”。
  但他死命的忍住。
  “川口老师。”
  晴美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川口素子摇晃了一下,闭上眼睛。
  “我……在他辞职后就知道了。原来他和学校里的毒品交易也有关连……。”
  “就是为了宫越友美而辞职的老师吗?”
  晴美问。
  “嗯。可是,我一直以为是友美的缘故……所以,我想保护他……。结果,愈陷愈深,不能自拔。”
  “你是和奈良老师合作的吗?”
  晴美问。
  “不是,你才是主角,对不对?”
  片山说,“奈良没有这个能耐,村濑明香又只是个学生,待不了多久的。如果没有你,早就被检举了。”
  “打电话给你的是村濑。”
  川口素子说。
  “她向我问你的电话号码。那一天,也拿了一封信给你。”
  “你趁一片慌乱中,又把它拿走了。”
  “她很害怕。知道你要来……。被我拿回来之后,她也死心了……。”
  “宫越友美也有关系吗?”
  “没有。”
  川口素子摇摇头,“和她无关……。只是,她太显眼了。大家都喜欢她。也都很怕她。要让人家误会她是。王谋,实在太简单了。所以,我贴了那张字条。再加上——我的误会,我一直恨她——”“为什么堀口要刺伤中西?”
  “堀口是——村濑明香应该说了吧?他害怕经由其他管道引进毒品。被滨野牧子拒绝让他很困扰,如果由其他集团介入,堀口就会没戏唱了。春日和来见宫越友美的男孩子之所以死,都是因为他认为他们是其他贩毒集团的人。”
  “中西也是?”
  “嗯!他以为中西是来杀他的,他有点不正常了。”
  “村濑明香又为什么要篁井去杀宫越友美呢?”
  “她……喜欢大月由美子,把她当作是她最要好的朋友。而大月的男朋友被宫越友美抢了……。杀奈良是她原本的目的,可是大月由美子也在场。村濑大概是想说,如果杀了宫越友美,人们就会把奈良事件想在一起。所以,她就拿新到手的”失神“给篁井用……。”
  “我懂了。”
  片山的额头直冒汗。
  “好了,慢慢走过来吧!”
  “片山先生。”
  川口素子说。
  “什么事?”
  “村濑……有救吗?”
  “有的。”
  片山点点头,“刚才医生说没问题的。”
  “是吗……?”
  川口素子僵直的身体似乎放松了点,“那太好了……”
  “川口老师!”
  晴美叫道。
  川口素子从窗檐上消失了。
终章
  “片山先生。”
  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令片山抬起头来。
  别以为他是在睡觉。
  他是在警视厅附近的一家餐馆里专心吃饭。
  “啊。是你。”
  宫越友美站在他面前。
  差一点认不出来。
  友美居然穿着一套很朴素的衣服。
  不过她的美,还是很引人注目。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告诉她的。”
  晴美抱着福尔摩斯走过来。
  “你又跷班了吗?”
  “别说我坏话,今天是星期六,休假日。”
  “哦……。我就没有星期六和星期日。”
  晴美和友美一起坐下来。
  “学校情况如何?”
  “乱七八糟的。”
  友美笑着说,“不过,要走的学生都走了。总之,F大学得从头开始?”
  奈良院长和川口素子的事一曝光,立刻造成媒体的骚动,纷纷刊出“女校丑陋的一面”之类的报导。
  但是过了两个月,大家也都逐惭淡忘了。
  “我们这些学生是不会忘记的,那是一大教训。”
  “很好。”
  片山称许道,“大家都还好吧?”
  “大月前几天和篁井去旅馆了。早上才回来,让大家取笑了好一阵子。”
  友美笑道。
  “她呢?滨野牧子的妹妹……。”
  “香香吗?还住在会馆里,想看她吗?”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片山慌张的说。
  “今天,我是代表整个F大学来的。”
  友美坐正说道。
  “什么事?”
  “为了重建F大学的形象,我们得开办几场吸引人的讲座。”
  “所以!”
  “上次片山先生没讲完的,请定期的,来为我们讲。——我们希望你能来担任兼任讲师。”
  “不行!不可以这样!”
  片山跳起来,“而且我也没有时间。”
  “可是我问过课长先生,他说:如果他对你们有用的话,就随你们吧。”
  “别闹了!反正我不行!我还有事,先走了。”
  片山抓着帐单,急急忙忙地走向柜台。
  开玩笑!
  真是的!
  付完帐,走出去的片山呆立在那里。
  面前站着大月由美子,滨野香香,濑川知代……等等,二,三十名住在会馆里的女孩子。
  “片山老师。”
  被她们一抓,片山差点跌倒。
  “等一下,你们——快住手?”
  片山被一群女孩包围着,脸色苍白。
  “谁来救我啊?”
  晴美等人从店里看到这副倩景,不禁笑了出来。
  福尔摩斯叹了口气,像在说“真丢脸”似的,把头转向一边……。
  “全文完”
 
三毛猫怪谈
第O章 序曲 
  车轮不断转动所奏出的低沈音调,以及辗过轨道接缝时所发出咕咚,咕咚的单调节奏,使人不知不觉地昏昏欲睡。   列车交错带来的冲击力震动车窗,片山猛然醒来。才刚要看的推理小说还好端端地打开着摆在床上。   “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片山自言自语地说。   因为睡在极为狭窄的上铺,不得不弯曲身子仰着。看看手表,已经快要半夜一点了。现在到哪里了?记得十一点多时在广岛站停过……。应该已过了冈山吧!   因为上铺会摇晃,所以片山不欢欢。已是年近三十的男人,并且,在警视厅搜查课里担任刑警一职,若是敏感得连在卧铺车里都不能入睡,实在不是可以夸耀的事。然而,本性这种东西,并非光靠意志就可以控制得了的,所以片山常自认为身为刑警一职是错误的。   “干脆睡了吧。”   片山哺喃自语地将枕头边的灯熄掉,别扭地试着将腿伸直。卧铺为什么做得如此窄小呢?片山身高将近一百八十公分,长得一副略带女性温和气质的娃娃脸。   唉!平躺好,打算入睡时,却全然一点睡意也没有。看书的时侯,明明迷迷糊糊的想睡……。或许是因为看书时没注意到任何的摇晃或声音,所以会打瞌睡;现在静静地闭上眼睛,注意力反而强烈地集中在声响上,头脑也就愈发清醒起来。   “混蛋?”   片山又将灯捻亮,悄悄地把床旁边的布幕拉开来看,似乎每个人都已安然入睡了。既然怎么样都睡不着,就到走道上去眺望窗外吧。   片山抓件上衣,从床上起来,有些不放心地将腿伸向下床的梯子。因为有好几次摔下去的经验,所以下梯子也就特别谨慎。平安无事下来之后,穿上鞋子,小心 翼翼不发出一点儿脚步声地走到通道上,片山的下铺,中层及下层都是空着的,早知道一路上都没人来睡的话,就搬到下面去……。   “唉,算了吧。”   回到公寓之后,再好好睡一觉。片山被车窗外的一片漆黑弄糊涂了,车到底走到哪儿了呢?竟然连住家,城镇之类的灯火都看不见。片山在通道上闲逛。   片山义太郎刚去长崎出差,现在在回家的电车上。由于东京发生神出鬼没连牍杀人事件,而此次事件中的三位被害人均为长崎地方的人,因此这想出差就是为了调查这三位被害人之间是否有关连。   可是,当片山正要采取调查行动时,犯人就被逮捕了,被害人籍贯相同,完全只是巧合;片山这想差算是白跑了,真是倒楣!一面如此发牢骚,另一方面心里也着实松了一口气。因为和挥舞着凶器的犯人相互揪在一起的野蛮行为,和片山温和的性情是不相称的!   片山走到火车的尽头,正想转身回头时,突然,眼前一闪,有个人往卧铺的后面隐身而去。因为一闪即逝,到底是男是女无法确定。人影好像就消失在自己卧铺的附近。   片山稍微加快脚步回去看。卧铺的下层,坐着一个女孩。   “晚安。”那女孩微笑地说。   “真,真是……。”片山不晓得说些什么才好,慌慌张张地解释。“你是现在才来的吗?”   “是的。”   女孩大约二十二,三岁,不胖不瘦,不高不矮,身材匀称,穿着一身朴素的深蓝色洋装,膝上摆着一个小提包。   “您的位子在这里?”女孩反问回来。   “在上层。”   “这位子啊。”   女孩似乎有点犹豫的样子,最后好像下定决心似地抬头望着片山,“如果,您不介意的话……”   “什么事?”   “如果方便的话,我的下铺可以和您的上铺交换吗?”   “换床位?”   “是的,我喜欢上铺。”   “那就换吧。唉呀,许多人都是因为讨厌上铺所以要换到下铺来,你却和别人相反……”   “我比较喜欢高的地方。”女孩愉快地说:“您想要说只有傻瓜和猫才喜欢高的地方吧!”   片山终于忍俊不住了。   “好啦,和你换吧。其实,我也想换到下铺来,这样刚好。”   “啊!太棒了,谢谢您。”   “请你等一下。”   片山爬梯子到上面,将自己的领带,书等拿下来。   “好了,请便。要我帮你把行李放到上面吗?”片山问道。   “不用了,我没有行李。”女孩子摇摇头说。   “一个也没有?”   “是的,只有这个提包。”   “到东京吗?”   “是的。”   “那么……晚安。”   “晚安。”   女孩很有礼貌地点个头,脱下鞋子爬上梯子。她身子轻巧得令片山瞠目惊视,觉得她上梯子有如脚上装了弹簧一般,到上铺的动作也很快。不,那种动作简直可用飞快来形容。   “啊!是身体轻的缘故吧!”片山不禁自语道。好像是,啊,对了,令人想到猫的动作就是这样。   躺在下铺安静下来之后,片山觉得很舒服,如此一来就可以入睡了。那个女孩,与其说是个美人,不如说她实在是个很可爱的女孩。虽然只谈了几句话,但是,她一笑就出现酒涡,大大的眼睛,蕴含着光辉。或许是因为年轻的缘故吧。   片山把灯熄掉,太费心去想她的事情,又会让自己睡不着吧!果然,一闭上眼睛,便马上想到那女孩是从哪里上来的?这班车理应一直到大阪都不停的……。   第二天早上,片山一醒来,车已快到丰桥站了。   “唉呀……”   虽说是睡眠不足,但在卧铺车上可以睡得如此熟,这对片山来说是破天荒的事。   他想,换到下铺来,对自己真是帮了个大忙,至于昨晚的那个女孩……当他向上一望时,才发现上已不见她的踪影,连她的鞋子也不见:是已经起床了呢?还是下车了?   片山有些失望地去洗把脸,回来时,恰巧遇见列车长。   “早安。”   真是少见而和蔼可亲的列车长。   “这卧铺的女孩已经下车了吧?”   觉得什么话都不讲也不好,于是就如此说,列车长有点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个卧铺吗?不,这里除了您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从长畸站开始就是如此。”   “那真奇怪呀,昨晚,半夜的时侯来了一位年轻的女孩耶。”   “大约是什么时候?”   “我想大约……是一点钟的时候。”   “那可奇怪啦,车子在这个时间哪里也没停,不可能有人上车。”   “可是,她确实上车了,她还说喜欢上铺,和我换了床位呢。”   “那么,八成是无票乘客吧。”列车长略微苦笑道。   “无票乘客?”   “可能是藏在厕所或哪里,到了半夜才出来睡觉。因为下铺容易被发现,所以就睡上铺嘛,八成是趁天还没亮的时就起来溜掉了。”   那位可爱的女孩会是无票乘客吗?片山着实无法相信。然而并不值得为这件事和列车长争论。   “你要当心点!就是因为有像这种可恶的家伙,所以国铁的赤字才不会减少。”   “是……。”   片山也身为公仆,不想对这个话题太过深入,到餐车衣吃早餐时,片山还是不知不觉地将目光移向擦身而过的女孩,或是坐在别桌的女孩。   片山不认为那女孩是无票乘客。做这种事的女人,她会特意地向其他乘客打招呼吗?而且,若说她喜欢唾上铺,其他空着的床位多得是,没什么必要特意到片山的卧铺来,请求更换。   片山想一定是列车长弄错了。   火车按照预定的时问十一点半抵达东京车站,片山手拿着旅行提包走向出口处,方才那位列车长站在门口。   “谢谢。”   他很有礼貌地点点头说:“啊,对了,刚才说的无票乘客……。”   “找到了吗?”   “没有,一直很留心去注意,但是还是没找到。”他摇摇头说:“八成是在名古屋附近下车了。”   “或许吧,那么,谢谢你。”   片山正要走时,列车长神情愉快地说:“不过,因为你的提醒,我找到了其他的无票乘客。”   “啊,逮到了吗?”   “没有,门一开,他就夺门飞奔而去了。”列车长笑着说。   “你不去追他吗?”片山觉得不可思议地问。   “抓不到的。”列车长说:“因为它是一只猫。”   “猫?”   “对,是只雪白的猫,一定是一直躲在座位底下。”   片山突然想起昨晚曾因那女孩的身手轻巧而联想到猫的事情。那么,她是猫的化身吗?   “绝不可能了!”   片山点点头,走上月台,妹妹晴美说会来接他,所以他环视一下月台,视线止住了,他戚觉到在拥向楼梯的人潮背影中,好像看见了那女孩深蓝的洋装。总觉得那忽隐忽现的身影,就是那女孩没错,他凝神思索着,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他吓了一跳回头望。   “哥,你回来了。”是晴美。“怎么啦,这么张惶失措的表情,连的脸都忘记了吗?”   “不……。猫……。”   “什么?”   “你想猫会穿洋装吗?不可能吧!”   片山一本正经地说。第一章 白色猫 
  “确定是这个车站?”   出了剪票口,片山环顾车站说,晴美重看一次便条。   “我想是这里没错……。”她很有自信地黠头说。   “便条不会有错吗?”   “不会错的。自己家的车站怎么会弄错呢。”   “石津这家伙是很有可能发生这种事的。”   “哥哥你不是……。”   晴美尽管想露出生气的样子,瞪着的眼却是在笑。“你若说他的坏话,可是会得到反效果的喔?”   “什么话嘛?”   “即使假装不懂也不行。石津搬到大公寓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吧。”   片山耸耸肩说:“他要搬到2DK的房子,或是凡尔赛宫,都是他的自由。可是,他是单身,那故意想要付高额的房租,我看一定是想拐弯抹角表示要和你结婚的意思!”   “瞧,你还是心里不痛抉吗。”   “我可不是老顽固。可是……。”   “只是不许我和警察结婚,对不对。安心吧!我还没有结婚的心情。”   “我并不是说一定要怎么样才可以……。”   片山一边说,一边放心地微笑环顾四周。“这个社区这么大,到底是在那儿呢?”   “我也不知道呀。”   片山兄妹应目黑暑一位年轻刑警石津再三邀请而来这里,而石津非常喜欢晴美。因为早到的缘故,石津还未来接,并且连石津所说的“开发了西多摩一部分广大绿地的中型现代化都市”的新市区社区群,根本就没看见。   车站前是一片可以郊游的树林及丘陵,前面有一条大马路开得还挺宽开。因为来往车辆的数目在见惯市区交速阻塞的人眼里,这条马路着实闲散得近乎寂聊。   “可是,空气不是相当清新吗。”   晴美大大地深呼吸一口气。“天空也没被污染。”   “干净过头得喉咙都要痛起来。”   片山孩嗽地说。“反正已经习惯废气。”   “都市的人真是可怜。”   “说的也是,啊,已经一点钟了。石津这家伙,不是说要来接我们吗?”   “是呀,我想他是不会弄错的……。啊!那辆车是不是?”   晴美目光朝向远方说着。一辆鲜红的国产跑车,从丘陵问蜿蜒的马路直驱而来。片山笑道:“你啊,还是给我去检查一下视力比较好,竟然能把一部新车看成石津的破车,实在太夸张了!”   “他说过要换车呀。”   正说着的当儿,红色跑车已绕到车站前,而且停在他们两人的面前。   “唉呀!迟到了,对不起。”   从驾驶座上出现了石津和蔼可亲的笑容。   “瞧!果然!”晴美对片山说。   “你还选了一部相当鲜艳的车。”片山吃惊地说,“如果警察一职被开除,是不是打算到消防署去呢?”   “不是啦,因为想请晴美坐,所以选了部适合晴美的车。”   “真漂亮!我们走吧。”   “是,请上车。请坐后座……。”   “哥,你坐后座。我要坐驾驶座旁。”   片山依言一个人坐后面,心里却老大不痛快。   “今天怎么样?福尔摩斯呢?”石津问道。   “放心,留它在家看家。”   “这样啊。”   石津个儿虽大,却有惧猫症。他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发动车子。   “大概要走很久吧?”   “不,五,六分钟的路程。”   “哪里有社区啊?什么也没看见嘛。”片山插嘴说。   “就要看见了,因为车站附近是未开发地。”   “我刚才还想是不是要坐登山铁路呢。”   片山望着车窗外的风景,马路是从丘陵问的溪谷穿越出来的,离马路远处的树丛里,有几问旧房子。   “那种地方也有房子呀。”   “什么?啊,那里吗。小虽小,也是个村庄喔。”   “村庄?”   “是的。不过,我也不很清楚,好像本来要被开发,但是因为发生了什么问题而被遗忘。除了那几问房子外,还有几栋民宅及城镇,也全部以社区建筑用地被收购。”   “还有人住吗?”   “那当然。”   片山再看一眼时,那几问房屋已隐没在交织的树林中看不到了。然而,片山一时还是无法将他的视线移开。在暖暖的春阳照射之下,树木绿得非常美,可是:只有那一角落,不知为何总有些幽暗,阴郁的感觉,看起来连阳光似乎都无法照射进入。   片山想着,这里可能是个满有来历的村庄。就在他重新坐好的当儿……“猫!”晴美大叫。   紧急刹车及方向盘急转下,车子随看晴美的惊叫声一起飞出马路,冲进草丛中。“唉呀?”   晴美又发出惊叫。车子好像在弹簧垫上快活地腾跃一般弹了起来。片山从座位上飞起来,车顶低的缘故,片山的头撞上了车顶。   “痛死啦。”   片山倒在座位上。同时,车子也终于停下来了。   “晴美,你不耍紧吧。”石津问说。   “是,是的……。不要紧,好像还活看。”晴美铁青看脸点头说。   “真好!只要晴美没事的话……。”   “你是说不管我的死活。”片山好不容易从座位上起身,怒吼道。   石津慌忙地回头说“啊,对了,片山也在这里,不要紧吧。”   片山狠狠地瞪石津一眼,说“身为警官,怎么这样开车。”   “实在是没办法嘛。”   “因为刚才突然有只白色的猫从车前冲过来。”晴美帮腔道。   “猫?”   “对呀,如果不闪开的话,一定会辗死它的。”   片山因为喜欢猫,被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发牢骚了,他半生气似地蹶看嘴,安静下来。   车子也平安无事,石津倒了车之后,再回到路上,这回速度减慢许多。   “猫很多吗?”晴美问道。   石津摇头说:“社区内是不准饲养狗猫的。因仳,八成是村子里的猫。”   “哦。一定是人家养的猫。那么雪自漂亮的猫。听说若是黑猫从前面穿过的话,有好事情:若是白猫的话,就不妙了。”   片山摸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头,一边说,“对了,如果你说的是白色猫的话……”   “怎么了?”晴美回过头来问。   “没有,我想起在卧铺车上遇见的女孩。”   “哦,是这样呀。那时,你也说过是只白色猫!”晴美愉快地说。“她该不是心仪哥哥才出现的吧?”   “得了吧。若是被一只怪猫心仪,也没什么可高兴的。而且,我又没看见那只猫呀。”   “请不要再谈怪猫的事情。”石津青着脸说:“全身开始发抖了。”   “啊,对不起。”   晴美望着前方说:“还很远吗?”   “不,前面拐个弯就到了。”   跑车全然不像跑车,以低速度驶上被两旁斜坡夹在中问的马路,使劲地转了个大弯。   “嘿……”   “哗……””晴美和片山同时脱口而出。好像变魔术一般,一望无际的社区在眼前看展开来,很快的,车子便已开在当中了,说是在山路上,但是,转个弯就突然开到整个祉区中心的大街上了。   “觉得好像突燃开进电影银幕般。”晴美觉得很稀奇地边环视栉比鳞次的大楼,边说。   “以前就风闻了,真是了不得耶。”   大概是职业上的本能,对片山而言,有事件发生时,不管哪里,一定非得到现场去不可,所以虽然已经到过许多个祉区,可是,市中心社区的房屋就像一个接看 一个的棋子,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而这里有各式各样形式及色彩的建筑物,建筑物间也保留着相当的空问,每一栋都给人很好的感觉。   “相当宽阔吧?”石津有如在做宣传广告地说。   “真的耶,绿色也多……。”晴美一副完全赞成的样子。   “对,这里到处是公园,是培养小孩的好环境喔。”石津愉快地说,好像就是他自己盖的。   “明明是光棍一个,究竟在说些什么。”   片山嘲弄地说,这八成又是石津拐弯抹角的求婚把戏。虽是一个极有威严的男人,一碰上这种事就意志不坚。   石津在漆了嫩绿色油漆的十一层漂亮大楼前,将车子停住。   “就是这里,请。”   “非常时髦的建筑物。”晴每赞叹地向上瞧。   “是吗,有很多新婚夫妇住在这里喔。”   片山听了石津的话,不禁苦笑。   建筑物是崭新的,瞧说只是2DK,却建得相当宽敝舒适,阳台的日照也很充足。   “真舒服!”   晴美走到阳台往下看,石津的房子在最上层的十一楼。   “风虽大,但日照及景致却是好极了。”   石津的口气就像房屋推销员。片山有些惊讶地浏览整个房子。   “你花钱不量力啊。”   “也没有啦。我去泡个茶请沙发坐。”   “我来吧!我想看看厨房怎么样。”   石津得意洋洋地笑着说:“那真是不好意思,厨房非常方便,而且抽风机也大。”   片山看看晴美,想跟她说:不要把他宠上天了。但是,他猛皱眉向晴每示意,晴美却不知所以然地问:“怎么了?又神经痛了吗?”   片山失望地坐在沙发伸腿向后仰。   “你一个人租这么大的房子。”晴美放下红茶的杯子说。“房租费也很贵吧。”   “是呀,的确不便宜。不过,娶老婆的时候,没有这么大的房子不行啊。”   “设想周到。”   片山佯装不懂地:“那……可有结婚的对象?”   “这,这……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晴美忍不住地笑出来。   “好啦,好啦,又不是那么急的事情,慢慢地考虑,好好交往一段时问之后再决定比较好。这可是一辈子的问题。”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石津松了一口气说。   “按时打扫吗?”   “是的,我想一个月打扫个两,三次。”   “一个人住太大了。”   “真的是如此,要是两个人的话,就刚好。”   “你是怎么申请进来的!”   “这……,提出结婚证书就可以了,并且写上双方的名字……。”   “嘿,骗人的东西!”   “说得直接一点就是这样。”   片山怏怏不乐的对石津说:“喂,你是个警官吧,怎么好做这种事情?”   晴美从旁调停,对石津说:“好了,这是为了生存下去的权宜之计吧,不是吗?”   “那,对方的名字你是怎么弄的?凭空捏造一个吗?”   “是……突然从脑海中浮现一个名字……,然后我就把它……动手写……。”   片山看石津口齿不清,吞吞吐吐的样子,愈来愈发火。   “喂!你把晴美的名字……。”   “片山晴美吗?你这么一说,好像就是这个名字吧……。”   片山正想站起来,被晴美慌忙制止了。   “哥,好了啦,又不是要我顶替债务,没有关系啦。”   片山心有未甘地坐回沙发,晴美对石津说:“石津,你应该事先和我说一声。你这样做,难怪哥哥要生气。”   “对不起。”   石津直冒冷汗。片山则很不舒服,竟然如此不尊重我!母亲很早便过世了,而有鬼刑警之称的父亲殉职以后,兄妹两人相依为命,片山对晴美而言既是 哥哥,也兼父职。石津虽然不是个不好的人,但是缺少了那么一点体贴,片山承认石津是个直率,有真情的人。不过,刑事警官这种职务……。如果可以的话,片山 希望晴美和刑事警察以外职业的男人结婚……。   “唉呀,警笛。”   晴美说。片山也侧耳倾听。   “是巡逻车。发生了什么事?”   他站起来。   “好像是往这边来。”   “去看看吧,”石津起身走到阳台,“怎么了!”片山走到阳台的玻璃窗边问。   “就在下面的公园。好像出了什么车,聚集了一堆人。——啊,救护车也来了。”   “咱们去看看吧。”   晴美皱着眉头抱怨地说:“算了吧,好不容易才休班的。”   可是,看到片山和石津急急忙忙地往大门冲去,自己也无可奈何地起身。她不禁苦笑,哥哥虽然对刑警的工作十分抱怨,但是却具备了刑事警察的脾气。   电梯来到一楼。三人以石津为首,急忙赶到巡逻车及救护车所停的公园。   公园中心只设滑梯和砂坑,有名无实的公园,不同的是这里有步道环绕水池,并且旁边又有草坪及树木,是一个正式的公园。若非周围看得见高起的社区楼房,几乎令人产生错觉,以为这是个有名的公园。   “附近的派出所有认识的警员。”石津说:“问问他出了什么事吧。喂,林田。”   回头过来的是一位大约只有二十三,四岁的年轻警察,“啊,石津先生。”那个年轻警察特意地敬个礼。   “发生了什么事?听见了警笛,所以赶过来看看。”   “有个小孩掉进池子里。”   “落水?找到没?”   “找到了。救护人员正在为他作人工呼吸。不晓得有救吗……。”   “是因为池子的栏杆太低吧。”石津说。   林田摇头说:“不是意外事故。”   “不是意外事故?”   “是有人把小孩推下的。”   “那真是可恶。”   在一边听的片山问:“有没人看见呢!”   石津向林田介绍片山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资深刑警”,林田正式地再敬一次礼!   “有目击者吧?”片山这下舒爽得连口气都变了,“不,没有。”   “那么,为什么知道是被推下去的?”   “因为犯人打过电话给警察。”   “犯人?”   ”是的,据说犯人打电话说:“我在北公园把一个小孩推到水池里了,”“太过分了!”晴美不禁叫道。   石津又向林田介耜了晴美,林田第三次行礼。   “一定是心理变态的。”晴美说,片山边思索,边说:“怎么办呢。若是精神失常者的话,不是就要放他一马了吗?他又一五一十地通知警方!可能是自我表现欲太强的人,没有查到那犯人的线索吗?”   “听说他的声音是喃喃低沈……”   “这个线索有用吗!”   林田望向池边的人群。   “这……因为费了一番工夫才发现的……”   “为什么呢?你们不是知道是这个公园的吗?”   “犯人只说出“北公园”,而这里是“泉丘北公园”。在这个新社区中,其他叫“北公园”的地方还有三个呢。”   原来如此,片山仔细一看,公园入口的板子上写着“泉丘北公园”——。   “原来是这样,犯人只念到“北公园”。”   “从这点判断,他可能不是社区里的人。”   “可能吧。”   片山像名侦探般点头表示同意。偶尔充当一下名侦探也不坏。   这时,池边的人群忽地让开来,穿白衣的救护人员把担架运来了,跟在这之后是一位呜咽哭泣的女人。大概是那孩子的母亲吧。   “有救了!真是奇迹!”救护人员喘着气说。   “那真是太好了。”   林田在协助担架运入救护车的时侯,片山和石津稍微后退一点看着。   “喂,虽然住的环境很好,但是依然还有犯罪案吧?”   “是呀!不过,一点犯罪案也没有的话,我们就失业了。”   “别胡说八道了。”   片山笑着回过头:“咦,晴美呢?”   石津也慌慌张张瞪着眼寻找。   “不在。真奇怪,刚才明明还在旁边……。”石津转过头来说。   “她会去哪里呢?”片山自言自语地说。   “是那家伙……。”   声音来自晴美的正后方。“一定是那依伙干的……。”   晴美从片山,石津的旁边再退一步,看着担架运过来时,那声音掠过她耳际。   回头一看,有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人,抱着胳膊走过,他穿着一件略微陈旧的羊毛上衣及长裤,还有一双凉鞋。   他是谁呢?从打扮看来,应是这附近的居民,而“那家伙干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推断他知道犯人是谁。如果那样的话,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警方呢?   刹那间晴美迷惑了,但马上就决定跟踪那老人。这完全是一时冲动的举动,自然也就没有特别的企图要跟踪那老人做什么,只是当她察觉的时候,脚已经在移动了。晴美或许也受了福尔摩斯及哥哥的一些影响。   老人不晓得在沉思着些什么。他走出公园,穿过房子之间的马路,再走一点路,进了一栋五层楼的建筑。没有电梯,老人开始走上阶梯,晴美发现他有点瘸。大概是神经痛,风湿痛之类的缘故吧。   晴美也慢慢地跟上楼,听到说话声时,便停下脚步。   “那么,是叶山的小孩罗?”   问话的是一位年轻女孩的声音。   “是的,那个——叫什么的!”老人急着要说。   “阿秀是吧。”   “对!是那个小孩。”   “救活了吗?”   “嗯,但是,险些就没命。”   “谢天谢地!”   “可是,下一次还不晓得呢,我想总得趁现在采取一些行动……。”   “爸,你可以不必操那个心,不是有警察可以做吗?”   “哼!警察!现在的警察根本靠不住!”老人忿然地说:“紧要开头的时候,一黠用处也没有!”   “爸,你也是一筹莫展啊,不是吗?”   女儿的口气也变得不悦。   “我知道,可是已经三个人了,到现在……”   “是。我知道您担心,可是……不管怎么样,先进屋里吧。”   在女儿的催促之下,老人走上剩余的阶梯,打开左边的门,又关上。   晴美蹑手蹑脚地上楼梯,站在门前,门牌上写着:“”0六.上野”。   晴美回到公园。片山问:“你去哪里了?我一直担心你!”   “唉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必为我担那个心。”   “你说的什么话!”片山生气的说,石津从远处跑来,“晴美!——唉呀,我在找你叫。我想你应骇不会先回去了。”   “对不起,我是没有这样打算……。”   “那你究竟去哪里了?”   “有件奇怪的事耶?”晴美说。   “奇怪的事?”   晴美把刚才老人的事说出来,片山和石津两人对着一眼。   ““已经三个人”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这种事已经发生过两次了?”片山问。   石津想了里,说:“呀……搞不清楚,如果必要的话,我们去问问刚才那位林田如何?”   “是呀,若是晴美听到的没错的话,说不定那位上野老先生有犯人的线索。”   三个人往位在超级市场和商店街一角的派出所走去。林田正倾听附近一位太太样子的女人说话,看到他们三个人走来便说:“今天之内我会和你连络。”   林田匆匆结束和女人的谈话,对他们三人说:“对不起,刚才……”   “不不,真不好意思,打断你们的谈话。”片山望着那位穿着宽松长裤女人的背影说,“唉,老套的抱怨,因为楼上住户养小鸟,鸟粪常常弄脏她家晒的衣服,所以希望我能帮她处理。”   “这样的小事难道不能自己和那家人商量一下自行解决吗?”晴美觉得不可理解地说。   “现代人,几乎很少和附近的邻居打交道。搬来已经一年,连邻居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人多得是。所以……有什么事?”   “嗯,是这样的……”   石津把晴美的话再重复一遍。   “这又是……说不定是条线索。”   “听说他曾说:“到目前已三个人”,是不是在此之前曾经发生两次同样的事件?”   “没有,没有这回事啊。”   “可是,那位老先生说了“到目前已经三个人”这样的话呀。”   林田略微沉思一下,便说:“或许是——”“什么呢!”   “不,如果是意外事故的话,大约曾经发生过两起,老人指的或许是这个。”   “意外事故?”   “是。一次是庄十一层楼的大厦里,电梯半途故障不动,当时小孩被困在里面,还惊动了消防车,救护车赶来。”   “获救了吗?”   “那当然罗。还有一次,是小孩掉进工地的坑里,将近半天的光景才被发现。虽说只是擦破皮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个深两公尺半的坑,万一下个雨,水一积起来的话,那就危险了。”   “确定是意外事故吗?有没有人在电梯上动手脚之类的……片山插嘴道。   “嗯……,那时也没考虑到这点。因为这里是个单纯的社区,而且电梯发生故障是常有的事,所以我就没想到要做严密调查。”   “说得也是?掉到坑里的那个小孩呢?”   “是一个大约一岁半哟孩子,因为连话都不会说,所以即使问他怎么掉下去的,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那么说,也可以说是人为的意外事故罗?……”   “是的,去问那位老人看看吧!那位老先生姓什么?”   “上野,大楼是三-二-五。”   林田一听晴美的话,有点吃惊的样子。   “是206号上野吗?”   “是。你认识?”   “是,是的……。我对那家非常熟悉。”   林田格外地忐忑不安。   “那位老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寄怪的地方?”石津问。   “不,他以前是刑事警察。”林田摇头说。   “警察?”   “对,退休之后,现在和女儿两个人一块过日子,听说他以前是个能干的警察。”“既然如此,他的话也许可以当做参考什么的。”   “是呀,我去问问,实在麻烦诸位了。”林田说。   “林田。”   一位年轻的小姐叫唤林田,片山他们赶忙点头说:“啊,对不起。”   那女孩大约二十二,三岁吧,颇有日本味,气质沉静的美女”“绢子……。”林田慌忙地说。“其实,这……。”   “就是这个人。”晴美说。   “什么?”片山忙问。   “是我刚才听到的声音。你是上野的女儿吧!”   少女呆然瞠目地说:“是。我姓上野。”   林田咳了一声说:“其实……这位是我的……朋友。”   一看到林田胀红脸的样子,谁都会想那不只是个“朋友”。上野绢子什么都不明白地眨眨眼。   “是这样吗?”上野绢子听了林田的话,点头说。“其实,我也是为了此事想和你商量而来的。”   “怎么说呢?”   绢子目光移向片山,“家父以前是位干练的警察,可是现在已经……神经痛恶化,而且也不像以前那么健康。所以……”   她有点吞吞吐吐地说:“最近,他觉得有些奇怪。得知小孩的意外事故碰巧连续发生后,就一直说这不是意外事故。”   “有没有什么直接的线索?”片山问。   “没有。只是一种直觉,可是家父坚持说:“我几十年来就是想这种直觉而逮到犯人的,我的直觉是不会错的。””“这是以前旧式的警察。”   “是的,明明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说这样的话,若传到对方的耳朵里,他们会说,这太厉害了。可是,我们就是没听过:“我知道犯人是谁。”的话。”   “因此,令尊有没有说谁是犯人!”   “这……。”   绢子犹豫一下。片山催促她说:“在这里说话没关系。请放心地尽管说。”   “是……。那个“猫屋”的儿子……。”   “猫屋!”   片山和晴美不觉互看一眼,石津插嘴道:“对了,刚才不是有只猫跑出来的地方吗?猫屋是那个村子里最大的一户。”   “为什么叫做“躺屋”呢?”   “那里的老婆婆养了将近二十只猫。”林田说。“因为大都是在我的管区,所以偶尔去那里。她屋子里满是猫的毛。”   “她儿子……。”   “那户人家是那村子一带土地的地主,老婆婆叫做石泽常代,她儿子叫石泽常夫,和媳妇三个人住在一起,石泽常夫这个人有点问题,从来没有过一个正当的职业,因为光靠地租就可以过得舒舒服服,所以镇日游荡,曾经引起伤害事件,也曾听说他加入过某个暴力团体。”   “原来如此。”片山点头!”那么,他应该有嫌疑。”   “不仅如此。”绢子说。   “还有什么吗?”   “家父讨厌猫,之所以搬到这个社区来的理由之一,便是不想看见猫啊狗的。但是有”天,他非常珍贵的一件陶器摆饰被摔坏了——。”   “是猫弄的吗?”   “不太清楚,父亲说在那之前不久,他曾看见一只白色的猫从阳台上逃走,所以一定是那只猫没错。”   “他指的是那家猫屋的猫吗?”   “是的。家父到过那里抗议,结果人家板起脸问有没有什么证据啊,最后不得不作罢,这也是原因之一,他对那里的住户一直没有好印象,因此,这回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的确,所以,令尊并没特别握有具体的证据说石泽常夫有嫌疑。”   “是的,只是直觉而已。”   “那就没法子啦。”   “不要担心,你父亲的个姓就是这样,想得很多……。”林田拍拍绢子的肩说。   “如果只是想想,那还好,但是……”   “你是什么意思?”   “我总觉得他非常钻半角尖,现在甚至连看到报纸上杀人事件之类的新闻,就会说:“若是我,就把这像伙抓起来,掐死他!”这回可是切身的事啊!而且,他喜欢小孩,为了保护附近的小孩,他决心要采取行动。”   “不管他说要如何,令尊已不是警察了,不要担心,有什么的话,我去和他说说着。”   “可是,他会对你大吼起来。”   “没关系的,如果我好好地问他,让他把心中的不快发泄一下,心情就会好起来。”   片山非常佩服林田,多么体贴的一个年轻人。   回石津住处的途中,晴美说:“原来是猫屋啊,好像有些什么鬼怪之类的事要发生哟。”   “别说啦。”石津的脸已发青。“什么怪猫,光是想像,我就毛骨悚然。”   “你呀!幸好你不是这里的管区警察。”   片山愉快地说,“如果要你去一家有二十只猫的住户调查,一定会马上昏倒。”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一定先保个寿险之后,才去调查。”   石津一本正经地说。“我指定晴美是受益人。”   到了傍晚,片山和晴美起身告辞,“请送我们到车站吧。”   石津拿了车的钥匙。   “拜托你小心驾驶。”   “只要猫不出来,保证没问题。”石津说。   红色的跑车驶出社区,又开上穿梭在溪谷的那条人烟稀少的马路。太阳快要下山,树林里已完全暗下来。   “这里就是猫跑出来的地方。”   “唉啊?”看着外面的晴美突然大声叫道。“有个人在那儿——。”   石津减低车速一看,马路旁有一位穿和服的女人……。   “那就是猫屋的老婆婆。”石津说。“她在干什么呢?”   “她一直往这边看,是不是有什么事?”   “停下来看看吧。”   石津停下车,稍微往后退一点,老婆婆吃力地走近车子这边来。   “啊!是那只猫。”晴美说。   先前在车前横过的白色猫,绕着老婆婆的脚边跟着过来。   “搞不好要抱怨什么吧。”   石津怏怏不乐地拉下车窗。   “有什么事吗?”   老婆婆站在车旁,片山看到她之后,不禁一惊。这位白发的妇人有地主般高傲气质的风采!他原以为镇日和二十只猫生活在一起的,一定是脏兮兮的怪人。   “我叫石泽常代。”   看样子她已经七十岁了,她以非常有精神,而且清晰的声音说出,并点头示意。“听说刚才我家的猫胡乱闯到马路上来,给你们惹麻烦了,非常抱歉。”   “啊,不不,没什么关系……。”   石津被她谦虚和蔼的态度弄得手足无措。   “平常的话,猫大概早就被撞得弹出去了,而您冒着危险救了这只猫,真不知该如何向您道谢才好。”   “不……以后请多加小心。”   “是的,我会好好告诉它的。”   “不过,您好像很清楚这件事啊。”石津说。   “是猫告诉我的。”   石泽常代看着脚边的白猫。   “它告诉你的?”石津瞪大眼问。   “是的。我和这孩子出来散步,看见您这部车,这孩子便告诉我就是刚才那部车,我想至少也该道个歉。”   “原来如此……。”   石津为此傻了眼。晴美从车内露出脸来,问说:“好漂亮的猫呀,它叫什么名字!”   石泽常代愉快地微笑说:“它叫琴。”   “是乐器的那个琴吗?真是漂亮的名字。”   “谢树。那么——不打扰你们了。”   老婆婆的身影穿过草丛消失了。白猫也竖看尾巴,跟着主人后面走去。   三人总觉得好似做了一场白日梦,楞了好一会儿。不久,石津吁吐了一口气说:“觉得头有点怪怪的!”然后发动车子上路。   “我觉得她是位相当高尚而有气质的老婆婆。”   片山也同意晴美的话。   “的确,可是,那老婆婆真的懂猫说的话吗?”   “也不见得没有那样的人。我们家就有一只比人还聪明的猫。”   “说的也是。”   片山笑着坐好身子。刚才那位老婆婆脚边的白猫让片山忽然联想起在卧铺车的那位女孩。只有傻瓜和猫喜欢高处吗……。   “喂,石津。”片山叫道,“住十一楼是你自己的意愿吗?”   “是啊,因为我喜欢高的地方。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只是问问看而已。”   片山忍住笑,看向窗外。   车站月台的日光灯,勾绘出漂充的平行线。   “是谁?”   片山回问电话总机小姐,“是一位叫林田的。”   “林田,林田是谁?”   “据说是负责新市区勤务的——”“哦,我晓得了!”片山想起那个派出所的警员,“他找我有事!”   “一小时以前,他来过这里拜访您,您不在,所以……”   “嗯,那他回去了吗?”   “他就大约一小时后会再来找您。”   “知道了,来的话诗通知我。”   片山放下听筒,心想那位警员到底有什么事呢?前一阵子小孩被推落池中的事件大概解决了吧!报纸上并没有刊载这件事。或许石津知道。片山想到了,便打电话到目黑署给石津。   “石津今天休假,您有紧急的事情吗?”   “没有。那就算了,谢谢。”   片山边放下听筒边摇头。真是奇怪,晴美也说今天要请假,问她要去哪里?她说:“去朋友那里一下。”   或许和石津这家伙约会去了。啧!若是那样的话,和我明说就好了。没有必要这样做。片山叹了一口气,晴美以往的恋爱一直都是以悲剧做为结局,又 因为年龄的关系,她和男性也不太容易交往,曾经有一段日子没有男朋友,和石津倒是相处得很愉快。那种年龄的女性,到那种程度也是应该的吧!最后还是得看晴 美的意思,不是做哥哥的人能插得上手的事。   因为昨晚几乎通宵工作,片山不由得打个大哈欠。此时电话铃响。   “有客人。”总机小姐通报说。   “知道了,我这就去。”片山放下电话走出去,林田穿西装打着领带,在走廊上踱步。   “欢迎,欢迎。”   听到片山的声音,林田马上一板一眼地敬个礼。片山笑道:“看你这身打扮,今天大概是轮休吧?”   “不,不是,实际是……”林田吞吞吐吐地:“唔……非常冒昧。实在很抱歉……有点事想和你谈谈。”   “好啊!到附近的咖叫馆吧。”   “你这么忙,我还来打扰,真是对不起。”   林田频频过意不去地说。   “什么?你辞职了?”片山不觉地放下正要喝的咖叫问道。   “是的。”   林田有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说:“尽管已经辞职了,还是老毛病,不知不觉敬了礼。”   “但是……从我上回到你那里至今,也不过才两个星期,不是吗?”   “是的。”   “本来就想辞职的吗?”   “不,不是的。是临时决定的。”   “有什么特殊的缘故吗?”   “实际上是那位上野……”   “啊,以前是刑警的那一位?”   “我和他吵架,而且还打了一架。”   “究竟是怎么回事?对了,是为了他女儿的事吗?他反对你们交往……。”   “不是的,不管怎么样他也曾是位警官,所以,他认为可能的话,绢子结婚对象也要是一位警官。   因此,我和绢子的来往,他并没特别赞成,也没有特别反对的意思。”   “那是为什么?”   “是上个礼拜六的事情。他带了几位喝酒的朋友闯到猫屋。”   “是叫石泽常代那人的家?”   “是。您还记得前几天小孩被推落池子里的事情吗?”   “嗯,已经知道犯人了吗?”   “不,还是不知道,不仅如此,在那之后的一个礼拜内,又发生了四起小孩意外事故。”   “是什么类型的意外?”   “一次是小孩们跑进施工中的区域玩耍时,推土机突然启动了。”   “工人呢?”   “午休中。所以没有人在现场,因为当时发出很大的声响,孩子们都吓跑了,所以没发生任何伤害,另外一件是在小学发生的。最后一堂课结束时,三 楼斑级的学生蜂拥冲下楼,在楼梯半途中,有条细蝇横绑着,使跑第一个的小孩绊倒线才拉断。所幸没怎么样,如果是根铁丝什么的,那就槽了。”   “这很明显是有人在搞鬼。”   “是的。可是,就是没人看见搞鬼的人。还有一件,是一位七岁的小女孩被人恶作剧,这可能是心理变态者,因为小女孩大声喊叫,犯人就逃掉了。但是,小女孩是突然被人由背后抱住,蒙了眼睛,所以没看见对方到底是谁。”   “唔……最后一件呢?”   “是离社区相当远的地方——靠近猫屋,那里有个野外健身公园。”   “唔……那里里生了什么事吗?”   “是。不过,因为没有专人特别看管,所以只设置了一些不具危险性的玩具。其中,有个相当大的木马,小学生常常骑在上面,或爬到马的头上玩。有 个小孩一爬到木马的头上,马头便折断了,小孩因而飞出三,四公尺外,幸好掉进砂坑里,没什么大碍。事后调查,木马头的颈部早已被人用锯子锯断!   三分之二。”   “真是壤透的恶作剧!”片山不禁皱着眉说。   “从社区大楼过来,公园刚好位在死角,就地形上而言,那里很容易是犯罪的地点,而且,因为夜间不会有人经过,所以根本不容易发现任何线索。”   “那么,上野自然更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想抓犯人了。”   “是呀!而且,被恶作剧的女孩,刚好是上野要好棋友的孙女,倘若就这样放过的话,说不定那天又有孩子被害,他们都知道上野以前是刑警,所以都相信上野的说法不会错,认定石泽常夫就是嫌犯。   因此全体五个人,人手一根球棒,或是施工现扬捡到的铁管,拿着就去。”   “那家伙真是危险。”   “绢子通知我情况不对,我赶紧追去。当我到达猫屋时,上野他们在门口正和老婆婆争吵,那家的老婆婆,是一位沉着,冷静,而且度量很大的人,一 点都不为上野他们杀气腾腾的样子所动,她儿子不在,也拒绝和他们会面。我躲在门后,看上野他们会不会严斥一番后就撤离。身为一个警官,是不可以这样做的, 我只是希望尽量不要和上野起冲突。”   “这我了解。”片山点头。   “一下子,他们便慑于老婆婆的威严,正要打道回府,但上野不想轻易就退回。他大吼说:“袒护犯人,与犯人同罪!”手上拿着球棒就要打下去。此 时我再也不能沉默地旁观下去,便冲了出来,挡在上野的面前。我对他说:“你以前也是警官,应该很清楚这种私刑是违法的。”但是他一点也听不进去地说:“少 噜苏,我连你也一块修理!”他一副说得到做得到气势,我也管不了许多了,虽然不想和他对立,可是事已至此,总不能让上野一个人胡来吧。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 法了。”林田慢慢地摇头说,“所以就揍了上野。”片山打断他的话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呀!你是正确的!”   “谢谢。总之,当时我总算把场面压制住,第二天我便提出辞呈。”   “上野那边有没有……”   “当然。他就禁止绢子和我交往?而绢子和父亲相依为命,她不能丢下父亲不管。我自己呢,反正也早已不想待在那个派出所了……”   “你也不是不知道,调个单位不也可以。”   林田凄然地一笑。道:“因为,我认为如果我不是警官的话,就不会演变到今天这种地步。想到这,我实在无法再工作下去。”   片山点头,这就是身为警察的难处,片山也曾体验过那种滋味,所以非常能了解林田的心情。换成是片山也会提出辞呈,自己的辞呈在粟原警视的桌子里,一定是沾染灰尘了吧!不,岂止如此,搞不好被当做便条纸来用,老早丢进字纸篓里去了。   “所以,今天我想请教您的是……”林田说:“总觉得非常担心,我不认为上野会就此罢休,好像还会发生什么意外。”   “所以想和我商量?”   “是。我从石津那觉得知片山先生是位非常能干的名刑警。”   “他是这样说的吗?”   虽然想,他拍什么马屁?可是心里还是挺舒服。林田点头说:“是的,石津说:“实际上的片山先生和外表全然不同。””“合你的胃口吗?”   晴美问。石津心满意足的吁了一口气说:“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   “太夸张了。”晴美笑了出来!”虽然知道是恭维的话,但是,被赞美了,心里总是很高兴。”   “真的啦!不是恭维你!”石津认真地说。   “知道了,那我就好好谨记在心。”   晴美正要开始收拾碗筷时,突然想起在餐厅一角和他们一样在进食的福尔摩斯。   “顶尔摩斯,你吃完了吗?”晴美叫唤。   福尔摩斯蹲在空碟子后面一副吃饱的样子,舔舔前肢,然后来回不断刷刷脸。“嘿,吃得还真干净,好吃吗?”   福尔摩斯看着晴美,舔舔嘴,表示很满足的样子。   “好孩子,我去拿半奶来给你喝。”   忽然哗啦一声巨响,晴美吓了一大跳,回头看,石津站在那儿,搔搔头,脚前尽是粉碎了的盘子。   “对不起……手一滑就……。”   “我来收拾就好!,你去拿扫把和畚箕来吧。”   “对不起。”   “没关系,你怕福尔摩斯?”   “也,也不是……。”   石津小生怕怕地望望福尔摩斯,福尔摩斯一点也不把讨厌猫的人放在眼中,迳自从微开的玻璃窗缝溜到阳台上,找一块晒得到太阳的地方,蜷缩成一团。   福尔摩斯是只雌的花猫,它拥有一身光泽亮丽的毛,以及纤细优美的身躯。一般在猫身上的毛以白色占大部份,而福尔摩斯则以茶色和黑色居多,尤其是正面的脸都,白色,黑色,茶色各占了三分之一,前脚右边全黑,左边全白,非常独特。而切这只猫的头脑也是与众不同的。   晴美收拾完残破的碎片后,很快地将其他餐具洗净,再泡个茶。   “请用茶。”   “谢谢!真不好意思。”   “别这么客气。”   “是,真是抱歉。”石津还是很紧张。   “那位叫林田的警察真可怜。”   晴美也从石津这儿听到有关上野的事情。   “是啊,劝他再怎么样也不必辞职,可是他心意已决,一点都听不进去,最后,还是真的辞了。”   “自那之后一直都没事吗?”   “对。到目前为止都很平静。虽说如此,我们也不可能特别一直去注意他们,说不定暗地里搞……。”   “小孩的意外事故呢?”   “林田辞职之后,一件也没发生过。”   “哦,不过,有的话就伤脑筋啦……。”   “他不会知道陷害孩子那个家伙的意图。”石津生气地说:“那要是我的辖区,管他做什么的,先把犯人抓来,好好修理一顿再说。”   “你喜欢小孩吗?”   “嗯。是的,我喜欢,不过也有很烦人的小孩。”   “你会疼爱自己的小孩吗!”   “那当然!”石津脸上洋溢着光辉说:“不仅小孩子,我连老婆也会很疼的!”石津好似“只此一家喔!”似地推销他自己。   “这我很清楚。”晴美喝口茶,“你真是个好人。”   石津不知是否因为太感激之故,一副很激动的样子,为了让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他一口气把茶喝了,结果却呛到,咳个不停。   “没关系吧?”   “没,没关系……。”   石津正痛苦地翻白眼时,门铃响了。   “啊!有客人来,我帮你出去看一下。”   晴美起身走向门口,隔着门问:“谁呀!”   “上野,石津先生在吗?”   是上野绢子的声音,晴美取下门锁,打开大门。   “石津先生呢?”   “他在,发生什么事了?”   晴美看绢子非常慌张的样子,有点糊涂了。   “唉呀,什么事啊?”   石津出来了。   “石津!糟了,我父亲他……”   “你父亲怎么了,好好说,别急。”   “他好像又去那里了。”   “那里是哪里……猫屋?”   “是的。”   “这回又带了几个人去?”   “不。是他一个人,所以我才特别担心……”   “他为什么又去呢?”   “刚才,有个小孩在骑脚踏车,斜坡上差点撞上车子,车倒了,还好小孩只受点伤。后来检查脚踏车,才知道煞车线坏掉。”   “因此,你父亲……”   “对。而且他为了慎重起见,亲自到那小孩原先放车子的地方,将放在那里的车子全部检查一遍,竟然全部的煞车都被人破坏了。”   “啊,好可怕。”晴美不觉叫道。   “我爸他好像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一点也不听我劝,石津先生,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他!”   “我了解,我马上就去看看。”   石津知道情形后,急忙到屋里拿车子杓钥匙出来。“开车比较快,说不定会比他先到。”   “我也去。”   晴美说,脚旁的福尔摩斯叫了一声:“喵喵——。”   “啊,福尔摩斯你也要去?那么,就一块走吧。”   绢子看见福尔摩斯,有点吃惊:“这只猫?”   “是她养的猫,名字叫做名侦探福尔摩斯。咱们走吧。”   三个人和一只猫坐电梯下到一楼,立刻跑向停车场。   “你父亲多久以前出门的?”石津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   “十分钟……还是十五分以前。我当时一下子慌得也不知如何是好……”   “希望来得及。”   社区内的时速限制是三十公里。不管怎样,总之马路开得很宽阔,交通量也少。有紧急状况的时侯,车子可以开到快八十公里的速度。   “不能直接开近村子里。”石津向晴美说,“因为没有汽车能走的路。”   “这底偏僻的地方?”   ”不,是非常常见的田园景致,只不过四周围没有大的马路……啊,从那头进去吧。”   车子这时已来到上回石泽常代站的地方,石津把车靠边停了。   “下车吧,从这里开始只能用走的。”   车子里的人一个个下来,突然福尔摩斯压低身子,采取警戒的姿势,尖叫一声。晴美回头看。   “唉呀,你们看!”晴美叫道。   有只猫从草丛里走出来,然而……多么奇怪啊,竟是一只红色的猫,那颜色好像是染的,诡异的红色……。   “那种颜色的猫……”绢子不觉叫道。“老婆婆那儿也没有那种猫。”   晴美用手捂住口,抑制住要脱口的惊呼:“不对……那是……白色的猫呀!是琴!石津,你知道吧?那不是红色猫!那是因为它浑身沾了血的缘故?”   三个人宛如全身都结了冰一般呆立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看那只可怕的猫。福尔摩斯忽然解除原先紧张的态势,慢慢地走近那只猫——琴。满身是血的琴,竖起尾巴,发出低沈的吼声,露出尖锐的牙齿,显露出敌意。   “它很激愤,不过,那一定不是它自己的血,如果受了很重的伤,是绝不可能那样的。”   “这么说来……”   石津舐舐嘴唇,绢子脸上全无血色。   “啊!怎么办!好像发生了什么事!”绢子颤抖的声音叫着。   “不菅怎样,我们赶快去猫屋!”   晴美回过神来说,她的沉着和哥哥比起来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穿过这个草地的路是捷径,走吧!”   石津领头,飞决走进草丛里,绢子随后。   “福尔摩斯,走啦!”   晴美也随两人后头追去。   穿遇树林子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村子马路的中问,晴美骤然停住脚步……原来如此,只是名为村子,实际上是在满是碎石子的马路两旁,零零落落地并排着几间旧房子,石津和绢子继续快跑去,晴美也急忙追赶,福尔摩斯一眨眼的功夫就赶过晴美,一溜烟地跑走了。   “等等呀!福尔摩斯,别丢下我啊?”   晴美穿高跟鞋,走在凹凹凸凸的石子路上,太急的话,就会重心不稳而跌倒。她边喘看气边跑,路上一个鬼影子都看不见,许多人家的门窗紧闭,好像幽灵城一般。   离村子最远的竹林那边,有间很大的房子,那里似乎就是石泽常代的猫屋。石津和福尔摩斯几乎是同时跑进围墙的大门,绢子稍慢一点也进去了。晴美到得很晚,总算没有跌倒安然无恙地到达了。   那是一幢非常宽敞的平房?他们穿过比一栋普通房子还大的前院,进入大门开敝的屋子里。   “石津!你在哪里?”   晴美脱下鞋走上去,那是个非常宽的走廊,往左右延伸出去,环绕看这幢房子。实在搞不清楚石津他们到底在哪里。正犹豫不决时,绢子从左边走廊的转角,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怎么了?”   晴美跑上前去,绢子脸色铁青,“里面……”   绢子话没说完就跌靠在墙壁上。晴美继续前进。在一个纸格子门倒在地的半路上,石津探出头来,“晴美,你还是别来看的好。”他边说边擦额头:“很恐怖的。”   “我没关系的啦,又不是第一次。”   “可是……。”   不听石津的劝阻,晴美探头往那房间里看,然后不禁停止呼吸。   约有八个榻榻米大的宽大旧房间里,壁龛前,石泽血淋淋地倒卧在地上,想必流了不少血,血喷得附近都是!一看就知道没气了,然而,那情景之凄惨,还不在人的尸体。猫——至少死了十只猫,每一只都是被锐利刀刃所砍而死,浑身都是血。   “多么残忍……”   晴美闻到满屋的血腥味,胃里一阵翻腾,不禁往后退。   “实在太过分了。”   连石津也面无血色,“凶器是刀,可能是日本刀,只有刀鞘掉落在壁龛。”   “有人抡着刀子……”   “可能是杀了老婆婆之后,凶性大发,老婆婆平日身边养了二十只猫,也跟着遭殃。”   “凶手拿着刀走了?”   “可能吧!不赶快采取紧急措施的话……”   石津到前门去找电话,晴美稍事闭目,一动也不动。虽然并非第一次看到杀人现场,但是却从未碰过如此凄惨的场面。   福尔摩斯一边灵巧地避开机血的地方,一边嗅看一只只同胞“?”的尸体。最后,在石滓常代尸体周围慢慢绕一圈。再回到晴美身边。   “看见同伴的尸体,却无动于衷。”   晴美带点责备的口吻说。福尔摩斯那仍然无动于衷,走到走廊坐下不动。   石津回来。说:“我刚刚已经打电话回局里了,对绢子是不太好,不过,上野这个人真是个怪人,大概是脾气暴躁那种类型的人吧。”   “脾气暴躁的人,会变得这么残酷吗!”   晴美对福尔摩斯说:“喂,我不想待在这令人不舒服的地方,咱们到那边去吧。”于是,又回到大门口。   出了外面,绢子在大门旁缩成一团蹲着。好像呕吐过了。这是理所当然的,只要没有当场昏倒,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不要紧吗?”   晴美弯着腰探视绢子,绢子慢慢地站起来。   “是。……有点不太舒服……。”   “你还是回家好了……待会见警察来了,这里更会一片混乱。”   “可是……”   “我不会把不好的事情说出来。就这么办吧。”   绢子坦率地点头。晴美对绢子担心父亲的事——坦白地说她虽了解绢子非常担忧父亲是否为杀人犯的心情,但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能不能麻烦你,如果林出来的话,转告他打个电话给我。”   “我一定把话带到。”晴美点头说。   绢子一走出门,晴美便对坐在一旁的福尔摩斯说道:“喂,真是个令人发指的案件,好残酷……你不认为吗?”   福尔摩斯依然动都不动地闭着眼,有如老侩入定一般。   晴美忽然皱眉自言自语道:“那只叫琴的猫不知怎样了?而且,这里明明有二十只猫,被杀了十只左右,剩下的都到哪里去了呢?”   一会儿,太阳被云遮住了,突来一阵风,晴美不禁打个寒颤。尽管一个现代化的大社区就近在咫尺.可是晴美却感觉仿佛被遗弃在人烟荒芜的山里般那样的可怕,孤单。   片山和林田道别之后,回到辨公桌的位子,隔壁坐的根本刑警问道:“喂!你又去相亲啦?”   “又”这个字眼,听起来有点刺耳。   “没有,最近没有。”片山回答。“有什么指教吗?”   “没事。”   根本又回头做他的事。片山一头雾水地着手整理档案,才过五分钟,根本又抬头说:“喂,片山。”   “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中午休息时,我在外面被征信社的家伙缠住。”   “征信社?”   “对?是认识的,他来问我有关你的事情。”   “问我的事情?”   “是的,上班态度如何啦,喝不喝酒,有没有女朋友,未来发展的潜力等等,看起来好像是做结婚对象的身家调查。”   片山听得目瞪口呆。   “这……,真是莫名其妙嘛。”   片山有个婶婶,就像递送定期那件一般,常常对他提相亲的事。现在是她休假的时期,所以亲事也没再提起。总之,目前是毫无音讯……。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片山问。   “照实说呀!不是该这样吗?”   根本吃吃地笑,又回去做事。片山苦笑摇摇头,工作吧!片山也坐直身体,就在此时……“喂,片山!”   粟原课长叫片山,敦厚的娃娃脸此时却是严肃的,好像有案子发生。   “发生状况了吗?”   “嗯,你去这个地方。”   栗原课长边说边将纸条递过来。“不如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当地警察署指定要你去处理。”   片山看了被害者的名字,不免瞪大了眼,“石泽常代”——。不就是那位气质高尚的老妇人吗!   “你认识她吗?”   “是的,见过一次面……是前几天的事。”   “那么无论如何你是该过去一想,状况如何,再打电话告诉我。看情况:或许我也会去。”   “是的!”   片山赶忙冲出搜查一课的办公室,栗原在后面喊:“喂!”   但是片山已不见踩影,粟原耸耸肩想:唉?算了。片山有一看到血就会昏倒的老毛病,本想提醒他一声小心点的。   “也许他已经成长了一些吧。”   栗原自言自语道。   “不要紧吗?”   晴美瞧着长吁短叹的哥哥。   “埃!”……,那,那个……不算什么啦。”   “我看可不是不算什么。看到现场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要倒下来了……”   “只是脚底有点滑嘛。”   片山强做解释,好不容易才从沙发站了起来。   “看!还摇摇晃晃站不稳,你还是好好给我休息一下。”   “你说什么麻?搜证最重要的关键就是最初的几个小时。”   一到现扬就差点昏倒的片山,正在石泽家客厅的沙发上休息。这时候,门开了,石津进来。   “片山,你已经醒来了?”   “笨蛋,我刚才又不是在午睡。”片山咳了一下,青青喉咙说:“我只是在整理我的思绪。”   “老套。”晴美轻轻的嘟囔道。   “尸体全都运走了,扣共是猫十一人,人一只。”   石津似乎不如外表看的那么镇定。   “那个叫上野的前任警官呢?”   “还没找到。这附近及社区内都正搜索当中,可是因为范围实在很大……”   “喂,你?”   片山觉得莫名其妙,问道:“你明明是属于目黑署的,怎么刚才说起话来倒像搜查课的人?”   “特别准许编入的。”   石津得意洋洋地说:“嘿!我是案子的发现人,而且根据到现场的情况……”   他说着,还往晴美这边看,仿弗表示只要能在晴美身旁,就心满意足了。   “唔……确定凶手就是上野绢子的父亲吗?”   “很难说……因为没有现场目击者。”   “如此说来,这个村子是没人在的罗?马路上,屋子里也好,全不见一个人影。”   “啊,对了。”石津对着晴美说:“村里的居民全去参加土地业者说明会。”   ”说明会?”……。   “对。刚才碰巧有位太太提早回来,我问过她了,据说是房地产公司要收购这个村子的土地,兴建住宅来卖。”   “咦,有这种事。”   “不过,这一带的土地不就是那位被杀的老婆婆所有的吗!”   “的确是。”   “那为什么最重要的土地所有人却留在家里呢?”   “我说哥哥呀!这种事石津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说的也是。”   片山停了一会儿,说“村里其他人呢?”   “我想说明会已经拮束,快回来了吧。”   “啊,我想起来了。”   晴美突然想到什么事情。“可以连络到林田吗?”   “林田?那位警员,今天他才来见过我呢。”   片山把从林田那儿听来的事重复一遍,晴美着急地说:“我也听石津说过了,是绢子想见他。无法取得连络吗!”   “嗯……对了,他要回去的时候,好像说过因为有些手续的关系,要顺便去日野署。”   “那么,我先传话给日野署,如果他去了的话,叫他绕到这里一想。”   “谢谢,石津。你尸好!”   “那里,只要晴美吩咐一声的话。我这就去。”   石津赶忙走出房间,晴美背后喊他:“叫他到绢子家里去啊!”   晴美对片山说:“石津的脾气真好。”   “你今天去过他的公寓了!”片山瞪着妹妹!”为什么不和我说?”   “唉呀,我事先也不知石津今天有没有休假嘛。”   “那家伙啊,为了你,把逮捕犯人的日期延后一天,才取得休假的。”   “真的吗!”   晴美不倪笑了。马上正色说:“——不过,这实在是件棘手的案子。”   “一点也不错,竟然连十一只猫也杀了,不知凶手居心何在?”   “真是今人想不透,虽说它们是目击者,但是根本不可能作证说话,实在没有必要把猫都杀了吧。而且,其他的猫又到那里去了呢?”   “八成躲在地板下面,或逃到树林子里。对了,叫福尔摩斯找找看不就得了。”片山说着,看一下屋子里:“咦?福尔摩斯呢?”   “它跑去邸儿了?”   晴美也整个房间找了一遍:“刚才,它还明明在沙发上缩成一团的。”   “该不会是逃跑了吧。”   “你说福尔摩斯吗?”   “因为它是只自视甚高的猫,要它代替做警犬的工作,它才不愿意,所以就跑了。一定是这样。”   “是吗?”   “一定是。可是,伤脑筋啊,它们是猫耶,要谁去找呢?叫警犬搜索的话,反而会吓跑它们。”   “如果是跑到哪儿去的话,还是会回来的,只是,我担心的是……”   晴美打住了。   “什么?”   “万一……其他的猫也在某个地方被杀的话……”晴美近乎自言自语喃喃地说。   此时,福尔摩斯正在茂密的树林间,以轻巧的脚步前进,不需要片山说,它已经在追查其他猫的踪迹了。不过,尽管有非常敏锐的鼻子,因为到处都有猫的味道,所以要分辨清楚哪一个是新的味道,并非易事。   福尔摩斯突然停下来,味道又中断了,到此已经是第五只了。循着从那栋猫屋散发出来的猫味追查出来,因为是一只一只你东我西地四散逃逸,所以只得耐着性子一次一只地找,可是,到目前为止,闻出来的五只全在半路失踩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好像全都凭空消失了……福尔摩斯正要打道回府时,突然发觉空气中微微飘着一种味道,是一种微风也吹不散的轻微味道,虽 只在一刹那之间刺激了福尔摩斯的鼻子粘膜,但这已非常足够了。对猫来说,这是最迷人的味道,而且,是危险的,有时甚至是表示领受死亡的味道。   是木天的味道。   “啊!实在令人想不到……”   天气一点也不热,石泽常夫却不断地用手帕擦着额头。   四十来岁的他,应该不至于如此衰老。或许是生活散漫,脸上没有了光泽,虚胖的体型,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厌恶感。   “听说你今天参加了房地产公司的说明会!”片山拿着笔记本问。   “是的,很早以前就决定的事,村子里的人都去,想好好弄清对方的意图……。”   “但是石泽常代并未出席,为什么呢?”   石择耸耸肩说:“她说好像身体有些不舒服,要我好好听回来告诉她。”   “不过,这村子的土地全是常代的吧!”   “说全部是夸张了点,不过,大部分是。”   “当事人不去,你们能商议些什么吗?”   “说是商议,其实简单地说,也不过是要了解我们卖了地,拿到钱之后他们要如何处理这里。”   “常代也是这么考虑的吗?”   石泽一时答不上来。   “当然啦。你为什么问这种事呢?”石泽面露不悦之色:“犯人以前是刑警,现在成了疯子,不是吗?请务必早日将他逮捕归案,否则我们实在无法安心睡觉。”   他嘟着嘴不太高兴。片山微微嘲笑地说:“尤其是阁下,对吧?”   “什么意思?”   “最近,社区发生了加害小孩的恶劣行径,你知道上野认为是你做的好事吧?”   “大略听说了,他叫我小心点。”   “怎么样?是你做的吗?”   “无聊!简直是藉机中伤。”石泽气急败坏地:“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是来调查我母亲被谷的事情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赶快去把上野那家伙逮捕好吗?你竟然有时问和我说这些令人厌烦的事。”   “你放心,我们正在搜查。”   片山冷静地说。不管对方想要怎么样,还是依然不动怒,片山似乎也成熟了,“凶器像是日本刀,但只有刀鞘留在现场,是你家的东西吗?”   片山指着刀鞘,石泽用有点惊惧的眼神瞥了一下,点头说:“是放在壁龛的东西,虽是代代相传下来的,可是我连碰都没碰过。”   “是吗?”   这么说,犯人也许本来没有打算要杀石泽常代,因为发生了口角,勃然大怒之下,就拿壁龛的日本刀……“不过,常代死了之后,财产,包括土地,全部就由你继承,对吗?”   “这个嘛……因为家父老早就死了,而且只有我一个孩子。不过还有一个侄女。”   “侄女?”   “是,我老妈非常喜欢她,虽然是侄女,年龄却只有孙子那么大,好像是二十二吧?还是多少?我想充其量不超过二十三岁吧!”   “叫什么名字?”   “刈谷立子。”   “可以找到她吗?”   “可以,和我内人说,叫她来这里好了。”   “就这么办吧。喂,石津。”   片山把在一旁做笔录的石津叫来。   “你去。”   “是的。”   石津走出客鹿。方才片山休息的房间,现在当做办案笔录的地方。   “常代没有留下遗书之类的东西吗!”   “遗嘱吗?在律师那里吧?”   片山把律师的名字记下,石泽有点不耐烦的样子说:“你调查这个做什么?明明已经知道凶手了?”   “那只是嫌疑犯,不一定就是凶手。”   “不是一样吗?”   “不,这可不一定,随着案情发展,可能也有其他的嫌疑犯。”   “如此说来……是前些日子闯到我家的那群家伙中的一个吗?”   “不,或许另有人完全是为了别的动机,而想杀常代也说不定。”   石津以试探的眼神看着片山,说:“我不清楚你说的,例如是什么样的动机?”“例如……为了这块土地。”片山说。“这是一笔非常庞大的财产啊。房地产公司收购的金额,恐怕不在少数吧。”   “你想说的是:我打这笔土地的主意,而杀我母亲?真是愚蠢!横竖老妈已经一把年纪了,财产的继承人一定就是我呀!何必做这种危险的举动,多等几年也无所谓吧。”   片山看出石泽的笑容很勉强。   “可是,如果常代反对卖土地,该怎么办呢?你将眼看着大笔大笔的钞票泡汤?”   “老妈也同意卖土地啊。”   “是吗?她一直不同意?不,应该说是她一直坚持绝对不卖。我得到了这个线索喔。石泽。”   石泽忙着用手帕擦额头。   “骗人!这——。”   “向村子的人一个个探问,马上便知,石泽,如果待会知道你说谎,这对你是非常不利的喔。”   片山故意不看石泽,把目光移向笔记上,边说着。当然,这是片山故弄玄虚。石泽两手直搓着手怕沉默下来,久久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啦!”石泽说。“我老妈的确反对卖土地。简直是顽固得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要她决定的事,别人怎么说都不会听的。”   “你想卖?”   “那当然啊!不是吗?而且,对方又提出极优厚的倏件。虽然没有那些钱也不愁每个月的生活,但有一大笔钞票到手的机会那很难再有。”   石泽脸有点发热地说:“我都已经四十七了,不得不开始打算以后的事。附近兴建社区之后,地价飞涨,房地产公司就来游说了。”   “所以好运上门啦?”   “对呀,可是,对方说一定要现在,以后就不行了,因为这一带现今正是新区开发的第一线,如果在这另兴建住宅的话,一定马上就能销售一空,若错过这个时机的话,价值将减半。”   “那不会是对方要你卖地所使用的一种手段吧?”   “可是,条件就是条件,他们保证愿以特别便宜的价钱将住宅卖给村子里的人,大伙都心动了。”   “原来如此。所以,全村的人都出席参加说明会。”   “没错,你明白了吧,虽然不是他们自己的土地,却很热中这件事的原因了吧。”   “那么村里的人都希望卖土地罗?”   “是的。面对眼前便利的现代化生活,谁也不愿被留在原地,能够住进全新的文明住宅,是令人雀跃的事。”   片山心想这真是个难题?在都市里,高喊着:“回归自然。”在乡村里却残存着对都市的僮憬。   “大家都知道常代不愿卖土地吗?”   “是的。村子的代表好几次来游说我妈。总之,虽说是农家,但年轻人一个个地离开,留下来的几乎是老人,农事对他们而言已经是件吃力的工作。”   “卖了地,往后要以何维生呢?”   “到商店里去啊。这点房地产公司也替我们考虑到了。售货员那样的工作,即使老人也可做。”   “原来如此。那……大家一定很伤脑筋吧。”   “最近,村子每天都有集会,商量有没好方法。”   “常代说过她为何不卖地的原因吗?”   “有。她说过。”   石泽苦笑地点头,“说些什么?”   “她的理由非常可笑,她说这里一开发成住宅区之后,猫们就无容身之处了?”   片山瞪大了眼,不发一言记下来。   “我已经非常嘹解了。今天就到此为止。”   “刑警先生,请你不要误会我才好……”   石泽挨近身子说:“母亲死了,我可是很悲伤的,恨不得亲手把凶手掐死,希望你明白这点。”   “是,我知道。”   “不过,这块地的事,我妈一直是错的,她不能不考庶村民的处境,我想你明白吧?”   “是的。我很了解?”   片山含糊其词,他已有点厌烦了。   “一个地主还是要负起责任才行,我老妈一直不了解这点。”   石泽唠唠明明继续说个不停,大概是没有比被别人看出自己曾有弑母动机更可怕的事。片山正想请石泽的太太来问话时,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恬不知耻?”   大家大吃一惊,全往门口瞧,那儿站着一位年轻女孩,手还握着门把,“立子?”石泽瞪大了眼,“你来啦!”   “刚来的。在街上听说伯母被谷了,嘿!你可称心如意了吧!”   “喂,你说什么话?”   “你心知肚明。四处借钱,弄得债台高筑,这会儿正好。”   “你不要胡说八道。”   石泽脸色大里,刈谷立子却冷静得很:“你说我胡说八道?警察调查之后,马上便如分晓啦。是你杀了伯母!”   “没这回事,已经知道凶手了。”   “请你冷静。”片山说:“石泽,你可以走了,我要请垫这位小姐,请你到那边去。”   石泽瞪着立子,说:“够了吗?刑警先生,这位小姐说的话不牢靠的,请不要相信,她是不良少年,曾进过少年感化院,是个说谎的家伙!”   “请你到那边去。”片山稍带强硬的口吻说。   “好,你不要被她骗了喔……”   石泽放心不下地说,走出客厅,换石津进来,说:“没联络上名叫刈谷立子的女人。”   “已经来这里了。”   “哦!”   石津目瞪口呆地看着沙发上坐着的小姐。   “刑警先生,刚才他说的是真的吗?”刈谷立子问。“已经知道犯人了吗?”   “有嫌疑犯。”片山回答,并注视着她。   “是这样吗?可是我一直认为杀死伯母的就是他。”   “你……果然就是!”片山说。“什么?”   “你曾在卧铺车上说你喜欢上铺吧。”   刈谷立子望着片山一会儿,才说:“啊!你是那时的……唉呀!真是碰巧。你是刑警吗?那时看不出来呀,真是失礼了。”   “不,没关系。托你的福,我在下铺睡得很好。”   片山微笑地说完后,看看记录簿,正脸色的说:“在这种情况之下见面,真是遗憾。”   “是的……伯母死得好惨……”立子低下头,强忍看眼泪,不过,只是一瞬问,她马上抬头正眼看着片山:“有什么问题请尽菅问。我会回答的。”她斩钉截铁地说。   “是。……你名叫刈谷立子,年龄?”   !”十三。”   片山记下她的住址。   “是公寓吗?”   “独居。”   “原来如此,你和常代很亲近嘛?”   “她比父母亲还疼我,双亲已经去世了。我的确在中学,高中时,曾误入歧途,也进过少年感化院。   但是,不论我做什么事,她从不责备我……只是,她会这么说:“你本来就是好孩子,所以一直用不着我担心。”——这么一来,我就渐渐改过来了。”   “说得是。”   “伯母真是个好人。”   “今天,来这里是为了……?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片山说。   “是伯母叫我来的。”   “石泽常代?”   “是的。”   “为了什么事?”   “不清楚,她只说对我非常重要,一定要来。”   “对你非常重要的事……你猜得到是什么事吗?”   立子摇摇头。说:“一点也不知道。因为最近都没有见面……而且来这里一看到他我就不愉快。”   “石泽常未?”   “对!讨厌得浑身都发抖。”立子皱着眉说。“自己不勤劳地工作,只会靠伯母吃饭,竟然还说这种任性话!”   “你知道土地要卖的事情吗?”   “知道,偶尔在电话中伯母会和我说。”   “她怎么说呢?”   “她说只要自己还活着就绝对不卖。”   “你认为如何?”   “因为是伯母的土地,她要怎样是她的自由,而且她知道卖了钱,儿子只会更变本加厉地荒唐下去,那对他本身反而不好。”   “原来如此。”   片山想或许就是这样。   “今天就到此为止,如果你还想到其他事,请通知我。”   “明白了。请问你是……”   “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片山。”   “是片山先生。”   立子边说,边微笑地走出屋子。片山喘了口大气,靠在沙发上。   “怎么了?累了吗?”石津问,“不,稍征休息一下。”   片山觉得脑筋有点迟钝,所以静静地闭上眼。只要在美女或有魅力的女性面前,他就会因过度紧张,而感到疲倦。   “请你去叫石泽太太来。”片山说。   石泽太太名叫牧子,和立子截然不同,是个让人感觉精神不振,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女人,眼睛总是露出提心吊胆,战战兢兢,游移不定的神色,牧子的年纪比丈夫小很多,据说是三十四岁,但若要说她已经四十了,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因此你今天十点半左右就出门了?”片山说。   “是。”   “到达说明会场的时问?”   “十一点……差五分。”   “说明会开到几点?”   “本来预计到一点半,结果将近两点才结束。”   “来回都和先生一起吗?”   “是,当然。”   “在会场时也一直在一起?”   “是的。”   “村子里的人都在一个房子里吗?”   “是的。”   片山点点头。如此一来,要认定石泽是凶手似乎太勉强了。难道真是上野吗?片山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倘若上野就是凶手,那么他来的时问也未免太巧了,因为当时村里空无一人,只剩下目标常代。   不过,根据绢子的话,上野似乎只是突发性的想要犯罪,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是太过巧合吗?   “中午的时侯是分开的。”   石泽牧子一点一点的说。   “什么?”   片山不觉反问。   “中午时,对方给我们每人一千圆,说是午餐费。”   “那么就是中途到外面去了!”   “是。从十二点到一点,大伙都到社区那边的餐厅,各自吃各自的。”   “你到那里呢?”   “我到面店吃,因为吃不下油腻的东西。”   “你和先生各吃各的?”   “是。他说要吃中国菜……所以,一进社区就分开了。”   “你先生有没有和别人在一块呢!”   “和我分开时是一个人,以后我就不知道啦。”   “我知道了,谢谢你了。”   片山等石泽牧子一出去,就对石津得意地说:“有一个小时的话,就足够他去做案了吧?”   “是啊。若是那家伙的话就干得出来。”   “不看验尸报告,真是一点辨法也没有,不过至少在动机这点上,石泽是相当可疑的。”   “不过……上野在哪里呢?”   “不知道……。”   “他躲起来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他自己是凶手?那倒不见得。而且,倘若他不是自己躲起来的话呢?”   “什么意思?”   “如果凶手绑架啦,杀掉之类……”   片山考虑要请夏洛克.福尔摩斯帮忙。这时晴美闯进来。   “哥!”   “什么事?”   “刚才我站在前门,福尔摩斯叼了这个东西回来。”   晴美拿出来的是条绉得乱七八糟的手怕——摊开来看,约有三分之一沾了血。   “这是……”   “说不定是凶手的。”   “福尔摩斯呢?”   “在前门等着。”   “好,咱们走吧!”   三个人赶忙跑出去,福尔摩斯坐在前院,一副想说你们让我久等啦的样子。   上野死在树林子里。若不是福尔摩斯带路,一时恐怕还不容易找到。因为尸体离村子有点距离,在山里面的树丛中。   上野好像是抓着日本刀刀刃的中问部分,往自己腹都插进去。腹部当然都是血,除此之外,其他身上各处的血,大概是砍杀石津常代的猫溅到的,福尔摩斯叼回来的,或许是抓刀身时,用来包里刀子的手帕吧。总之,情况一目了然,不容置疑。   “大概上野就是凶手吧。”片山喃喃道。   “好可怜……绢子。”晴美把脸别过去说。   “喂,石津,马上去通知她。”   “是的。”   石津点头,一副就包在我身上的样子。片山想:石津真是不可思议的家伙,看到死尸倒还很冷静,要是这是个猫的话,一定吓得脸色发青,落荒而逃。   “唉!就此解决了。”   片山才一说完,走在前面的福尔摩斯忽然回头看他,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是如此认为吗?华生?”   “怎么,我说错了吗?”   “对啊,哥。”晴望说。“就算凶手是上野,但是其他的猫到哪儿去了呢?还有,社区内企图谋害小孩的案子呢?”   “那不是我的辖区嘛。”   “是吗?我总觉得得……”   “什么?”   “直觉上,我认为这件杀人案子,和对小孩行凶的事件似乎有某些相关。”   “直觉是没有用的啦。”   “唉呀,就听一听女人的直觉嘛!你说对不对?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短短地喵了一声,好像在回应晴美的话。第二章 红色猫 
  春眠不觉晓……片山打了个大哈欠,要是能到户外走走的话就好了,坐在书桌前,面对一堆文件,不知不觉地脑筋便模糊起来,就像眼前降下一层薄纱般……“如果能响个电话什么的,也能使人清醒些。”他望着电话自言自语道。心里想着:“至少我可以打个电话出去。”   此时电话却发出尖锐的铃声,片山吓了一跳,“果真就响啦。”   会不会是听错或是在做梦,片山瞪着电话。   隔壁的根本刑警莫名其妙的问道:“喂,片山,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看来,真的是电话在各。片山一楞一楞地说:“你没看今天早上的报纸吗?”   “怎么了!”   “听说电话一响,马上就接的人,很容易得癌症。”片山说完才拿起电话筒:“喂,我是片山。”   “片山刑警先生吗?”   是年轻女孩的声音,感觉上好像听过,不过,年轻女孩的声音几乎都很相似。   “是。我就是。”   “啊,片山先生,我是刈谷立子。”   那个卧铺车上的白色猫。   “唉呀,上回真是不好意思。”   片山很流畅地说出应酬话,虽然对方是位美女,但在电话里谈话,自己就可以比较不紧张。   “有一件糟糕的事。”   “什么意思?”   “我想见你一面。”   “哦!”   杀石泽常代的上野已经自杀,整个案子理应结束了。常代的葬礼已过了一个礼拜。   “唔……是不是你对常代的命案有新的发现?”片山问。   “咦?是……嗯……和案子似乎有关,又好像无关。”对方的话有些含糊。“有件很奇特的事情,在电话中不便说。”   “我懂了。”   片山边说边偷偷瞄着粟原,因为理应结束的案子又翻案,他是不会有好脸色的。因为人手不够,会使他觉得很为难,不过,只是去听听对方的新发现,大概没关系吧。   “那么,我现在马上就去拜访你。”   “不,请你不必那么急。”刈谷立子赶快说。“今晚你有空吗?”   “啊?瑰上吗!”   “是的,如果方便的话,七点在T饭店的大厅见。可以吗!”   “这个……可以吧!”   “诮你务必要来,是非常重要的事。”   “我明白了,一定到。”   “老实说,被女性邀请到那个地方去,真觉得有些小生怕怕。因为,到目前为止这种邀约一直都没什么好事”“真好。我一直担心你很忙,不知道有没有时问。”立子以一种松了口气的口吻说。   “不要紧的。那……时问和地点呢?”   “七点在?饭店的大厅。”   “啊,我问过了嘛,七点,T饭店,大厅。”片山还是怯场的样子。   好不容易放下电话,根本压低声音问道:“片山,到底在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课长不知为什么一直往你这边看。”   “没有呀!”   说时迟那时快,栗原课长的声音响起。   “喂,片山!来这里一下!”   “什么事?”   “这个……”   粟原表情复杂,吞吞吐吐地。片山觉得似乎和平常要和他说悄悄话的样子不太一样。   “怎么说才好呢……刚才,四谷署来电。”   “什么事!”   “你认识一个叫市村幸子的女人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片山想了想,耸耸肩说:“不认识啊,那女人有什么……。”   粟原抬头看着片山说:“她控诉你施加暴行。”   片山摇摇头,是不是瞌睡虫还没醒啊!摇了头之后,觉得有点头昏眼花,东摇西晃,便赶紧用手扶着粟原的桌子,支撑身体。   “刚才你说什么?”   “我说啊,你对这个叫村幸子的女人施加暴行。明确地说,就是强奸。”   “有此理!”片山大吃一惊的喊出。他瞪着眼说:“绝对没这回事!”   “是嘛!我也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粟原点点头道:“不过若是你被施以暴行的话,我还觉得比较可能。”   片山失望地说:“课长!”   他正要抗议,但为粟原所殂止。   “四谷署那边也因女人的供词暧昧含糊,而觉得可疑。不管是不是强奸,你和这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完全没有关系!”   “我了解,我了解。或许是有人假冒你的名字,或许是那女人信口开河……不过,为何对方知道你的名字?”   “这……。”   “据说她斩钉截铁地指明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片山义太郎。”   片山一边觉得困惑,也很生气。别说恨女人,他也没做过被女人怀恨的事!.“也许那女人和被你捉过的犯人有关系也说不定。总之,你就先和四谷署这么回答,对方大概会再调查一下吧!或许也会传唤你,不要外出。”   “是……”   到底什么是什么?真令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片山回到座位上,一直竖着耳朵听的根本说:“片山,是不是你和旅馆小姐或是土耳其浴的女人要好过,对方认真了,而你却冷淡人家,所以对方将你怀恨在心……”   “根本!”片山忿然地双手抱胸,“你认为我会做这种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哟。”根本幸灾乐祸地笑着,别人的事你说得倒轻松。片山神色不悦地回头看自己的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粟原又把片山叫去。这回是打电话耍他到会客室。   片山想大概是四谷署的刑警来了。进了会客室,栗原说:“坐吧!这位是池袋署的藤田。”   藤田是个约三十五,六岁模样的刑警。   “你好。”   藤田简慢地点个头,片山边回礼,边想四谷和池袋距离相当远啊!   “藤田说……”粟原看着片山,“有位小姐控告你骗婚。”   片山一下子呆住了。   “是刚才的……”   “不。是另一件,这次的女人……叫什么来着?”   “阪下久仁子,三十二岁。”   “唤!年纪大的女人。”   “课长!别开玩笑了。这名字我连听都没听过呀!”   “她说已经和片山先生订了婚,而且她还拿出三百万日币的所有积蓄。”   “岂有此理!胡说八道!她撒谎!存心找碴!”   片山虽然还想在骂,但是所知骂人词汇有限,便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喂,冷静点。”栗原说:“藤田,这个叫阪下的女子,难道没有可疑之处吗?”   “这个嘛……因为是个老处女,所以多少有点歇斯底里,除此之外……”   “她说我拿了三百万?你可以去调查,我那里有这笔钱?我根本没有那样的存款,而且我也不赌博,薪水的话,也不可能……”   “薪水少那是废话。”栗原苦笑道。“总之,你是不知道此事罗。”   “当然!”   “伤脑筋呀。”藤田搔搔头。既然对方提出告诉,我们不能不调查。”   “调查是应该的,没有关系。”粟原说:“不过,请你也同时调查那个女人,我总觉得怪怪的。刚才说强暴案,这回又有骗婚,这都不像是片山会做的事。”   “当然,这些都是冤枉的。”   “我知道。”藤田点点头:“我会好好调查那女人。但是,我也会查一下片山的家,那时请多指教。”   藤田鞠躬行礼离去。   “我受不了啦!”片山抱着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奇怪的事情。”粟原点头说:“两件事同时发生……似乎是有人要陷害你……你有没有线索?”   “什么线索?我根本想不透。”   片山左思右想,百思不解。   “唔……不管如何,你回家吧。”   “课长!”   “你在这里,一定会被记者们缠住。刑警强暴妇女及骗婚,是绝好的新闻题材啊!”   说的也是。片山勉勉强强地叹了口气后说:“我了解。”   片山回到位子上,开始整理桌子。根本问:“喂,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恶劣到极点!”   片山无力地说。什么强暴妇女,骗婚?这种事竟会落到自己头上。究竟怎么回事?   “唔……”   根本听了一本正经的说:“这可不是普通的事,或许你自己不知道,一定是被某人陷害的。”   “伤脑筋,简直是莫名其妙……”   这种事情辩解起来非常困难,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很难客观地断定谁是谁非,真是棘手呵!   即使因证据不足无罪开释,搞不好也会有人认为你确实做了这件事。难怪你心情不好。”   “不管了,我现在就回家去,让头脑冷静些。”“唉,如果没发生什么事就好了。”   “我先走了。”   片山向根本打个招呼,打开门正要走出搜查一课的办公室的当而,差点和一位年轻的女郎撞个满怀。   “啊!对不起。”片山慌忙地闪到一旁。请问……你找谁?”   女郎只有二十二,三岁吧!端正,微胖,像个运动选手。她瞪着眼慌慌张张地环视办公室。   “那一位是片山?”她问道,片山吓了一跳。   “我就是,你——?”片山问。   女孩突然发出一种奇怪的尖叫声,之后,便向片山飞扑过来。即使是大个子的片山,结结实实挨了女人撞过来的体重之后,也会重心不稳摇摇晃晃地退了两,三步。片山就这样地砰一声跌倒在地上。   “你,你想干什么!”   女人的脸进逼过来,片山灵光一闪,会不会想掐死我?”不要!救命啊!”片山正想叫出来,但是那女人突然把自己的嘴唇紧黏在片山的嘴唇上,片山大吃一惊,却因嘴巴被堵住了,而叫不出声音来。   “嗯……嗯嗯……。”   片山只能边用鼻子哼着,就像四脚朝天的鸟龟,手脚向空中用力挣扎挥动。   在千钧一发之际,办公室里的刑警们终于赶过来,把女郎拉开,片山摇摇晃晃地爬起来。   “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是谁?”片山怒吼道。   女孩哀怜地说:“片山!你怎么说不认识我呢?我是夏子啊!和你订有婚约的……”   片山嘴大大地张着,直盯着连见都没见过的女郎。   “我……我不认识你!你……你打算怎么样?”   “你……竟然说出这种冷酪无情的话……你太无情了!以前那么地深爱着我……”   “不要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   片山此话一出,女郎便放声大哭起来。哭声的种类有各式各样,可是,这种哭声却哪种都不像,总之,就好像把狮子的咆哮声提高八度音之后,再由增加输出功率的超大型扩音器播放出来的那种音且,连用文字都无法形容其可怖。屋子里的刑警不得不把耳朵塞住。   但是片山惊讶得连耳朵都忘了塞,只是目瞪口呆地站着。他的头发胤七八糟,领带也歪七扭八,衬衫领口的钮扣已脱落,乍看之下,真像个流浪汉。   此时,因为女郎的尖叫声,许多人从其他房间闻风蜂拥而来,片山祈祷着:如果这是梦的话,就让我早点醒吧……“哥哥不履行婚约?”   晴美听了片山的说明之后,瞪大了眼,讶异的说。   “是的,她扬言要告我。”   “可是……你不认识这个人呀!”   “那当然?她一进到屋之先问“片山是那一位?”然后,知道是我之后,就开始嚷起来了。如果是真的订了婚,怎么可能会不知对方的长相呢。”   “当时如果你这么说就好了。”   “我当然说啦。”   “然后呢?”   “她硬不承认进来时说的话,而且也没有一个人把我的话听进去,所以我怎么说,还是吵得没完没了。”   “那要怎么办呢?”   片山一肚子气,转身便躺下来。   下班回到公司的晴美,看见哥哥竟然先回来了,先是大吃一惊,问他是不是被炒鱿鱼了。片山回答原因时,把顶序颠倒过来,先讲第三件,晴美受到的打击可能会比较小吧。   “那个人该不是脑筋有间题吧?查查就如道啦。八成是惯犯。”   “可是,她的哭声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一定是哪所戏剧学校里特别教授的哭法。”   “你在说什么麻。所以,中午你就提早回来了。”   “是啊。老那样接连不断地来……”   “接连不断?”晴美诘问,“还有其他什么麻烦事吗?”   “唔,唔……”   片山都搞不清楚应该先说哪一个,是骗婚那件呢?还是强暴妇女?不过,一开始就说强暴妇女的事,晴美会昏倒吧!唉!她比较坚强,应该没关系。   “你怎么了嘛?”   晴美坐在片山旁。   “啊!总而言之呀,是件很诡异的事情……”   片山正要说时,门铃响了。   “来啦。”晴美起身去开门。“谁?”   “石津。”   是石津愉悦的声音,晴美赶忙打开门。   “石津?怎么突然地……”   “对不起。我听说了片山的事,心里担心。”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特意跑来。”晴美微笑地,“不过,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不要紧的啦。你先进来再说。”   “嗯!但是……片山的事引起很大的骚动喔!说什么现任刑警……”   “喂,石津:别再说下去啦!”   片山想制止石津说下去,可是为时已迟。   “强暴妇女,骗婚,不履行婚约,同时被三个女人控告,这是前所未闻的大新闻!   片山叹口气,脸转向一旁。晴美目瞪口呆地说:“强——强暴——妇女?”   “咦,你难道不晓得吗?”   “骗婚?”   “对!还有不履行婚约。”   “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怎么会知道!那些女人没有一个我认识的!到底是谁的阴谋?是谁想要抢夺我的位子?”   虽然没有人会去觊觎一个普通刑警的位子,但是因为电视剧中常出现这样的台词,所以片山就顺口说出来了。片山唉地叹了口气。说:“想想看吧!三个女人同一天提出控诉,实在并非偶然。”   “说的也是。”晴美也渐渐平静些,她双手抱胸说:“不过,你一件都没做过吗?”   “喂!你不相信老哥哥吗!”   “好啦,好啦。”石津插嘴道:“晴美,你冷静地想想就会了解片山不是这种人吧。”   “对嘛,对嘛。”   片山点头说。嗯,话说得还真不错。   “对吧?”石津继续道。“而且也不可能有女人会被片山所骗呀。”   “喵。”   片山握拳正想揍石津时,福尔摩斯出现了。   福尔摩斯用前爪轻轻地戳片山的手,向手表的方向点头。   “怎么啦?要吃晚饭的话,去找晴美呀。”   片山说着,无意中看了下表。六点二十分,唔……六点,还是七点好像有事?   “对了!完蛋了!我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片山站起来。想起和刈谷立子的约会。   “怎么啦!”晴美诧异地问。   “我想起有个约会,去去就回。”   “好啊……你要去哪里?”   “饭店。”   “饭店?和谁见面?”   “唔……是刈谷立子。”   “刈谷?”晴美皱眉。   “是那个……那个女孩子嘛!听说是石泽常代的侄女。”石津想起来说道。   “对啦。我去去就回。”   “不吃晚饭了吗?”   晴美叫道,可是,此时片山已经快步冲下楼梯了,“他不喜欢人家说这说那,所以才溜掉。”晴美嘟囔地说。”石津,一块吃个晚饭吗!”   石津欣然地说:“方……方便吗?”   “没关系。我也想顺便买哥哥的份回来,你还有其他的事吗?”   “不,没有,没有其他的事。”他搓着手。“让你请客,真是不好意思。”   “不要客气,请稍等一会儿。”   “是?”   比时福尔摩斯尖声地叫着,石津吓得躲到屋角。   “啊,福尔摩斯,我知道,一定会先做你的晚餐。别吓他嘛!好可怜喔。”   福尔摩斯好像了解似地,若无其事坐下来。石津悄悄地擦去额上的汗珠……。   片山急促地走进T饭店的大厅时已经七点十五分了。连找都不必找,刈谷立子自动从沙发站起来打招呼。   “片山先生。”   “唉呀,对不起,迟到了。”   “没关系,你这么忙,还找你出来,真不好意……”   到这里为止一切都很顺畅。可是片山“老毛病”又开始发作,喉咙似乎被东西梗住,话都快说不出来,尤其——刈谷立子穿着一身淡蓝,漂亮的套装,把年轻的气息和女人味得宜地表规出来,令人乍见,就无法再将眼光移开。   “我们边吃饭边谈好吗?”立子微笑地说。   “好,好……是的。”   “我已经订了这饭店地下褛的餐厅座位。可以的话……”   “好的。”片山说。   这会儿,他恨不得将所有听过的美丽台词全部用上,可是片山既不是风流倜傥的唐璜,也不是卡查诺巴。“注:义大利文人,着有“回想录”——。”   走进宁静的英国式西餐厅,两人在僻静的一角坐下,片山嗯哼地咳嗽一声,“嗯——你好吗?”   没说“拜启”已经还算有救了。   “还好,伯母死后,曾有茫然若失的感觉,不过,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   “片山先生也好吧?”   “啊!托福。”   交谈无聊地进行着,侍者拿着菜单来,商量片刻后,两人终于点好了菜。片山因此也感觉轻松多了。   “今天真是倒楣。”   “怎么了?”   片山把接连被三个女人控诉的经过说一遍。然后解释:“不用说,我一倡也没见过!”   “我了解。不过这可真是件怪事。”   “我受不了啦!我明明未曾兴人结怨。”   他叹了口气,立子突然说:“对了,我想到,搞不好……”   “咦?什么!”片山问。   “这……说不定是他搞的鬼……”   “谁?”   “石泽常夫。”   “你的堂兄?”   “对。”   “不过……他为什么恨我?做这种事有什么企图?”   “一定是想破坏我们结婚。”   “原来如此。”   片山点头,“你说结婚?谁的!”   “我们的呀。”   “你和……谁?”   “当然是我和你啊。”   立子很干脆地说。   “之后?社区都没出过事?”   晴美泡着茶问。   “你的意思是!”   “唉呀,就是小孩有没有再遭到意外嘛。”   “啊!这个嘛……好像没有再发生什么事了。”   “那……上野的女儿,就是绢子,她怎么样了?”   “因为父亲杀人,她在原地待不下去,听说要搬到别地方。现在是还没搬,可是白天也将房间的窗廉子紧闭……”   “好可怜。”   “林田常常去看她。”   “是那位已经辞职的警察吗?两个人都还年轻,从此以后到别的地方,一切从头开始不也很好吗?”   “是啊。”   “再吃一碗好吗?”晴美微笑地问。   “不,我已经饱了,非常谢谢你的招待。”   “味道如何呢?”   “没吃过此这更好吃的!”   晴美笑着,“你过奖啦。”   “确实是最好的东西。”石津坚持说。   “那我就只好接受夸奖了。”   晴美说着,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说:“对了,那些猫找到了吗?”   “啊猫……”   一听到猫,石津便发抖得缩成一团。   “唉呀,对不起。你觉得不太舒服吗?”   “现在已经习惯,不过突然听到的话,还是有些受不了……”他大吹大擂地说,“你说那些猫……是石泽常代养的猫吗?”   “十只矢踪的猫,找着了吗?”   “这……没听说找到了。不过我也没有特意去问这件事。”   “不是一只两只的事情,所以一定会引起人注意。”   “说得是。下回我问问派出所的警察。”   晴美垂视地上说:“我永远无法忘怀……“琴”沾满鲜血,冲到马路上来时的恐怖情景。白色的猫变成红色的,眼睛闪闪发光……也不知道琴的去向吧?是随着主人死去了?还是在社区附近的林子里徘徊流浪?想到就令人害怕,喂,福尔摩斯,你认为呢?”   福尔摩斯蜷缩着,好像在睡觉,可是听见晴美的声音,就睁开眼。而且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走到晴美的面前坐下,抬头直盯若晴美,“吃饱了吧?不过,这不是吃饱的表情。福尔摩斯察觉到什么吗?有关那些猫的事情?”   福尔摩斯轻巧地眨眨眼,这可以说是点头同意的意思,“果然不错,我也是一样。猫屋的老婆婆被杀,十一只猫也一起被杀……然后,剩下的猫行踪不明,犯人 虽死了,可是他果真是真正的凶手吗?我总觉得这件事还未了结,并且,陷害孩子们的凶手也没有查出……。福尔摩斯你也这么认为妈?”   福尔摩斯眨眨眼。   “是这样吗?你和我想的一样。假使那位上野先生不是凶手的话……知道真正凶手的,就是逃走的猫!猫们说不定会找凶手报仇,搞不好就是死了的猫,也会化成鬼出现,十一只鬼猫……”   突然,福尔摩斯转向大门的方向,尖声地叫,瞬问,似乎有群柔软的物体穿过房间,向大门这里靠近,晴美也觉得气氛非比寻常。   “怎么回事!”   福尔摩斯隔着门高声尖叫好几次,晴美跑到大门。   “有人吗?”   晴美大声叫唤着,打开门。   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福尔摩斯跑到走廊,可是却没有再往前走,只是在门前慢慢地来回踱步,好像在找什么似的。   “福尔摩斯,有没有什么……”   “唉呀。”弯下腰去,晴美提高声音,“这是什么?遣里太暗了,看不清楚。”   走廊上残留看像是脚印的东西,可是太暗了,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晴美对着房门内叫:“石津,麻烦你把挂在厨房上的手电筒拿来好吗?”   “石津……。”   因为没有回应。晴美便探头进去,瞪眼一看,石津已经摆平在榻榻米上。   “怎么了?”   晴美赶忙进屋里,猛摇石津,叫着石津的名字。   “唔……”   石津呻吟着张开眼,在晴美搀扶之下,总算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不要紧吗?”   “是……好像还活着。”   石津的声音让人觉得不太放心。   “是不是吃坏了肚子?”   “不是……晴美……你刚才说鬼猫……那时福尔摩斯突然尖叫一声……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晴美又是松了口气又是惊讶,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可不是开玩笑的呀。”   石津抱怨地看着晴美。   “对不起!我和福尔摩斯谈着谈着就忘了,你忌讳谈鬼猫的事情。请放心,我不会再说。”   “不……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石津无精打采的说。“希望晴美不要因此讨厌我才好。”   “你在说些什么呀,喂,打起精神,走廊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耶,你帮我拿手电筒来,就挂在厨房里。”   “好,好的。”   石津有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依照吩咐去拿手电筒。   “在那里?”石津问。   “这儿,你瞧,好像是脚印吧。”   “哦?”   手电筒照近。“这不是人的脚印,可能是狗的吧?”   真不愧是当刑警的。   “喂,你看,这里的灰尘上有福尔摩斯的脚印,那脚印和福尔摩斯一模一样,一定是猫的脚印。”   “啊,是猫吗?”   石津脸又变惨白。   “你不要紧吧?”   “没关系。这只是脚印而已。”   “它们上了楼梯,又下去了。”   “似乎是如此。大概是哪里的野猫吧。”   “所以福尔摩斯才叫的吗?呼!赫我一跳。”   “真是的。”石津终于恢复了笑容。   “刚好就选在我谈那种事情的时候来……。”   晴美边用手电筒照着足迹,边下楼梯,可是,一到外头,地面的足迹便混淆不清,而且一下子就中断了,只得关上门,回到屋里。   “真是个诡异的夜晚。”   石津虽是如此说,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   晴美坐定之后说:“咦?福尔摩斯呢?”   晴美环视屋内,福尔摩斯已经蜷缩在房间里的角落。   “把我们弄得人仰马翻……”   晴美苦笑着说。这时电话响起。   “也许是哥哥。”   晴美拿起听筒时,边向石津说:“如果我说你还在这儿,他一定要吃醋。——喂。这里是片山家。”   “喂,片山先生……”   “哥哥出去了。”   “啊,你是他妹妹吗?我是林田,以前见过面。”   “啊!你有什么事吗?我哥哥恐怕不会马上就回来。”   “这样吗?我有件事一定要和他商量……”   “不过,石津先生在这里喔。”   “那真是谢天谢地!麻烦你叫石津来听电话!”   林田说得很快。石津接过电话。   “唔?你说什么?嗯!然后呢!”   石津倾听的当而,表情愈来愈凝重。“好,我马上回去……”   石津放下听筒。   “怎么了?”   “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是绢子吗?”   “对。林田和她在外面吃过饭回来之后,绢子说有点事情,要到附近一处人家,结果一去超过一个小时,到规在还没回来。”   “希望没事才好。”   “说不定只是聊得正起劲。你们女孩子不是常常这样吗?”   “是吗?这是你的经验谈吗?”晴美微笑地说。“不过,让男朋友在家里等那么久,不是很奇怪吗。”   “对呀,这么说的话……”   石津歪着头想。“不管怎样,我也孩走了。”   “那么,麻烦你顺道到绢子住的地方看一看。”   “好的。谢谢你今晚的丰盛招待。”   “不客气。”   晴美走出大门。“我送你到马路上。”   “我车就停在这里。”   “那辆跑车?”   “是的,因为被同事嘲弄……”   石津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然后突然“哇?”的惊叫一声跳了起来。原来是福尔摩斯穿过石津的脚,跑下楼去了。   “福尔摩斯!你要去哪里!”   晴美也快步跑下楼,这个时侯它要去哪里呢?奇怪。”   走上马路一看,石津的跑车就在稍微前面一点的地方。   “唉呀,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坐在车旁摆出一副:“快点上车!”的模样。   “怎么了嘛?你要上车吗?”   福尔摩斯喵——的叫一长声,并用前脚的爪子抓晴美的裙子。   “不要这样!这件裙子很贵的耶。”晴美赶忙向后退。“你是说我也去吗?”   福尔摩斯短短应了一声:喵。   “似乎有什么事情……横竖哥哥大概很晚才回来。——石津!”   “有!”   石津也走过来,一看到福尔摩斯就马上停止前进。   “福尔摩斯的样子很奇怪,一定有什么事,让我坐你的车去一趟好吗?说不定要发生案子了。”   “到新社区吗?”   “对。不要紧吧?”   “嗯!好是好,但……”石津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待会片山要是揍我,你可要好好解释一下。”   “那么……请征信社调查我的是你去世的伯母吗?”片山大吃一惊反问。   “是的。片山,在事情发生以前,你曾见过伯母吧?”   “对,是见过……。”   那是在第一次到石津家的归途上,从车里看过她一眼。片山把这件事说一遍。“有这回事呀!好像是老姐母的故事。”立子微笑。“我想就是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片山先生。”   “那……是我的荣幸。不过,我们并没有交谈,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可是石津是住那个祉区的吧?我想一定是从他那儿调查的。”   “啊……。”   虽然这么一说,片山还是觉得事情实在太突然了。   “看过征信祉的报告后,她便说要你和我结婚?”   “是的。她被杀的那天叫我去,也是为了这件事。她打算和我谈你的事。”   “可是……真没想到,简直不可思议!”   对片山来说,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因为伯母留了一却信给我。”   “信?可是,她不是打算叫你去,当面告诉你的吗!”   “这一点连我也不太能理解,或许伯母自己感觉到会有意外发生在她身上也说不定吧!写治我的那封信,是在保险柜找到的。”   “保险柜!”片山反问。“好奇怪。”   “对啊,大概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吧。”   立子似乎不大放在心上,而片山却有点不能理解。就算再怎么不愿让别人看的信,也不会将它放进保险柜里。片山想不通这点是因为:石泽常感觉到白 日有被杀的危险,才会留下信,而上野却是临时起意闯到猫屋,然后杀了石泽常代。那么,常代的危机意识,和上野临时起意的行为便相互矛盾……。   “可以让我看那封信吗!”片山问。   “当然可以。信我带来了,我本来也想请你看看……。”   立子打开皮包找,“唉呀,奇怪……”她皱着眉。   “怎么啦?”   “不见了……我明明放在里面。”立子歪着头想半天。真的是放进去了。   “你有没有拿错皮包呢?我也常常在换西装时,把定期车票套子或其他什么东西放在前一套西装里。”   片山似乎不管谈到什么衣着,就会拿西装来说。   “唔……出门时是换了皮包,因为觉得和这件衣服不相配的缘故。不过,也应该已经将里面的东西都放进这个皮包里呀。”   “一定还放在前一个皮包里。”   “万一……有人偷去了……”   立子凝视片山说,眼睛闪耀光辉,是颇具魅力的。不曾被女孩子盯着看的片山,不觉紧张得身体都发抖。   “不,不会有这种事吧。”   他极力装作镇静地说。而立子似乎并未注意片山心中的激汤。   “要出门时照了镜子……觉得这样子的话颜色不相配……就拿出这个皮包……对了,我想把这个皮包在亮的地方擦一擦,就到内厅……那段时问……大约有五分钟左右,东西都还好好地摆在前一个皮包里……”   “这么放心不下吗!”   “嗯,片山……”   片山又是紧张得全身一震,那是因为很少被女孩子用严肃的语调叫唤名字。   “啊!什,什么事!”   “我觉得好害怕。”   立子目光垂视桌面说,刚才一直洋溢着开朗活泼的声调的立子,顿时阴沈忧郁起来。   “害怕什么?我吗?”   立子张大眼睛,“不是!我当然喜欢你。”   轰然一声,霎时天旋地转,片山觉得眼前的影像就如焦距不对的镜头,模糊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立子的话已经讲到一半。   “我想如果你能的话。”   究竟在说些什么,片山一头雾水,他清清喉咙正想说:“对不起,我方才没听清楚。”   可是当要张口时,立子却不慌不忙地握起他的手,这回又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拜托你!好吗?”   立子紧紧地盯着他……片山已经愈来愈无法说:“请你再说一次。”让对方知道没有认真地在听对方说话是很伤脑筋的事。可是,明明什么都不知道,那就不能随便说好或不好。   立子一直用哀求的眼光注视着片山。好吧!片山下定决心,大概不可能是要我借她一百万,或和她一块殉情吧。   “我了解了。”   他一点头,立子脸上马上洋溢着光辉。   “太棒了!这种事我一直非常困扰,不知方不方便拜托你。”   片山担心起来,她或许知道有什么很糟糕的事情,可是现在不可能再请她说一次。没办法。   “没什么……”   片山只能吞吞吐吐地自言自语,暧昧地微笑着,这时,菜送来了,片山如获大赦。   “我们吃了之后再继绩谈吧。”片山说,“嗯!一放下心,突然肚子就饿起来了。”   立子发出宛如小学生欣喜雀跃的声音。这个模样是多么天真无邪可爱,令人无法想像她曾误入歧途,还曾进少年感化院。   “真好喝!”立子啜着熟清汤说。   她和片山对看一眼之后,噗哧地一笑。片山也竭尽全力,以连脸都快抽筋的微笑来回应……夜晚的新社区宛如无人的游乐园,街灯依旧明亮,就是看不见一个人影。   “才九点多。”晴美在车里向左右张望说道。“这里实在太凄凉了。”   “这里的商店很早就打烊了,抱歉。”   “不必道歉呀!好静喔。”   “是啊。夜晚的寂静比沙漠的中央还凄凉。”   “连沙漠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还瞎扯。”   “我去过鸟取的砂丘。”   石津把车开入大楼之间的巷道。“好,到了。”   车停定,晴美先下车,扳下车背,坐在后座的福尔摩斯一骨碌地溜下车,一点声响也没有。   “二楼吧。”   “206室,最那边的楼梯。”   两个人,一只猫急忙上楼,206的大门就在右手边。按了电铃,却迟迟没有人来应门。   “大概不在吧……”   石津执拗地按着电铃的当儿,晴美下意识的看看门牌。   “唉呀!”晴美嚷出来。“弄错啦!”   “什么!”   “你瞧,门牌写的是“滨井”。”   “我怎么这么笨。可是明明是206……”石津向晴美说:“啊,完蛋!弄错楝了!”   此时从门的里头传出狐疑的男人声音。   “谁?”   晴美和石津一听声音便慌慌张张下楼。   “讨厌,请你搞清楚嘛!”   “对不起,方向弄反了……忘记看大楼的编号。”   “几乎都盖得一模一样,也难怪会弄错。”   晴美抬头望望大楼。   “请再上车,这回不会弄错。”   他们确定是写着3-2-5栋之后,才把车停下。   “好,就是这里。”   “看了门牌再按电铃吧。”   这回的确是“上野”,屋里门铃一响,“来了。”   马上就有声音,“啊,石津。”门开了,林田说。“这位是片山的姊妹吗?”   “是,一起来打扰了。方便吗?”   “没关系!请进。”   “啊!猫也可以进来吧?”   “唉呀!是叫福尔摩斯的猫吗?听绢子说过。”   “绢子呢!”石津问。   “还没回来,已经超过两小时,究竟怎么回事……”   林田忧心如焚地说,晴美因为只见过林田穿警官制服的模样,所以一直盯着他一身毛衣和半仔裤的打扮。   “不会是顺道去哪里吗?”   “她说马上就回来才出去的……”   “的确很奇怪,你没想到打个电话看看?”   “最近她几乎都不再和别人来往。那件事情之后吧,大家都不和她讲话。”   “真可怜。”   “虽然其中也有人对她很亲切,可是她说那样反而会连累别人也受到孤立,所以干脆自己避免去和他们接触。她是个刚强的人,真可怜。”   “如果她不是顺道去哪里的话……”   “会不会是遭到意外呢?”   “我打遇电话问了,附近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   “唔……真令人担心。”   “是呀。”   林田陷入沉思,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晴美脑中突然一个灵感浮现,便开口说:“林田,你不是说过绢子想要自杀,而你担心得不得了吗!”   林田吓了一跳,看着晴美。   “有这件事吗?”   被石津一问,林田略迟疑了一下,然而也终于慢慢地点点头。   “事实是如此。最近,她有点怪怪的……她父亲死亡的打击,好像出现在她身上了。”   “这是很可能的。神经紧张还没啥要紧,就怕一放下心来就……”   “是呀!所以,我这三天都留在这里。”林田一说完,又忙着加上一句:“可不是什么同居之类的意思。”   “也没人这么说呀。”   “是,是的……?我是为了慎重起见。近来,她常常被可怕的梦魇惊吓。”   “梦?”   “是的,我想一定是看到案子现场,受到惊吓的后遗症。”   “她做的是怎么样的梦!”晴美问。   “她自己说不记得了。只是,一睡着时……就会一直叫着:“红色猫,红色猫。”!   “红色猫?”   晴美不由得反问,和石津互看了一眼。绢子在去现场的途中,看见了浑身沾满鲜血的琴,所以那种强烈的印象一直无法抹去吧。   “因此,我实在很担心。”林田说。“而且,我一出去找的话,这屋子里就没人在家了。”   “不过,这种情况之下,不去找也不对。”   “绢子带钥匙出去吗!”   “没有。”   “哦……可是,这会儿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万一绢子出了什么事的话……”   “晴美你留在这里……”   石津一开口说,晴美就瞪大眼:“你忍为我就没有用处?”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石津赶忙摇摇头。“那……还是大家一块去找吧。”   “谢天谢地!”   林田终于开朗许多。   “但是,说要找……范固这么大……”石津说。   “就先分头在这附近找好了。”   “对呀,我们先到有水池的那座公园附近找。”   林田正说的时候,福尔摩斯突然对着大门口“喵”的叫了一声。   “是谁?”晴美站起来,马上快步走向大门,打开门。   “绢子!”   绢子跌跌撞撞就快倒下来,晴美只能赶快扶住她:“快点!石津!”   绢子,就像是在山中流浪了好几天一般,头发散乱,上身只剩下衬衫,钮扣也被扯得七零八落,胸部袒裸,裙子被泥土弄脏了,旁边的拉链被拉开,“怎么了?绢子!”林田抱着绢子大叫,可是,绢子却宛如失了魂似地,只是茫然望着空中。   “来吧,上来,快躺下。”   林田正要搂绢子的肩时,突然绢子大叫:“不要!不要碰我!不要!不要?”   绢子的手胡乱地挥舞。   “你要振作啊!”   林田摇了摇绢子的身体,绢子猛然清醒过来,环视四周,然后突然咚的一声,就昏倒在榻榻米上。   晴美急忙把床铺好,林田和石津两人合力把绢子抬上床,让她睡下。   “这究竟……”   林田闭口不再说下去。看了凌乱不堪的衣服和裙子都沾着的泥土,实在无法做其他想法。   “她被人……。”   林田到嘴边的话,又像刚才一样吞了下去,他用力咬着嘴唇。晴美和石津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拍拍林田的肩膀。   “来吧,就交给我。我替她把衣服换下,你用脸盆装熟水来,用毛巾帮她擦擦脸。”   “好的。”   林田想要站起身来时,却踉跄了一下,几乎摔倒了。   “不要紧吧?”   石津抓着林田的手腕。   “……不要紧。”林田的脸已失去了血色。林田一去浴室,石津在绢子的身旁跪坐下来。   “好像是被强暴了。真可怜。”   “怎么办,这种情况?”   “虽然很可怜,可是还是就这个样子去警察局比较好。因为若不保持这种遇袭状态的话,以后就无法留下证据?”   “可是,她已经昏遇去了。”   “叫救护车吧!这样的话,就可以早点办完手续。”石津如此说着。   “等一等。”林田紧绷苍白的脸,已经走到面前。“请不要那么做。”   “林田……”   “我晓得,也不同意忍气吞声,就此作罢。可是,叫了救护车,弄得天翻地覆的话,这件事一下子就会传了开来,甚至平白地背后被人造谣中伤,她却什么也不能说,那实在太可怜了。至少……我想帮她换了衣服之后,再送去医院。”   林田的一番话,充满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气魄,语调平静,令晴美十分感动。   “是啊!石津,有我们作证的话,就没关系了吧?而且林田已经不是警官了,照他说的去效吧。”   石津显得非常困扰:他抓抓头。他是很想照晴美说的做,不过,他也很明白,调查强暴案子有多么的困难。女方提出控诉被强奸,即使知道对方是谁,若男方强调是两厢情愿的话,就成了抬死,因此最好是被强暴的痕迹还保留之际,提出告诉。   “那么……有没有照相机呢?”石津问。   “嗯,有。”   “先拍成照片吧!或许以后可以当作证据。”   “我懂了。”   林田急忙拿来一个内附闪光灯的小型相机。   “只有这个。”   “这个就可以,装底片了吗?”   “应该还有十张左右。”   “好。闪光灯会亮吧?这样够了。”   当石津以好几个角度,拍下昏厥的绢子时,晴美把脸别过去。为了要找出可恶的犯人,而拍被强暴昏厥过去的女性,是多么残酷的事情,“这样就可以了。”   石津擦擦额头的汗,“以后的事,就拜托晴美啦。换好衣服之后,用我的车送她到医院。”   “知道了,林田,她的内衣放在哪里!”   “唔……我想是在衣柜的下层。”   “知道了。请你出去一下。”   等石津和林田走出房门后,晴美替绢子脱下衣服。乳房上好像有用指甲抓过的痕迹,也有咬过的伤。   究竟是谁做如此惨无人道的事!晴美不觉胸中有把怒火在燃烧。   换完衣服,绢子稍微呻吟着摇摇头。晴美探试着叫:“绢子。”可是绢子又失去了知觉。   晴美打开门,叫唤石津他们。   “已经好了。不过,她又失去知觉了。”   “我背她下楼吧。”林田进去。   石津轻轻地对晴美说:“总算稍微镇静点了。”   “自己的女友被人强暴,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若是知道凶手的话,大概会想一手宰了他吧。”   “唉呀,福尔摩斯呢?”   晴美突然想起,便环视一下屋里,然后往脚下一看,“怎么,在这里呀!害我找了大半天!喂!你在干什么呢?”   福尔摩斯叼着绢子脱下来丢在一边的凉鞋晃来晃去,而且用爪子想要把里面黏着的东西钩出来。它抬头看看晴美,短促地喵了一声。   “什么!”   晴美弯下身子,翻过凉鞋来看看。   “这是竹叶子嘛。”   “真的,可是这附近并没有竹子呀。”   石津思忖,便问背着不省人事的绢子往门口走来的林田。   “喂,这附近有没有竹林?”   “唔?啊!那是竹叶子。”   “是的。”   “这附近……竹林……。”林田说着说着,忽然扬起脸。“对了,在那里……”   “哪里!”   “猫屋。那房子的后面就是竹林子。那么……她是在那里……“可是,她为什么去那种地方呢?”   “等她醒过来就知道啦,不管如何先送她到医院去。”   石津一催促,林田迳自穿上鞋,一声不响地下楼去。石津将车掉头之后,打开车门,“讲坐前座。”   “石津。”林田扬起脸说:“绢子就拜托你了。”   “你想干什么?喂!林田!”   由于林田出其不意地跑走了,石津大声叫唤他。   “林田!”   晴美也叫了,可是林田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大楼后面,看不见了。   “他……”   “林田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一定是去猫屋,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石津为难地吐了口气:“不先把她送到医院不行呀。”   “唉呀,你看!”   晴美大声叫出来,原来福尔摩斯朝着林田消失的方向跑去。“他一定是去追林田。”   “那样的话……””“就交给福尔摩斯吧!走吧,赶快到医院去!”   石津坐进车子:“唔?晴美,你要去哪里?”   “我留在林田的房间里。我要打个电话回公寓,如果哥哥回来的话,叫他过来一下。”   “的确。也许这会比较好。”   “那就拜托你。”   “知道了。”   石津的车一篱去,晴美看了一下林田和福尔摩斯跑去的方向,然后走上楼,回到上野绢子的房间。   “哥哥大概回来了吧……。”   已经十点,不管怎样,先拨了电话再说。可是只听见铃声一直响着,并没有人来接。   “到底跑去邸里?”晴美嘀咕着,“不可能第一次约会就到饭店吧!哥哥不是这么大胆的人呀。”   片山在计程车上猛打喷嚏。   “唉呀,你感冒了?”   立子担心地注视片山,“不,不是的。”片山摇头,“八成是妹妹在说我的壤话啦。”   立子看看手表,“已经十点了,对不起,这么晚。”   “不,没关系……。”   片山看着马路前方说:“这么晚去,方便吗?”   “嗯。那个男人经常是不到这个时候。不会回来的。”   那男人,就是指石泽常夫。   “可是,并没有证据……”片山不太愿意去的样子。   “这么卑劣的事情,一定就是他做的。”   立子断然说道。所谓卑劣的事情,是指三个女人检举片山那件事而言。   “可是,又没有证据……”片山重复地说。   “你只要稍微吓唬他。那个没出息的家伙,马上就招供。”   立子反倒乐观。可是,片山那颇不以为然。虽热很想洗清自己的冤屈,不过为了这而不讲理硬逼,万一又被粟原课长……计程车穿过熟悉的道路进入新祉区。车到中途,立子突然说:“请停这里。”   “这里就好了吗?”   司机发出疑问的语气。是进村子的地方。也是琴满身鲜血冲出来的地方。琴究竟怎么样了?找到了吗?还是已经死了呢?   一回过神来,立子正在付计程车费。   “啊,我——。”   他赶忙要付,立子拦住说:“好了,今晚是我请客。来吧,咱们下车。”   片山没办法,只好先下车,无论怎么说,连饭店的晚餐费也让立子付,让片山觉得自己没出息。   “因为你能答应我的请求,就请让我付吧。”   “晴美这丫头,每次看到我的钱包,就说刚好可以给她贴补一些,那从未曾拿走钱之后再添回去的。”片山嘀嘀咕咕道。   “你一个人在说些什么!”立子挽着片山的手臂。“来,走吧。”   “好,好的。”   片山心头小鹿乱撞,看一下周围,在这种路旁,应该不会有人在看,可是终究还是在乎别人的看法,或许是自己才年近三十的人吧。再过十年后,或许会成为那种下流的中年人,会随便摸女人的屁股“啊!”   片山瞪大眼。沿着马路快步跑向这里的是……“不就是福尔摩斯吗!福尔摩斯?”   立子茫然地看着片。   “它应该在家里的,为什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福尔摩斯在片山和立子稍前的地方停下脚步,一直盯着立子看。   “怎么回事?福尔摩斯。”   片山叫唤,但福尔摩斯却充耳不闻,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立子。   “不放心我是吗?”   立子有些手足无措地说。   “喂,福尔摩斯!”   片山大声地叫唤,福尔摩斯总算才醒过来似地,走到片山的脚旁,朝草丛的方向喵了几声。   “有东西是吗?里头?这么说是那间猫屋罗?好,咱们走吧。”   立子大吃一惊说:“你懂猫说的话?”   “嘿!”片山有点得意洋洋。“因为这只猫有些特别,猫屋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走吧。”   片山和福尔摩斯在一起,就突然变得很有气魄,领头冲进草丛里去了,村子和以前来的时候一样,静悄悄的,还带着一点恐怖的气氛。时候也已经很晚了。   “喂,福尔摩斯,别那样快麻。”   片山喘着气,放慢脚步,“这可是违反速度的!”   福尔摩斯停下来,以一种你在搞什么鬼的表情回头看片山,“虽然很急……可是有女孩子同行……”   片山边说着。真的,自己已经快不行了。福尔摩斯似乎很着急的样子,一直“喵,喵——”地高声叫着,突然,四周围的住家咕咚咕咚地发出东西碰撞的声音,大门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开,里面冲出人来,片山吓了一跳:“怎,怎么回事?”   片山惊慌地环顾四周,天色虽然很暗,可是由打开的门所倾射出来的光,照在村民的脸上,使他们的脸色看起来好恐怖,而且僵硬。   “这只是谁的:”一位村民声音有些发抖地叫嚷。   “这是我的猫,我是警视厅来的。”   “警察吗?警察现在来做什么?案子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不,是别的事……”   片山正要解释时,立子站到片山的前面,“各位请等等,这个人是我的朋友,不是什么特别可疑的人。”   “咦,你是……”   有位似乎见过立子的村民说:“是猫屋那家人的侄女。”   “是的。因为有点事要去猫屋。”   “这样的话,就没什么关系,不过,刚才被猫的叫声吓了一跳……”   片山觉得有些奇怪,不管怎样,以前猫屋也养了二十只以上的猫,不是早该已经习惯于猫的叫声及样子吗?为什么显示出如此胆怯的样子?   可是,就在片山尚未开口的当儿,“好吧,咱们回去了。”   村民们都走回自己的家。片山和立子互望一眼……两个似乎都在思索同样的一件事。   “总之,我们走吧。”   片山对福尔摩斯叫:“喂,走罗。”   立子打开猫屋的大门,一走进去,就听到里头传来的怒骂声,是女人的声音,言词却非常激烈,“你这小子!开什么玩笑!”   “你看我们好欺负是吗?”   “欠揍吗?”   就是这种情况!有两,三个女人的声音,立子吓了一跳,便对着里面高声叫:“晚安!”   从里头跑出来的是石泽常夫的妻子牧子。   “啊!是立子。你来得正好。”   “怎么了?那么吵。”   “不晓得怎么回事……忽然来了三个女人,把家里吵得难犬不宁……”   “放心,这儿有刑警在。”   “啊,曾经受您照顾……”牧子客气的打招呼。   “啊,上回非常谢谢你。”   这种场合,打什么样的招呼都好。打完招呼便走进屋里。   “拜托您,再这样下去,我先生恐怕都会被谷掉……”   片山随着石泽太太,赶到房间里,那时突然想起一个似曾厅过,凄厉的女人声音,“你不管怎样就是不付钱对不对?”   “话也不是这么说。”说话声音颤抖的是石泽常夫。“一定会付的啦,只是——”“你开什么玩笑!你想半年才付吗?”   “是你们要让我去凑足一百万的呀……”   “这,因为……原先的约定……现在情况不同了……”   “那是你们的事呀!”   “是吗?我们已照你所托,冒险办好事情,不论如何,你不是应该要把钱交出来吗!”   “大概你猜对了。”片山对杏眼圆瞪的立子说。   “你应该说推理。”立子微笑着说。   片山吸了一口气,走进屋里。   “到此为止吧。”   三叩女人——其中的一位,自然是白天抱住片山,自称和他有婚约的女人。石泽目瞪口呆地看着宛如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片山。   “你们这些人将会以伪证罪和其他罪名,被严加训诫。石泽,你很明显地做了无聊的勾当。”   “我不晓得!这些女人胡乱——”“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片山对立子说:“对不起,请你打110,叫巡逻车来。”   “槽了!快跑!”一个女人叫囔起来。   “你省省吧。”   “哼!我会输给你这乳其未干的小子吗?”   自称有婚约的女人一说完,便从半仔裤的口袋里拿出刀子,另外两人也拿起手边的烟灰缸、花瓶,摆好架势,片山有些招架不住了,三对一的话,即使是女人也敌不过。   “喂!再加上这个,罪将更重喔!”   “哼,横竖公家饭已经吃习惯啦,你给我闪到那遑去,如果不闪开的话……”   她抡起刀子。这时,福尔摩斯钻过片山的脚下,朝持刀女人的脸飞扑过去。   “唉呀!”   女人双手蒙着脸惨叫。福尔摩斯脚一沾地,说时迟那时快,又竖起爪子,连续向另外两个女人扑上去。   “唉呀?”   “疼死了……救命!”   三人都没有反抗的余地。片山如获大释地喘了一口气。   “福尔摩斯,辛苦你了!给她们点惩罚,她们以后就不敢了。”   “真想不到!”立子一副非常钦佩的表情,“好优秀的猫呀。”   “是吗?和主人很像吧。”片山得意洋洋地说,“那麻烦你打110。”   “好。”   待立子快步走向电话,脸色苍自全身发抖的石泽才慢吞吞地站起来。   “嗯……我突然想起件事情……”   “别想溜,你也想试试看吗?”   片山一瞪眼,石泽又乖乖地生回椅子。片山说:“你这种人真是少有。拜托这样的女人,不是一定会把事情搞砸吗?”   “我也这……这么想了,可是……因为也没有其他人肯做这种事,所以……”   “究竟是什么原因?”   “这……嗯……那……有很多原因。”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所以……还是没办法……”   这时,立子回来了。   “110打过了。”   “谢谢。”   “有人打电话给他。”立子的下巴撇向石泽。   “电话?”   “是的,打完110,切断之后,突然打进来的。”   “那,我得赶快去接……”   石泽想这下正好,但要起身时,片山不悦道:“真是没法子,不过你若是想要溜掉的话,那是白费心机的。”   “放心啦!我不会跑的。”   “好!你去接电话。”   石泽赶忙走出房间,朝走廊的电话走去。   “简直是个没出息的男人!”   “不过,你们为什么要做这种勾当呢?”片山对掩面而泣的那些女人说,然后又转首对立子说:“不管他怎么破坏我和你的婚姻,这种事一定马上就会露出马脚的。”   “他真是愚蠢。”立子一针见血,明快简单地做回答:“至此你的嫌疑也洗刷了……。”   “你说得是。”   “请你别用那么客气的口吻好不好?”   “可,可是,我从小学的时侯,就被教导对女性要恭敬有礼。”   “那也要因人而异吧。”   立子一说完,突然抱住片山亲吻起来。和白天自称有婚约的女人的吻比起来,这吻截然不同。片山眼前瞬问暗了下来,虽然会以为是不是昏了过去,其实,只因为眼睛闭上的缘故。   突然,有种爆炸似的声响传来。立子把片山推开,说道:“这个声音!”   “会是什么呢?”   难道……正要走去时,便听到石泽太太的惊呼。“不得了!”   片山一到走廊,石泽太太便跑过来,抓着片山说:“我先生……我先生他……””石泽握着听简倒卧在地上,胸口汩汩地流出黑紫色的血。从走廓要出院子的玻璃门上,因子弹打穿,而向四方龟裂,“是被枪击中的!”   片山打开玻璃门,飞奔到院子里。   “片山,危险啊?”   立子大声嚷着。可是,片山身为一名刑警,不能因此就退缩下来。   可是,院子非常暗,而且这个院子和后面的树林子相通,如果巡逻车早点来的话……。   “立子,你再打一次电话,叫救护车来。”   “好。”   此时,片山头上传来猫的叫声。   “喵——。”   那不是福尔摩斯的声音。   头上?哪里呢?片山跑到院子前面,回头看屋顶,昏暗的月光下也能很清楚地看出,有只猫在屋顶上走着。是红色的猫。似乎沾满鲜血的红色猫。   片山觉得从背脊凉了上来,一瞬间,猫从屋顶的那一侧消失无踪。   猛然回神,片山环伺院子四周,可是,天色太暗了,看不到究竟有没有人躲藏着。   “喂!福尔摩斯!”片山叫唤,“福尔摩斯!你在哪儿?”   “喵——。”   脚边有回声。   “唉呀!吓我一跳,搞什么,在这里就在这里,可以说一声嘛。”   即使可以说一声,也只能:喵——一声啊!福尔摩斯埋怨似地抬头望片山。   “喂,草丛那边有人躲着吗?能不能出来呀?”一片宁睁。   “喂,你的眼睛在暗处也罩得住不是吗,拜托拜托。”片山弯着腰对福尔摩斯说。   福尔摩斯觉得真烦,不高兴地把脸扭向一旁,不加理睬。   “不要这样嘛。我请你吃鳝鱼。”   即使把福尔摩斯喜欢,而且又昂贵的东西拿出来和它交涉,福尔摩斯也只是勉强地伸伸腰。   “拜托你罗!”片山再提醒福尔摩斯一次后,又回到屋里。   “已经叫救护车了。”立子说。“不过……。”   一看就知道石泽已经没气了,石泽太太在一旁唏嘘地哭着。   “为什么……就这样地……”   “好可怜。”   虽然不是一个值得让人同情的男人,可是,竟然有人要杀他,这真是怪事,“有人在院子里吗?”立子问,“太暗了,什么也看不见……但……屋顶上……”   “屋顶?有人逃走吗?”   “是猫。鲜红的猫。”   立子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此时,从院子里传来福尔摩斯的叫声。   “福尔摩斯大概发现了什么。有没有手电筒!”   “我去找来给你。”   立子小跑步进屋,很快的就拿来一个大的手电筒。   “啊,谢谢。”   片山走到院子里,用手电筒朝声音的来处搜索前进。   “福尔摩斯,你在哪里?”   “喵……。”树丛后面露出福尔摩斯的脸。   “那里吗?发生什么事?”   片山拿着手电筒朝树根照去。“喂!找到了!”片山不禁大声叫出来,一把黑亮的手枪掉落在那里。片山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把枪抓起来,闻闻枪口的味道,微微有硝烟的臭味。   “这一定是凶器,您的功劳不小。”说了之后,无意间再看一次手枪:“这东西……糟了呀!”   自言自语道,在枪把处垂下一条长约五公分的粗带子,绳顶似乎被锐利的刀刃切过。   “怎么一回事?这……这东西是警察的佩枪呀!”   片山担心地思索。一定是抢来的枪,如此一来,不就是某个地方有警察被攻击了吗?   那三个女人和石泽自然是会被严加训诫。可是,现在案子那扩大成杀人案,及偷袭警察案。   “这真是多事之夜……。”   片山哺哺道。   打电话去搜查一课联络过后,片山低头看尸体,叹了一口气。电话响了。   “喂。”   拿起听筒。是熟悉的声音。   “喂,喂,你是哪一位呀?”对方问。   “是晴美吗?”   “哥?”   两人同时觉得讶异。这是不可能的呀,“你是从哪里打的电话?声音好像很近嘛。”   “公寓呀。”   “说谎!是这附近吧!石津住的地方对不对?”   “所以我说公寓,没错吧。”   “你别强词夺理了!叫石津听电话!我要狠狠揍他一顿!”   “电话里怎么揍!”   “你懂什么?我可以说,这里已经一拳挥过去了,你那边给我倒下。”   “别说傻话啦,我现在在上野绢子的屋子里。”   “上野?那个上野吗?为什么又……”   “发生了一些事,说来话长。哥,你为什么在那里呢?”   “因为石泽常夫被杀了。”   “你说什么?”   “被枪打死,而且还是警察用的手枪。闹得天翻地覆!”   “难道会是林田……”   “什么?”   “你等等我,电话里没法说,我规在就去你那里。”   “你说你要来……。”   “怎么啦?你嫌我麻烦?”   “不,不是……总之,先说要点给我听听吧!”   “去了再说,我也要连络石津,叫他去你那里。”   “你们不在一起?”   “他送绢子到医院去了。”   “医院?”   “是,她被人强暴了。没看见福尔摩斯吗?”   “它在这里。”   “唉呀!它去追林田了呀!究竟怎么回事?”   “林田?”   “是,因为绢子梦见缸色猫而受到惊赫,林田就在这里陪她。”   “你说红色猫?那是……”   “总而言之,去了再和你说。大致的情形你已经明白了吧!再见。”   晴美很快地切断电话。   “强暴……医院……追踪林田……红色猫,到底是什么麻?”   片山一脸狐疑地自言自语。   晴美想打电话到医院,但是,石津把绢子送到哪家医院,自己也不知道。   “问谁呢……”   如果等石津回来的话,大概要花很多时问。“对了!”   派出所。如果到派出所,问看看附近的急救医院在哪里,不就可以了吗。这么一来可马上取得联络,而且,顺利的话,说不定有巡逻车送我到猫屋。   “脑筋怎么这么好呀。”   晴美称赞了自己一番。好事说做就做,便走出公寓。因为是紧急情况,所以门也没锁。到派出所应该不会很远吧……。   晴美快步走在夜晚的马路上,朝派出所前去。   五分钟不到,便到了派出所。   “你好。”   晴美微喘看气,往里头看却不见有人。“唉呀!真讨厌,跑去哪里了麻?”   都跑到猫屋那儿去了吗?就算是吧!也不可以一个人也不在……万一小偷闯进来怎么办呢?   “有人在吗?”   里面有一个房间,没有回声,大概不在吧!不过,或许打个瞌睡什么的,也说不定……想想,就悄悄地探头一看。   “喂……。”   晴美正要再叫唤,但却被眼前的情形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说不出话。地上倒着一位穿制服的警察,帽子滚落一旁,头上有伤,微微流看血。   “不得了!”晴美慌慌张张地,“警察先——生!”   大声叫威之后,才发觉这位“警察先生”早就一动也不动,好像已经不行了。晴美弯下腰,把把他的脉。还活音,只是昏了过去,一定是被狠狠地殴打过吧!   这时,晴美发现警察的配枪不见了,带子被切断,一定是为了夺枪而造成的吧。   “对了!刚才哥哥说的……”   他说石泽常夫被警察的佩枪打死。这么说,一定就是这位警察的枪罗。晴美急忙跑向桌子边,拿起电话,但是……要打到哪里呢?打去110虽然简单,不过要说明这个复杂的案件,却是很麻烦的事。   那么就打到猫屋去,请哥哥联络比较好。   “嗯……电话簿……这个吗?猫……“猫”……“猫”……唉呀,不行!要用“石泽”来查的!”   晴美有些慌乱。“有了,有了。”   拿起听筒,拨一拨转盘,马上有一位女人来接。   “喂!这里是石泽家。”   “麻烦请片山刑警听电话。”   “您是哪一位呀?”   “我是他姝妹。”   “啊!是晴美吗?我叫刈谷立子。”   “啊!你好,哥哥受你多方帮忙。”   虽然身旁躺着一个一动也不动的警察,晴美还是从容不迫地相互打招呼。   “不,我才是呢,日后也请你多多指教。”   “啊!”   “请稍等一会。”   日后?是什么意思?   片山马上就来接电话。   “什么事?你在哪里!”   “我在派出所啦!我想要问医院的电话,结果没想到……”   晴美把现场的情形述说了一遍。   “我懂了,我马上去你那儿!你好好待在郡里啊!”   “嗯!你快点来。”   “啊!是林田以前待的那个派出所吧?好的,你等我!”   唉呀呀!今天晚上真是忙啊。晴美喘口气,坐在椅子上等。   唔……,是低沈的呻吟声,回头一看,那一动也不动的警察痛苦地站了起来了。   “啊!你清醒了?不要紧吧?”   晴美起身询问时,警察突然用力地抓住晴美的手。   “你!给我老实点!”警察怒吼道。“我要逮捕你!”   一向极为沉着的晴美,此时也大吃一惊。   “你在说什么!你清醒点啊!”   “少噜苏!我以伤害罪的现行犯逮捕你!不要抵抗!”   那警察边说边用左手牢牢地握住晴美的手腕,右手则把手铐拿出来,晴美也着急了,“不要开玩笑呀!我告诉你详细情形……”   “你不要强辩!小子!”   “什么小子!我是女的!”   一说完,晴美出其不意地,用膝盖狠狠往上踢警察的胯下。   “唉哟!”警察哼了一声又倒回地上,动也不动。   “喂,晴美……”   片山神色非常不悦地说。“我也了解你的立场,不过……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吗?”   “哥哥你是说,让我干脆就老老实实地让他铐上手铐?那我才不干。”晴美发火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管怎么样,可以不必踢要害……”   “是他不好啊!随随便便就认定我是犯人,叫我怎么办嘛!”   “唉!他刚刚恢复知觉,还有些迷迷糊糊,如果你好好向他解释的话,也就不会如此了,不是吗?”   站在片山的立场,他实在不能夸奖妹妹打倒了警察这件事。   “当时你不在场,别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晴美咆哮道。   “我知道啦。”片山紧张地说:“和石津联络上了没?”   “联络上了。但是绢子还没醒过来。”   “唔……”   片山一边思索着一边在派出所里踱方步。“真是奇怪呀?林田的女朋友被强暴,而石泽又被杀……这么说,是石泽强暴上野绢子吗?”   “不知道,但是天下男人啊都是乌鸦一般黑。”   “还是……也许石泽被杀和强暴案件一点关系也没有。不管怎样,林田这小子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呢?”   “今天晚上是个很糟的夜晚。”   “我们到医院去看看。”   “为什么?”   “等上野绢子清醒,问她本人,犯人究竟是不是石泽。这是唯一的办法。”“不过,假设石泽就是那个犯人的话,林田他也不会知道啊。”   “嗯!可是从他看到竹叶子,就往那间猫屋跑去的情形看来,林田认为石泽便是犯人。”   “说的也对。”   “医院就在附近吧?坐巡逻车去……”   片山对孤零零坐在外头的福尔摩斯说:“喂,走啦。!   “不过,福尔摩斯是去追赶林田的耶!究竟怎么回事!追丢了吗?”晴美说。   福尔摩斯似乎并未把晴美的质问听进耳朵里,它打了一个大哈欠。   “真讨厌!”   “不行的啦,再怎么逼问也是一样。”片山笑着说:“它是名侦探,只有回答的时候,才会回答。”   福尔摩斯也一块儿坐上巡逻车,片山告诉开车的瞥察医院的地点之后,便舒舒服服地靠在位置上。   今天一整天,好像都一直马不停蹄地在工作,真是累死了。   “不过,那三个女人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这不是很好吗?”   “所有的巧合全聚在一起,倒省了不少时问。”   “石泽是什么样的动机呢?”   “嗯……不太清楚。他还没说清楚,就死翘翘了。”   “哦!不过他做的事实在很诡异。”晴美说:“对了,刚才来接电话,那个叫刈谷立子的“唔?”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你说的什么关系是……?”   “她对我说“日后也请多多指教”,是什么意思?”   这个吗,或许是希望能和你时常往来的意思。”   “以后!一直?”   “好了,你不必想那么多,那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我总觉得很奇怪哩。”晴美注视看片山。“她喜欢看哥哥吧?”   “你在说些什么!那只是死去的石泽常代的意思……”   “这是怎么回事?”   片山把原委述说一遍,晴美却兴致勃勃的说:“只见过一面,就那么喜欢哥哥罗?”   “大概是吧。”   “她也是个好事者。”   晴美率直地说,“这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医院走廊上,石津边听片山述说,边点头。   “是啊!所有的事情弄得天翻地覆!上野绢子还没清醒过来吗?”   “好像还没有,我吩咐过,只要醒过来,马上通知我们!”   “哦。我最担心的是林田行踪不明,你有没有想到他会去哪里呢?”   “嗯……。”石津歪着头想。   这时,穿看白色制服的医师来通知绢子已经醒过来了。   “但是,她还在情绪激动的状态下,请多加留意。”医生边打开病房的门,边补充。   “觉得怎么样?绢子。”   晴美首先靠到床边,轻声地呼唤。绢子张开眼睛,微笑着看晴美。   “晴美……”   “已经不要紧了,你安心地休息。”   绢子的视线移向片山和石津。   “片山刑警……石津先生……”   “你觉得如何!”   “嗯……觉得……”她以微弱的声音说。“嗯……林田他……”   “他就快来了。”晴美说。   “事出意外……我,我实在没有脸见他……”   “什么嘛,别说傻话了。”晴美安慰她。   “是啊!这种事最好把它忘得一干二净。”   石津有点不关痛痒地女慰,片山咳了一声,走上前说:“此时请你多多包涵……你知道侵犯你的是谁吗?”   绢子眼睛闭了一会,然后平静地说:“我想是石泽。”   “石泽常夫?”   “是的。”   “是什么样的缘由?”   “我实在很傻……他……以前就常常对我动手动脚的。然后……他打电话给我说,前一阵子的凶杀案不是我父亲所做的,而且他已经找到证据了,所以想避人耳目和我见面……”   “所以,你去了猫屋?”   “是的,但是因为担心让石泽太太看到,所以一开始就要我到后面的竹林子里。当然,我觉得很奇怪,可是一听到有证据可以证明父亲是冤枉的,便不顾一切地……”   “多么卑鄙的手段!”晴美不自觉地说。   “一到那儿,哪里有石泽的影子……我在竹林子里痴痴地等,不料有人从背后袭击……”   绢子闭上眼,不再说下去,泪珠滴落下来。   “我了解。你清楚地知道就是石泽没错?”   绢子有点犹豫着。   “我想……是的。不过,当时非常漆黑,我的脖子又被掐着,所以有些神志不清……”   “看见脸了吗?”   “不,没看见。”   这么说,犯人也有可能不是石泽。   “你确定打电话给你的是石泽?”   “这……”绢子一下子迟疑地无法固答。   “怎样?”   “不太能确定,因为……”   “我了解。”   “你认为不是石泽吗?”   “不,只是有可能不是他。”   “你让石泽和我对质,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绢子噙着泪水的眼睛,又燃烧起激烈的忿恨之火。   “很可惜……”   “嗯……林田知道你去的地方吗?”片山急忙要拦阻石津再继绥说下去,便接口说。   “不知道!如果让他知道了,一定会阻止我去的。”   “那,石泽打电话来的时侯呢?”   “他刚好出去买香烟。”   “原来如此。所以,你只说要出去,并没有告诉林田要去那里?”   “是的。石泽因为他在电话里说,不要对任何人提,一个人来……”   “林田知道石泽一直对你有企图吗?”   我也不甚熟悉他的声音,而且在电话里他一直以非常低沈的声音说话,”“知道。他非常生气。”   “哦。”   片山叹了口气。   绢子从片山,晴美沉重的神色中,似乎察觉到些什么。   “发生什么事了吗?林田还没来是……他死了吗?”   “不,没有的事!”   片山否定说,但是石津却接口答道:“死的是石泽啦!”   “石泽死了?”   绢子吸了一口气,一瞬间,她了解了缘由。   “那……林田呢?”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现在,正到处在找他呢。”   “啊!竟然发生这么多事……”   绢子两手掩着脸。此时医生进来,说:“今天就到此为止。”   “好的。”   “绢子,你放心。”晴美弯下腰,对绢子说:“明天我会再来看你的。”   绢子马上把身子转过去。   出了病房,石津说:“不管强暴犯人是谁,杀石泽的大概就是林田了。”   “似乎是……可是,总觉得事有蹊跷。”   “什么?你说事有蹊跷!”晴美问。   “首先,林田以前是警官,不管他再怎么认为石泽就是犯人,也不该会突然用手枪射杀他,所以觉得有点奇怪。”   “唉呀!女朋友被侵犯了,当然就会勃然大怒啊。哥哥,你难道会不在乎吗?实在是冷酪无情。”   “别把话题岔开,总之,我认为他大概只会用手枪抵住石泽,要他招供。而且,殴打警察,夺枪这种事,不像是林田的作为。你认为他会在愤怒地追出去之后,半途又折回,到派出所击昏警察,夺枪?”   “那……如果他想要杀了石泽的话……。”   “这个嘛……”片山抱着手臂说:“那个警察是冷不防被人从背后突击而昏过去,也没看见犯人的脸,也许不是林田。”   “那……是谁干的呢?”   “如果知道,不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吗?”片山怏怏不乐地说。   “的确,我想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办法可行。”石津说。   “什么办法!”   “直接问问林田。”   “亏你想出这个好主意。”片山讽刺地说。“林田在哪里呢?”   “片山你是名侦探,应该知道吧?”   “你这家伙,只会用激将法是不行的。”片山苦笑道。“对了,另外有件很奇怪的事。”   “什么!”   “红色猫。那时它在屋顶上走着……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真的是红色的吗?”晴美以怀疑的口吻问,“还是只是看起来像红色?”   “我确定是红色的!再怎么迷糊,我绝不会看错的!”   “知道啦,别这么认真。”   “唉呀……已径半夜了,好累喔。”   “肚子饿不饿?”石津说。“在这附近有间叫做乡野的餐厅,一直开到凌晨三点左右。”   “就那间好了,我肚子虽然不饿,可是想休息一下。我先打个电话到猫屋。”   “喂,等等,那种场所福尔摩斯不能进去。”   “呀!真是没办法!嘿,你们瞧,它不是在打盹吗!把它放在车里就好了。”   福尔摩斯在走廊边好端端地坐着,头点呀点地打瞌睡。猫打瞌睡的样子,比人类更传神地表达出“打盹儿”的真义,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姿势稳如泰山,然后轻轻地左啊,右啊,摇来摇去。   晴美终于忍不住笑了。   “好主意,猫很温和的?”   福尔摩斯略微睁开眼睛,眼神仿佛在说:你们在说些什么?连人的脾气——不,连猫的脾气都摸不清楚?它看着晴美,之后,又把眼睛闭上。   虽然是深夜了,但国道沿线的餐馆都挤了一堆出来兜风的人,热闹非凡。   “夜猫子真多呀。”   刈谷立子说完,晴美马上甜甜地接口说:“完全是因为你愿和我们交往,所以请你一块来喔。”   终于,片山和立子,石津和晴美两对情侣围桌而坐。   “我虽然不喜欢他,可是一旦他死了,我心情还是很沉重。”   立子述说石泽的事。   “他家后来怎样?”晴美问。   “自然是只剩石泽太太一个人吧?”   “刚才,她还拜托我和她一块儿住!……可是,伯母在那种地方被杀……总觉得有些不太想待。”   “说的也是。”石津点头道。   “他们夫妇没有小孩吗?”   “没有,如果有个小孩的话,他或许就会稍微振作吧。”   片山慢慢地喝着咖啡,说:“总之,还是不知道林田的行踪……”   “是的,真可怜,会不会畏罪四处躲藏起来了?”   “这……再怎么说,他以前是警官,我想一定会洁身自爱,出面自首吧。”片山道,“而且逃也逃不了,附近一带,道路应该已经全部封锁盘检了。”   “这边也缺少藏匿的地方。”   “可是,只要在这社区附近,迟早会被找到的,林田应该也很明白这一点。”   说着说着,他们便透过宽大的玻璃窗看着国道的夜色。   “那是什么?”   有几十盏灯从远处摇摇曳曳地靠近来,还发出类似野兽低吼的声音……。   “是摩托车。”晴美说。   两辆,三辆地。穿着黑亮皮衣的年轻小伙子,骑着大型摩托车,在窗户外穿梭而过。一眨眼之间,就增加到十辆,二十辆,噪音震耳欲聋。   “飞车党!”立子说。   “真嚣张!八成有好几十辆吧?”   岂止几十辆,简直就像变魔术一般,一辆接着一辆从黑暗中飞奔出来。一百辆……不,比一百辆还多。餐厅的客人也都站起来,为这壮观的场面看得出神。   福尔摩斯老早就察觉摩托车的声音。   虽在车子里睡着,但有一双非常敏锐耳朵的它,自然听见了这些吵得不得了的声音。   福尔摩斯起身,用前肢搭在窗子框上向外看。领头的小组从眼前急驶而过。   福尔摩斯跑到驾驶座上,把控制窗子升降的按钮按下。ㄅㄨ——地一声马达启动,窗子稍微开了。   福尔摩斯看那隙缝刚好可以让自己的头探出,便咻的一声扑上去,一骨碌地钻到外面。着地之后,大队摩托车就如万马奔腾般,从眼前飞驶而去。   人类这东西,就会把能源浪费在无聊的玩意上。   福尔摩斯走在人行道上。面向国道斜坡下,有一条小路。福尔摩斯走到此,便停住脚步。   一辆摩托车缓缓地下坡,停住,注视着在国道上奔驰的飞车队,并且在那车队暂时停住时加入车队,旋即群车再度启动,震耳的引擎低吼,车子飞驰而去。   那辆摩托车,不到几秒间,就被几百辆的摩托车所淹没。   福尔摩斯一直目送他们远去,不久便回到车子里。第三章 怪猫 
  “那么一来,就让林田那个家伙给跑了吗。”粟原狠狠地瞪了片山一眼。   “是,他多半是混进了正巧经过祉区的飞车党里,大约有三百多辆的机车,实在是无法一一地盘问,因此,只好假装不知道,放他们走了。”   “真是太散漫了。”粟原埋怨地说。“确定林田混在他们之间吗。”   “不敢说是一定,不过社区的商店被偷走了一辆摩托车。本以为是飞车党干的,可是,有人看见了偷车时的情形,从那名偷车贼的身影看来,怎么看都像是林田的样子。而且,飞车党的那一群家伙大致都有一定的装扮。”   “是吗,林田的女朋友叫什么来着。”   “上野绢子。”   “啊!对。因为那名女子被强暴后杀害——”“课长!她没被杀害啦!”片山急忙地打断粟原的话。   “这样啊,只是被强暴而已吗?”粟原以一副恍然大悟的口吻说。   “嘿,总而言之他因为憎恨这件事的发生,而杀了石泽常夫。而且是利用袭击派出所警员所抢来的手枪。然后,用偷来的摩托车混进了飞车党之中……”说到这,他看看片山的脸,慎重地问着:“没错吧?”   “嗯,大概是如此吧。”片山微微暧昧地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只是觉得太过巧合了。”   “什么意思!”粟原向后靠着椅背。   “上回石泽常代的命案,由于上野的自杀而结束。这次是林田的逃亡——我总觉得不是那么单纯。”   粟原耸耸肩说:“这样不好吗?只要知道了凶手,我们就可以省去许多的麻烦。”   “话虽如此,不过……。”   “你有什么意见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样的话,就别把事情搞得复杂化,要不然可就有得忙了。”   “唔……”   片山回到位子后,感到相当地无趣。对片山来说,他也不想和凶杀案这类的事件有任何的牵连。可能的话,只想将那些血腥的事件完全抛出脑海中,回家睡个大 头觉。但是,身为片山,就无法和这件事情完全脱离干系。就因为如此,他相当地在意,如果能就这样将林田逮捕结案的话,是再好不过了,可是……。   当他正在沉思的时侯,电话铃声响起。   “喂,我是片山。”   “片山先生?是我啦。”   “啊,立子小姐。”   “哟,声音怎么好像很失望的样子。是不是在等其他小姐的电话呀?”   “不,才不是呢。”   片山慌忙地说,虽然只是用较轻快的语调,这对片山来说却是一种很大的变化,但是立子却无法理解。   事实上,将片山和石泽常代,石泽常夫凶杀案牵连在一起的就是由于立子的存在,“有事吗?”   片山的口气就像是跟来借钱的人说话般地冷漠。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了吗?”   “不!……没那回事。电信局会很高兴的,让别人戚到快乐是件好事情。”   片山边说边讶异着,自已竟也会说出这种无聊的话来。   “知道了啦!”立子用气愤的语调说:“本来想找你帮忙的,现在不必了!”   “立子小姐,那是——”铿,话筒像被摔出般地挂上了。片山的耳朵嗡嗡作响,他摇摇头,这样电话也许会坏掉。别说电信局会商兴,搞不好还会来抱怨呢。   不过,片山就是这样的老实,因为他全然不知立子有什么打算,所以茫然不知该如何应付。   在饭店用餐的时候,的确拜托过我帮忙某件事,不过那件事是在还没搞清楚前就答应了她,事后,也一直没有确认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在石泽常夫被袭击之前,立子亲吻了片山,不论怎么想,那像是对情人亲吻般的感觉。不过,由于片山并非是接吻的内行人,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态度才算得上是情侣,可是,最起码他知道在日本,通常除了情侣或夫妇以外的人是不会接吻的!   另外似乎也有一些喜爱亲吻宠物的人士,不过,怎么瞧片山都是个人,因此,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如此一来,不管往那一方面里,立子是将片山当作情人般对待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片山左思右想着。由于他确信自己不是很有人缘的人,因此总认为这件事有内情。会这样想正是片山可悲的地方了。   既不是那样,又不是这样,当片山越来越弄不清什么是什么而想放弃的当儿,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片山先生吗?”   传来石津很有朝气的声音。   “畏,打那儿来的?”   “署里呀。”   “有公事吗!”   “不,不是……。”   “那,什么事啊!”   “刚刚刈谷立子打电话过来。”   “打给你?”片山惊讶地问着。   “是呀!到底怎么了呀?”   “这正是我想问的。她说了些什么?”   “这星期日帮她搬家……”   “搬家?”   “是啊。听说是石泽牧子一个人在那儿住不下去,所以拜托她去一块儿住……。”   什么?想找我帮忙的事就是这种事情吗?嗯,从石泽常代生前的愿望来看,立子搬进猫屋,也许是件好事,就是对石泽牧子来说,她也不愿意一个人待在曾发生过两次凶杀命案的地方吧!而且,她的先生就在她的眼前被杀的屋子里吧!   “而且她还说,本想拜托片山帮忙却遭到他冷酷的拒绝。”   “什么,她竟然那样说?”   “嗯。还说你是冷酷无情,自私任性,萤横不讲理……”   “还说这些?”   “那些是我加的。”   “混蛋!怎么随便加油添酷!”   “嘿……”   石津笑着且得意洋洋地说:“可是,她这样说了唷。如果是小姐的请求,石津先生是绝对不会拒绝的,因为他是位既稳重又值得信赖的人。”   总而言之,这意思就是在煽动我,要我去做那些体力劳动的工作,不过,很庆幸地石津并不了解这其中的微妙之处。   “无论如何,我也要去唷!”   “好啊。我就知道应该通知你的。”   “谢了。”   “嗯,还有……。”   “什么事?”   “可能的话,希望晴美也能来。”   “她说的?”   “不,这是我说的。”   片山不觉地笑了出来。真是个令人无法憎恶的男人。   “好啦。就那么办了。”   “谢谢,谢谢。”   石津请求的表情就像在眼前似地。片山正要放下话筒时,石津又说了。   “啊!对了。忘了一件事。”   “又有什么事?”   “今天晚饭要到外面吃。可能会晚点回家。”   “只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不,刚才的话是晴美交代的。”   “晴美说的?”   “嗯,刚刚她打电话来,说今天回去的时候,想去看看上野绢子。”   “嘿。可是,她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呢?打给我不就好了吗!”   “因为我也要一块去。”   “汁个应该先说!”   “对不起。所以片山先生可以吃留给福尔摩斯剩下的……”   “你说什么!”   “不,那是晴美说的。”   这家伙,把她哥哥想成什么了!   “那,我也去看看。”   “去那儿?”   “当然是去探望上野绢子罗!”   “这,这样啊……好呀。”   想像石津失望的样子,片山不由吃吃地笑了起来。   “没那种事。”晴美横眉竖眼地。   “对我发火也没有用,”片山耸耸肩。“无论如何,要是能抓到林田的话,这件事就可以解决。”   “是吗……”晴美相当不同意的样子。   两个人并坐在石津所开红色跑车的后座上。车子在夕阳残照的道路上驶向上野绢子住的医院。   “可是,不是还有一些问题存在吗?”   晴美说话的口气就像是对物价波动大发牢驳的主妇。   “为什么有许多猫被杀了呢!没死的猫又都如何了?而且,对了,孩子们接连不断发生意外的事,都还是个未解的谜题唷!”   “那也许和事件没有牵连。”   “没那回事!”晴美坚决的口吻。“女人的直觉是不会有错误,伟大的人也这么说的。”   “谁啊?”   “我呀!”石津愉悦地说:“片山先生家是女性至上吗?”   “当然罗!因为有我和福尔摩斯呀?”晴美说。   片山不想又惹起无谓的麻烦,假装听没到,看着窗外。   “还要多久!”   “再十五分就到了。”   “她的情况如何?”   “嗯,本来外伤就没什么大碍,问题还是在精神上的惊吓。”   “被人强暴,男朋友又因为杀人被通缉……”   “快到了。”石津说。   一到医院,他们立刻向柜台申请会面。   “会客时问已经过了。”   那个次毛求疵的护士毫不掩饰她那不耐烦的表情说着。   “不是还有十五分钟吗?”石津说。   “只剩十五分唷。”护士转变语气。“请你们在规定时问以前离开。”   “我们是——”石津火冒三丈地要取出警员证。   “只要看一下就好了。”片山移身到石津面前制止了他。   “这里,名字……。”   他扪在登韶簿上写下名字,走向病房的时侯,片山说:“拜托你好不好,再怎么样的刑事案件,这也不是公务,不要随意卖弄你的警员证。”   片山对石津提出这个意见。晴美一边听着一边拚命地忍住不笑。哥哥竟然也会对人说教。   “就是那间。”   “抱歉。”石津走向前去敲门。   “没有回答耶,是不是睡了?”   “怎么办?”   “嗯,要是那样就算了,只要偷偷看她一下就好了。”   “好。”   打闲门一进去。   “啊!”石津停下脚步。狭小的房间,一目了然,但是……床上空空的。   “上那儿去了?也许去厕所,等一下?”   “好吧!”   三个人在病房中晃来晃去,这时……“窗户开着耶。这样不冷吗!”石津说,“真的。奇怪了。护士应该会关好的呀?”   片山靠向窗边,探出头望望。医院的二楼,就在下面,突出着一楼窗户的窗檐,那上面……。   “暧,那有只拖鞋。”   “什么?”   三个人挤向狭窄的窗边将头伸出。窗檐上有一只拖鞋。   “那是……”晴美低声地说。   “大概是打蟑螂时扔下来的。”石津立刻说出他那乐天派的看法。   “干什么!”从背后传来一声叫声。三个人挤来挤去好不容易才将头缩进来,是刚才柜台的那名护士。   “时问已经到了?”她用着极为不悦的目光瞪着三个人。   “请赶快出去。”   “请等一下呀!”片山指着空空的床上说:“病人不在。”   “那真不巧。也许上厕所去了,好了,请你们快点回去吧。”   “可是,拖鞋……”   晴美闲口说话,可是对方并不理睬。   “好了,好了,快回去!这是医院的规定。”   “可是,病人上那儿……”   “再噜苏的话,我要叫医生来了哦。”护士不容分说地将三人推出病房外。   “可是,不——”“请你们明天再来。”   在推拖之间,三个人已经被赶出医院了。   “混帐!没大脑的家伙!”   “规则是不容通融的!知道吗!”片山迁怒到石津身上。   晴美不安地说:“我很担心那只拖鞋。”   “到那个窗子下看看?”   由于片山的提议,三个人绕过医院的外围走到上野绢子的病房下面。   “要是从窗户跳到下面窗檐上的话,就能轻松地到达地上了。”   “是啊。因为这下面是花圃,土质很松软。”   “片山先生,你看!”   石津叫着并且将脚踏进花圃之中。   “这里……”   石津拾起的是另一只拖鞋。和片山,晴美注视着。   “绢子小姐果然……”   “没错。她从窗户出去了!到底上那儿去呢?”   “真令人担心,她爸爸因为杀人而自杀,自己被强暴,男朋友又行踪不明……”晴美摇摇头说:“要是我的话,恐怕就活不下去了。”   “说什么嘛!”石津突然地吼了起来。“不是有我跟着晴美小姐吗!就算片山先生殉职了……“谁都不准说那种话!而且,我也不会随便让别人杀死的!”片山勃然大怒地说。   “不管如何,是不是该做些什么……。”   “好,那么,分开来搜索。喂,石津,你对这一带很熟吧?”   “是,嗯……”   “有没有想出自杀的人会选择的地点!”   “唔……”石津想着。“因为几乎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所以……”   “离这祉区远吗?”   “不会,很近呀。到她家,就是走路也只要三十分钟左右而已。”   “女人自杀大概都会留下遗书……说不定绢子小姐早已经回家去了。”   “好,坐车去看看。快点!”   三个人像参加百米赛跑似地一块冲了出去。   石津的跑车,到达上野绢子家的时候,大约是七点钟左右。四处可见到刚由公司下班回来的人。   “是206号唷!”   晴美领头先跑上楼梯。钥匙插在门锁上,晴美敌敲门,开口叫:“绢子小姐!你要是在的话请回答我?”   “好像不在!”   “到外面去,看看她有没有开灯。”   三个人跑下楼梯,绕过公寓的侧面走到阳台的那一边。   “是黑的。”   “这么说,她是没回来罗!”   “白跑一起。”   “那,她上那儿去了呢?”晴美微微喘着气说。   “要是知道的话就省事啦!”片山稍微想了一会儿。“这样的话,我们只好就动员这一带的警察来搜索。水池啦,树林里啦,做重点式的搜查。”   “这可不是简单的事!”石津张大了双眼。   “不能见死不救呀?”   “是啊。立刻去部署。”晴美说。   “知道了。”石津立刻附和晴美的话。   “那么,石津,你开车到派出所去替我部署安排。我们再把这附近稍微搜查一番。也许上野绢子等下会来。”   “好。”   片山突然对正要跑到车子那边去的石津叫道:“喂!打电话给医院告诉他们这些情况!叫他们找找医院的附近!”   “知道了!”   石津敬了个礼,急急忙忙地坐进车里,车子引擎发出尖锐的声音奔驰而去。片山苦笑地说:“那家伙,我真搞不懂他是真认真还是假认真。”   “他个性是很善良,老实的。”   “太单纯。”   “那是哥哥。”晴美瞪了一眼,说:“他是很有诚意的人。”   “够了。总之,上野绢子可能就回来过,然后又出去也说不定。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时侯跑出医院的。”   “是啊。但是说不定已经写好遗书……”   “那么,就要快找到她可能自杀的地点……”   “上次小孩溺水的那个水池呢?”   “那儿吗,可是,对大人而言,那里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要是想死的话那可就不一定啦!”   “这倒是。好吧!总比傻等要好。”   “要不要留个人在这儿呢?”   “不用了,从这儿去很快吧?稍微看一下就知道了。”   两个人走出住宅区,向渺无人烟的公园而去。夜晚的公园有许多为人所疏忽的暗处,明亮的水银灯以等距离的问隔并列着,其中有的相当光亮,照遍了池面。   “绕水池的周围看看。你从另一个方向,要是有看到什么的话就大叫。”   “知道了。”   两人开始以反方向走去。   晴美沿着水池边椽走着,聚精会神地注视水面,生怕会遗漏些什么。虽然不希望会看到什么,但是,一将目光凝视在黑暗的水面上,就觉得绢子的尸体会突然露出脸来似地。   大约走到一半的时侯,晴美停下脚步,稍稍地喘口气。这时,一个白影无声无息地掠过眼前。   “啊?”晴美不假思索地叫出声。但是,那只是只白猫。或许是听到晴美的尖叫声,白猫突然停了下来,以闪闪发亮的双眼望着晴美。   “呼——吓我一跳。”晴美轻抚自己的胸口。   “你是那来的猫咪呀?”   本打算一边轻声对猫咪说话一边靠近它,但晴美才刚踏出脚步,白猫就像被弹到似地起碎石跑了。   “不莒欢我呀……。”   晴美喃喃自语。可是,社区内是不准饲养猫狗的,刚才那只猫是那儿来的呢?怎么看也不像是只野猫。   “喂,晴美!”片山叫着,快步地跑了过来。   “嘿,哥,怎么样了!”   “没有可疑的迹象,什么也没发现。你刚刚说什么啊?”   晴美提到猫的事,又附加了一句:“我想也许是从猫屋逃出来的猫咪吧!”   “原来如此。不过,我可没办法向猫进行询问喔。”片山假正经地说着,“不管它了,我们回去刚刚的地方吧。”   两人才回到上野绢子家附近的时候,就看到了石津开车回来。靠过来后,石津由窗口伸出头。片山问道:“怎么样,安排好了吗?”   石津抓抓头说:“真是有够丢脸的。”   “怎么了?”   “我打电话到医院,告诉他们上野绢子失踪,要他们帮忙搜查。”   “然后呢?”   石津叹口气说:“他们说,上野绢子好好地睡在病房里。”   “是你们啊!”   刚刚撵他们出去的那个护士用怀疑的眼光盯着又回到医院的三个人。   “就是你们信口胡诌什么病人失踪了。”   “可是,的确……”片山制止晴美说话,将刚刚拖鞋的情形说明一番。   “那种事啊!”护士冷漠地说着。“有些情绪不佳的病人会将拖鞋由窗口丢出去,根本不足为奇嘛!而且,所谓的病人几乎都是情绪不佳的人。”   “屋……”就连片山也火冒三丈,不想回话了。   “请让我们看一下上野绢子。”晴美坚持地说。   “她现在在睡觉!”   “没关系,只想用这双眼睛确认一下就好。”   “好吧!请。”   护士竟一副认输似的样子。   “请跟我来,可是,请你们别把病人吵醒了唷!”护士令人厌烦地又叮嘱一番。   悄悄打开上野绢子病房的门后,护士点点头示意。片山一行人走进病房里。   上野绢子静静地躺在床上睡觉。   “真是自寻烦恼耶!”晴美低语。   “嗯,没事就好了。”片山点了点头。   “安静!”护土在门边叫着。“好了吧?”   “知道了啦?”   片山老实地回答她,三个人正要走出病房的当儿,绢子突然地叫出:“猫……”   三个人吃惊地回过头去。   “猫……红色猫……”   “说梦话啦!”护士催促着。“好了,请快点出去!”   “等一下。”   晴美靠近床边。   “哥,你看!”   晴美将绢子抓着毛毯的手指扳开。   “瞧,手上有泥土指甲缝里也有。”   “真的耶!看看左手。”   “这边也是。”   两人互看了一眼,片山确定绢子仍在熟睡后,将她脚边的毛毯卷起来。护士吃惊地叫了出来:“干什么?”   “安静!病人要被吵醒了。”片山反骂回去。   “只是看看脚掌而已。”   就像是刚刚赤足走在外面似的,绢子脚上也沾着泥污,脚趾及趾甲缝里也都塞满了泥土。   “没错。她是去过外面又回来的。”片山肯定地说。护士也走进来,看到她的手脚后。   “啊!真的……”说到这竟忘了下面该说些什么好。   “去了那儿呀?”   “嗯,只有问本人才会知道。等她醒了再问吧。”   “好。”   “明天早上再来这看看吧!”   绢子突然像胸口胀痛似地浑身扭动,“猫……红色猫……”呻吟般地叫着。   晴美摇摇头说:“真可怜!一定是在做恶梦!”   “嗯……”护士开口说:“这件事,可不可以请你们别对大夫说呢!”   护土的态度和先前迥然不同,低声下气地请求着。要是让院方知道随便让病人跑出去的话,也许会挨骂吧?   “知道了。那请你用热水或什么帮她把手脚擦拭干净。”   “马上做。”护士飞奔出了病房,“真爽快啊!”石津对着门那一边吐了吐舌头。   “够了!别那么孩子气。”   “可是,我真搞不懂耶!”   “什么事!”   “只是跑到外面去的话,为什么连手上都会有泥土呢?”   “那是……一定是跳到楼下的时候,手碰到了地面上的泥土吧。”   “这样啊!”片山稍喘口气后说。   “那我们回去吧!”   “是啊!总之,知道她平安无事就好了。”   “请医院多注意,别再让她跑出去。”   三人轻轻打开门,正要走出病房的时侯“唔……”绢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又被梦魇缠住了!”晴美说。突然间……“喵——”一阵尖锐的猫叫声。不,不是猫。是绢子。突然由床上坐起,高亢地鸣叫。   “喵——”片山感到相当地恐怖,背脊上一阵凉意,绢子的眼睛,刹那间看起来就像是猫眼般地闪闪发光。   然后绢子又突然像是被抽尽全身的力量般的,“砰!”地倒回床上。   一时问,好像每个人都僵住了。   “哥……”就连晴美的声音也颤抖着。   “什,什么!”片山的声音颤抖得此晴美更厉害。   “绢子小姐的手弄脏是因为……”   “真,真的吗?……你是说因为她是用四肢走路的缘故吗!”   晴美没有回答,但她很清楚她和片山想的是同一件事。刚才的呻吟声像是虚幻的,绢子现在静静地睡着。   片山悄悄地擦去冷汗。   “唉蚜?”   刚才的那名护土,站在那儿手里拿着脸盆和洗脸巾。   “麻烦你,请帮她洗干净。我们要回去了。”   “那当然的,可是……”   “还有什么事啊?”   “这位先生怎么办呢?”   一看,原来石津早已呈大字形昏倒在走廊上了。   虽没什么食欲,但也不能不吃晚饭,三个人走向郊外的一家餐厅。   “咳!真没面子。”石津非常颓丧,“难怪呀!就连爱猫的我,一下子脸色都发白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做恶梦啦?”   “是吗?”   “如果不是的话,又能说是什么呢?”   “唔……真想不到,看来她是被那些死去猫咪的冤魂附了身……”   “够了!这可不是什么聊斋怪谈。”片山脸色阴沈,不乐地说着。   “石津还昏倒了。”   “抱歉……不碍事了。”石津挤出一脸像抽筋似的笑容。   “不管是怎么回事,总让人觉得怕怕的。”晴美拿起装着水的杯子。   “不会这样就结束的,一定还有什么事要发生。”   这回片山也感到无法去否定女人的直觉。上野绢子由病房的窗口跑出去再回来的事是可以确定的。   但是,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她在外面又做了些什么呢?还有,为何手上也沾着泥土呢……点的食物虽然送来了,但是,不知怎么地三个人就是不动它。   “得早点回去给福尔摩斯做晚饭了。”晴美边切着汉堡边说,目光不经意地投向地板上。   “啊,猫?”   石津啊地大叫,跳了起来。   “没关系啦!你看,只是只普通的猫。”   一只相当常见的灰色日本猫,嘴馋地望着晴美他们。   “肚子饿了吗?”   晴美试着丢一小片汉堡给它,不一会儿就吃得干干净净。   “果然。”   “是家猫吧?毛长得很整齐。”   “是啊!说不定是猫屋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   晴美想再切一块汉堡给猫咪的时候,一名服务小姐发现了猫,她喊着:“唉呀!不可以进来!”便把猫赶出去。猫心有不甘似地走出店外。晴美叫住了那位小姐。   “刚刚那只猫,常常来吗?”   “不止它哦。每晚来个四,五只。厨房那边常给它们一些剩菜剩饭,可是,有时它们也会跑进店里来,真是抱歉。”   “不,没关系啦。你知道是那里的猫吗?”   “不知道。”   “从什么时侯开始来的呢?”   “就在最近呀嘛以前根本都看不到猫的。”   “这样吗?谢谢你。”片山点点头。   “果然有此可能。”   “是猫屋的猫!可是她说是四,五只,那其他的猫怎么样了呢?”   “说不定都死掉了。”   石津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说:“我去一下洗手问。”正要走开时,突然回过头来,向片山提心吊胆似地说“片山先生,一块去吧?”   “对不起喔!福尔摩斯。好,好,现在就帮你做饭……”晴美说给绕在她脚旁的福尔摩斯听,然后又加了一句:“可是,等一下你也要让我听听你的意见喔!”   “唉哟,我可累死了!”片山大大地伸个懒腰,解下领带和外套一起丢在榻榻米上,坐下来不动了。   “明天要去医院吧?”晴美边将鱼放在铁丝网上边说。   “对。不过课长大概不会有好脸色。”   “管他的,反正也不会有出息的嘛!”晴美一如往常明明白白地说出令人难以入耳的话。   “可是,我该问些什么呢?总不能问她是不是认识什么怪猫。”   “带木天蓼去的话呢?”晴美以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说。   在福尔摩斯一个劲儿吃鱼的时侯,晴美走进浴室里放水。出来就看到片山在听电话,“是……知道了……马上去。”片山的表情十分地紧张。   “公事吗?”   “嗯。”片山放下话筒问:“石津公寓的电话是几号?”   “写在电话簿上啊。到底什么事?”   “命案!”片山说。   “那个村里的村民被杀了。就在猫屋的附近。”   “这是第三次吧……”警车开向深夜中的新社区,片山喃喃自语的道。   “什么?”坐在旁边的晴美望着片山,“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这是第三次了,在晚上到那个村子去。”   “每次都有人被杀……”   “嗯。石泽常代,石泽常夫,再加上这次……”   “第三个人了。上野先生的自杀,绢子小姐怪异的情祝,红猫……好像越来越像什么怪谈似地。”   “会不会是猫在作祟呢?”片山刚说完,晴美的膝上便传来喵的抗议声。当然是福尔摩斯发出的。   “你说什么猫作祟,它生气了唷!”   “那它就快一点揭露真相替我解除疑问呀!”对一名刑警来说,这可真是有点不负责任的话。   “没问题,只要福尔摩斯出马,什么悬案它都会替我们解决的!”   “猫也能说出马吗!”   “就是那儿。”开着车子的警员说,在平常进入村子溪谷间的道路旁,停列着数辆警车,红色警灯一明一灭地闪着。   “替我停在那边。”   “哥,你看,石津先生……”   石津从警车后面露出身影,跑了过来。   “好快!”打开车门,一看到晴美,脸上便充满了喜意。   “晴美小姐也一块来啦!”   “嗯。福尔摩斯也来了。”福尔摩斯轻轻地跳到石津的脚旁,“啊!”石津一叫,往上跳了三十公分左右。   “喂,别把福尔摩斯踩扁了。”片山苦笑地说。   “喔,不,要是事先告诉我它老人家要来的话……我就不会那么吃惊了……”石津取出手帕擦汗。   “好热!”   “是吗?有点冷吧!”   “是,是啊!这个春天还真冷。”   “相当冷啊!”片山笑着。   “现场情况怎么样了?”   “我接到你电话后,就立刻赶过来了,请跟我来。”   三个人和一只猫拨开重重的草丛,进入村子的道路。   “被害人是谁!”   “叫做堀口安彦的人,年龄六十七岁。”   “做什么的!”   “好像是卖杂货兼种蔬菜的。不过,因为他们世代都住在村里,好像是个颇有声望的老先生。”   “嗯……那到底是谁……”   “要是如道的话就简单了。”   “那只是我的口头禅而已。”村子静悄无声,除了急急忙忙四处奔走的警员及记者们之外,几乎是渺无人影了。   现场在离猫屋门口仅数公尺的正前方。   “来了啊!”回过头来的是根本刑警。   “根本,这件案子是……”   “到底如何我不清楚,不过这是课长的命令。”   “尸体呢!”   “在那儿。”根本用下巴比了比以布覆盖的尸体,“或许你还是别看的好。”   “为什么?”   “因为致命伤口在喉咙,出了相当大量的血!片山一看见血便会引起昏倒的老毛病是众所皆知的了。   “事先知道的话,就没关系。”   片山鼓起勇气走向尸体。   “喂,石津。”   “是。”   “掀起来。”   石津照片山所说将布掀起。果然喉咙上开了个令人惨不忍睹的伤口,血潮由胸部覆盖至腹部。   “真残忍耶!”石津以极为镇静的表情摇了摇头。虽然他很怕猫,但面对尸体时却全无惧色!   “的确。”片山勉强睁着双眼,而且还是拚命地睁开那双不由自主使要阖上的眼皮。   “咳……”   连晴美也簌起双肩。此外,福尔摩斯并未被吓倒,反像是靠近正在午睡主人身边一样,蹑手蹑脚地在尸体的周围绕过一圈后,用鼻子靠近尸体的手脚开始了它的调查。   “怪异的伤口。”根本说。“不这么觉得吗?”   “是,是啊!”片山点点头。老实说,他实在是无法那样地正视尸体。   “就算是刀刃所伤,大概也不是很锐利的凶器。伤口相当的宽,好像是砍了好几刀的样子。”   “是谁发现的?”   “被害人的太太。因为很晚还没回家,出来寻找时才发现的。”   “凶手的特征呢?”   “还未发现那家伙。”   此时传来一阵吆喝声。   “请让开点!”法医甫出来了。他看到片山一伙人便闲扯了一番。   “哇,片山全家总动员了!请猫小姐先替我检验一番吧?”甫田是位性情有点古怪的人,不过,他从事以尸体为对象的职业,性情若非如此的话,恐怕早已精神分裂了。   “喂!福尔摩斯,别捣蛋。”片山刚说完,甫田就接着说:“不妨事的,猫拥有此人类更为敏锐的感觉,也许它能弥补我疏忽掉的地方哦!”甫田说完后,蹲靠在尸体旁。   片山安了点心,正要往后靠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他。   “片山先生。”   片山回头一看,不禁睁大了双眼。   “啊,这不是立子小姐吗?”   “太棒了!你来了。”刈谷立子微笑地说。   “你怎么会在这儿?”   “牧子请我来的呀!”   “你要搬来这儿?”   “是的。今晚又有命案发生了,是不是?她害怕得不得了,所以哭着请求我赶紧来。”   “那你是刚到罗?”   “是啊。看见牧子了没?”   “没有。我想她和这件事没有关连的。”   “那就好。虽然我很讨厌她先生,不过,牧子却不是坏人。她大概精神受不了了。”   “也难怪。请你好好地陪她。”   “我会照做的。明天你会打电话给我吗?”   “好。”   “再见。”立子说完便朝猫屋的门口走去,但是好似想起什么了,又转身回来,出其不意地向片山的脸颊吻去。说声“晚安”便转身而去……片山则呆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悄悄地拭去额头上的冷汗,回头一看,晴美和石津站在背后暧昧地笑着。片山干咳声问:“验情形如何?”   “哥,好热耶!”   “片山先生,今晚好热喔?”   “噜嗦?”片山大吼了一声。   甫田站起来,说:“真是奇怪,这个伤口,看起来像是被动物咬的。”   “不可能!”根本说。   “大白鲨不会出现在这一带!”   “不是开玩笑的。”甫田极为不悦的样子,“详细情形要等解剖之后才会知道,不过,我可以确定这不是普通刀刃所伤。”   “如道了,还有吗?”   “这名被害不是在这儿被杀的。”   “什么?”   “啧!还没发觉吗?”甫田愉快地说,“地面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迹,注意到的话就清楚了呀!”   “的确,可恶!”根本表情痛苦地咂了下舌。   “这样的话,首先要查出第一规场的所在。”   “被杀害之后才搬来的。”片山也加了句话。   “循血迹找回去的话……”   “这种黑夜里根本看不清地面沾的是血还是什么玩意。等明天天亮吧!”   “那,可以让我回去了吧!”甫田说完,突然看着自己的脚边。   “什么事,猫小姐?”   福尔摩斯正用爪子抓着甫田的裤脚。   “好像有事想告诉你唷!”片山说。   “嗯。什么呀?”甫田刚蹲下问时,福尔摩斯便走向尸体的右手旁,喵喵地叫了起来。   “手怎么了呀?”   福尔摩斯将鼻子靠上铺体的右手频频地嗅着,甫田不可思议地凑上前去。   “手上有味道吗!”甫田拿起尸体的右手闻闻。“没什么味道嘛!”   福尔摩斯以高亢的声音愈发地叫着,甫田只得点点头。   “好。好。敏锐的猫鼻是人类所无法此拟的,我相信绝对有什么味道。等一下我一定会好好调查的!”   “该不会是鱼腥味吧?”根本戏谑地说?接下来,福尔摩斯又绕到被害人的那边短促地鸣叫。   “再来是胴吗?”甫田也跟着过去。   福尔摩斯将爪子伸在死者的鞋底轻轻地抓着,这时,突然掉了些东西下来。甫田拾起,说:“小石子。”   “好像是夹在脚后跟上。”   “福尔摩斯特地挖出来的,一定是什么特别的石头?”片山说。   “嗯……。这是玉砂利“注:一种石名”。”   “玉砂利,那是铺置在神社之类地区内的石子罗?”根本问。   “是的。看看地面,道路上是没有这种石头的,这名被害一定是从有玉砂利的地点被移过来。”   片山由甫田那儿接过那又黑又小的石子,低喃地说着:“有玉砂利的地方吗……”   堀口安彦的妻子敏子安心似地坐在自己的家里。   “这么说,你先生是在黄昏时出去的吗?”根本问着敏子,但半天都没得到任何反应。根本刚要开口重新询问时?她总算点点头答道:“是的。”   敏子的口吻一直都是这样。失去老伴不知是多大的冲击,她不带感情,振振有辞地说着。   “为了什么事呢?”   “不如道。”   “什么都没说吗?臂如说,要去那儿,去干嘛之类的话啊。”   “是的,什么都没说。”   “那有没有说要去和谁碰面呢?”   “他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吗?”   “只说马上回来。”   !那大约是傍晚五点左右吧?”   “是的。”   “那么,你出去找他时大约是几点?”   “……我想是九点以后。”   “那你等了很久嘛。”   “什么?”   “没,换句话说,再早点之前你都不担心吗?”   “那是因为他和朋友喝酒,通常都是在八点左右才回来。”   “喔,原来如此。”   “而且,我也打过几通电话给那几个常和他一块喝酒的朋友,可是他们都说今天没看到他。”   “你因此担心才出去找他。”   “是的。”   “为什么会找到猫屋那一带呢?”   “因为出门前,曾说要经过那一带。”   “原来如此。你先生有没有和人争吵或结怨过呢?”   “没有。他是个善良的老好人。”   “完全没有凶手的线索吗?”   “没有。他是很亲切……和蔼的人。”   “我知道。孩子呢?”   “儿子在名古屋。女儿已经嫁了,孙子都有三个了。”   “通知了没?”   “没有。我和我先生商量决定的,绝不去麻烦孩子们……。”   “可是,这次特别呀!该通知你女儿他们。”   “这样吗?……我和我先生先商量看看。”   “你说什么?”   “我先生一回来,我就和他商量看看……。”   走出门外,根本叹了口气。   “真受不了。”   “好可怜。”片山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喂,石津。”   “是。”   “查查她女儿的家,通知她。”   “知道了。”   突然,片山向四周张望着,“咦!”   不见福尔摩斯和晴美的踪影,一定又单独跑去调查了。真伤脑筋。这可是凶杀案的搜索啊!   “是的,我偶尔会和堀口先生在一块儿喝酒。”叫做关谷的村民说着。   “今天没在一块儿吗?”片山问。他和根本正分头进行调查。   “是的。今天我一次也没遇到他唷!”   “堀口先生是怎么样的人呢?”   “这个……他是真正会为村子设想的人,常为人解决纠纷,很受大家欢迎。我实在不认为杀他的凶是住在村里的人。”   “原来如此,那么,你也没有任何凶手的线索罗?”   “几乎没有。”   “尸体是在猫屋前被发现的,堀口到那儿有什么事吗?”   关谷摇括头。说:“嗯……那已经是村子外面了,什么也没有。和到社区或是去买东西的地方都是相反的方向。为什么会跑到那儿去呢,我也不明白。”   到此几乎都还没有任何线索。   “最近,堀口先生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呀?”   “没什么啊!”   “此如说害怕什么,或是显得很不稳定啦?”   “都没有啊?”   “好好戚想。在喝酒聊天时或是其他交谈之中,有没有一些特别的事情!”片山紧追不舍地问着,对方抱着胳膊沉思。要是在电视的刑警片里,这种时候,对方一定会说出:“啊,你这么一说……”   告诉刑警重要的线索。这么一来,听到这线索的刑警们会互相注视着说:“握!”“嗯!”   片山一动不动地等着。关谷在想了一会儿之后,开口说:“还是没有耶!”   走到门外,片山打了个呵欠。又累又困。已经是半夜了。   不过,片山想着,这真是个不可思议的村落。在村里理应受到大家喜爱的老人究竟被谁残酷地杀害了呢?而他年迈的老妻从此将孤零地度过人生。虽说如此,村民也没半个来此悼念的。   村子宛如屏气凝息的人,静悄悄无丝毫的声息。   咳,杀人这种不寻常的事件,在这小小的村落中,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三起。也难怪村里的人会害怕躲在家里不肯出来……片山又打个呵欠,揉揉眼睛。然后,若无其事地将头转向一旁,然后,他突然吓了一跳睁大双眼。   猫——白猫坐在路的正中央,一动不动地盯着片山。   片山想,那不是琴吗?不,只是只白猫,说不定是其他的猫,可是,实在是觉得很眼熟。   绝对是短短的数秒之间,不知白猫是否感受到片山打算要靠近它,突然奔跑离去。   “喂,等会呀!”片山叫着,正要追出的时候……“啊!”一声尖叫声,穿越夜晚的静寂冲进耳里。   那是……晴美!   片山向声音的来处狂奔而去。   晴美和福尔摩斯正被几个男人包围住,片山边吼边走过去。   “喂!干什么!”   男人们吓了一跳,呆呆地伫立原地,像是村里的人,手上都握着棒子,菜刀。   “你们是什么人?”片山为了,发挥出相当大的胆量。极为敏捷地挡在晴美的身前。   “你才是什么人!”一名男子冲了上来。   “咨脱厦的人。”片山将警员证亮了出来。男人们面面对望着。   “那个女孩和猫呢?”   “她是……特别调查员。”片山胡乱编造个名词。   “猫呢!”   “警猫。”   男人们睁大了双眼。   “我只听过警犬……”   “最近也使用猫了。”   男人们似乎相信了片山胡诌的解释。   “因为有猫叫声……。”   “这样啊!你们可真是奇怪的人。”   “是因为凶杀案不断地发生……”男人们异口同声地辩解。   “等会儿。”片山打断他们的话。这实在太奇怪了。不论你们有多么担心,这只不过是猫叫声,你们如此地骚动是干嘛。”片山盯着每一个人,又说:“而且,还拿出了棒子和菜刀,怎么看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你们这样地驾慌害怕?告诉我吧!”   男人们突然问变得慌胤,互相叽叽喳喳地低语着!   “没什么呀……是不是?”   “得了吧,在石泽常代被杀以前,猫屋里有二十只以上的猫。当然它们也常会在村子里自由走动,对于猫及猫叫声,你们应当早日习惯了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今天猫叫声会引起你们如此大的骚动呢?   一定有什么理由。如何!谁来告诉我?”   男人们静默地不发一言,这时,有声音向他们的方向传来。   “片山先生!”石津跑了过来。   “喔,怎么了?”   “是这儿怎么了呀!大老远听到尖叫声……急忙跑了过来。晴美小姐,你没事吧?”   “是的,只是有点小误会罢了。”晴美稳静地说着,而石津却转身向着男人们说:“这些家伙想欺负你吗?等一下。现在也要让你们尝尝这种滋味。”   由于石津体型庞大,而且,眼中燃烧着怒光,那压迫之感仿佛是大金刚似的。男人们慌张大叫:“快跑啊!”便四散而去。   “哼!没用的家伙。”石津得意地说。   “片山先生,已经没事了。”   “可是我还有话要问他们……白痴!”片山瞪着石津说。   “真不顺利啊!”第二天,看到根本及片山报告的粟原警视,沉思了许久之后,这么地说。   “在一个几乎快被人遗忘的小村落里,接连的发生三件凶杀案,真今人厌烦。”   “可是,前面两件已经破案了。”   根本才说完,粟原便看着片山说:“片山似乎不那么认为。”说完又慎重地加了一句:“对吧?”   “没……那是,嗯……”片山文支吾吾的时候,粟原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么一来的话,关于前面的两件命案也有重新衡量的必要。这次的命案看起来似乎和前两件没有关系,不过,我总觉得不该将这次的事件认为是偶发的杀人事件。我们假设以前两次命案的结果,是造成这次命案发生的原因,来进行调查。”   “知道了。”根本点点头回答。   “那么目前……”刚说起话,栗原桌上的电话便响了。   “等会儿。我是粟原。……谁?……嗯,这样啊。……好,带他到会客室去。”栗原放下话筒。   “有个叫下板的家伙来了。”粟原说,“是谁呀?”   “搞不动产的。一直想把那个村子整个买下来的家伙。一块来,很有意思的。”粟原愉快地说着,站起来,板张脸坐在会客室里的人,乍看之下,颇有商店老板的气势,是个五十岁上下,秃头的男子。   “下板先生吧!”粟原说。“有何贵干?”   由于对方一下出来三个人,下板有些畏怯的样子,他干咳了一声才开道:“嗯……是这样的,我们想早点收购石泽常代所有的土地。”   “这件事呀!”   “但是,关键人物常代太太却被杀了。当然,我们认为她的儿子常夫先生是土地的继承者,却没料到连常夫先生也被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为了弄清这些事情,我们也正在调查。”   “听说昨天那儿又发生了凶杀命案。在这种情形下,土地的价格会一直往下滑落的。希望你们能早点抓到凶手。”   “关于这点我们也有同感。”粟原轻描淡写地闪避过去,又说:“可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要急着逮捕到凶手呢?你立刻和继承土地所有权的人进行交涉不就好了吗?”   “那是行不通的。”下板阴沈的表情,“土地现在在石泽常夫的未亡人以及另一个人的共同名义下。”   “哦,是谁呢?”粟原的目光为之一亮。   “石泽常代的侄女,叫做刈谷立子。”   片山张大了嘴,立子是那块土地的……“那位刈谷立子小姐说了,答应交涉的条件是要等这伴事情解决之后,否则她绝不会将土地让出的。”,“总而言之,没抓到凶手之前,她是不会和你交涉的罗?不过,这又为了什么?”   “听说是为了个叫做片山的刑警。”   片山紧闭双唇,“我不知道是她的男朋友或未婚夫,总之是个叫做片山的家伙。等事情结束,她才会答应和我商量有关土地的买卖。在这之前连电话也下能打。就是这样啦!”   粟原狼毒地瞪了片山一眼,片山缩着脖子。   “知道了。我们会尽力将你的话传给那位片山刑警的。”   “万事拜托。那块土地现在可是大好的时机唷!一旦错失良机,地价会一落千丈的。”下板站了起来。“怎么样啊,等那边的房子盖好之后,你们要不要买一楝呀?”他老练地推销一番后才回去,“喂,片山。”粟原以寒水般的目光盯着片山说。   “你什么时侯追到了个有土地的小富婆啊!”   “没那回事!”片山慌忙地说。   “我和她……什么也没有,真的唷!”   “看来你是不指望警务工作了。”根本嘲弄地说。   “是啊!你不是还递过辞呈吗?”粟原拍着膝盖说。   “辞呈跑到那儿去了呀?”   “课长……”片山哑然失声,“以前也向您请示过好几次!那实在是……”   “不,不。应该是不会丢掉的。嗯,等到年终大扫除的时候,我会替你找的。”   片山无言以对。会客室的电话飨了,根本就近拿起话筒。   “喂。嗯!他在。”   根本将话筒递向片山。   “你的。”   “谢谢。”   根本对片山微微地使了个眼色。   “是刈谷立子小姐。”   怎么打到这儿来,不过,规在也无可奈何了。   “我是片山。”   “啊!是我,立子啦。昨天调查到了很晚吧?”   “是,是的……”   “今天会来吗?”   “你还在猫屋吗?”   “是啊?”   “大概会去村子里搜查。”   “太好了。你一定要顺道来一下喔!”   “工作方便的话……”   “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来。”她任性地说着。   “那,我等你唷!”立子在另一头将电话切断了。   “喂,片山,那个叫刈谷立子的小姐是住在那间屋子里吗?”   “是的。”   片山将事情原委说明之后,粟原点点头道:“那太好了。我们就把本部设在那儿。”   “可是,课长……”   “不好吗!”根本愉快地说。   “你也可以常常在你未婚妻的身旁。”   片山放弃辩驳,叹了口气说:“知道了。”没有什么人缘,却会有桃花劫降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回到办公室里,法医甫田正无聊地等着。   “喔,跑到会客室去睡午觉啦?”   “你还是一样,嘴巴那么毒。”粟原苦笑。   “是不是发规了什么?”   “大新闻。”   “啊?”   “昨天被杀的那个男人。”   “怎么样了!”   “今天早晨,睡醒回家去了。”   粟原以不悦的表情瞪着甫田。甫田吃吃地窃笑,“我只是闲玩笑啦!”   “真是无聊的笑话。你看,片山他们认真得脸色变成惨白了。”   “没啦,那有……。只是因为这次的命案总是有聊斋怪谈的感觉。”   “死因是什么!”   “喉头上的伤口。”   “凶器呢?”   “还没确定。伤口像是被尖锐的牙齿或爪子抓裂的,不过那也许只是外表而已。”   “绝不会有老虎或狮子出现的可能。”   “会出现的只有猫吧!”   “什么?”   “被害者的右手上.虽然非常的微小,却的确有东西黏在上面。对了,就是你那只花猫教给我的玩意。”   “是什么?”   “木天蓼。”   “哼,这可麻烦了。”在开往新祉区的车子里,听了片山的话之后,粟原用为难的口吻发牢骚。   “什么事呢?”根本问。   “村民怕猫,被害者的手中握着木天蓼,还有伤是被动物撕裂之类的啦……这种事要是被新闻界刺探到的话,会有大批记者蜂拥而来。目前,必须弄清楚这是强盗或因私人恩怨而犯下的人为罪行。”   “知道了。不过,片山,你还记得昨天包围你们的那一群家伙的长相吗?”   “嗯,当然记得。”   “是吗!你倒是很有本事。”   片山清清喉咙,咳了一声,说:“我也看到……”片山的内心也十分迷惑。他还有话没对栗原说出。那就是上野绢子跑出医院的事。   这实在是无法启齿的事情,就算告诉他们,绢子由窗户偷偷跑出去,像猫一般用四肢在地上四处走动,大概也只会被嘲笑一番吧!更何况,她像被猫附 身鸣叫的事情……一定是有点神经不正常。这些不是能对栗原说的话。再说,晴美应该和石津一起去看绢子了,那边会有怎么样的情况呢?   “绢子小姐。”   听到晴美的叫声,呆呆望着天花板的绢子像刚苏醒般地回答“啊,晴美小姐。”   “石津先生也来了。”   “打扰你了。”石津竭尽全力地摆出一副可亲的笑脸,将手中的花束送出去。   “哇!谢谢你,石津先生。”   “不,是晴美买的唷!”   晴美使劲地踩了石津一脚。   “疼……。”   “怎么了!”   !没事呀!有花瓶吗?”   “有。那儿有个以前人家留下来的……,”“快拿来用吧!”晴美拿起花瓶。   “好脏耶!我去帮你洗。”   “晴美小姐……你对我那么好,真是太谢谢你了。”   “说什么嘛!你不久就可以出院了唷!”   “嗯。可是,出院以后,我也不如道该做什么才好。”绢子以微弱的声音说。   “别急麻。慢慢考虑呀!”   “是啊!”石津也鼓励着绢子说:“而且我们都会在你身边的。”   “绢子指了指摆在小橱柜上的陈旧花瓶。   晴美责问他说:“我们,是谁啊?”   “啊?总之有我,片山先生,和……因为都是住在东京内嘛!”   “您的身边可真遥远啊!”绢子微笑着说。   “是呀。从片山先生的公寓开始,乘喷射机的话就很快了。”   “胡说八道。”晴美笑笑地说。   “我瞧然一直睡着,可是很奇怪耶!手脚好痛,好像做过什么运动似地。”绢子若无其事地说着.晴美和石津却不禁对看了一眼。   “就是一直睡,身体才会疼痛的呀!”晴美才说完,绢子便摇摇头说:“是这样吗?可是,我的手和膝盖好像是擦破皮了耶!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当然罗!要是从窗户进进出出的话……”正在说话的石津被晴美瞪了一眼,乖乖地闭上了嘴。   “昨晚睡得好吗?”晴美问。   “我……做梦了。”   “梦?什么样的梦?”   “昨天,我梦到自己在社区里到处游荡。”   “因为渐渐恢复所以想回家了嘛!”   “可是……总觉得好恐怖,有一只红色的猫……眼里还闪着绿光。”   “梦是彩色的话很好哦?”石津说着颇不合时宜的话。“像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视机是黑白的,连做梦也都是黑白的耶!”   “该不是你没付电费吧?”晴美嘲讽地说。   “好了,我去把花插好。石津先生,请你来帮我拿花瓶吧?”   “好啊!”   “绢子小姐,我们马上回来。”   两人走出病房,“石津先生,当我刻意问话的时候,请你别说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好吗?”   “对不起。”   “不过,绢子几乎不记得昨天的事了,这点是可以确定的。”   “好像是耶!啊!前面就是供水室了。”   “总之,她就像是梦游的人。”   “可是,所谓的梦游症,不都是摇摇晃晃地走着吗?从二楼的窗口跳下来……”   “话虽如此,不过,也许也有这样的人啊!不查查看是不知道的。”   晴美将花摆在水槽里。   “把花瓶放在这儿,我来冼。”   “是,是。”石津正要将花瓶放下时,手一滑……“啊!”   两人同时叫了出来,不过,很可惜的那并没止住坠落物体的力量。遵循重力加速度的原理,花瓶一气地落在地板上。随着“砰”的一声碎裂开来。   “啊?”   “真抱歉,手滑了……”石津感到十分颓丧。   “算了啦!再去买个来吧。不过,现在可得把碎片收拾掉。”   “我来弄?”   “请你先去和护士小姐说,再借个扫帚和畚箕来。”   “知道了。”   石津匆匆地跑出去,晴美想先把大块的碎片捡起来,刚蹲下身去……晴美的手停住了。   花瓶里并没有放水,但是,由于瓶嘴很大,里面竟摆了个圆形的剑山。剑山有钉子的那一面朝下搁看……。   “万一……”   晴美不由得自语着,轻轻用手拾起剑山,将有钉子的那一面朝上摆着。   “继续昨晚还没说完的话吧!”   片山站在昨天手持棒子,菜刀包围住晴美和福尔摩斯一伙人中,叫做山本的男子面前,说,“没什么好说的麻……”   “希望你别让我太费事唷!”   片山有些威吓地说。虽不是很慑人的力量,不过,大概由于对方早知道他是刑警,所以似乎还颇有效。   “嗯……只是些不怎么重要的话……”那个男人勉强地开了口。   “的确,猫屋在老太太还活的时候,猫是不怎么稀奇的。”   “村里的人讨厌猫吗?”   “不会。因为那些猫过得满奢侈的,不会到人家家里去偷鱼,而且大家也喜爱它们。那些猫就是不送到其他地方去,也不会带来什么麻烦。”   “然后呢?”   “可是,后来来了个说要买那栋屋子土地的人……。”   “是个叫下板的男人。”   “嗯,下板先生是个大方,说话又清楚的人。”   生意人大概都是那副样子。可是,无法想像下板会被形容成杰出的人物。   “还说买了土地,要让我们优先选择店或住宅,这种事求都求不来的呢!但是……”   “石泽常代拒绝了。”   “是的,因为她的理由是猫会没地方住,竟然丝毫不顾及我们。”   “果然如此,这就是你们讨厌猫的原因罗?”   “不,那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看到猫时的眼神就是变得不一样了。不是吗?只要它们不在就好了,会这么想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片山无奈地苦笑着。   “我总觉得太过单纯了吧!不管这些,再说下去。”   “是。孩子们因为听到大人说的话,在那段期问变得会去虐待猫。一看到它们,不是用石头丢,就是将它们追得四处乱跑。要是以前,因为是地主家的猫,大人们还会去制止,不过由于情势改变,就是看到了也装作没看见。”   “这么一来的话,常代老太太也就愈发固执己见吧。”   “可不是吗!”叫山本的男子点点头。   “老太太也生气了,说她绝不卖土地,也绝不见那个搞房地产的人……”   “然后呢?”   “然后,老太太就被杀了……唉,我们内心的感觉也是很复杂,土地的事情上,她虽然不肯让步,但她不是个坏人,而且,就算地租迟交,也不会催促我们……她这么一死,也让我们觉得很难过……。”   山本费尽心机不使人家有他会因为石泽常代的死亡,而感到高兴的印象。   “这我明白。”   片山点点头,他安心似地说了下去。   “她儿子常夫先生常说,那块土地老早就该卖了。因此,我们也期待着他母亲的丧事告个段落后,能够尽早和那位搞不动产的先生进行交涉。可是……”说到一半,山本稍稍停顿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   “喔……老太太一死,大概有一半的猫也跟着死了。剩下的猫,嗯……也不知道是不是变成了野猫。下过,就在丧事办完,第三天的晚上开始,猫的叫声竟然充斥了整个村子。”   “这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呀!或许是跑掉的猫咪回来了。”   “一开始大家是这么想,让它们饿死也是太可怜,因此,就在院子里准备了一些吃的东西。可是,隔天大家发现,那些食物竟然一口也没动。然后,一到夜晚,又听到它们到处喵喵地叫。”   “会不会存有戒心呢?因为以前受过你们的虐待。”   “就算如此,可是到半夜还是没来吃。而且,白天几乎看不到它们的踪影,也听不到叫声,怪吧!   要是是在这附近的话,最起码也该看到个两,三只啊!”   “的确是。”   “然后,一到半夜,又是喵喵……真让人毛骨悚然。也许是因为在那种气氛下听到,那叫声,像是空着肚子,要不然,就像是怀着怨恨般的声音……”这大男人畏怯般地述说。   “因此,猫的声音使你们神经紧张罗?”   “是的,而且,常夫先生被杀,还有这次村里的堀口先生……”说完后,山本以刺探似的目光看着片山。   “厅说堀口先生的伤是被猫咬的,是真的吗?”   “谁说的?”   “大家都这样说啊!说是猫屋的猫在作祟。”   “这个时代还相信作祟?”   “这似乎是很愚蠢……不过,恐怖的事还是恐怖呀!”   “确实,掘口先生的伤是什么造成的还不肯定。可是,我没听说过什么猫袭击杀人的事情。”   这么一说之后,片山突然想到,问:“堀口先生有没有被猫特别憎恨的理由呢!”   山本慌忙的向下张望。   到底是不善于隐瞒事情及说假话的人。   “你可别隐瞒唷!”   “是……”   山本死了心,点点头。   “掘口先生是被选上的。”   “选上什么?”   “担任说服老太太的任务。”   “原来如此,说服她把土地卖掉的事!”   “是的。村子的人集合在一起讨论,要委托谁去说服老太太?太年轻的,或是刚到村子的,都和老太太不熟,因此,决定无论如何只能选派村里的老面孔去……”   “这样的话,除了堀口先生以外,其他的呢?”   “连堀口先生,全部共选了十位。拜托他们去了好几次……”   “当然是徒劳无功罗!”   “是的。”   “堀口先生是那群人之中的代表吗?”   “并非刻意挑选出来的,但是,不管在什么地方,那个人就是有那种成为领导人物的魅力,自然而然地他就成为代表!”   “原来如此,因此他就受到了猫的怨恨?”   “嗯,听我这些话也许您会觉得我很愚蠢,不过,这实在是让人心里发毛的事唷!”   “这我知道……堀口先生以外的九个人是谁?”   片山将山本举出的名字记入小册子里。   “那,今天就此先告辞了。”片山正要走出山本家的时候,回过头来,慎重地嘱咐:“也请你多跟其他的人说说,就说,看到猫别再随便拿着棒子或菜刀到处挥了。”   决定要回到猫屋去。败在粟原的厚脸皮之下,石泽牧子已经答应将猫屋暂时充当搜查的总部了。   “啊,片山先生!正好。”   片山正在玄关脱鞋时,刈谷立子跑了出来。   “晴美小姐打电话来。”   “谢谢。”片山匆匆地走进屋里,跑向电话机。   “喂,晴美吗?”   “哥,那边怎么样了!”   “才刚开始调查,上野绢子的情况呢?”   “唔,唔……还不错啦!”   “昨晚的事儿?”   “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样吗?那件事,我还没跟课长说……”   “和凶杀案没有关系吧!”   “希望如此。我这边还没掌握到凶手的线索耶,你工作怎么办啊?”   “现在要去了呀!就是请不了假。石津的车子要去那儿,我和福尔摩斯搭他的便车!”   “知道了。今晚大概会晚点回去。”   “嗯,早如道了。”   挂上电话,片山微微地歪着头。晴美说话的语气,和平常不同,显得有些笨拙,好像有什么东西梗在胸口似地。   “那家伙,是不是吃太多了……”   “片山先生。”立子走向前来。   “还没吃午饭吧?”   “是啊!给你这么一说,肚子都叫了起来。”   “来厨房,我做了午饭。”   “太谢谢你了。课长他们人呢?已经吃过了吗?”   “我给其他人吃面。”   “吃面?”   “嗯,给他们吃笼屉面条太浪费了,所以我给他们吃竹屉面条。等下再把帐单送到警视厅去。”立子一本正经地说着。   “这么说,憎恨那个叫堀口的男人的是猫了?”粟原说。   “好像是。”   “混帐!我能逮捕猫吗?”   “手铐会从猫手上掉下来唷!”根本边笑边说。   “可是,也不能说和猫完全没有关系。”片山说。   “因为被害人的手上沾有木天蓼。”   “这真是不可思议。”栗原也点了点头。   “如果说,杀害石泽常代的不是上野,杀害常夫的不是林田的话“难道,真会是……”根本摇摇头。   “上野确实已经自杀了呀!”   “也可能是他杀。”   栗原淡淡地说。栗原从不会对已经解决完了的事件,说过这样的话。片山和根本惊讶地望着他。   “这么说有三个人……不,应该是四个人被谷了?”根本说。   “你们想想看,石泽常代,常夫是由于不同的动机而被杀害。可是,凶手都像是自动认罪似的,一个自杀身亡,另一个则在继续逃亡之中。你们不觉得这太过巧合了吗?”   唉呀,这不是我对课长说过的话吗,那时候,完全不当作一回事。真是狡猾!片山这么想。   “有道理,给您这么一分析……”   根本感到很佩服。相同的见解,由不同的人说出,似乎造成共鸣的程度也会大不相同。   “喂,片山。”栗原看着片山,“夹在被害人鞋跟上的玉砂利,查出来是那里的吗?”   “没,还没有。”   “赶紧查。应该离这儿不会很远。”   “知道了。”   课长这个人,把别人的看法当作是自己的发现,竟然还扬扬得意,片山一边嘟嚷,一边走出大门。   正好望见石津走向前来,片山挥挥手。   “正好,片山先生,福尔摩斯拜托给你。”   石津指指后面,福尔摩斯正以悠闲的步伐跟上来。   “晴美呢?”   “去上班了。她说电车会比较快,所以我只送她到车站。”   “好。石津,你知不知道这一带那里会有玉砂利!”   “喔,昨晚的命案这个麻……”   “像是神社,公园啦……”   这附近几乎没有耶?”   “死者是个老人,去的地方应该不会很远才对。”   “的确。”   当石津抱着胳膊想的时侯,福尔摩斯夫步地走进了玄关。   “福尔摩斯,不要随便进去!要先说一声。”   片山正说着不合理的话,福尔摩斯衔了只女用凉鞋出来。   “喂,又不是狗,不能不咬那种东西吗?”   片山蹲下身伸手拿起掠鞋,鞋跟上夹着玉砂利。   “是的,这是我的凉鞋。”石泽牧子不可思议地说。   “这只鞋跟上夹着玉砂利。这一带好像是没有,知道是在那儿夹到的吗?”   “嗯,神社吧!”   “神社?”   “是的,就在这附近。”   片山暗暗地瞧了石津一眼,石津搔着头说:“唉哟,我不如道还有神社耶!”   “住在社区的人大概不会知道吧!”牧子点点头。   “沿若前面树林的道路走,在很高的地方。有石阶,一看就会知道了。”   “村里的人常去吗?”   “不,几乎都已经不去了。是一个小神社,规在已经没有人了。”   “很冒昧,请问你去那儿做什么呢!”   “自从我先生去世以后,当我想独处的时候,就会到那儿去。可是,很快就会回来的。那间神社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   片山拉着石津,一走出门外就开口说:“喂,到那间神社瞧醮吧!”   “好是好……”   “怎么了?”   “我是目黑分局的刑警唷?”   “唉呀!不是特别允许你加入了吗?””兴其说是林中小道,还不如说是夹在蔓草丛生中的小路,这是一条既窄小又弯弯曲曲的小径,对于像片山这种毫无方位感的人来说,几乎已经分不清该往那个方向去了。   不过,确实是不远,大约五分钟后,来到一处大约有三十级杂草蔓延的石阶下。   “是这儿吧!”   “这种地方竟然会有神社。”石津戚到相当地讶异。   “上去看看吧!”   “好。不过,有电梯的话,就更好了。”   两个人开始走上石阶,福尔摩斯轻巧快速地赶过他们,一下子就到了上边。   “猫真是身轻如燕!”片山才说完,石津就接着说:“我的身体也很轻,因为还单身炕!”   那是间陈旧,荒凉的神社。牌坊的颜色已径脱落殆尽,看似栅栏的木桩,要是没有玉砂利的话,根本不像神社,而像是临时搭建起的小屋。   “那,我们要查什么啊?”   “我要知道就好了!”这是片山的口头禅。“只能仰赖福尔摩斯的鼻子了。”片山望着在神社四周嗅来嗅去的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钻进地板下不见了,过了一会儿,衔着个像是棒子的东西跑出来。   “什么东西!”   片山跑过去,拾起福尔摩斯扔在地上的东西。   “这是……”   “刷子嘛!不是用来涂油漆的吗?”   “是啊!红色的油漆吧,已经风干凝固了。”“对了!红色猫!那是……被涂上了红色油漆的猫啊!”片山突然想到。   “那,不是怪猫罗?”   “还不肯定麻!有人故意把猫涂成红色的。可是,他的目的何在呢?”   片山努力地思索。福尔摩斯喵地叫了一声,将目光投向神社的地板下方。   “还有什么吗?喂,石津。”一回过头去,石津便慌慌张张地摇头说:“我不行啦?”   “为什么?”   这套西装的分期付款还没付完呢!”   “说什么麻,快点进去看看!”   “可是……我身体庞大,不容易进去耶!片山先生比较苗条……”   “别废话了,绝对够你进去的。”   比起互相礼让,互相推托实在是不怎么好看的画面。福尔摩斯发楞似地打了个大呵欠,然后发出了些威吓似的叫声,好像在说:“快点呀?”   “那,我进去了唷……”石津勉强地答应。   “要是西装破损的话,要请警视厅赔偿喔!”石津拖拖拉拉,像爬行似地钻进了地板下面。   大约五分钟后,石津出来,他的头发因沾满了灰尘及蜘蛛丝而显得花白。宛如由龙宫回来的浦岛太郎。   “没事吧?”   “还好……咳……”呛到了。“这样要是被晴美小姐讨厌的话,我会恨你的!”   “手上拿着什么?”   “就只有这个。”那是个大的金属容器。其中还残留着鱼骨,剩饭之类的东西。   “这还不旧,也还没腐蚀?”片山闻着味道说。   “片山先生,吃看看吧?”   石津边去西装上的灰尘边说。   “我刚吃过午饭了,这一定是猫吃的,而且,分量相当地多,不光是一,两只。”   “这么说,猫屋剩下的猫在这儿罗?”   “多半是。”   石津脸色发白的向四处张望。   “那些猫现在……会在那……那儿呢?”   “嗯,大概还没从公司下班吧!”片山故作正经地说。   “晚上一定会来吃的。”   “一定的。”   “好,就待在这儿监视吧!”   “监视猫回来吗?”   “白痴,是监视来这食的人!”   “喔,原来如此。”石津理解似地点点头。   “不把这器皿放回原来的地方,可能会引起怀疑。”   “是啊!”说完之后,石津一脸转变为索然无味的表情,“那我先走了。”   晴美进入电梯,从工作地点——位于新都心教养中心的四十八楼坐到一楼。   为了处理一些未完的工怍,到了快六点了才下班。找个地方吃过晚饭再回去吧!   片山打过电话,说今晚要埋伏监视不回家了。福尔摩斯也一块儿。晴美信步,走进了常和朋友一起去的义大利面专卖店。   平时的话,三两下就会把面吃光光,甚至会补叫一份点心,但是,今晚却没有食欲。心情太沉重了。   而心情沉重的原因,就放在晴美皮包里,用手帕包着的圆形剑山。晴美并不怀疑沾在针尖上的黑色物体是血滴的凝结。剑山有相当的重量。   据说那个叫堀口的男子喉头上的伤痕,是动物撕裂的。也许是这个剑山造成的伤口吧?或者,在用刀刀杀害之后,再以剑山将伤口割得面目全非也说不定……这个剑山摆在上野绢子病房的花瓶中,这意味着什么呢?凶手是绢子吗?   但是,如果是绢子干的话,又怎么会毫不在乎看着晴美将花瓶拿开呢?打破花瓶的事,绢子也知道,而且并不曾显得特别慌张。   晴美归纳出两点可能,一个当然是,将剑仙放入花瓶里的不是绢子,另一个则是,绢子自己放进去的,不过却无丝毫记忆了。   会是那一个呢?   晴美虽然吃着义大利面,那完全食不知味。连经常会加的起士粉都给忘了。   晴美不禁自问,为什么要对哥哥隐瞒这剑山的事呢?那时一种不可抑止的冲动,使她在石津还未发现之前用手帕包住这个剑山,虽然原本打算用电话告诉片山,但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那是对失去父亲及未婚夫的绢子所产生的同情也说不定。因为,晴美本身也体会过自己心爱的男人自杀所带来的痛苦及悲伤。可是,就这么隐瞒下去绝不是件好事,这点晴美也相当地了解。真相不公开是不行的。   晴美看看手表。然后,留下只吃了一半的义大利面站起身来。现在去的话,或许还来得及。   相继搭乘电车及计程草,晴美在快八点的时侯抵达了医院。   要是被平日那位挑剔的护士看见就麻烦了,因此,她在医院的大门前下计程车后,便以急促的脚步走近。   和昨天一样,绕过医院大楼的旁边,走到可以看见绢子病房窗户的地方。窗户仍然关着。   会怎么样呢?今晚也会出来吧?晴美将自己偷偷地藏身在就近的树丛暗处,可以清楚看到绢子病房窗户的位置。   或许护土注意着她,所以跑不出来也说不定。无论如何,等一会看看吧!晴美这么地想。   八点半,九点,时问平平静静地过去了。   “白等了啊!”晴美嘀咕着。   不能彻夜就这么地等着。好,再等一个小时,要是没任何事的话就回去吧,晴美下定了主意。耐心苦候的本领也许是继承父亲的遗传。比起晴美,这种遗传给哥哥的话会更好。   但是,就在这么决定不到十五分钟之后。她听到嘎的一声,抬头一看,正是绢子病房窗户被打开的当儿。   晴美紧张地低下头,屏住气息。事实上距离十分遥远,无须担心会被看到,但是,心脏还是突然加速地跳动起来。   绢子的头由窗户向外偷窥,她很快地左右扫描一番,然后,穿着睡衣的身体跨过笛台,跳至一楼的窗檐上。晴美不由自主地瞠目直视,那灵巧的身躯,毫不费力地跳落在地面上,那几乎是——今人想到宛如猫一般的动作。   怎么看,她都不像个梦游病患。晴美越发地紧张,绢子稍稍窥视了四周的情况,不久今晚穿着拖鞋——走了出去。   晴美保持相当的距离,尾随在绢子的后面……“好了,走吧!”片山催促石津出发。   “啊,上那儿去?”   “说什么呀,当然是那间神社呀!”   “我也要去吗?”   “当然。已经向课长报备过了,不用担心。”   “不,我不是担心这个……”   “那是什么呢?”   “不是会聚来一群猫吗?”   “说不定,不过这是任务,死心了吧!”   “知道了。”石津深深叹了口气,嘟嚷地说。“但是,要看到晴美小姐一面后,才会死得甘心。”   片山和石津,还有福尔摩斯吃过刈谷立子为他们做的晚饭后,正在猫屋的内厅里稍做休息。福尔摩斯愉快安静地熟睡着。   “喂,福尔摩斯,出发罗?”   片山用指头突然戳了它一下,福尔摩斯发出很不高兴似的叫声,一副要扑上来咬人的样子。   “喂?别偷睡了,是我唷!工作时问。”   片山慌忙将手收回来的同时,福尔摩斯大大地打了个呵欠,以疲累的姿态爬了起来,前脚尽情地伸展,舒爽地伸个懒腰。   立子走进内厅问:“片山先生,要不要来点咖啡?”   “不用,已经很晚了,不出门可不行了。”   “喔,要去了啊?”立子不满意地说,“工作嘛!”   “那,等我一下。”   立子转身进去,不久便拎了个大纸袋出现。   “唔……这个……”   “什么东西?”   “消夜。”   “消夜?”   “熬夜肚子会饿吧,你看,这个壶里是味噌汤,这个三层式的是便当,上两层是菜,下一层是饭,这个小盒子里的是水果,这一壶是茶。”   “喔……”   “你要小心点喔!”   “谢谢……””.“一走出大门,立子便挥手叫道:“再见。”   石津边走边说:“片山先生。”   “嗯?”   “好像是远足耶!”   “可不是。喂,你来拿,好重拿不动。”   “好啊!不过可得分一半给我。”   “在监视的时候,能这么吃吗!”   “可是,辜负人家的好意不好唷!”   “大概我晚饭吃太多了。”   “是吗?我则刚刚好。”   “吃得越饱会越想睡。埋伏监视的时候,肚子空点比较好。”   “的确如此。”石津点点头。   “不过,您不用担心。再过一个小时,肚子就会空了。”   片山惊讶地望着石津。   一片寂静。唯有片山手中电筒的亮光在树林的昏中舞动和两人的脚步声——因为福尔摩斯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到了呀!”   片山将亮光照向石阶。石津一下子跳了起来,有一只猫正躺在石阶上。亮光照到之后,被打扰似地抬起头,但很快便跑开了。   “呼,吓我一跳。”   “振作点。叫那么大声,就算有人来都给跑掉了。”   “对不起。”   “上去吧!”   上面没有猫。或者是听到脚步声都跑掉了也说不定。   “那,我们就藏在那边的草丛里吧。”   “不会有猫吗?”   “我不知道呀?福尔摩斯,怎么样啊?”   福尔摩斯很难得地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鬼鬼祟祟地爬进草丛后,微微地露出脸,好像在说:“没问题啦!”喵地短鸣一声。   “好,大概没问题了。进去吧!”   两人拨开草丛走了进去,“嗯,会出现什么呢……”   “除了猫以外,其他我都欢迎。”石津说。   “现在几点了?”   “你没戴表吗?”   “戴是戴了,不过坏掉了。”   “九点刚过?”   无风,四周寂静得宛如一声咳嗽声都能响彻云霄般。而在这个时候,上野绢子已经由医院的窗户偷跑出来了。
第四章 美人猫 
  晴美虽不是马拉松赛跑的选手,但是,在运动神经方面绝不逊于同辈。不过,要跟踪上野绢子,而且不跟丢不是件容易的事。   深夜,在黑暗的树林及草丛问的小路上跟踪,当然是很困难的事,而且,绢子的速度又是驾人地快,晴美跟踪得非常辛苦。   绢子的动作如此敏捷与灵巧,可说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她那俐落的样子,和平日稳定,谨慎的印象,根本无法联想到一块。   “里边到底有什么啊?”   晴美放慢追踪的脚步,低声自言自语地说。   绢子到底要上那见去呢?晴美没有丝毫的头绪。只察觉到她避开社区,似乎想穿越过周遭尚未开发的杂树林。由于道路弯弯曲曲,晴美虽不像哥哥那样没有方位感,但还是搞不清她究竟是要往那一个方向去。   只能仰赖由树梢问出的微微月光,因此不能有片刻的疏忽。晴美专心一意地跟在绢子的身后。然而绢子突然失去了踪影。   晴美急忙地在树丛问的小路上向前走,已经失去绢子的身影了。晴美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注意倾听,那听不到丝毫走动的声音。   跑那儿去了?晴美环视四周,但在暗夜的幽中,瞧然是近距离,也无法看穿。   确实是跟到这儿的……真是可惜,似乎是得放弃了。或者,就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看看呢?   虽然不知道该往那儿走,但这又不是亚马逊流域的丛林,难道还会迷路不成。晴美这么想后便迈出步子。   突然,脚踩在半空中。   “呵——”连惨叫都还未成形,晴美就已经跌落在一个幽暗的洞穴中了。   “片山先生。”   石津以低沈的声音说。   “干嘛!”   在深夜的寂静之中,为了警戒任何事物,片山始终全神贯注看。说:“你听到了什么吗?”   “不,不是啦……”   “那,什么事啊?”   “便当要凉了唷!”   片山瞪了石津一眼,“我们不是来赏花的。”   “我知道呀……可是人家特地为我们做的,这样子不好吧!”   “够了没有,这个便当是为我做的。想吃,吃啊!”   “喔。”   石津还是不死心的样子。   不久就要九点半了。在荒废的神社里,别说是人,就连猫都不见踪影。当然,监视埋伏可不是三十分钟或一个小时就可以放弃的差事,因此,再怎么不适合刑警工怍的片山仍然会坚持下去的。   “不知道等一下会发生什么事?”石津问。   “就是不知道,所以才在这儿监视啊。”   “说得也是。”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风刮起,树枝沙沙作响。   “片山先生。”石津的声音,微微地颤抖。   “什么事啊!”   “鬼,鬼出来的话,怎么办?”   “不是那种季节吧。现在是春天。”   “可是……最近水果和蔬菜也可以用温室栽培,一整年都可以上市耶!”   “有把鬼和蔬菜摆在一块儿的吗!”   片山说出这样的话,心情感到相当不悦。不过,身为老前辈的尊严,好不容易才使他保持住毫不在意的样子。   “喵!”福尔摩斯轻轻地叫。好像在说:“嘘!安静。”   “喂,福尔摩斯好像听到了什么?”   片山压低声音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地压低身躯,屏气凝息注意倾听,“脚步声。”   “有人上石阶……”   “嗯!”   “爬石阶的脚步声。”石津低声地说。   “有脚的话,就不是鬼啦!”   那不是刻意要掩人耳目的脚步声。   答,答,相当平常的步调,不急不缓。那极为普通的步调,反而让人觉得毛毛地。   月光下,人影浮现在石阶的尽头上。   “啊……”石津不由得说出口。“是谁啊?好像在那儿看过……”   是个年轻的小姐。半仔裤,毛衣,一身很廉价的装扮。的确,就连片山也觉得是似曾相识的面孔。   不过,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怎么样?”石津低声地问。   “好像在那儿看过。”   “是啊!到底是谁呢?不是晴美小姐。”   “当燃不是!”   那名年轻的女孩,抱着一个大塑胶袋。来到神社前面后,把袋子放在地上,随即由口袋中取出条围巾包在头上。然后戴上手套。   “要大扫除啊!”   对于石津的话,片山只是默默地摇头。在那儿见过的面孔……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再一看,那女孩手里拿着塑胶袋,钻到地板下去了。   “要去猫吃饭。”   “好像是。她也不怕弄脏,是有备而来的。”   “那个袋子里……”   “大概是剩菜剩饭吧。”   “那样的话,可真多耶!要不是餐厅或者……”   “对了!”片山想起来了。   “想到了。那个女孩……你看她,就是在郊外餐厅我们问她有关猫的事情的那名女服务生。”   “嗯,你这么一说……”   “想到了?”   “没有。”   过了不久,女孩由地板下爬出来,呼地吐了口气,脱下围巾及手套,拍拍膝盖和手臂上的灰尘。接下来,踏着玉砂利,往片山他们藏身之处相反方向的草丛走去,然后在那儿的大石头边蹲了下来。   “她在做什么啊!”   “我没有理由知道吧。”   女孩很快便站了起来,不过却以疑惑的表情向四周张望,然后看看手表。不久,轻轻地耸耸肩,向石阶走回去。这时,福尔摩斯由草丛中跳到她的面前,一副挡住女孩去路的架势。   “啊?”   突发的情况,使女孩发出惨叫一声,随之拍拍自己的胸口说:“别吓我呀!吃的东西已经放在地板下了,可是,今天却没有放钱……”   片山站起来说:“谁拜托你的?”   “啊!”女孩这回又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片山和石津拿出警员证。   “你是郊外那家餐厅的服务生?”   “是,是的。”女孩还是把手放在胸口上说。   “你是来猫吃饭的?”   “嗯……不可以吗!”   “不,不是不行。只是,你为什么会带剩菜剩饭到这儿来呢?”   “受人之托的。”   “受人之托?谁?”   “我不知道。”   “可不可以从头说给我听听?”   “其实也没什么。大概在一个星期以前,我工作到晚上九点,从店里出来正准备要回去的时侯,有三只不知从那儿来的猫,好像空着肚子在打转。”   “是家猫吗?”   “嗯。要是野猫的话,见到人就会跑掉。它们叫声嗲嗲的,还靠上前来。我以前也养过猫,而且也很喜欢猫,所以不忍心放着它们不管,才从厨房里拿了些剩菜剩饭给它们吃。它们一下子就吃光光了。”   “然后呢?”   “那一天就那样回去了,到了第二天,有人打电话到店里。”   “谁打的?”“我不知道。指名道姓地找哦。婀!我叫池村史子。”   “喔。”   片山急忙地记下。也没请敛人家的姓名真是失礼。   “指名道姓地找你……”   “那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她说:“谢谢你昨晚饭给猫吃。”然后又说:“我知道很麻烦你,不过,另外还有好几只挨饿的猫咪,可不可以请你每天晚上帮我放些吃的到神社的地板下?”   “你怎么回答呢?”   “我本来打算拒绝她,但是她又说了:“你的酬劳,每天晚上会放在玉砂利路旁的大石下”……她说一次要给我一万圆。”   “猫就给一万圆?”   “太好赚了。”听到这的石津叹口气说。“我替你来猫吧!”   “嗯,我……瞧然不太愿意,可是,一天一万圆,实在没有此这更好赚的。而且,只要带些剩菜剩饭去就行了,连资金都不需要……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啊?”池村史子不安地望着片山。   “不,没有啦!”   餐厅的服务生是相当劳累的职业。若是有人表示愿意付出此薪水更好的价铨时,受诱惑也是难免的。当然这也不是什么触及法律的事情。   “那,打电话的人一直没说出自己的名字吗?”   “是的。只告诉我时问和地点。”   “钱有照约定付吗?”   “嗯到昨天为止。今天晚上没有放。”   “只有今晚?”   “是的,第一次罗!”   “或许时问还,你今天来早了吗?”   “没有,而且此平常晚了。”   这么说,那位神的猫代理人,就只有今晚没送钱过来。会不会是,发现片山他们正在监视而折回去了呢?   “片,片山先生……”石津发出颠抖的声音。   “怎么了?”   “猫……”   循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有四,五只猫以警戒的眼神盯着片山三人,然后,钻进了地板下去。   “快到集会的时问了。”片山说。   “猫大概有在那个地方举行类似集会的习性吧!虽然没有时钟,那很不可思议能在大约的时问内到达相同的场所。这里大概就是猫屋的猫集会的场所吧。”   “猫屋,那是……”   池村史子睁大了双眼。   “是发生凶杀案的地方吗?厅说有好多猫一块被杀了……”   “是呀。就在这附近。那些猫大概是剩下来的。”   “那些事……我都不知道啊!”池村史子脸色发白,颤抖的说:“再也不来了!”   “没关系啦!猫又没杀人,人才是恐怖的动物。”片山微微笑着说。   “我……先告辞了。”说完,池村史子便走下石阶匆匆离去了。   “我好像让她害怕了。”   “我也怕啊……”石津边擦去冷汗边说。   “还不回去吗?”   “那可不行。也许那个打电话的女人晚点会带钱过来。”   “可,可能吗?”   “再等等看。”   “喔……”   石津要哭出来似地点点头。此时,又有两,三只猫钻到地板下去了,“晚餐会啊!”   “正是时侯。”   “在聊些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片山突然想起来似的说:“对了。我们也来吃消夜。”   “好啊。”石津的脸总算恢复了生气。   “我可吃不下那么多。”   “别担心,有我在。”   “一下又有精神啦。现实的家伙。”片山苦笑。“回到刚刚的地方吧。”   他们向草丛走去。突然,由草丛中跳出两,三只猫。   “哇!”石津吓了一跳心“这个地方也有吗?”   “喂……”片山望着草丛中说:“完了!”   立子做的便当被吃得到处都是,味噌场了满地,一副惨不忍睹的景象。   “唉呀!你们回来了。”立子打开大门说。   “辛苦了。”   “谢谢上片山和石津一走进大门,便精力竭池坐了下来。唯有福尔摩斯还精神抖擞地跳进屋里去。   “已经过了十二点耶!”   “刑警工作是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   “有什么收获?”   “可以说是没有,课长他们已经走了吗?”   “那个叫根本的刑警还在,他已经睡了。反正房子很大,房间也很多。”   “喔。把你吵起来真是不好意思。”   “我准备的便当,吃了没?”   这么一问,片山和石津匆匆地瞥了一眼。总不能告诉她,猫说很好吃吧。   “嗯,很好吃。我和石津两人吃了。喔,石津?”   “是啊,光是便当就很棒了。”如往常般,石津拉开着臻门说。“尤其是那个炸猪排,真有说不出的美味叫?”   立子不可思议,歪着头想,说:“我有放炸猪排吗!”   片山急忙拍拍石津的肩膀说:“喂,石津,你该回去了。辛苦了。”   “喔,谢谢……片山先生怎么办呢?”   “你有没有开车来?”   “停在社区那追的路上。”   “可不可以送我到车站?”   “当然好啊。”   听着两人一来一往对话的立子,插了句话。   “片山先生可以住在这儿嘛。”   “这儿?可是,那怎么……”   “已经没有电车了,就是去车站也是白费啊!”   “那也可以坐计程车……”   “那要花多少钱啊?别浪费了?这儿住宿是免费的喔!”   “可是……晴美这丫头会担心……”   “又不是孩子了,打通电话不就好了吗?好不好?”   “那实在……可是……”   “石津先生辛苦了。小心点回去吧。”   立子一边将石津推出门外,边故做正经状地加了句:“听说这一带会有狐狸出现,小心别被迷走了唷!好了,再见。”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然后对着片山说:“这下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啦。”   立子快乐池微笑,“洗澡水已经热了。要不要去洗?”   “谢,谢谢……”   片山不明就里地被带到走廊。   “这里是浴室——好大喔!旧式房子的缘故,所以带点温泉的盛觉吧。”   “温泉也好,可是再不打电话给晴美……”   “啊,对了。那就用走廊的电话。”   “好!   “洗完澡,要不要来点冰啤酒?”   “我对酒一点也不行。”   “这样的话……冰半奶呢?”   “我又不是福尔摩斯。”片山苦笑地说,片山在走廊打电话回公寓去,可是半天都没人来接。   “奇怪呀……”   “是不是出去了?”   “这么晚应该不会……”   “虽是妹妹可也成年了呀!一定是住在某个朋友家里啦!”   知道片山要外宿或出差的时候,晴美偶尔也会留在女友家里过夜。可是,这种时侯,事先一定会和片山连络。也许片山有着父亲般的威严吧。   “没事啦!必要的话,等会再打打看。”   “就这么办不过,我待在这儿真的没关系吗?”   “会有关系吗?”   立子的眼里流出脉脉含情的神色,双手在片山的面前晃动。   “保证你会睡得很甜喔!”   这真是有些怪怪的,片山听着胸口微微悸动的心跳声边想。   舌头干涩的感觉及手肘的痛楚使晴美恢复了意识。   奇妙的是,她竟能立即想到自己是掉在洞里,而失去了知觉。不过,为什么伸手不见五指呢?   或者我还是在昏迷中?   对了。在洞里,又是深夜,什么都看不见是理所当然的心这么一想,反而放下心,稳定不少。掉下来的时候,嘴巴好像吃到了泥土,用袖子擦擦舌头,拭去沾在舌上的泥沙。   在这种时候仍能保持冷静,或许是因为至今已拥有多次置身险境的经验使然吧。   首先,得检查看看受伤到什么样的程度。小心翼翼地摆动身体。似乎没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口或骨折。而手及手肘,膝盖的擦伤则是无可避免的。额头好像被刮破了般隐隐作痛!   “没毁容吧!”   喃喃自语着……这可是为自己提神的小笑话。   首先,她了解到,这些伤没有多大的阻碍。其次,她必须知道瘴大概是个多深的洞。但是,头顶上太黑了,甚至连洞的周围都看不到。   失去知觉多久了呢?摸摸手腕上的表,才知道玻璃已经破裂,时针分针也都掉了。这下根本就无法知道时问。   在医院等候绢子出来的时候是九点左右,跟踪绢子到这儿,因此,掉进洞里的时刻是九点半吧,或是更晚一点。问题是……过了几个小时呢?一小时?两小时?   虽无法很朋确知道,不过,大概有三个小时以上吧,晴美以自豪的直觉这么地想。如此一来的话,现在大概是十二点前后。外面距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吧。   在天亮之前,只好乖乖地待在这黑暗的洞中。晴美耸耸肩。这种时候,慌张着急也是无济于事,只好拿出胆量,坐在地上,用双手抱住了膝盖。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洞穴呢?不是自然形成的洞穴。虽然不很清楚,不过感觉到这是个相当大的洞。而且,地面好像被反覆挖掘般地柔软,看起来虽很平坦,但绝对是被人挖过的。   是谁呢?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树林中挖洞呢?如果说是陷阱,那就奇怪了,需要用到这么大陷阱的动物,这一带应该是没有。不过,前提是除了人……这并非是以 晴美为目标而设计的。今晚是跟踪绢子而来。这么说——这时,黑暗之中有东西动了一下。晴美留意到了,刹那间有如心脏停止跳动般地惊恐起来。突如奇来的震 惊,使晴美的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置身于黑暗之中一段时间后,晴美的眼睛渐渐习惯,此时她隐约可以辨别出黑暗中有一个隆起的物体,正发出低微的呻吟声。那是女人的声音。   “绢子小姐!”   晴美不假思索地叫了出来。绢子突然失去踪影就是因为掉进了这个洞穴中。   “绢子小姐。我是晴美呀!你没事吧?”   晴美试着叫了几声,那无任何回音。   “绢子小姐。”   晴美摸索着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前进。不久,手摸到柔软的布。弄清倒着的身体轮廓后,便轻轻地往头部的方向蹲下。   她听到短促,喘息般的呼吸。   “绢子小姐!”   依旧没有回答。而那痛苦的呻吟声……似乎受了极为严重的创伤。   “真糟糕……”   晴美抬起头嘟嚷。依然未变的昏暗笼罩在头的上方。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   虽然觉得是白费工夫,但还是尽全力叫喊着。   “有没有人啊?听到了没?”   寂静。只有微微的虫鸣声传入耳中。   晴美站起来,提心吊脍地将手伸直,触碰到粗糙的泥土壁后,沿着壁缓慢地将洞穴走了一圈。由圆形,及浮现在昏暗中的洞穴底部看来,估计出这大约 是个直径三公尺的洞穴。但是,最重要的高度却无法测知,由跌落时的感觉来说,应该是有相当的高度,自己毫无骨折,可以说是运气好,不过,这也表示高度没有 自己想像的高也说不定。   要是自己一个人,就可以等到天亮,不过绢子好像受了重伤,可就不能这么地苦等。这或许是件蠢事,但晴美还是蹲下身来,大叫一声,奋力地向上跳去。当然,尽力伸展的双手只是徒劳无功地抓在!   壁上,吧哒吧哒地传出!砂落下的声音,使晴美停止再跳动。土质相当柔软,纵然想矾登上去,也只会造成土砂崩落而已吧。   晴姜急急地喘着气。虽然同情正在受苦的绢子,但除了等待天亮似乎别无他法了。摸索找到仍在呻吟的绢子后,晴美在她的身遑坐了下来。   “要是石津在这个时候来救我,我就答应嫁给他……”自言自语。   :这时,沙沙的声音传来,土砂叉落了下来,晴美急忙将身体缩成一团。细小的土砂及石头落在脚旁伸手一摸,比想像中多的土砂已堆积成一座小丘。   这种土质是很容易崩塌的。但……瞬问,晴美打了个寒颤——该不会被活埋在此吧!   “虽然想变得很苗条,可是,成了木乃伊可就太过火了。”以可怜无奈的声音说。   片山泡在木质的大澡盆中,缓缓地将手脚伸开。   “大澡盆真舒服!”   习惯了公寓里得缩着手脚才能容纳人的搪瓷澡盆之后,这种旧式的澡盆,便觉得真是太大了。不过能这样地享受真是太棒了。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中也哼出歌来……,“好棒的水。”刚闭上眼睛,腿舒服地泡一下时,洗澡问的门便被打开。   “冼澡水如何啊?”   立子露出脸来,片山大吃一惊。   “别,别吓人啊!”   片山急忙地缩成只有双眼露出澡盆的姿势。立子顽皮地笑着说:“好棒的水?”   “嗯,相当好……”   “那,我也一块冼吧?”   “不,我,我要,要出来了!”   5惊吓之余,片山只说出这句话,而立子笑笑地说:“开玩笑啦!请慢慢享受。”   关上门。片山松了口气。   “真吓了我一跳!”   走出澡盆后,片山边冲洗身体边想着:刚才要是我说“请”的话,她会进来吗?   说不定会进来,因为对现在的年轻女孩来说,和男人睡觉的事就是在电视上也看得到——不,洗澡和睡觉是不同的,可是……说起立子,真是个奇妙的女孩。从在火车上相遇时便充满了谜,而且在命案发生后她叉突然地出现,说出要和片山结婚之类的话。不论怎么想都不像是真实的。   想到这,片山突然想起,在旅馆的餐厅,立子曾拜托他什么事,那时没有听到,而后来也没有下文,今晚是个机会。可以问问她……由澡盆出来后,片山穿上立子事先准备好的浴衣。谁也不会想到要带换洗的衣服来吧!   “这下子真像在旅馆。”片山苦笑地说。   “啊!洗好了?”立子走了过来。   “刚才我说?等你洗好澡来点冰啤酒,可是你不会喝酒,那来点冰果汁好不好?”   “不了,真的不用了。”   “请来这儿?”立子说完便带头走出去。不得已,片山只好跟着她。   绕过走廊,是间相当里面的房间。一进去片山吃了一惊。在大约十个榻榻米大的房间里,有两个睡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块。而且,旁边还准备了啤酒及果汁……“实在不,不用这么大的房间。”片山结巴地说。   “唉呀,好了啦!反正房间多得是。啊!先喝一杯吧,我喝啤酒,你喝果汁。”立子敏捷地拔起瓶塞,将果汁倒入杯子。   “睡一个就够了。”片山说。   “可是,会很无聊喔!”立子微微地对着片山笑。   “不会,我经常都是这样。”   “经常?”   “福尔摩斯睡在座垫之类的就可以了,”立子不悦地瞪着片山。   “不是福尔摩斯,是我要睡的啦?”   片山虽然还不至于迟钝到什么都不明白的地步,但是,他下定决心,要假装不懂直到她生气为止。   “喔,原来如此。可是,我的睡相很难看,可能会又踢又的,可能的话,把睡移开十公尺比较好……”   “我也许会咬人握!”   立子悄悄地贴近片山。   “我都是骨头,不好吃。”片山慌忙地向后退去。   “怎么会,不吃吃看怎么知道呢?”   “可,可是,小骨头很多。”   “那,你吃吃看我如何呀?”   立子紧紧地贴上前来,片山真是要昏倒了。   “我是……素食主义……”   “我可没听过还有出家的刑警唷!”   立子低语的声音在耳畔……是梦的话请快点醒来吧!片山祈求着,要是一般的男人,这时候都是祈求别醒过来,“福尔摩斯在那里!”   “正舒服地睡着。”立子这么一说完,双唇便压上了片山的唇,片山不假思索地想抽身而去,但是立子却愈发压上前来,两人在榻榻米上重叠成一体了。   想怎么样呢?畜生!片山感到目眩,不禁这么地想。“这是场梦。我是被狐狸迷住了。不,也许是猫。无论如何这都不是真实的。这双唇的温柔,压在胸口上膨胀的感觉……这全都是错觉。”   但是,在另一边又有声音出现。“现在品尝这种快乐.也不会引起任何抱怨。拒绝女性主动的要求,反而会刺伤她唷。”   “那是男人不负责任的说法。一定会后悔的……”   “要有自信!对方正爱慕着你。”   “不可能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有也罢!阴谋归阴谋,乐趣归乐趣。”   “不,身为刑警,若是和案件的关系人产生这种交情的话,会妨碍搜查的公正性。”   “只会说这些话,所以你才那么没有人缘。”   “有没有人缘并不是问题,这是职业意识的问题……”   心中有多重的声音起伏交错着,而立子则已紧紧地挽住了片山,意图将他拖到睡上,“我特地铺了睡,别睡在榻榻米上啊。”   片山的双唇好不容易被解放,他说:“是啊,那么,晚安啦!”   “今晚是我们两人的夜晚喔!”   立子的嘴唇紧紧地封住了片山的话。刹那间,片山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种想法,这是不是用接吻使对方窒息而死的杀人新招术呢?   在窒息而死之前,呼吸越来越困难那是事实。那是因为立子的体重,抑或是自己激动的缘故呢,实在分不清楚。片山想,这样的话,无论如何得下定决心。最近的男性总是得下定决心。   好吧!豁出去了这么想的时侯,传来砰的声音及震动。   立子抬起头。   “怎么了啊?”   “好像是什么碰撞的声音。”   真幸运,片山急忙地由立子的怀抱中逃了出来。   “好像由大门那儿传来的。”   “去看看吧。”刚爬起来,走廊上便传来吧哒吧哒的跑步声,“立子小姐!立子小姐!”   “是牧子?”   立子打开房门:“怎么回事啊?”   石泽牧子将双手抱在睡袍前,以发抖的声音说:“大门那儿有好可怕的声音……”“没关系,请刑警先生帮我们去看一下。”   “请待在这儿?”   穿着浴衣,真有点冷,虽这么觉得,可是现在不是说冷的时侯。片山从走廊走近玄关,看到只穿着长裤和衬衫的根本,正拎着凉鞋要走出去。   “根本,有什么……”   “我现在不是要去调查了吗!”说完之后,以锐利的目光看着片山的穿着。   “你这是什么样子啊?”   “啊!遣是比较宽松的衣服啦。”   “太丑了点。”   片山急忙地拉好浴衣的前襟。   跟着根本,穿好鞋子走出大门后,片山睁大了双眼。难怪会发出那么大的声音,一辆小型的汽车撞到门柱,车前面凹了一大块,挡风玻璃被撞得粉碎,门柱则被撞歪,围墙上也出现了裂痕。   “这家伙真是要命!”根本摇摇头说。   “有人坐在里面吗?”   “嗯,有个男的,是村里的人吧!快叫救护车。”   “是。”片山匆奴地返回屋里,用电话连络后便朝里面的房间走去。   石泽牧子和立子互相握着手坐在一块。立子似乎在妥慰惊魂未定的牧子。   “什么事啊?”立子问。   “有辆车撞在门上。”   “啊!搞什么嘛!”牧子叫出。   “开车的人呢?”   “我想是这个村里的人……不过,没有危险。等下救护车和警车要来,会吵吵闹闹的,我想你们还是待在屋子里比较好。”   “就这么办吧!”   牧子转向立子,以哀求的口吻说:“立子,今天晚上请陪着我。”   “嗯,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真太谢谢你了!”牧子安心地微笑。   “你要是不在的话,我就会心神不宁……”   “好了,在你变得多话之前回你的房间吧!”   立子搂着牧子的肩膀催促她。而且在要走出房间的当儿,向片山微微地回过头来使了个眼色才转身离去。   片山一动不动地闭上双眼,深呼吸了数次,压抑住刚刚那些蜂拥而至的混乱。   “唉呀呀……”叹了口气后想到:命案虽然也不容易处理,不过,比起女人,尸体还是要强得多。   因为尸体不会抱着你,更不会吻着你不放……。   “糟了!”   片山拍着自己的头。衣服!忘了问立子衣服弄到那儿去了。   好不容易换回衣服走出大门一看,救护人员已经到了。   “如何?”   对站在撞坏了的车旁的根本打声招呼后,根本脸色阴沈地转过头来。   “事情麻烦了。”   “怎么了?”   “这男的死了。名字……好像是叫户田安夫?”   “村里的人吗?”   “嗯。过来看看他的脸,看你有没有印象。”根本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用白布覆盖着的尸体。   “规在正在连络他的家属。等会来了又是一片愁云惨雾?”   “嗯……”   虽然并不情愿,但片山仍静静地靠到尸体的旁边,蹲下去。通常看尸体的时候便是片山感到厌恶的时刻。片山提心吊胆地伸出手,正要轻轻抓起白布的时候……“哇!”   片山发出5惊叫声,跳起来。根本吃惊地跑过来。   “怎么了啊!”   “动,动了……布……”   “胡说八道!神经过敏。”   “可是你看。”   白布确实鼓起来,正缓缓地动着。根本迅速地将布掀开——福尔摩斯抬头望着两人,喵地叫了出来。   “喂,别吓人啊!福尔摩斯。”片山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边说。   “人家说,被自己养的狗咬到手“注:日本成语恩将仇报之意”,你是被自己养的猫吓到了!”   根本边憋住笑边说。   “别取笑我啦!”   “不过,这个男人,临死前……”   “怎么样?”   “像说梦呓地嘟嚷着。”   根本表情诏真地俯视着尸体说,“猫。好像是说,红色猫……”   “片山先生?”   片山向声音的来处回过头去,看见了石津。   “啊,到底有什么事?”   石津在回话之前,注意到撞在门柱上的车子,以及用布盖着的尸体而大吃一惊,“又有事啊?”   “可不是。”片山边吐口气边点头。   “你当然不是专程来问这个的吧。”   “嗯,事实上是晴美的事情……”   “晴美?晴美怎么了?”   “她不在公寓里。”   “喔,我刚刚也打过电话。大概是留在朋友家过夜吧。”   “不,不可能。”   片山盯着石津看。   “你太肯定了吧。”   “不……事实上约好今晚要打电话的。”   “她要等你的电话?”   “是的。她说,想知道调查的情况,而且有话要告诉我,说是很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   片山皴起双眉。为什么“重要的事”会告诉石津,却不对我说呢?   “猜测得出她要说什么吗?”   “嗯……大概是爱我之类话……”   “别胡说了。晴美说一定会等你的电话吗?”   “是啊,她说,什么时候都没关系,叫我一定要打到公寓去。”   怪了,片山想。对于约定好的事,晴美可是一丝不苟的,根本无须考虑到她会因疏忽而忘掉。   “我一回到家就立刻打电话给她,因为没有人接,所以每隔十五分钟我就再拨一次,可是,就是没人来接……”   “知道了。可是,她不在我也没办法呀!说不定早已睡了。”   “喔……不过,要是有万一的话。”   “万一?不可能会发生什么吧?”   片山以强硬的口吻说。   “可是,年轻女孩一个人耶,要是强盗,闯空门的,小偷,杀人犯……这种家伙闯进屋里的话呢。”   “那丫头很壮的。没事啦!”   “她可和片山先生不同呀。”   “嗯,和我……。”片山不知该说些什么,而石津仍毫无忌讳地说下去:“就是啊,身为刑警的妹,要是被人怀恨在心的话可就危险了。任何意想不到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   这么一说,片山也开始担心了。   “我和局里连络一下,请巡逻的警员顺道去看看。”   “那样的话,我去!”石津以坚持的口气说。   “你?好是好,很远喔!”   “无所谓。只要能确定晴美小姐平安无事就好了。”   “那,随你吧!”说完之后,又追加了一句:“到了以后,要是晴美在的话,打通电话通知我。”   “知道了!”   石津精神百倍地离去后,片山不知不觉地苦笑着。这家伙找去看晴美的藉口,这可是十分充足的理由。   不过,晴美这丫头,到底搞什么鬼啊……一个穿着睡衣的妇人由警员伴随和石津擦身而过,匆促地走了过来。根本迎上前去。   “你是户田安夫的太太吧?”   “是的,我叫户田幸子。”   妇人脸色苍白,眼看就要昏倒似地。   “我先生他……”   根本微微地转移视线说:“真不幸!希望你来确认一下。”   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根本将妇人带往旁旁,问:“怎么样?是你先生没错吧?”   户田幸子呆然若失,缓缓点点头。然后,体内紧绷的神经像突然被切断似的在尸体前扑咚地坐了下来,哇地放声大哭。而根本只要尸体被确认就好了,任由户田幸子在那儿嚎啕大哭。   “片山,这也可以说是件命案,“红色猫”出现的事件多少和这件事有关连吧。”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红色猫片山也越来越相信怪谈了。不过,就算猫化为鬼魅出现,对于没有仇恨的人理应不会做祟才是。这个叫户田的男子在临死之际说着“红色猫”,难道说他做了什么让猫怨恨的亏心事吗……。   上衣口袋一下子突然被往下拉,这使片山吓了一跳,福尔摩斯用前爪钩在口袋上吊着。   “喂,别胡闹了!这是我唯一像样的衣服啊!”   片山刚说完,福尔摩斯便飕地跳回地上,但仍旧一副.要扑上来的姿态。   “够了吧?没放你喜欢的东西啦——别闹了,里面只有记事本。”   福尔摩斯终于坐定下来,喵地叫了一声。   “嗯!记事本?这有什么不对劲吗?你要我看一下吗?”   片山取出记事本,翻开其中的内容。   “……也没写什么特别的——啊,忘记替晴美买塑胶袋了。”   竟记着这不相干的事来,“然后是这件案子的记录……”   片山翻看纸张的手停了下来。   “对了。差点给忘了。”   “到底是什么?”   根本凑上前来偷瞄本子里的记事。   “在这些名字里……你看,有叫户田的。”片山指着说。   “这个家伙是什么人啊?”   “你瞧,和被杀的堀口都是一块去请求石泽常代卖出土地的人喔。”   “原来如此。这么说,他当然做了对不起猫的事罗。”   “不过,光是这一点,并不能说明……”片山正在发表意见的时候,“哇!”的一阵凄厉的叫声,把片山吓了一大跳。刚刚仍在哭泣的户田幸子,突然大吼大叫,眼珠上翻,神情凄厉地要向片山一伙人袭击而来片山这么想的时候,她却扑向待在片山旁边的福尔摩斯。   “凶手!这只杀人猫?”   户田幸子伸手想抓住福尔摩斯,不过她的动作当然是远不及福尔摩斯敏捷,一瞬问福尔摩斯便已跳到十公尺以外了。   “太太!镇静点!”片山按住户田幸子的肩部。   “猫杀了我先生!为什么不把猫杀了,快打死它呀!”   就在片山无法应付歇斯底里叫着的户田幸子时,根本很不客气地靠上前,对户田幸子的脸颊上挥了一巴掌。户田幸子便突然苏醒过来。   “对不起……”   她微弱地道声歉后,低下头。“不知不觉……激动起来……”   片山放心吐了口气,心想这种猛烈的治疗方式也是很有效果的,不过,这到底是我做不来的。   “到里面去,有话请问你。”根本说。   “这么说,你先生一直都是神经兮兮的?”   “是。这些天吧!我想他几乎都没有睡。”   “因为猫的叫声吗?”   “就是啊。”   户田幸子坐在石泽府邸的西式房间里,立子为根本及片山,还有户田幸子倒好茶,和福尔摩斯并列站在房间的角落送。   “他原本就讨厌猫吗?”根本问完后,户田幸子便摇摇头说:“不。我先生以前也养过猫,而且,这里的猫有时也会跑进我们家。”   “从什么时侯开始变得会怕猫呢?”   “自从常代太太被杀以后,到了晚上一听到猫的声音,就脸色发白,相当地害怕。”   “害怕?”   “对——要是问他怎么了,他总是强颜欢笑地说没什么,可是,从他的声音我相当清楚他很害怕。”   “嗯。然后呢?”   “前一阵子,他甚至连故作镇定的精神都没有了。附近一有声音,他就拿着棒子冲到外面去,“畜生,躲在那里!”乱嚷乱跑的。”   “一直延续到今晚。”   “是的。”   “那是你们的车子吗?”   “是的。”   “我以为没有路可以让车子开进村里。”   “从反方向那边有一条小路,只有那样的小型车才开得过。”   “这样吗……那,今天晚上也是有猫叫的声音?”   “对。不过,今天晚上一直很安静,半夜以前都没有猫叫声。我先生也很安心,难得睡了个好觉,所以我也就安心地睡了。但是夜深后……就在屋子的 大门前传来猫叫声,他立刻跳了起来。一跑到外面,就看到红色猫正朝这屋子的方向跑来,他说了句:“用车子辗死你!”就开着车子出去了……”   “然后就很剧烈地撞上门柱了!”   根本摇着头说:“太太,你先生本来很喜欢猫的,为什么后来变得那么怕猫,你一点都不清楚吗?”户田幸子困戚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只是……听过他嘀嘀咕咕地说什么“猫来报仇”的话。”   “报仇?”   “嗯。可是,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我也不知道。”   片山找了位警员,派遣他送户田幸子回去之后,根本嘟喽地念着:“畜生!”   “这件案子会变成什么样子?喂,片山,帮我问问你家的猫侦探吧。同类呀!”   “福尔摩斯不相信猫作祟之类的事唷。”   “连我都不想相信。”   “不过,从户田的话和行为,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一定是做过昧着良心的事。”   “你说他会做了什么事呢?”   “也许……他杀了这儿的猫。”   “你说什么?”   根本有如瞪着片山似地看片山。   “那么,杀死石泽常代的也可以说是户田罗?”   “那我就不知道了。”   片山不太有自信地说。   “而且,杀死石泽常代和猫的凶手未必是同一个人啊。不是吗?”   “这,这样,嗯……也许吧。”   根本有些心虚的样子,“可是,凶器是那把日本武士刀。”   “所有的伤口不一定都是那样呀。因为在现场有那柄刀的刀鞘,我们才认定是刀伤的吧。”   “这样啊……结果就以上野自杀终结了这件案子。”   “也许那就是凶手的目的。”   “嗯,我也不是不知道。”根本点点头。   “而且……石泽常代和猫也不一定是同时被杀的。”   “您也是越来越有名侦探的气势了——。”根本苦笑,冷嘲地说:“请你说说看会变成什么样的结局呢?名侦探先生。”   “总之……从户田安夫所说“猫回来报仇”的这句话来看,我认为,最起码杀死猫的是户田本人。”   “他为什么要杀死猫呢?”   “因为那些猫使石泽常代拒绝将土地买出!”   “是吗?等一下……原本打算只是去杀猫,不料却被石泽常代撞见,不得已的清况下才杀了她也说不定,可是,这么一来上野的自杀又怎么解释呢?”   “也许是他杀呀!”   “户田为了嫁祸给上野?原来如此,这样的话我就明白了。”   片山并不觉得将所有罪都归咎于户田名下,就可以结案。便说:“但是,果真是户田一个人干的吗!”   “怎么说?”   “是代表村民去请求石泽常代卖出土地的所有人呢?还是当中的几个人呢……”   “你是说这十个人杀死了猫吗?一个人对付一只就十只。死掉的有十一只吧。”   “嗯,那十个人,加上杀死石泽常代的凶手的话,就正好有十一个人呀!”   “这么巧啊!”   走廊的电话响了起来。立子正要去接的时候,片山叫住了她。   “我去接。也许是晴美。”   快步地跑到走廊上,拿起话筒。   “我是石津,请找片山先生。”   “啊,我就是。怎么样?”   “我现在在公寓的前面,屋里黑漆漆的,叫也没有人回答。”   “这样啊。”   片山也微微不安地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怎么办?破门而入吧?”   “喂,住手!”片山紧张地说。“也许她只是留在别的地方。别做什么破门而入的事。”   “喔……”石津发出不甚服气的声音。“片山先生可真是出人意外的冷漠啊!”   “什么意思?”   “晴美小姐和门,那一个重要?”   “那,那是……”片山张惶失措。   “喂,你冷静点。”   “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   “我一定要进屋子里去,万一,晴美小姐受了重伤的话……”   “你好好考虑看看。怎么把门打……”   “你不用担心。我会赔偿门的费用。”说完之后,石津又加了一句:“请让我长期分期付款。”   “喂,等一下?喂!”   电话已经切断了。一想像到公寓的门被破壤的惨状,片山就觉得毛骨悚然。要光是门还好,那间破旧的公寓,要是连墙壁和地板都被弄坏的话,那可怎么办?   “都是晴美这丫头惹的,跑到那儿去了?”不知不觉发着牢骚的时候,电话响了。   “是晴美吗?喂,喂。”   “片山吗!”   “喔,课长!”   “正好,听说那边又有事发生了。”   “就是呀。一大堆的事和那个……这个那个,发生了好多事。”   “镇静些。详细情况等我到了那边以后再问你。”   “这样比较好。”   “我打电话给你,是因为医院打电话到局里来。”   “医院?”片山吃了一惊。   “我妹出了什么事?”   “你妹妹?唉呀,不是啦?”   “这样吗?”片山放下心,拍拍自己的胸口。   “那么,是什么事呢?”   “嗯,是上野绢子住的那家医院打来的。”   “上野绢子……”   “听说她在医院失踪了。”栗原说。   “会客记录里有你的名字,所以才打到局里来。”   “这,这样啊!”   上野绢子不见了。晴美也还没回家……这是巧合吗?   “怎么了啊?”立子站在身旁问道。   片山缓缓地放下话筒,告诉她电话的内容。   “真让人担心耶……”   “晴美很健壮,我还不拒心。可是,和上野绢子两个人同时失踪,可就有点麻烦。”   “你妹不会有事的啦,一定只是晚点回家而已。”   片山点点头,但是表情中那隐藏不住不安的样子。   “从医院里偷跑出来,这不是很奇怪吗?”听完话的根本说。   “是去付猫的饭钱吧。”   “那是什么意思啊?”   片山将神社里猫的事情说完之后,根本以不悦的表情咋舌说:“这不是越来越像聊斋怪谈了吗?畜生?”   “可是,想想看,每天要付一万圆,上野绢子应该没有那么多的钱呀!”   “对了。这么说……喂!”根本突然很兴奋,“林田,一定是和林田见面了。”   “可是……林田不是逃虽社区了吗?”   “我知道呀,或许他担心上野绢子,又转回来也说不定。”   这只是推测的情况,片山想。自从林田混进飞车党逃走以后,祉区附近的搜查就已经停止了。要是他潜回那儿藏身的话,可以说反而安全。   而晴美万一……片山走到福尔摩斯身边蹲下来。   “喂,你认为如何?晴美这丫头,该不会是监视到上野绢子从医院里偷溜出来,然后跟踪她去了吧。”   片山的推理也有命中的情况,福尔摩斯同意似地眨了下眼睛。   “但是,到这个时候上野绢子还没回去医院,可就奇怪了。怎么回事啊?说不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上野绢子要是出事的话,那晴美不也……该怎么办呀?”   福尔摩斯突然站起来——当然是四只脚罗——将鼻子在地板上用力地摩擦,然后对着片山抬起头。   “啊?有什么东西发臭吗?——臭——对了!”片山拍了下手。   “用警犬去追踪上野绢子的下落就好了!”   “喂,喂。”根本一副呆呆的神态。“自言自语说些什么啊?”   “警犬!立刻带来吧!”   “喂,这得事先经过课长的许可才可以握!”   “警急状况。根本,拜托你。”   “好,知道了。要他们到医院吧。”   “拜托你了,我先到医院待命。”   片山冲出!大门。   晴美不知不觉中好像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头往前用力地点了一下,突然清醒过来,倚靠着的泥土触感,落在手中的砂粒……“对了……是在洞里。”   晴美摇摇头。在这种地方也能睡得着,想着想着苦笑了出来。然后,注意到仍横卧在眼前的绢子。   “绢子小姐……。”   晴美试着叫看看,但绢子依然在昏迷的状态下。晴美按住她手腕上的脉,感觉心跳非常微弱。   “真糟糕……”   这么嘟嚷时晴美发觉洞里终于渐渐地转亮。   “天亮了。”   晴美抬头一望,由洞口看见尚只微微发白的天空和突出在洞口上的树枝。将近三公尺深的洞穴,根本无法攀登。   看天色,终于过了五点吧。都没有人经过这附近吗?   “有人吗?”   晴美将两手圈成扩音器的形状,用尽全力地叫喊。   “救命啊!有人吗?”   回答只是一片静寂而已。   “啊,终于来了!。”   片山由医院大门跑了出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牵着警犬由车上下来的人,是和片山同期进入警视厅的金井,由于生性喜爱动物,所以被派遣去饲养,训练警犬。   “啊,是你呀。正等着你呢!”   “我刚刚绕到其他规场去了。行踪不明的是病人吗?”   “和我。”   “你妹?真伤脑筋。好吧,先带我到那个病人的床位去。”   由医师带路,金井匆匆地赶向上野绢子的病房去。他让狗仔细地嗅嗅上床罩和毛毯的味道,并轻轻地拍着狗的脖子,“好,靠你罗!”   “我想她是由那个窗户跑出去的。从那个窗户下面开始吧。”   “oK。那下去吧。”   很快地走出大门,绕到窗子的正下方,警犬激动地嗅着味道,使劲地拉动金井握着的带子向前冲。   “好好嗅吧!”   片山跟在警犬的后方。可能的话也想跑出去,不过,跑超过了狗也没任何用处,“乖,乖,就是这样。”金井说着话,将脸仰向天空。   “槽糕。下雨了!”   感到有冰冷的东西落在脸上,晴美往上瞧。雨水稀稀落落地滴在脸上。   “别下呀!”   晴美脸色转白。要是下大雨的话……这松软的泥土也许会崩塌下来,就算没有崩塌下来,要是水积在这个洞里的话呢?   “有没有人啊?救命?”晴美站起来,竭尽全力地大叫,但是雨势脚越来越强了。   “不行了!”金井摇摇头。”这场大雨,会把味道冲掉的。”   “可恶。”片山生气地说。   “没办法,先回莒院吧。”   片山却没料到这场大雨正威胁着晴美她们的生命。   一回到医院,巡逻车停着,栗原正好由车上下来。   “怎么样了!”   “雨把味道……。”   “这样吗……还是不知道你妹的去向吗?”   亡逼还不太确定。如果是留在朋友家的话,事后一定要好好修理她一顿。”片山说。   “让他们搜查这附近吧。”栗原说,“不过,就算这么做,这附近这么广阔,可能也没有太大的效果……。”   “虽然如此,可以的话还是请搜查一下吧。”   “好,我会告诉日野分局的。”   “谢谢!”   “对了,命案方面如何呢?”   片山说明了昨夜发生的事情。“因此,那份名单上的十个人已经死了两个人,还有八个人,集中那些家伙调查一下……”   “好。根本在猫屋那儿吗?”   “是。”   “你先到那儿部署,我拿到搜索状后就过去。”   “知道了。”   片山跳上警车,向猫屋的方向前进。看看手表凌晨六点。九点的时侯,打通电话到公司问问晴美有没有去上班。在的话当然好,万一……,片山将不安 的目光投向车外。警车奔它在烟雨迷蒙的社区里。擦身而过的吧!载着要去上班的人,“出来得真早耶!”片山说完,开着车的警官便接口道:“因为到市中心还要 一段时问。”   “这场雨还不停。”   片山这么说完,将身体倚靠在椅背上——福尔摩斯怎么样了呢?去医院的时侯没跟过来……“我来把上衣烘干。”   立子接过片山的上衣。   “还是没查出来晴美小姐在那儿吗?”   “就是,真是个烦人的丫头。”   “不会有事的啦。”   “谢谢!”   片山微微地笑了。根本在客厅里,看到他,便出声问:!喂,片山,还好吧?”   “嗯。”   “出去查访名单上的家伙吧。”   “如道了。”   “呀……”立子有些不悦地说:“上衣还湿着,先喝杯热茶吧。”   “回来再喝。”片山穿上湿濡的上衣说:“请借把伞给我。”   “好。”   片山和根本撑起借来的伞,向雨中走去。   立子站在玄关上,仰望着毫无停止下雨意思的灰色天空。   “离这里最近的是叫做“大江”的家伙。”根本边看手册边说。   “一个人一个人查吗?”片山问,“我想他们可能都套好词了,所以一个人一个人查,不是比较会说老实话吗?”   “说得也是。可是,这么早……。”   “就是要在他个睡觉的时侯敲醒他们呀!”   根本诡异地笑了。   “在他们脑筋还迟钝转不过来的时侯,才会露出马脚呀。啊!好像是这家。”   走向写有“大江”门牌的大门,正要按门铃的刹那,听到“喵”的一声猫叫。片山看见福尔摩斯就坐在脚边而吃了一惊,“喂,福尔摩斯,怎么搞的?全湿了!不会感冒啊?”   片山一蹲下去,福尔摩斯便走开,而且还回过头来好像在说:跟我来?   “好像发现了什么唷,根本先生。”   “好,跟在猫小姐后面看看。”   从一家经过一家,福尔摩斯不避雨滴及积水地跑着。片山他们也匆匆地跳过积水追赶,在一家的门口前,福尔摩斯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   根本看看门牌,点点头。   ““泉”吧。这也是名单上的一份子。”   “根本先生,福尔摩斯它……”片山说。福尔摩斯正要绕过房子的侧边。片山他们也跟在后面,绕过那个姓泉的房子侧面,走到后门。   “说话声……”   “嘘。”根本压低嗓门说。   “好,我们偷看一下里边吧。”   两个人躲在微微突出的窗户下。窗子微微地开着,说话声便由其中露出来,不止一,两个人的样子。由于雨声的干扰很难听清楚,不过在全神贯注当中,那些人讲话的声音好像愈来愈清晰。   “结果,表决。”这是一个相当年轻的声音。“方法只有两种。不是吗?”   以苛刻口吻说着话的人,好像是个年轻男子,“是一直这样绝口不提呢?或是老实的招供!二选一呀。”   “那早就知道了。”又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问题是我们必须讨论比较两方面的利弊。”   “我不忙什么利弊,反正这件事怎么都行。”   “不行!如果说了,我们会变成怎样呢?这事可不能不预先考虑。”   “被逮捕吗?”   “可能就是这样。”   “说我们做了什么事吗?我们只杀了猫而已呀。”   “是啊。有性命之虞的是我们啊。”   “虽是那么说,但问题是:也许我们会变成杀人的共犯。”   “可是杀死石泽的又不是我们。”   “是啊。不过,知情不报就是共犯吧。”   “有这种事吗?”   “这……”   “是啊,而且……我们也都在那儿。”   “那还是不要说。”   “对,杀人罪可就麻烦了。”   “可是,隐瞒和被杀那一个好呢?”   持续了好一段沉默。片山和根本互望着,根本点点头,愉快地使了个眼色。真是高兴,因为他们渐渐供出了罪状。   “所以两方面的利弊……”   “别再提了?”   “你说什么?”   “唉!镇静点,这可不是起内哄的时侯。”   “是啊,崛口显然是被杀了。”   “是被猫咬死的。”   “那又如何?总之,他被般了是事实。然后这次是户田……”   “不过,那是意外事故。”   “听到他太太说的话了吧!是去追猫才死掉的。”   “那可能还是被杀罗!”   “可是,或许到此就结束了也说不定。”   “要是没结束呢?下次又会轮到谁?”   “够了。真不吉利。”   “总之,决定一下要怎么做吧。”   “杀人罪是很麻烦,但是,更不愿意被杀啊……”   “如果把剩余的猫都谷掉的话呢?”   “那只有加深它们的诅咒。”   “那到底该如何呢?”   “说好了。”   “大家要坚决表示,我们杀了猫,但是绝对没有杀害老太太。”   “警察可没那么好说话唷!”   “对了!这样吧!”   “怎样?”   “如果警方将杀死堀口和户田的凶手抓到的话,那我们不就安心了吗!”   “要是抓不到呢?”   “所以我们要协助警方。”   “为什么要协助警方呢?反而会被人怀疑是和石泽老太太的命案有关系。”   “是的……。”   “总而言之,这是机率问题。”   “怎么说?”   “出去自首的话,绝对会成为杀人的共犯,而隐瞒的话也许会被杀害,但却不是百分之百。”   “嗯。”   “可是,被杀死的话就全完了。就算以杀人罪名被问罪,也并不一定就是有罪,而且,自首的话会给警方较好的印象。”   “那,你们觉得那一个好呢?”   “涑定哪一边?”   “怎么,还没下定决心啊?”   “现在就决定,或许太勉强了。”   “可是,一直拖下去,说不定又有人要牺牲了。”   “白天没关系啦。怎么样?今晚再在这儿集合一次……”   “就这么办吧。”   “好好研究一下两方面的利弊……”   根本将嘴凑近片山的耳旁,低声说:“我绕到前面去,你守在这儿。”   片山点点头。   根本潜进后院,片山由暗处悄悄偷窥着敝开的房间。一数有八个人,一定是名单上的人。一定是听到户田的死才集合的吧。   “那么,先回去吧。”当大家站起来的时侯,从大门外响起了根本的声音,“警察,快开门!”   “糟了!”   “快跑啊!”   那些人正要跑往后院的时侯,躲在那儿的福尔摩斯一跃而出,“喵”的叫出连片山都不曾听过的凄厉声音,八个人吓得腿软,乖乖走回了原位,片山也现身出来。   “你们的话我们都听到了,就算逃走也是白费。”根本很威风似地冲了进来,盯着八个人的面孔瞧,八个人死了心的样子,垂头丧气地互望着,“那杀死石泽常代的是……”   “堀口。”泉说。他是八个人中的年轻一辈,这个房子的主人。   “真的吗?死人可是不会张嘴的,栽赃的话……”   “没,没那回事!是真的唷。哦!”   泉望着其他的面孔,大家默默地点了头。   “嗯。好,暂时先相信你。”根本说。   “总之,你把那时的情形说给我听。”   “唔……我们实在是束手无策了。抱负着村里大伙的期望,却怎么做就是无法说动那个老太婆不,石泽太太。我们商量的结果,决定要用强硬的手段,让她答应我们的请求。”   “这不是太过份了吗?”   “可是,错过这次机会,一辈子就得这么贫穷地过下去了,一想到这儿,做什么都不会在意……”   “即使杀人也不在意?”   “我们可没想过那种事。真的!那一天有说明会,村子里正好都没人。我们当然也会出席说明会,不过,因为以前参加过,所以我们知道中午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问。我们决定就在那个时候在猫屋前面集合。既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而且,石泽太太也只会是一个人。”   “打算让她知道你们要做什么吗?”   “嗯,堀口带木天蓼的粉未,打算将猫麻醉骗走……”   “骗走?”   “总之,就是梆架啦。然后通知她,要是不答应,猫就会没命。”   “想得真恶毒。”片山愤概地说。   “不,我们并不想真的杀害它们呀。我们认为,那么一说,她一定会让步的。”   “可是——”“先听他说。”根本制止住片山。   “到了中午休息时问,我们各自分散,然后到猫屋的前面集合。因为分开行动才不会引人注目。可是,最重要的堀口却没到。”   “然后呢?”   “我们不能一直等下去,所以就进了猫屋。试者在玄关前叫叫,劫没人回答。当我们上去搜索屋里的时侯,在那里面的房间……”泉全身发抖。“堀口手里握着武士刀站在那儿,还有石泽太太的尸体。   猫也死了两只,另外还有九只被木天蓼迷得摇摇晃晃。而另外的猫都跑掉了吧。”   “堀口说什么呢?”   “他先到,想要看看木天蓼对猫的效果,就在他伦偷撒木天蓼粉未的时侯,石泽太太出现了,两人发生口角,他才生气的做了那些事。”   “他是那么易怒的人吗?”   “不,那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平常他是个相当稳重的人,”“嗯。接下来呢?”   “大家一块儿商量,决定了不能让堀口一个人担这个罪名,因此,我们互相发警绝不对外露,而且为了不让任何人反悔,正好有九猫,就一人一只……。”   “杀了它们?你们做了什么事呀?”   泉表情冷漠的说:“当时气氛使然。而且,尸体就在眼前,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呀。”   “然后呢?”   “回去了呀。也不太有时问了。”   “对了,上野是后来才到的吗?”   “嗯。他没看到我们。”   “真是的。”片山说,“到猫屋的时候,石泽常代已经被杀了吗?”   “是的。”   “那么,你们当然没看到堀口动手杀石泽常代罗。”   “是呀。可是,堀口说是他干的……”   “那,上野为什么自杀了呢?”根本说,“这点我们也觉得奇怪。”   “不管了,先听你说吧。后来呢?”   “就是这些啊。之后,他们听到猫叫声便会害怕。”   “自作自受。”片山说。   “其他的命案呢?石泽常夫的案子呢?”   “这,这和我们无关。”泉脸色发白的说。   “我们只有杀猫,真的!”   “总之,我要逮捕你们所有的人。”根本环视他们,八个人都垂头丧气的样子。   “喂!”片山说。“上野的女儿失踪了。你们知道些什么吗?”   但是,这八个人只是困惑地对看着。片山放弃了,将视线转向屋外。雨仍强劲地下着。   泥土已经盖过了晴美的膝盖。雨,不光是下着,更在洞顶的边缘形成小小的水柱流进洞里,并且,将泥土冲落下来,在洞底渐渐沉积。   “救命啊。”   晴美的声音早已沙哑。而且由于背负着失去神智的绢子,更是系毫动弹不得,手碗及肩膀已径麻木了,随时都有倒入泥中的可能,“就这样被活埋吗!”晴美无奈的说出不吉利的话来,而且抱怨的调侃自己。“泥土再多都没用系,可以全身美容,不过,窒息就糟糕了。”   大土块落下,激起水花,沉积的泥水淹至晴美的大腿,整双脚埋在泥土中,根本无法动弹,“红颜薄命啊……哥哥,石津,还有福尔摩斯搞什么鬼呀!死了做鬼都要去找你们。”   流进的泥水,仍在不断地升高。   “已经完了吗……”   就在要死心的当儿,头上传来声晋。   “喵。”   猛地抬头一看,一只猫正在洞穴边窥视着,晴美觉得似乎曾在那儿看过这只猫,“你是……琴啊!琴啊!”晴美叫了出来,“请帮我找人来!拜托!人或福尔摩斯都好。快!快点唷!”   猫的踪影消失了……那真的是琴吧?就算它是,它会为我去搬救兵吗?   不过,规在也唯有指望它了。   “拜托呀……猫的神是什么啊?”   泥水一点一点地增加着。   片山和根本带着那八个人回到猫屋,栗原和石津正等着。   “啊,石津,怎么样?”   “我进去屋里看过,没有回来过的样子。”   石津表情沉重。片山也不想问他们变成什么样了。   “我这边也没找到。”   “怎,怎么办呢!”   “听说日野分局会帮我们搜索。”粟原说。   “可是,只有少数几个人。”   “没有一点头绪,也无从搜查起。”片山叹了口气。   “怎么办?动员社区所有的人……”   “别胡说了。”   “总之,我们开始审问那八个人吧。”粟原说。   “石泽常代的命案,是那伙人干的吗?”   “好像是。”   在客厅的沙发上,八个人紧紧倚靠地坐着。粟原自我介绍后说“要是还有隐瞒什么事的话,现在就说。不论隐瞒什么事,我们都能使你们招供。”   用语虽客气,但震撼的压迫感却较斥责强上数倍,坐在入口的福尔摩斯突然叫了起来。白猫跳进屋里。   “哇!”八个人发出惊叫声。   “你不是琴吗!”片山不假思索地跑向前去。   “你的脚怎么沾满了泥土?”   这时一名警员出现。   “对不起!它一下子就跑了进来。”   琴和福尔摩斯频频地看着斤山,不停的叫声听起来像是在催促什么。   “喂,这只猫是打那儿来的?”向警员盘问。   “从树林里跳出来的。”   “如果它是从绢子和晴美那儿来的话……”   福尔摩斯用前爪拉拉片山的裤子。   “好像没错。石津,去看看看吧!”   “好!”石津鼓起了精神回答。   这时,八个人中的一个人说:“难道是那个洞……”   “洞?什么洞!”   “喔……森林里有条岔路,以前那些逃掉的猫会在那儿出没,为了抓住它们,所以我们三个人在那儿挖了个洞。”   “多大的洞?”   “喔……很大,挖了大约有三公尺深吧。”   “要是掉进去的话就……糟了!”   片山脸色发青。   “雨水积在洞里,会淹死人啊!”   “片山先生?”   石津的脸色已经不是发青而是惨白了。   “快去救她们……。”   “需要绳索。绳索,有没有啊?”   “在车上……”   “快去拿!喂,带路吧!”   琴和福尔摩斯飞奔而去。片山和石津也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振作……。”   晴美拚命地抱住不时要往下滑落的绢子的身体。手臂麻木,渐渐失去力量了。   “人类的身体真是重呀!”晴美叹口气,泥水已经涨到腰部,而流进的水量依旧不减,土块已经开始崩落。   活埋和溺死那一样痛苦啊?晴美无奈而认真地想着。   如果只是积水的话还可以游泳,可是,双脚连膝盖都陷在泥土中,几乎无法移动“好苦啊!水逐渐涨到嘴边!……这泥水可真不好喝,比咖啡差多了……”   这样的话,该如何处置绢子呢?绝不能放进泥巴水里的。   晴美用尽力气地叫:“救命啊!”   突然,头顶上方看见了福尔摩斯的脸。是幻觉吗?   “福尔摩斯。”   “喵。”福尔摩斯应声,晴美的脸不禁显出光采,“你为我来了呀!”   “喂!晴美!”   “晴姜小姐?”   片山和石津依次地露了脸,晴美瞪着两人,“还发什么呆!快救我呀!”   “不要慌,丢绳子下去罗。”   “绢子受伤,已经昏迷了。”   “把绳子打个圈,套在她的身上。”   “绢子小姐先上去。”   “知道了。不用担心。”   “当然要担心,因为只有你们两个人。”   “这丫头。”   片山苦笑。晴美还有精神觉笑就没事了。   “晴美小姐!”石津叫,“你说什么?”   “万一有紧急状况,我会跳进去救你出来的。”   “免了吧!石津先生跳进来的话,泥巴水就淹过头了呀!”晴美慌张地说。   好不容易被拉出洞穴后,晴美低头看看满是泥巴的身体:“破坏我美女的一世英名啊。”   “你还是很漂亮唷。”石津安慰她说。   “真的吗?谢谢。”   “要是参加泥巴女王还美大会,你一定会得奖的。”   “真奇怪的赞美方式。”晴美不觉地笑了出来。   目送警察用担架抬走绢子之后,片山说:“全靠琴的帮助喔。非得请它吃些大餐不可。”但是,环视四周,已看不见琴的影子。在雨水滴不到的大树下,唯有福尔摩斯孤零零地坐着。   “还是回去吧。大家都湿透了,再下去会着凉的。”片山催促着大家。   这时,传来沙沙的声音,回头一看,那洞穴边椽的泥土已被削去大半,崩进洞里了,“再晚十分钟就被活埋了。”   晴美颤动了一下。   “啊,对了!”   “怎么了?”   “皮包在泥土里呀!”   “好了啦,别管它了。”   “但……”   在皮包里,还有那沾满血迹的剑山,三个人和福尔摩斯在不停的雨中,向猫屋走去。   第二天,是睛空万里的好天气。   片山和晴美在医院前面刚下计程车,石津便走过来迎接。   “晴美小姐,没事了吧!”   “是啊。就是这个样呀!”   “还是没有泥土比较漂亮唷。”   石津正要靠上前去,却踢到了东西。福尔摩斯生气似地发出叫声。石津跳了闲,并行礼说“真却不起!”   “她的病情如何?”片山边走在医院的走廊上边问。   “那实在是……”石津面带愁容地说。“掉进洞里的时侯,好像折断了肋骨。详情我虽然不知道可是,有并发症肺炎。”   “那是因为一直泡在泥巴水里的缘故啊。”   “有危险吗?”   “好像是一半一半。”   晴美感到胸口郁闷,什么都说不出来,那留有血迹的剑山,至今还未告诉哥哥。该怎么做才好!是说出来呢,远是!”….医生正好由挂着“谢绝会客”牌子的病房里出来,“我们是警视厅的人。”片山让医师看了证件后说:“可以进去看她吗?”   “片山先生吗?”医生问。   “是的。”   “请等一下。”   医生走进病房,不一会走出来后便说:“片山晴美小姐是那一位?”   “是我。”   “她说只想见你。啊!还有只叫什么三毛猫的。”   “福尔摩斯啦。”   “对,对。本来规定是不准进入病房的,不过,听说它是只很特别的猫。”   “嗯,是这样没错。”   “那么,请进。”   晴美对片山和石津说:“有没有要我转达的事情?”   “全委托你了。”片山向晴美点了点头。   晴美和福尔摩斯走进病房。横躺在床上的上野绢子闭着眼睛。她的脸色苍白,面容也毫无生气。   是不是在睡觉呀?晴美悄悄靠近她时,绢子睁开双眼。   “晴美小阻。”绢子微笑着说。   “太好了,你好像好多了。”   晴美往床旁边的椅子坐下。   “我会在外面。要是有什么事,立刻叫我。”医师说完后便走了出去。   “害你担了不少心……”   “别说那些啦,你赶紧恢复才是呀。”   “这回好像已经不行了。”   “别说那么没用的话!”晴美叱责地说。“好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杀死石泽常代的并不是你父亲唷。”   “真的吗!”绢子盯着晴美,用低语般的声音问。晴美将以泉为首的那八个人的事说给绢子听后,绢子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太好了!这样我死也无憾。”   “别乱说。你不在乎林田先生了吗?”   晴美慌乱说出,本来是希望提起她的精神才说的,没想到却遭来反效果而感到因窘。   “唉!有件事我只想跟你说。你要和我约定不要告诉任何人喔?”   “任何人!”   “嗯!包括你哥哥和男朋友。”   晴美犹豫一会儿之后答应。   “知道了。我答应你。”   “谢谢!”   绢子注视着天花板,用力地吸了几口气后,张开嘴…………晴美走出病房。   “好了吗?”正和片山站着说话的医生走了过来。   “嗯,她说想睡一下。”   “这样啊。”   “医生,她有救吧?”   “这……她实在是太虚弱了。”   “唔……”   “如果有情况的话,我会通知你们的。”   医生一走进病房,片山便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棣了?”   “唔……她好像很虚弱的棣子。我把上野先生的事情告诉她后,她相当高兴。”   “那太好了。那……有没有问出什么来呀?”   “我想不适合让她太过于激动。”   “这样就没法子了,走吧。”   逞走向大门,石津边说:“不顺道到我家去吗?反正中午以后出来就好了。”   “嗯,就上你那儿去吧,晴美休假吗?”   “对,对呀!”晴美暧昧地点点头。   由石津的十一楼阳台,可以清楚地望见那座公园。   “就从那儿开始的。”   “你说什么?啊!下面的公园呀。”片山也走到阳台上。   “来这儿玩的时侯,听到警车和救护车开到公园才跑去看的。”   “是呀。那时,如果没有特别留意的话,大概也不会想到和这次的案子有如此密切的关系,而会草草结束案子也说不定。”   “请来喝茶。”   因为石津的招唤,片山和晴美走回室内。   “哥,你还记得吗?”喝口茶后,晴美说。“那时侯,向警方通报把小孩子推进池里的嫌犯,说那个公园的时候只说了“北公园”。”   “嗯。所以,我才说他不是社区里的人。”   “可不可能相反了呢?”   “相反?”   “对。对住在这一带的居民来说,就算不加上“泉丘”只说“北公园”的话,也都应该知道吧。因此,我认为嫌犯有省略说“泉丘”的习惯。”   “你是说犯人是社区里的居民吗!”   “你不这么认为吗?”   “嗯……。给你这么一说,我也有那种感觉了。”   “当然,我想这当中也有真的意外。可是,如果是故意设计的呢?”   “设计?”   “对。那一天,正好有不动产业者的说明会,村里只剩下了石泽常代一个人。你不觉得这太过于巧合了吗?”   “嗯,我也是那么想。真的喔。”   “那这就不是胡诌的。”   “是啊。这么说,犯人是算准了那个时侯,在孩子们的车子动手脚……可是,那没什么道理呀?”   “为什么?”   “因为犯人应该不会知道上野先生发现车子被动手脚的事情……慢着,慢着,喂,凶手是那个叫堀口的……”   “可是,他杀人的时候谁也没看见呀!”   “嗯。不过,不论谁是凶手,认为为了嫁祸给上野而在脚踏车上动手脚,这实在是太莫名的推理了。而且,出席说明会的人,应该是没有那个时问的。”   “对。可是,上野先生确实发现了那个意外……”.“什么?”   “如果是上野先生自己在脚踏车上动了手脚呢?”   “你说什么。”   片山和石津听得目瞧口呆,片山盯着晴美瞧了好一会儿之后,总算开了口说:“你从上野绢子那儿听到了什么吗?”   晴美深深吐了口气,慢慢地说:“对,绢子小姐知道那一连串的意外,都是她父亲做的。”   “为什么会做那种……”   “当然不是全部啦。骚扰女孩子的事情,是精神异常者做的吧。可是,你们想想看,那个时候连续不断发生的意外事故中,并没有人真正遇害。唯独小 孩掉进池里的时候,不知不觉以平常的习惯只说出了“北公园”,因此才使救援晚到而差点发生卮险。总之,上野先生设计的,都是绝不让孩子会受到太大伤害程度 的意外呀。”   “为了什么?”   “对上野先生而言,石泽常夫看起来就像是社会害虫般的存在。他认为消除那种害虫是自己的使命。因此费尽心机的设计意外,就是要让社区里的人们讨厌石泽常夫。”   “要是目的正确的话,咳……”   “有一回他很巧妙地唆使大家冲进猫屋去,但是因为常代老太太顽强不肯让步,再加上林田先生的介入而告失败,但是,上野先生认为自己一个人也要 做,便对那些车子动了手脚……来自正义感萌生的愤怒而驱使的行为,使他认为就算自己被逮捕了也会引起社会的同情吧,同时绢子小姐也不会被周遭的人冷眼看 待。”   “后来,他虽然去了,可是石泽常夫却不在。于是和常代老太太发生口角……这么说来,果然是上野做的罗!”   “不是这样的话,大概也推测不出上野先生自杀的理由吧?由于错杀了对象才自我结束的……”   “从上野绢子那儿听来的吗?”   “不。绢子小姐大概不会知道那时发生过什么事情。”   “嗯。她还说了什么吗?”   “没有。”晴美毫不迟疑地回答。   片山叹口气说:“真麻烦的案子啊。”   “杀死石泽常代的是上野,还是堀口呢?上野是自杀或他杀?袭击石泽常夫的是林田吗!林田人又在那儿呢?杀害堀口的是猫吗?全都是解不开的谜。”   “没有解决的线索吗!”石津难得地说出了正经的话。   “哥。”晴美说。“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在电话机的旁边,稳稳地坐着。   “什么事?电话怎丢了?”   福尔摩斯走向片山,将前脚伸进片山上衣的内侧,碰碰挂在肩膀下方的手怆。   “手枪?电话和手枪?”   “真是神经耶!”   “可以想到什么吗?”   片山皱起眉头,苦苦地思索着。   “说到手枪的话……只想起林田射杀石泽常夫的事情。电话……对了,那个时候,石泽去接电话片山突然想通了。“是那通电话!”   “怎么了?”   “石泽要是不接电话的话,应该就不会被射杀。那具电话在走廊的正中央,由院子能够直接看到。   石泽是被人引诱到那儿去的……”   正说着的时候,片山停下话来。   “被谁骗去的呢?”   “那个时侯……说有人打电话给石泽……。被击中的时候,:石泽仍然握着话筒,而我冲到院子去……她去叫救护车……”   “她!刈谷立子吗?”   “打给石泽的电话是怎么一回事呢?几乎都没听过这件事!”   “林田没法同时做那样的事。除非有共犯去打电话,否则,他不可能有那个时问呀!”片山嘟嗄地说。   “什么电话?根本没有人打来。”   “什么?”   “不觉得奇怪吗?如果真的有人打电话来,那么石泽被射中倒地的时候,另一端说话的对方一定会相当地震惊,还会再打来询问一番的。”   “立子小姐没有对你说过吗?”   “没有,如果对方有电话来她应该会告诉我,但是,她什么也没说。”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难道立子撒了谎吗……。   “能在白天看到你,实在太高兴了。”   立子满面笑容地坐到片山对面的位子上。   “把你叫到这里来,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唔,你要跟我说什么啊?”   这是社区里唯一的一家咖啡店。由于不是假日,所以客人中以带着孩子的家庭主妇居多。实在是没有谈论严肃话题的气氛。   “总之呢……那个……这次的案子一直都很复杂。”   “是呀。”   “事实上是很简单的。”   “怎么说呢?”   “总之,那个……暂且不论掘口的死,石泽常代和石泽常夫母子俩被杀害后,获得利益的会是谁呢?”   “总而言之这就是动机罗。”   “对,对的。想得很平常就好了。”   “我赞成,什么怪猫之类的都是多余的喔。”“的确如此。这么一来,得到好处的就是……牧子小姐和……”   “我呀。”   片山点点头。并说:“我注意到了那通电话的事情。”   “电话?”   片山将应该会有人打电话给石泽常夫的事情说出来了。   “实际上根本没有人打电话来。而你告诉他有“电话”,就是要诱他走到由院子可以直接看到的地方去。”   “很有趣的看法,可是,并不是那样的。”立子微微地笑着说。   “嗯?”   “真的是有电话唷。”   “谁打来的?”   “不知道,因为不是我去接的。”   “这么说……”   “接电话的是牧子小姐。”立子说。“那时被你一说,我就去打110,正要走开的时侯电话响了起来。正好经过旁边的牧子小姐立刻拿起了话筒,说了一会儿之后,就说是“打给我先生的”,才要我去叫他来。”   “那么,电话是真的有响吗?”   “嗯。是呀。”   片山抱住头,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推理竟然不成立,“太贸然断言了。”片山双臂交叉地说。   “别说得那么严重。”晴美说。   “是呀,片山先生的话,也有弄错的时侯。”   坐在驾驶位上的石津一说完,片山便接着说;““片山先生的话”是什么意思?”   “啊,说错了。是“片山先生”才对。”   “订正得太晚了。”   石津的车子穿过社区正要开往车站,车子不久就到了那个村落的附近。   “琴就是从那一带出来的。”片山说,看看窗户的外面。   “喂,那个……”   福尔摩斯也往窗外看,尖声叫了出来。   “是琴呀?”   草丛中有一只白猫跳了出来?石津紧急踩住煞车器停下车子,像是琴的白猫,就那样又转身走进草丛去了,“什么事啊?”   “许是叫我们去。福尔摩斯,你认为如何?”   “喵。”表示同意“?”的回答。   “好,下车瞧瞧吧。”片山说,村子里比以前更加地寂静,几乎像个无人居住的村落。这也难怪会这样,因为有八个村民被逮捕了。   到达猫屋前,一名警员正闲得无聊,在坏掉的大门前晃来晃去。   “片山刑警吗?”   “是的。”   “根本先生留了纸条给你。”   看看留苜,片山叫着:“这什么玩意嘛?”   “怎么了?”   “因为已动员全力逮捕到那八个人,所以,这里的搜查本部要撤掉了。”   “那么,搜查要结束了吗?”   “那怎么行?特地来这儿……去看看石泽牧子吧。”   “要做什么呢?”   “确定那通电话的事。”   他们走上玄关出声叫牧子,却没有回答,“不在吗?”   他们走进屋里,再走上走廊。   “她不在,我们这样随便进来不太好吧。”   “是呀。”石津也附和着。   “万一被巡逻的人看到了,怎么办?”   走到里面的房间后,还是不见半个人影。   “没办法啦,回去吧。”   片山走回走廊。   “福尔摩斯呢?”   “不是没跟来吗?”   “是吗!可是我好像看见它进来了。”   这时,正好来到可以看见电话的地方——电话响了,“啊,有电话耶。”   “我去接。”   片山跑过去,拿起话筒。   “喂,喂,喂”“怎么样?”   片山将话筒交给晴美,电话还在响着未打通前的声音。   “不是有电话打进来吗?”   “可是,电话铃还在响……”   这时,福尔摩斯由电话机的后面走了出来。   “喂!福尔摩斯,是你弄的吗?”   片山,前去探视,并由那儿抓了样东西出来。   “这不是钟吗?”   “这是闹钟。”   “啊?”   “听听看!”   片山将钟的闹铃在电话机旁边弄响,随之便按住了,“好像电话在响一样。”   “这是很简单的事情。经常在睡懒觉的时侯,闹钟响了却会伸手去拿电话。和这个一样。在手里把铃声弄响再立刻拿起话筒喂喂两声,任何人都会以为真的是电话在响。”   “那么……是牧子杀了她先生吗!”   “大概石泽常代也是。找她问个明白吧!”   片山这样说的时侯,玄关那儿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怎么了?”   “去看看!”   三人刚跑出,石泽牧子便由玄关冲了进来。脸上,手脚满是伤痕。   “快救我!”随即便倒在房门口。   片山等三人讶异地目瞪口呆,玄关的前面,十几只猫并列地排了一排,“救命呀!把猫……赶走!”牧子歇斯底里地叫着。   “到底怎么回事啊?”   “被找出去……到那个神社……”   “被谁?”   “不,不知道……到那儿之后,猫突然……袭击过来……”   猫跳上玄关来,牧子再度发出尖叫,全身紧缩着。   “快想办法对付猫呀!”   晴美看不下去了。   “哥!”   被这么一催促,片山说了:“没事的。”   “猫会袭击你,该不是因为你杀了那些猫吧?”   “什么,你说什么?”   “找人杀死石泽常代的是你吧?你先生也是。对了!如果连上野先生也是被假装成自杀的话。”   “请你别乱说话!快点把猫……”   “是吗……?”   片山的脑海中灵光一闪。这虽是罕有的情形,但是,千钧一发之际,人常会产生突然而来的灵戚。   “是掘口。对你而冒,砍杀常代老太太,射杀你先生都是不可能的,所以,你找堀口去做。不是吗!”   “唉呀,你在说些什么啊……。”   “常代太太和你先生一死的话,这块土地就会成为你的。你以色欲诱惑堀口,唆使他杀了这两个人。而上野先生正好在你跟堀口杀死常代太太的时候来到。大家都知道上野先生和常代太太经常发生争执,所以,你们就杀死上野先生,还将他伪装成自杀的棣子以嫁祸给他。”   “不知道!那种事情……”   “接着,堀口以你先生之名将绢子小姐叫到这来,加以强暴。这么一来,大家便会认为是林田杀了你先生。你又弄响闹钟的铃声,假装是有电话打进来,以诱使你先生走到从院子可以直接看到的地方。   堀口则以从警察那儿抢来的手枪由院子……”   “那,那有这种事……”   “是吗?”   “你有证据吗?”   “有呀。此如玉砂利……夹在掘口的鞋子和你的凉鞋上。那是因为你和掘口在神社会面的缘故。而掘口杀死了三个人越来越感到害怕,甚至对于猫的叫声都会畏怯。因此,你对堀口不存指望,而将他杀了。”   “不知道啦!那些事我都不知道!”   “这样的话……”片山看着晴美和石津说:“走吧。”   “走!”   晴美表情转为不可思议的样子。   “上那儿去?”   “外面呀。然后,任凭这些猫去杀人吧。”   “怎么可以?”牧子睁大了双眼说。“别那么做啊!不要丢下我!”   “我们到外面去等吧。”   “就这么办。”石津也窃笑地点点头,片山和晴美,石津三个人由玄关走到外面,关上了门。   “这么做,不会有问题吧?”   “有福尔摩斯跟着,而且,抓伤也死不了人的。”   不久,屋内传来了四处跑动的声音,及喵的猫叫声,混难着牧子尖叫的声音。   “救命!”牧子终于发出求救的叫声。“我承认啦!是我做的!就是那样!我什么都说,快救我呀!”   “好像神经搭错线了。”栗原愉快地说。   “她很痛快地招供了唷。”   “这样啊。”   “原本和她先生,婆婆就相处不好。在知道土地可以高价卖出的同时,便下定决心要杀死他们两个人。并且,以女色诱惑堀口,直到受她控制为止。”   “那么,还是让堀口去杀的罗?”   “但是,这必须要有人来背负罪名。他们之所以找上上野先生,是因为以前也曾发生过争执。只是在堀口杀死石泽常代的时侯,上野凑巧来到,因此两人便顺势杀死了上野。”   “而其他人并不知道。”   “当然,为了表示心意不变,牧子自己也杀了只猫,而且唆使堀口也杀了只猫。并且在其他人到达之前,先行离去。”   “所以有十一只猫吗……”   “正是如此。”   “杀死堀口的也是牧子吗?”   “对。好像是以切肉刀割开堀口的喉庞而致死的。”   “可是那个伤痕……。”粟原摇摇头。   “那伤痕连牧子也说不知道。而且,她是将尸体丢弃在神社一带,因此在猫屋前看到堀口的尸体时,差点没吓破了胆。”   “那到底是谁搬来的呢?难道是猫……”   “就算集合几十只猫,那也是不可能的吧。”   片山深深地吐了口气。   “不过,这么一来倒是知道林田是无辜的了。”   这件事见报之后,他会出现吧。”   “而且上野绢子也脱离了险境……对了,林田一定还在社区附近。”   “为什么?”   “只有如此,绢子小姐才会在半夜从医院里偷跑出去。我认为他一定是先让人们看见他逃离了社区,之后,再回来潜藏。他不是那种会从深受伤害女友 身边离去的男人。他们以某种方法取得联络,告知绢子他的所在。绢子小姐也是位意志坚定的女孩,因此才会籍种种机会到他藏匿的地方去吧。”   “嗯。你很聪明喔!”   虽然不确定这是赞美的话,但是,片山仍很坦率地道声谢。   “谢谢。”   对了。绢子发出宛如猫叫般的声音,还有那被泥土沾污的手脚,这些令人感到诡异玄奇的事情,都是唯恐林田被人发现而在刹那之间模仿伪装出来的肥,真是个聪慧的女孩。”“还弄不清楚的就是猫的行为了。”   片山说完,立子颇不可思议地问:“你指的是什么?”   “总之……那些宛如劫后余生的猫咪,看起来好像是团结一致,为主人复仇。还有,是谁托人去猫呢?我想这个人一定还躲在暗处。”   “会是谁呢?”   在这有点自问自答似的说话当中,片山盯着立子瞧。   “是你做的吗?”   “是。我利用木天蓼的味道,将那些行踪不明的猫咪集合到神社去,但是,我实在是不可能天天去饭给它们,所以,才拜托那位餐厅的小姐啊。”   这样呀。对了,那天晚上,你知道我们要去埋伏,所以才没去放钱?”   “正是。”   “那么找牧子出来,搬运堀口的尸体到这房子前面的人……”   “是我。发现堀口被杀之后,我将尸体的伤口弄成像是被动物咬死的样子,然后找牧子来搬体。”   “怎么弄的?”   “利用插花用的剑山。在我去探望绢子小姐的时侯,把它放进病房的花瓶里了。应该还在那儿吧。”   当然,片山和立子都不可能知道剑山已经和晴美的皮包一块儿埋在那个洞穴里了。   猫屋静悄悄的。只有片山和立子两个人,片山缓缓地靠在椅背上。   “但是,你怎么会知道堀口就是凶手呢?”   “如果说是看到的话呢?”   “看到了?”   “那一天,我很早就到了猫屋。正巧是掘口唆使其他村民代表杀死猫的时侯……我躲在暗处,目睹了一切。”   “所以,妨要报仇?”   “是的。但是,在堀口的背后,应该是有主使的人。大概是牧子吧,我虽然这么想,却无法确定,而且!也非得让堀口和其他的人尝尝苦头不可。”   “那么,把白猫涂成红色的也是你吗?”   “你自己去想像吧。不过,善后是很麻烦的。”立子拍拍身上的灰尘说。   “所以,你让他们听到猫叫声以吓唬他们。这样却害死了一个人唷。”   “嗯,我是有那个责任的。但是呢,我并不后悔。自作自受呀。这里是伯母的土地。而且我也不能忍受猫咪们失去居住的地方。”立子盯着片山说:“唉!不觉得很奇妙吗?人虽是动物,却不断地在破坏同是动物的猫,狗居住的地方……对人类而言,这真的是种幸福吗?”   片山什么也说不出口。的确,一个看不见任何猫,狗的城镇中,一定会让人感到不对劲。   立子由沙发上站起来。   “再来杯茶?”   “不,不用,够了。”   “别客气。我马上来。”   立子露出不可思议般的笑容,走出了客厅,然后……再也没有回来了。   尾声“立子小姐到那儿去了呀?”晴美说,“这”片山将烧酒不,热红茶一饮而尽。   “啊,烫烫——。”   “当然呀,热的。”   “嗯,嗯……。”   “又被拒绝……。”   “别说得那么明白呀。反正,结婚的话只是随便说说的。”   “啊——为什么?”   “她早就决定那么做的。只是要利用我去搜查凶手。”   “说不定是这样……不过,就只是这样吗?”   “这么想比较好过呀。”   “是啊……振作点。绢子小姐和林田能幸福地在一块儿,不是也很好吗。”   “你和石津呢?”   “唉呀!”   晴美好似被日晒过,脸红了起来。   “和他们不同的啦。”   片山突然叹口气。   “那只叫琴的猫也不见了。”   “是啊。其他的猫也是。都跑到那儿去了呀!”   “我怎么知道。”   “哥……”   “什么事?”   “立子小姐……该不会是琴的化身吧!”   “胡说八道!怪谈已经够多了。”片山睁大了双眼。   “可是……你想想看,我们从来不曾看过立子和琴同时出现呀。”   “是,是喔……”   “对啦!因此不一……”   “够了!那种胡说八道的事情。啊!福尔摩斯呢?”   立子……在火车上遇到她的时侯,便惊讶于她那宛如猫一般的身躯动作,难道,她真的是猫……”   定是某种原因,在和琴一块儿旅行而要返家的时刻搭霸王车虽然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要回去,不过,先让琴走掉,然后在车掌不注意的时侯,她才很迅速地跳了车,一定是这样的。   过世伯母的信,反正也是为了接近自己所编出来的话吧……电话响了,靠近它的片山拿起话筒。   “喂,片山。”   “是我。”   “立子小姐,你在那儿?”   “不说这个,我要拜托你上次约定的事。”   “约定?”   “在饭店,我拜托你的呀!”   “喔,喔,那个啊。”   就是上次挪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约定。   “大家拜托你了。”   “大家?”   “请你好好爱护它们喔。我已经不能再和你见面了,再见。”   “请等一下,那个……”   电话切断了。片山盯着福尔摩斯说:“喂,你认为如何?她真的是猫的化身吗?”   福尔摩斯抬起头来代替回答,望着门的方向。门那边传来嗒,嗒,嗒跑步的声音。   “是石津先生喔。”   晴美站起身来,打开门,石津突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要命了!那,那,那里……”   “喂,镇静点!到底在说什么啊?”   “哥!”晴美高声地叫。   片山张大了双眼。玄关前面,将近有十只猫并列地排了一排。   照顾它们?这么看来,立子那个时侯所说的,就是要我照料这些劫后余生的猫咪吗?   猫咪们好像在说:“请多指教!”一块儿齐声地叫了出来。   “全文完”  
三色猫登山列车
作者:赤川次郎
    序曲
    “怎那么迟啊!”
    无心说出的一句话,使多田衣子勉强伪装的平静濒临崩溃。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一定会变成这样!”
    多田衣子的声音是从喉咙挤出来的。
    这些话跟她所置身的地点十分不相称。这里是结婚会场的休息室,身穿结婚礼服的
新娘说出这样的话,自然十分奇妙了。
    媒人儿岛光枝在旁哄慰唉声叹息的多田衣子。
    “衣子小姐……别再胡思乱想。一定是路上车多阻塞了。”
    “但是……已经迟了一个多小时啦!”
    发出尖声反驳的是多田靖子,衣子的妹妹。
    儿岛光枝困惑地望望靖子。
    “话是这么说……可是电话没人接,表示他们已经出了门嘛!”
    “谁晓得!”靖子没有隐藏不信任的神情。
    “真头痛!我去看看好了!”
    说完,儿岛光枝快步走出休息室。
    负责礼堂事务的女性露出不悦的表请喃喃地说:“他再不来的话,就轮到别人使用
了。”
    靖子有点强硬地顶撞她。
    “这又不是我姐姐的错!”
    “呃——我当然明白。对不起,我去看着礼堂的情形……”穿和服的女事务员也走
出去了。
    最终只留下多田衣子和靖子姐妹。
    “靖子。”衣子安静地说。“你不应该向礼堂的工作人员发脾气。”
    “可是……”靖子不服气。
    “毕竟是我们理屈。”衣子说。
    “姐姐,你这么快就放弃了?”
    “有什么办法?总不能随便拉一个不喜欢的人进结婚礼堂呀!”
    靖子绝望地盯姐姐一眼,然后咬牙切齿地说:“浅井!我不放过你!”
    言中含有不甘心的怒气。
    隔了一会,衣子说:“生气也于事无补。靖子,你再打一次电话给浅井好不好?”
    “已经打过无数次了。”
    “最后一次,好不好?”
    “好吧!”靖子耸耸肩。“不可能搞错日期吧!”
    “浅井那种人,搞错也不出奇。”衣子振作出神,甚至露出浅浅的笑容。
    “那我再打一次看看好了!”
    靖子走出休息室。
    四五名职员在走廊的角落上窃窃私语,见到靖子出来,立刻一哄而散。
    靖子可以猜想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男的一定是逃婚了!”
    “对。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个新娘看起来阴沉沉的!”
    靖子若无其事地走过去。速度快得足以使走廊的地毯提早几天磨破。
    出到大堂就有公共电话。
    不过,当然她也领会到,浅井真的“逃婚”了。姐姐……的确可怜。
    多田靖子现年十八岁,衣子比她年长十岁。父母早逝,姐姐本来身兼“家长”之职
照顾妹妹才对,但是这两姐妹的情形不一样。
    很小的时候,大概初中二三年级吧,这个家就由靖子完全承担下来了。由于靖子天
性活泼好胜,料理家务头头是道。反而衣子性格内向,加上时常生病,一天到晚深居简
出,可说各走极端。
    外表也是。妹妹的轮廓明朗突出,令人眼前一亮;姐姐的脸部没什么特征,加上木
无表情和沉默寡言,予人“暗淡”的印象。
    但是,衣子绝不是时兴的“冷感”的女人。她有丰富的感性,容易受伤害,只是羞
于流露感情,一直压抑在心底而已。
    靖子十分了解姐姐的心境。因此理所当然地迁怒于人,对周围的人乱发脾气……靖
子在大堂拨电话去浅井勇治的寓所。她知道,一定没有人接。浅井若不是烂醉如泥睡着
了,就是逃离公寓到别处溜达去了。
    卡嚓一声,居然有人拿起话筒。
    “喂!”传来有些顾忌的女声。“浅井宅。”
    靖子没有时间疑惑。“喂,浅井勇治先生在不在?”
    “呃……他刚刚出去了。”女人说。
    “出去了?去了什么地方?”
    “我也不太清楚。”女人困惑地说。“请问……你是哪一位?”
    “我叫多田靖子。”靖子报上姓名。
    “等一下。”发觉对方想挂断电话,靖子急急地说。“你是……”“我……我是浅
井的朋友。”
    浅井单身住在公寓里,他不在家时可以径直进去,意味着女人有他家的钥匙……靖
子的脸泛起红潮。
    女朋友。而且持有公寓钥匙,表示不是“普通朋友”。
    “那么,浅井先生回来以后,请你转告他,今天举行结婚典礼。”靖子清晰地说。
    “结婚典礼?”
    “是的。看来他多半忘掉了。”
    “哪一位朋友的结婚典礼?”
    “他本人的结婚典礼!”
    说完,靖子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必须向姐姐隐瞒这件事。
    假如说出来,姐姐一定对那位“女朋友”寄以同情,然后退出。她就是这种性格的
人。
    “靖子小姐。”儿岛光枝一筹莫展地走过来。“他还没来!”
    “那个人不会来的!”靖子脱口而出。“姐姐信他,真是傻瓜!”
    “不要这样讲……这件婚事,当事人是同意的。”
    以谈论婚嫁为嗜好、撮合姻缘为人生意义的人不多,儿岛光枝却是其中一型。当然,
有时也需要这种人来调剂一下一生活。
    “对不起,阿姨。”靖子向光枝致歉。“我没想到演变成这种局面。”
    “我倒无所谓,横竖是当媒人嘛。可是衣子小姐……”“我想她会重新站起来的。
不过受到相当打击在所难免了。”
    当然罗。已经来了三十名宾客参加婚礼,大家都在交头接耳,怎么婚礼还不开始?
    “让我向客人解释吧!”光枝说。“我就说新郎突然病倒了!”
    “请你不妨告诉他们,新郎死了!”靖子说。“我要回去陪姐姐。”
    “你去吧!这边的事了结以后,我也过去。请你叫她在休息室等候,不要跑开!”
    光枝气喘端地走向举行婚宴的礼堂。靖子目送她离开后,走向休息室。
    对于那位好心的媒人而言,这件婚事也算给她留下极大的“污点”吧!
    光枝曾经为衣子说了几次媒,可是这次的事并没让光枝插手,只是请她这天担任媒
人的角色而已。
    浅井勇治和姐姐的事……
    “那种人怎配上姐姐嘛!”
    当时靖子实在无法理解,衣子怎会爱上跟她同一工作地点的花花公子浅井勇治。可
是衣子对浅井如痴如醉,把整个人整颗心都献了给他。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的事在公司
里成为话题,逼得浅井不得不跟衣子结婚。
    自从姐姐连身体也献给浅井那天开始,浅井逐渐疏远她。那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一贯的做法。
    然而衣子还在痴心等候他求婚。然后,衣子怀孕了。浅井知道以后,基于道德观念,
竟然答应跟她结婚。
    浅井跟男同事饮酒作乐时发牢骚:“我中了衣子的圈套。”这句话间接传到靖子耳
里,她怒不可遏,差点找人到浅井的寓所痛打他一顿。
    靖子知道得最清楚,姐姐打错了算盘。
    浅井今天之所以临时逃婚,想必有所“领悟”吧!
    然而,今天请了好几位上司和同事出席婚宴,假如婚礼宣布“中止”的话,不晓得
谣言传得多难听了……“那种人,管他的!”
    靖子一边嘟囔着,一边推开休息室的门。
    “姐姐……”
    其后,靖子记得非常清楚,当时的衣子的确很美。
    衣子俯脸倒在地上,身上的纯白色结婚礼服,像一只白天鹅展开的翅膀一样。
    靖子并没有怔怔地呆在那里望着眼前的光景,她立刻大声疾呼,礼堂的负责人马上
联络救伤车。
    可是,已经太迟了。
    衣子服下不知从哪儿到手的氰酸钾(山埃),最终断定她是死于绝望的自杀。靖子
也无法否认。姐姐是自己服毒身亡的。可是她相信,这不是“自杀”,乃是“他杀”。
    撇开法律不谈,衣子是被浅井所杀……
    每当靖子在愤怒和眼泪中回想姐姐的事时,姐姐那像白天鹅般倒在地上的美丽姿态
就会浮现在眼前。
    每当这个时候,靖子就在心里重新决意: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浅井勇治……
    第一章 冰室
    1
    “哥哥!”
    片山晴美扶着即将摔倒的片山义太郎。
    “晴美……我不行了!”片山义太郎更加蹒跚,自己靠在冰的墙壁上。“你先走吧!
不要管我!”
    “我不能这样做。”晴美说。“因为回程的车票在你手里。”
    “不……我把回程票交给石津了!”
    “哦?是吗?那么我先走了!”
    由于晴美突然松手,片山脚下一沉,栽个四脚朝天。
    “喵!”三色猫福尔摩斯幸灾乐祸地“笑”了。
    “岂有此理!全是冷血动物!”
    片山好不容易爬起来,依然头晕眼花,脚步踉跄。抬眼一看,晴美、石津和福尔摩
斯,早已穿过冰的通道走在前面了。
    “为何只有我遭遇如此不幸?”片山禁不住发怨言。
    这里是个挖空的冰室,当然气温很低,气压也低。
    标高三四五四米的山巅。片山等人搭登山列车上来,一鼓作气地下车后,由于氧气
稀薄,片山就象喝醉酒般天旋地转,双脚不听使唤。
    石津、晴美和福尔摩斯,也许适应力很强,仅仅稍觉头晕,很快就恢复正常。只有
片山一个例外,至今回想起来,还有想死的感觉。
    当然,这里不是日本。
    他们来到瑞士阿尔卑斯的观光胜地——翁格花拉峰(Jungfrau)。
    穿过这个“冰宫”,就能到达展望冰河的眺望台。
    片山想起导游的话,若想尽量吸入氧气,不妨连续不断地急促呼吸。其他游客逐渐
越过片山前头去了,片山顾不得仪态,像一只大热天的狗似的哈哈拼命喘气。
    “请!”
    传来女孩子的声音,同时一块糖伸到片山面前。
    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轮廓分明,体态窈窕。
    “吃点甜东西,比较容易复原。”
    “谢谢……”片山毫不客气地接受了。
    并非由于对方是女孩子的缘故。
    把糖衔在嘴里一会,身体也逐渐适应环境,果然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逐渐好起来啦——哎呀!”
    “不要急着走路比较好。你是哪一个团体?”
    “我们四个人结队来。”
    “那就不必特别赶时间,慢慢走好了。”
    “真不好意思!”片山抓抓头皮。总算有心情觉得难为情了。
    “没有的事。你看,那边那个人更严重!”
    片山往少女指示的方向望去,但见一名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苍白着脸蹲在地上。
    “你的朋友吗?”片山问。
    “不是。我跟阿姨一道来。”
    “哦。”
    “她们一班人在前面不远,累得走不动了!”少女微笑着说。
    “对不起,把你拉住了。请先走吧!我再休息一会就走。”
    “是么?不要紧吗?”
    “晤。已经没事了。”
    “好极了。那我失陪啦!”
    少女踏着稳定的步伐,用力踩着冰前进。
    片山不由叹息。我也实在运动不足啊!
    还是走吧!晴美那小妮子,难保她不会先搭下山的列车回去,丢下他不理死活!
    振作精神,准备迈步,不料脚下一滑,哇然大叫的同时,屁股已经结结实实地跌在
冰地上。
    由于这是挖空冰块做成的房间,不仅寒冷,地面也是冰。虽然地面铺了木板以便步
行,然而一旦踏出板边,就如穿着皮鞋在溜冰场走路一般。
    传来吃吃笑声。抬眼望,刚才那位少女又在看着他。
    “你没事吧!”少女伸出手来。“抓住我。对了!那边的木板湿了,很容易滑倒。”
    “谢谢你。”
    片山发现自己像个老人,被年轻人牵着手过斑马线。唉!自己不过刚届三十而立之
年啊!
    “屁股有没有弄脏?”少女问。
    “大概没问题。唉!高处不胜寒,果然不错!”
    随着形势发展,片山很自然地跟少女走在一起了。
    “你不必等那些阿姨也可以么?”片山问。
    “这里又不会迷路,她们一定会来的。”
    “那就放心了。”
    “既然付了一大笔钱来旅行,假如什么也没看到就空手回去的话,太浪费啦!”
    听了少女的话,片山不由笑起来。他也觉得有道理。
    片山突然想起姑妈儿岛光枝来。那位“摩登红娘”,最喜欢替片山安排相亲。
    姑妈不是坏人,可是定期把相亲照片带到搜查总部来,令片山啼笑皆非。
    这回欧洲旅行一路平安无事,但一回到日本,相信姑妈又会一下子拿出十张相亲照
片,排列在片山面前……“其他国家去过了?”女孩问。
    “嗯,只去了德国和奥地利。这次是从维也纳进入瑞士的。”
    “哦。那么,下一站是巴黎还是罗马?”
    “不,我们要直接回日本了。”
    “这段旅程相当枯燥呢!”
    “你去了很多国家?”
    “不,现在开始而已。还要去伦敦、巴黎、罗马……后面才有趣呢!”
    少女回头望望背后。“还没来呀……我要不要等等他们?”
    “你应该这样做的。我得追赶其他同伴去了,不然他们将丢下我不理!”
    “怎么可能——你的太太和孩子吗?”
    假如说片山没有受到冲击,那是谎言。行年三十了。别人看他是有家室的人。并非
因他看起来很老,而是外表稳重的缘故。唔——一定是这样。片山安慰自己。
    “不,我跟妹妹一起来。”片山说。“我还独身。”
    “是吗?对不起。不过,结不结婚都无所谓啦!”
    少女的语调突然深沉起来,片山有点惊讶。
    希望不要在这里牵连任何事情。先后在德国和奥地利卷入凶杀案,但愿在瑞士平安
度过!这是片山发自内心的悲切呼喊……“非常感谢你。我完全好转啦!”
    片山开朗地说着,往前迈步。
    “一路小心哦!”女孩叮嘱一句。
    相当可爱的少女。从前的片山,不管空气是否稀薄,早就闹贫血了。置身三千米以
上的高山,凛冽的空气,刚从登山列车的窗子望见阿尔卑斯的雪和岩石山头……在这样
脱离日常生活的环境中,女性的魅力变得不太现实,因而片山的“女性恐惧症”也不至
于发作了。
    况且,可以大胆地说一句,在这次的旅程中,片山的确成长不少……虽然置身于
“冰宫”之中,由于没有风的关系,并不觉得寒冷。
    然而从白光洋溢的出口往外探看……
    冰天雪地。风和雪,使他的脸立刻冻僵了。
    “咦!哥哥。”晴美从外边走进来。“来得倒真快。我还以为你一定老半天走不动
呢!”
    “好冷!”石津也跑进来。“咦?不是片山兄吗?抑或是另外一个很像片山兄的
人?”
    “可惜正是我!”片山气得撅嘴。“看来我打搅你们啦!”
    “喵!”
    不知何时,福尔摩斯走到脚畔,愉快地抬头仰望片山。
    “哥哥了不起,那么快就恢复正常了!”
    “片山兄出来玩玩如何?踩雪很好玩!”
    说老实话,遇到下雪天,片山是那种躲在被窝里吃蜜柑的人。不过,好奇毕竟是人
类共有的天性,而且星期日上瑞士的阿尔卑斯山,不是人生常有的经验。于是片山决定
出去看看。
    “地方宽敞吗?”片山问。
    “是梯形台阶。不过要小心。虽然围着绳子,如果滑倒的话,可能会溜到好几百米
的冰河下面去。”晴美说。
    “知道了。”
    片山竖起衣襟,瑟缩脖子,走进雪中,日本游客相继回来。
    雪在鞋子底下吱吱作响。
    外面虽然寒冷,不过一会就适应了。
    远山被雪幕遮住,看不见了,但是透过本板做的梯形台阶,可以眺望形成几公里斜
坡的巨大冰河。
    确实像晴美说的,虽然有绳子围着,但若不小心滑倒的话,可能会从绳子下面掉下
去。如果在日本,这种场所必然围上比人高的铁丝网,到处竖起“注意”的告示牌,连
小孩子也绝对不会跌倒。
    如此这般只拉一条绳子,也许出自“跌倒了自己负责”的想法。
    片山用力深呼吸,以期吸满阿尔卑斯的空气才回去。
    “哗!雪啊!”
    “好棒!冷死啦!”
    突然骚乱起来。一群日本游客蜂拥来到台阶上。
    总之到处都是日本人。自己也是其中一个,片山无话可说。
    上山的登山列车,恐怕三分之二是日本人!
    大学生团体,中年人旅行团,度蜜月的爱侣……感觉上,各种各类的驴客们都齐集
在列车上。
    如今来到台阶的是女子大学生模样的团体,以及蜜月旅行团。她们一边吱吱喳喳地
喧闹着,一边在台阶上走来走去。
    片山想,也许这一带的气温因此上升了些。大概不至于造成雪崩吧……台阶开始嘈
杂混乱,阿尔卑斯山的雄伟气氛顿时减退,片山准备回去了。
    “喵!”
    “咦,福尔摩斯,你也跑出来凑热闹吗?”
    猫怕冷,来到这里实在相当难为福尔摩斯。不过,它身上的三种毛色,在白雪中非
常醒目。
    “冷不冷?进里面去吧!”
    片山正想迈步时,传来“哇”女孩的叫声。
    回头一看,一名少女正从绳子的隙缝间溜下去。片山顿时吓得屏息。
    少女溜到二三米的地方,被一堆积雪挡住了。她匍匐趴在那里,但是难保不会继续
溜下去。
    片山回过神来,对福尔摩斯喊道:
    “快叫石津过来,我们要把她拉上来!”
    片山奔上前去。可是,其他游客只是目瞪口呆,没有行动。
    他妈的!这个地方在我管辖的范围之外啊!
    牢骚归牢骚,片山可不忍心见死不救。
    “振作些!”片山喊。少女抬起头来。
    片山这才留意到,她就是刚才给自己糖吃的少女。
    少女已从绳子所在处溜到三米外的地点,怎样伸手也够不到。
    片山脱掉外套,对身边的年轻男人说。
    “压住我的脚,可以吗?”
    “是!”
    片山整个人趴在地上。由于积雪满地,加上人来人往,地面积雪混杂,既冷且脏。
可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捉住这个!”
    片山把外套的袖口拼命扔给少女,然而还是到不了。
    “压住我的脚!”
    片山再度怒喊。那名还是大学生的男子慌忙用力压住片山的脚,几乎整个人压在他
身上。
    “……再往前面一点。再过一点……”
    片山握住外套的袖口,再把外套抛给少女。少女捉住另一只袖口。
    “行了!知道吗?千万不要放手!”片山大喊。
    少女点点头。然而,凭片山的姿势,无论如何也无法把她拉上来。
    “喵!”
    “让路让路!”传来石津的声音。“片山兄!”
    “喂!快点拉她上来!”
    “遵命!”
    石津揪住片山的长裤用力拉。少女的身体逐渐拖了上来。
    “对!再用力拉!”片山喊。
    一旦投入这种“出力”的工作,无人能出石津其右。拉呀拉的,少女的手可以够到
了,石津直接拉住少女的手,拖她上去。
    噼啪一声——传来布料撕裂的响声。
    片山喘着气爬起来。
    “片山兄,那是……”
    不错。少女应该已经拉上来了,却有什么物体从冰斜坡溜下去。
    “那是——我的手臂!”片山喃喃自语。
    真正的手臂当然好端端地在身体上,然而外套的袖子不堪少女的体重摧残,线口裂
开了……“哥哥!”晴美跑过来。“吓坏我了!你没事吧!”
    “还好。只不过……”片山把西装外套拿在手上。“这个不能穿啦!”
    片山含怨地凝望少了一只袖子的外套,心疼不已。
    “先进去再说!石津,把她抱起来吧!”
    “是!”
    少女脱险后,依然苍白着脸坐在地上颤抖。石津一下子把她抱起,急急地离开台阶。
    “哥哥,有没有受伤?”
    “没有……只是肚子很冷。”
    片山俯视被雪泥弄脏的衬衫和长裤,苦笑不已。
    “对面有喝茶休息的地方。你做得很好嘛!”晴美稀罕地称赞他。
    “喵!”福尔摩斯好像十分同意。
    片山从台阶走进咖啡座时,响起如雷掌声。其他游客都目睹刚才“英雄救美”的一
幕,一同向他喝彩!
    一名外国中年男人紧握片山的手,拍拍他的肩膀。也许他以为拍得很轻,却叫片山
暗自呼痛。一位像是他太太的妇人露出笑脸,上前轻吻片山的脸。
    又响起掌声。片山觉得不好意思,频频点头哈腰行礼:“谢谢……不……碍…对不
起。”然后催促晴美:“喂!快走吧!”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大英雄嘛!”
    “免了吧!我最不习惯应付这种场面!”
    片山做梦也没想到,还有更难应付的场面等在后头……2少女喝过热可可后,终于
平静下来。
    “谢谢你。”她向片山行礼。
    “不用啦!这是他的本行嘛。”
    依照惯例,晴美抢先替片山回答。片山刚喝过红茶,正想喘一口气,乐得有人代他
答复。
    “本行?”少女不解地望着晴美。
    “对。因为我哥哥是个刑警。”
    “呀!他是刑警先生?”
    “是啊!所以救人是他的份内工作。”
    可是,雪山救险可不属于搜查一科的工作范围哟!
    不过,这样子助人一臂之力,片山却很高兴。大体上,“助人为快乐之本”乃是传
统上的想法,心情十分愉快就是了。
    “不过,也许我真的想死……追随姐姐而去……”“啊?”
    “不。没什么……”少女支晤以对。“我叫多田靖子。”
    “靖子小姐,我是片山晴美。这是我哥哥义太郎。还有,他是石津,也是刑警!这
是三色猫福尔摩斯。”
    “请多多指教!”
    福尔摩斯当然不会说话,但是伸出前肢跟多田靖子“握手”。
    “靖子小姐今年几岁?”
    “十八。”她说。然后对片山说“这位是……片山太义郎先生吗?”
    “是的。”
    “说不定我认错人了。请问……”
    靖子还没说完,传来了一个高频度的叫声,在“冰室”旁边的小咖啡座回响不绝。
    “靖子小妹!”
    “啊!阿姨!”
    “刚刚听说了你的事,吓得我心脏都快停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只是衣服湿了,有点儿冷,不要紧的。这位先生……救了我一命!”
    “喵!”福尔摩斯愉快地叫起来。
    片山和晴美当然一眼认出来者是谁,只是片山不肯承认这是现实而已。
    “阿义!哎哟!你不是阿义吗?”
    “嗨!姑妈……”片山向儿岛光枝鞠躬致意。“真是奇遇呀!”
    “是啊!怎么回事?”儿岛光枝蓦地“啪”一声拍掌。“难道是阿义救了小靖一
命?”
    “不光是我的功劳,还有石津、福尔摩斯……”片山一连串说的话,完全没有听过
光枝的耳朵。
    “那么说,你在不知道她是我的同伴的情形下出手相助了?”
    “我们没时间自我介绍嘛。”
    这句台词出自片山的真心,光枝并不认为那是调侃,很率直地接受了。
    “说的也是。”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这件事,给人命运安排的感觉!”
    照这位姑妈的理论类推,即使是同搭一部电车的陌生人,也有“命运的安排”之类
的关系了。
    “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啦。不过,我跟她母亲很熟……等于金阑姐妹啦,所以非常
关心她。”
    “阿姨。”靖子说。“他就是你常提起的那位人品很好,可惜有点迟钝的刑警先生
吗?”
    光枝忙不迭地假咳几声。
    “我这样说过吗?哎呀!一定是讲梦话啦!”
    片山苦笑不已。被人这样批评也无法生气,因为说的是事实的缘故吧!
    “但他一点也不迟钝!假如不是他立刻行动的话,恐怕现在我已经……”“总之平
安无事就好了。”光枝用力敲一敲自己的大腿。“假如连小靖也死了的话,改天我去到
那个世界,也无脸见你的母亲啦!”
    晴美留意到靖子的视线移向其他桌子,仿佛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一定不是普通朋友,因为靖子的脸变得十分苍白。
    “对不起,失陪一下。”靖子离席走开了。
    “好意外呀!竟然在这个地方遇到阿义。”光枝说。
    “姑妈。”晴美说。“你怎会跟那位靖子小姐一块儿出来?”
    “为了……带她散散心,解解闷,转换心情啦。”
    晴美向来知道,光枝并不是“慷慨大方”的人,甚至相当“吝啬”。现在竟然出钱
带靖子出来旅行,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小靖的姐姐结婚时,请我做媒人。可是……”光枝说出多田衣子在婚礼时自杀的
故事后,片山等人顿时哑然。
    “好残忍的男人!”晴美首先发言。“我想杀了他!”
    “喂,晴美……”
    片山不由叹息。置身瑞士阿尔卑斯的宏伟大自然之中,晴美依然改不了“男人都不
是好东西”的口头禅。
    “好伤感的故事。”石津也说出自己的感想。“应该即刻拘捕那男的!”
    石津思想单纯,换一种说法,就是很有人情味了。也许是受到晴美的影响之故。
    “喵!”福尔摩斯也表示气愤不平。
    “那叫浅井的负心人,结果无法在公司呆下去,辞了职,搬去别的地方了。”光枝
说。“唉,衣子小姐也怪可怜的。”
    “那么,靖子小姐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了?”
    “是埃我也觉得自己有点责任,恰好几个好朋友谈起有个廉价的欧洲旅行团,于是
我就硬硬地把小靖拉来了。”
    “不愧是好姑妈!”晴美稀罕地拍马屁。
    “不过,现在遇到你们,我就放心了。”
    片山开始觉得不安。
    “为什么?”
    “可不是吗?那孩子还年轻。跟我们几个老太婆在一起,太可怜啦!毕竟年轻人还
是跟年轻人在一起的好,对不对?”
    片山望着晴美,确实他也很同情多田靖子的境遇,但是……“知道了。”晴美点点
头。“这也算是一种缘份吧!靖子小姐交给我们吧!”
    “听你这么说,我也很高兴。”
    片山希望更正光枝的台词,把“我也”改成“我”。因为片山觉得一点也不高兴!
    “啊!我的朋友来啦……那么,待会见。一起下山去吧!还有酒店的事没弄妥呢!”
    “等靖子小姐回来,我们再碰头吧!”晴美对光枝说。
    光枝走开后,片山叹一口气。
    “唉!怎样?咱们不如就此回日本算了。”
    “那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说不定那个多田靖子还想到处观光的呀!”
    “你怎知道?”
    “刚才她说的。她说还想去巴黎、伦敦、罗马转一圈。”
    “几时说的?哥哥,你早就认识她了?”
    “不……”片山暗呼不妙。
    “从实招来!你在什么地方勾引过她?”
    “尊重一点好不好?我没有勾引她,只是拉地上来罢了!”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这个时候的晴美,就跟审问凶犯的刑警一般凶悍。“你想
隐瞒我吗?好,我会直接问她!”
    “好啦好啦!”
    片山只好服输,把在冰室时接受她的糖压头晕,以及在她的搀扶下步行的事说出来。
    “笨蛋!你向女孩要糖吃?”
    “人在不舒服的时候互相帮助是天经地义的事。”
    “虽然如此……作为你的妹妹,我却觉得羞耻啊!你说是不是?石津!”
    “我……”
    这是石津感到为难的时刻。假如过份得罪片山,恐怕片山会禁止他和晴美来往。
    “我……不是片山兄的妹妹,没有意见。”石津苦巴巴地说。
    “总之,为何让她跟我们走在一块?”片山问。
    “对她而言,这次旅行是为了使她从悲哀中重新站起来。巴黎或是罗马不是问题,
需要的是如何制造契机,使她坚强起来!”晴美振振有词地说。
    “这种事你从何得悉?”
    “因为我是女人!”
    对于“不是女人“的片山而言,再也无话可说。
    况且,纵使这边厢愿意带她同行,那边厢也不一定答应。于是片山不再表示意见。
    “怎地吵吵闹闹的。”晴美说。
    话没说完,一群日本游客涌进咖啡座来。好像是新婚夫妇团,大概是二十人左右。
    “蜜月旅行团呢!”晴美瞪大眼睛。“有我们在不太好似的,出去吧!”
    地方很小,位子不够。总不能若无其事地霸占座位。
    “可是那位小姐……”
    “我们在门口等她好了。”晴美说。
    片山可不太愿意。一方面是衬衫弄脏了,二方面是外套一只袖子没有了,无法穿着
走路。这样的装束却是太寒冷了。
    然而那是别人的蜜月。故意坏心眼为难不离开的事,片山做不出来。
    晴美扶住一名转来转去找不到位子的女性。
    “这里有空座。”
    “啊!对不起!”
    对方活泼地回答。看来是个年轻的新娘子,顶多二十岁,也许只有十九岁。身材娇
小玲珑,然而充满活泼的朝气,联蹦跳跳的显得更加年轻。
    “勇治!他们让位子给我们了!”女孩子说。
    “那真过意不去。””
    男人微笑着行礼致谢。女的有点撒娇的样子,男的看样子年纪比女的大许多。
    因为蜜月的关系,当然会撒娇的了……
    片山在晴美的催促下,无可奈何地站起来。
    出到店外,但见晴美走近光枝所在的桌子侃侃而谈。
    “真是好事者!”片山自言自语。“同情归同情,怎能带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一块儿
旅行?你说是不是?”
    片山想看一看福尔摩斯,不料发现那个“素昧平生”的多田靖子站在眼前。
    “嗨!你好。怎样?冷不冷?”片山慌忙解释。“不,我不是讲你。恰好其他团体
涌进来,我在说他们……”片山愈描愈黑。可是多田靖子似乎完全没听见片山的解释。
她的表情十分僵硬,眼睛望向片山他们刚才坐的位子方向。
    “是否忘了拿什么东西?”片山问。
    “对不起……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
    “阿姨在哪儿?”
    “那边……晴美正在跟她聊天。”
    “我知道了。”
    靖子径自走向儿岛光枝等人的桌子。
    除了晴美,还有两名跟光枝同辈的妇人在一起。看来靖子跟着她们,确实无甚情趣
可言。
    片山耸耸肩。到了这种田地,只好走着瞧啦!
    “下山的感觉跟上山大不相同!”片山说。
    “因为是下山的关系!”晴美冷冷地答。
    从翁格花拉峰下山的列车,在长长的隧道内慢吞吞地往下移动。
    这是一条挖空艾格峰(Eiger)的岩石造成的铁道。
    想到工程所需之时间和劳力之浩大,更叫片山哑然无语。
    “我说过,在列车里要保持安静!”晴美说。
    “喔!说的也是!”
    “不行。你缺少观察力!”说完,晴美打个哈欠。
    “那家伙氧气不够呢!”石津说。
    确实,由于空气稀薄,大家都昏昏欲睡。车厢内出奇的安静,就是这个缘故。
    上山的列车相当嘈闹,但在山上耗一阵子后,大家都有缺氧现象。
    片山的身体已经适应了,什么事也没有,不少人却在哈哈喘气。
    尤其是度蜜月的新婚团,大部分男的都脸青唇白。
    “你看那边那个人,整个人都瘫痪了。”晴美说。
    “哪个?”
    片山偷窥一下。不错。看来相当严重,脸都绿了。
    “那两个不是刚才坐我们位子的吗?”片山说。
    “对呀。毕竟年龄不同,做丈夫的累垮了!”
    在蜜月期间,男的多少想逞强,在空气稀薄的地方也跑来跑去,落得这种惨败的光
景。
    “哎呀呀!完全垮了!”晴美说。
    那男的啪一声伏倒在年轻太太的大腿上哈哈喘气。
    “勇治……你没事吧?”
    做太太的也许年轻的缘故,脸色丝毫不变。
    “好可怜。请他吃一片巧克力好了!”晴美又发挥她好管闲事的一面。
    “可是,像他那样子,巧克力也无济于事呀!”
    “总比什么也不做的好……咦!靖子小姐。”
    片山顺势一看,但见靖子从甬道走过来。
    “她不是跟我姑妈她们一伙吗?”
    “是啊!刚才她说一块儿下山的……”
    片山等人坐在车厢的后面,靖子好像没发现他们。
    多田靖子满怀心事的表情,令片山十分介意。
    啪一声,坐在晴美旁边的福尔摩斯跳到地面。
    这部登山列车的车厢造成斜形,里面的座位是阶梯式的。
    福尔摩斯穿过阶梯状的甬道,在靖子面前停下来,“喵”了一声。
    靖子大吃一惊,抬眼望见福尔摩斯,然后看到片山和晴美。
    “喵!”福尔摩斯再叫一声,叫法有奇妙的含意。
    “它想表示什么。”晴美低语。
    “唔……普通打招呼罢了。”片山站起来喊多田靖子。“嗨!一块坐吗?”
    靖子突然放松肩膀,走下甬道,向他们行礼。
    “请坐。”晴美移开行李,腾出空位。
    “对不起……”靖子在硬木椅上坐下来。
    “怎么啦?你好像有心事?”晴美抚摸福尔摩斯的头。然后对靖子说:“你也好像
满怀心事似的。”
    “嗯。”
    “不必勉强自己,假如不想说出来的话。”
    靖子沉默一会,终于慢慢摇摇头。
    “我想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什么事呢?”
    “我……差一点杀人!”
    片山和晴美面面相觑。
    附带说明,石津已经呼呼入睡了。这点与空气稀薄没有直接关连。
    “你说……杀人?”
    “嗯。那边不是有个脸青青入睡的人么?”
    “你说那对新婚夫妇?”
    “是的。他的头枕在女人的腿上嗯……”“那个人怎么啦?”
    “就是他——浅井勇治。他就是始乱终弃、逼死我姐姐的男人!”靖子说。
    3
    人生何处不相逢。
    只要循着相同的路线,参观相同的名胜地,总有碰面的时候。
    现在,片山一行人又遇到同一批日本游客了。对方或许也是这样想:人生何处不相
逢嗯……尤其是到了土产店,到处都是日本人。日本人狂欢狂买纪念品,因此店家也用
日语贴出“谢谢光顾”、“欢迎光临”之类的标语。
    “有点奇怪。”晴美说。“如果用‘ Danke schon”(谢谢)的话,大家都懂嘛!”
    “我也懂!”石津沾沾自喜地说。
    据说石津读大学时修过德语,可是他只记得一句“谢谢”的话,实在没什么值得自
豪!
    “哥哥,要不要买点纪念品?马上就要回日本啦。”
    “嗯……正在迟疑着!大家都在忙,而我四处游览,还带纪念品回去示威的话……”
“话是这么说,可是大家都知道你出来旅行了,假如空手回去的话,反而更不应该啦!”
    “说的也是。”
    “况且,稍后栗原先生也会过来这里跟我们会合,他知道我们不光是游山玩水那么
简单的嘛!”
    不光没有游山玩水。所到之处频频卷入凶杀案。遭遇诸多不幸!早知如此,不如留
在日本更好过了!
    不过,德国的浪漫街头、维也纳的教堂以及瑞士的阿尔卑斯山,并不是一年到头有
机会参观的场所,说起来也算不枉此行了——片山认真地想。
    “好吧!那就买点什么回去吧!”
    “我也为目黑警署的同事买点比较好吧!买什么好呢?”
    石津露出非常凝重的表情思考。
    “应该的。不过,你有什么苦恼吗?”晴美问。
    “不……只是,我已经没剩多少钱了!”
    晴美禁不住笑起来。
    “没关系。我来替你垫一些吧!”
    “真的?”石津顿时如释重负。“太好了!我有救了!”
    “太夸张啦!”
    “不,真的。假如把钱花光了,我担心回到日本以后没钱吃饭呢!”
    “有情的话,你不吃也可以啦!”片山调侃地说。
    “哥哥,你听那个声音……”
    “哦?好像是她!”
    日本游客虽多,可是那个刺破其他声音传到耳际的,肯定是儿岛光枝的声音。
    “这个不错!喂!等一等,我要这个嘛!”
    从翁格花拉峰的登山列车下来后,来到阿尔卑斯登山根据地格林德瓦
(Grindelwald)的人很多。晴美暗忖,如果在这里遇到多田靖子,就要决定怎么办了。
    可是抵达之后,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走进土产店选购纪念品去了。毕竟人同此心,
心同此理。
    “喵!”
    最痛苦的是福尔摩斯了。由于店内人潮汹涌,搞不好被踩个稀烂.死无全尸!
    “嗨!阿义!”光枝也发现片山了。“我们又见面啦!”
    “是碍…”
    “你买了什么?我想为孩子买这个!”
    光枝摇动的纪念品发出当啷当啷声,原来是挂在牛颈上的牛铃。当然只是纪念用的
玩具,可是声音清脆,十分悦耳。
    “我想买五六个回去。”
    “买那么多?”
    “可以送人呀!如果有多就挂在死鬼老公的脖子上!”
    光枝说话的语气并非开玩笑,听了叫人毛骨惊然。
    “姑妈。”晴美说。“靖子小姐呢?”
    “我们一道来的,她说店内拥挤,出去外面——唉!她没心情买什么纪念品啦!”
    看样子,靖子并没有把在翁格花拉峰遇见浅井勇治的事告诉光枝。
    “对了!晴美呀,能不能拜托你们照顾她?她毕竟不想跟我们一块儿走!”
    “假如靖子小姐愿意,我无所谓。”晴美说。“那么,今晚请她来我们的酒店如
何?”
    “那就最好不过了,我的朋友也可以来吗?”
    “当然。一道吃饭好了!”
    想到以后的情形,片山顿时觉得胃痛……片山托晴美为他选购送给搜查一科的纪念
品,然后逃也似的出到店外。
    呜呼!想不到来了瑞士,竟然如此累人!
    对了,光枝说多田靖子在店外等候。
    见到一个面善的脸孔,不是多田靖子,而是……“喵!”
    福尔摩斯?不,福尔摩斯当然“面善”了。因为呆在店里有被人“践踏”之虞,所
以跟着片山走了出来。
    片山见到的是跟浅井勇治在一起的年轻女子——即是浅一井勇治的新婚妻子。
    看来,小夫妻俩也到格林德瓦来了。也许投宿不同的酒店,然而这是一个小市镇,
随处遇见井不稀奇。
    年轻女子跟片山的视线相遇时,也呀了一声。
    “咦!刚才不是在翁格花拉山上见过你吗?”她发出和蔼可亲的声音。
    “是吗?啊!是的。”片山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你的记性很好。”
    “那只猫提醒我的。带着三色猫旅行的人很少见!”
    她说的可能是真的。
    “原来这样。你先生呢?他好像不太舒服似的。”
    “哦!你也同坐一部下山的列车吗?我倒没留意到。不过,他的脸色的确很难看……
我以为他死定了。”
    女人做梦也没想到,她丈夫真的差点被杀吧!
    “已经没事啦?”
    “嗯。不过还是有点疲倦,在酒店的房间睡觉——对了,我叫浅井实穗。”
    “我叫片山……”
    “片山先生?你也是来度蜜月的吗?”
    “不,我跟妹妹一起来。”
    “哦!是吗?她在土产店里吗?”
    “嗯。我托妹妹买东西,自己跑出来。”
    “那么我也进去看一看好了。蜜月虽然好玩,但是必须为许多人买纪念品,相当不
容易!”
    “我还没有度蜜月的经验。”
    “哦?你是单身汉?不过看起来非常稳重啊!”
    这句话好像不太值得高兴。
    蓦地,片山的视线落在多田靖子身上。
    她是几时站在哪儿的呢?出来时的确没见到她。现在,她正百无聊赖地浏览土产店
的橱窗。
    片山发现靖子并没有转移视线,可是注意力却集中在自己和实穗方面。
    “买什么纪念品好呢?你买了什么?”浅井实穗坦然地叫。
    “呃……买的不是贵重的东西……”
    “喵!”福尔摩斯高叫一声。
    “啊!”实穗露出愕然的表情,望着片山的背后。
    片山回头一看。有个男人站在十分靠近的地方。近得令他吃惊。正确地说,那人似
乎准备出手殴打片山的样子。
    只是恰好福尔摩斯尖叫。浅井实穗发现了。那人才停止行动而已。
    “忠井先生!”实穗一脸不能置信的表情。“为什么……你会来瑞士?”
    那叫忠井的男人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片山松一口气。
    万一被他冷不防地出手一击,那可不得了。
    忠井比片山矮一些,跟高瘦型的片山一比,对方的体格看起来魁梧得多。
    而且他比较年轻,顶多二十五六岁。也许正式受过体育训练吧!那身体可不是一朝
一夕可以锻炼出来的。
    对方有一副严肃的脸孔,跟他的体型十分相称。然而那张绷紧的脸却毫不客气地斜
睨着片山。
    “忠井先生,你好。”片山露出痉挛般的笑容。“我是……”“我知道你是谁!”
那叫忠井的男人粗暴地推开片山,走到实穗面前。“你太残忍了!”
    实穗仿佛从惊诧中醒觉过来。
    “我知道。我想我对不起你。可是,已成定局了,实在没法子呀!请你谅解我!”
    “你说分手就分手吗?”忠井似乎相当激动的样子。“订了婚,发了婚宴的请柬,
却在婚礼前一个星期突然取消婚事!世上有这么荒谬的事吗?”
    片山吓了一跳。不仅是浅井勇治,连他的妻子实穗也是半途取消“婚礼”的人。
    物以类聚,的确是天生一对。
    “忠井——你是追踪我到这里来的吗?”
    “我知道你们来这里度蜜月,但不知道详细行程。所以我在这个市镇一直等候。我
想你们一定会经过这里的。”
    实穗缓缓地摇摇头。
    “为什么……这样做又于事何补呢?”
    “这是你理屈。”忠井的脸歪曲了一下,也许是想笑一笑。“我有我的道理。这是
当然的权利!”
    这个严肃的男人提出“权利”的字眼,令人有怪异的感觉。
    “好吧!”实穗的脸也僵了。“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你是不是跟那个女人
在一起?”
    忠井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我跟谁在一起,你管得着吗?”
    那个被情人背叛的男人突然变成一个黑道的小流氓。
    “总之,被我找到,你再也逃不掉啦!”
    “你想要什么?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不过现在手头上没有……”“这件事以后
再说。”忠井抖抖肩膀。“后会有期。打搅啦!”然后转向片山。“起码让你们留下美
好的回忆!”
    说完,那人大踏步走开了。
    片山终于明白过来。
    “看来,他以为我是你的丈夫。”
    “对不起,……让你看到丑陋的一幕。”实穗深深叹息。
    “不过。他追你追到瑞士来,也真了不起。”
    “他就是那种人。我知道他的为人后,这才取消婚约的。”实穗振奋精神,露出笑
脸。“我们住在‘雷珍娜酒店’,有空请来坐坐。”
    “雷珍娜酒店?我们好像也住那儿。”
    经过一段旅程后,片山已养成一种习惯,一到目的地,首先记住酒店名称。不然他
怕迷了路回不了酒店,露宿街头就惨了!
    “是……”
    “那么,到时见。”
    实穗走进土产店去了。从店里走出来的是两手空空的晴美,以及大包小包的石津……
“哥哥,刚才进去的是不是……”“对。她叫浅井实穗。”
    “你和她交谈过了?”
    “嗯。我们好像住同一间酒店。”
    “嗬!”晴美的眼睛发亮了。“愈来愈有趣啦!”
    “我还被人误会是她的丈夫呢!”
    “什么?”晴美睁大眼睛。
    “她所抛弃的男人误会我。”
    晴美不明所以,瞪大眼睛。
    “这是什么故事?”
    “故事太长了,不说也罢!”
    见到晴美双眼发光,片山不由叹息。晴美唯恐天下不乱似的……但愿什么也不发生。
我想活着回去日本!
    望望福尔摩斯,他在优哉游哉地用后肢搔耳朵……“好极了。团里增加年轻小姐的
确是好事。”
    餐桌上,一个兴致勃勃的人是从瑞士到日本之间做片山等人的旅行社导游松本。
    “葡萄酒没问题吧!一杯如何?来到欧洲连酒也不喝,真不明白是为何而来的!”
    松本性情开朗,看来不仅是职业的关系,乃是生来性格如此。有点胖子的味道,脸
圆圆,眼镜也圆圆……整体来说,给人“圆”的印象。
    “不够细心的人,不能做这份工作。”松本说。“还要有健康的胃。为了消除精神
压力,我不停地吃,所以愈来愈胖了。”
    听他的口气,好像在为他的肥胖找正当的理由,拼命提出自己的主张。
    “谢谢……”
    多田靖子也喝了一点酒,脸颊红艳艳的煞是好看。
    也许提早来酒店餐厅的缘故,这里并不拥挤。
    片山和晴美经过商量,决定提前预约晚餐。主要是担心靖子和浅井勇治夫妇碰见了
引起尴尬。
    因为晚饭时间提早,儿岛光枝等人反而不来,多多少少解除了片山内心的不安。
    “明天是去马特汉峰〔Matterhorn〕。”松本说。
    他因为喝酒而脸色涨红。片山当然坚持不能喝,所以脸色不变。
    “食物方面,德国和奥地利比较理想。”晴美说。“这里的面包有点怪昧道!”
    “瑞士为了国防,面粉是几年前储蓄下来的。”松本说。
    “这点我也曾在什么地方读到了。”靖子说。“所以先用旧面粉,难怪面包做得不
好吃!”
    “不愧是瑞士!”晴美点点头。
    “上山的路途中到处可见碉堡,有些地方,汽车道直得吓人。因为半路转弯处有个
空军基地,紧急时那条汽车道可利用来做跑道哩!”
    松本年轻时住过德国和瑞士,十分熟悉地形,德语也很流利。不然他也不会当导游
了。
    “马特汉峰?”靖子叹息。“我在记录片上看过。山峰很小,可是山形十分美丽。”
    “明天若是天睛就好了。”松本说。“有我在,包准天晴——来,再来一杯!”
    “我已经醉了!”靖子一边娇笑着,一边在玻璃杯里斟酒,斟到半满就一口气喝掉。
    ——好现象。片山和晴美相视而笑。
    另一方面,石津也在席上。但他没有加入对话,皆因忙着吃个不停。
    盘子里的食物吃光以后,他才舒一口气问:“刚才是不是谈起面包的故事?”
    “再跟你谈面包的话,我们就反常了。”片山苦笑。
    顺带一提,福尔摩斯也在桌子底下默默用餐。
    饭后,喝着咖啡时,靖子对晴美说。
    “晴美小姐,我跟着你们走,真的不要紧吗?”
    “当然啦。假如我们觉得不便,就不会邀请你加入了。放心好啦!”晴美笑眯眯地
说。“不过,这样你就不能去其他国家游览啦……你还年轻,将来随时可以来。”
    “怎能随时想来就来呢?”靖子笑了。
    “咦!片山先生!”
    听到有人喊自己,片山意外地抬起头来。
    是浅井实穗,而且这次不是她一个人。
    “他是我先生。这位是我说过的那位片山先生。”
    实穗如此介绍。
    “幸会幸会。我叫浅井。在山上露出的辛苦样子被你看到,真不好意思!”
    浅井似乎己经完全恢复精神了。他的脸跟随着声音回头的靖子打个照面,又因此变
得苍白。
    “我们的位子在那边。”实穗没有留意浅井的表情变化,催促他。
    “好。那么失陪了!”
    浅井几经辛苦才挤出笑脸,到稍远离的桌子就座。当然,他背向片山等人的桌子而
坐。
    靖子耸耸肩说:“幸好已经吃过了。”
    片山想,在山上时,靖子毕竟看到他和浅井实穗谈话的情形。否则她一定会觉得奇
怪,为何片山认识浅井实穗。
    “喝完咖啡,出去走走好吗?”松本说。“明天可能要提早出门。早晨散步也不坏
呀!”
    “我想在这里多留一会。”靖子说。
    “我陪你。”晴美立刻附和。
    过了没多久,又有一对男女走进餐厅。
    男的就是刚才见过的忠井安夫,跟他走在一起的是个比忠井年纪大的女人,多半有
三十二三岁的光景。
    瘦削型的女人,予人神经过敏的感觉。
    晴美飞快地瞥片山一眼,片山在桌布上用手指写了“忠井”给她看。不用说,晴美
的眼睛更加闪亮了。
    可是,那个女人是谁呢?片山记起,实穗曾对忠井质问:“你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吧!”
    她就是“那个女人”吗?从年龄来看,她和忠夫既不像母子,也不像情侣。
    忠井和那女人在浅井实穗正对面的桌子就位。实穗正在着菜牌,无意地瞥见忠井二
人,连片山也看出,她显然大吃一惊。
    浅井正在用心阅读菜牌,没留意到妻子的表情变化。
    ——何等复杂的光景啊!
    多田靖子看浅井勇治,以及忠井安夫看浅井实穗的眼神都不太善意。加上那个神秘
女人……“阿义!”
    一个女高音的叫声响彻餐厅,片山愕然。
    “姑妈!”
    “你在这里吗?好极了!”
    儿岛光枝夸张地拼命哈哈喘气。
    “怎么啦?姑妈。”晴美问。
    “我被偷了!”光枝高声地说。
    “被偷了?”
    片山望望周围。特别是日本游客,全都回头看过来,以为发生什么事。
    “总之,请先坐下再说!”
    光枝坐下来后,片山问:
    “怎么啦?是不是护照被人偷了?”
    “不。是牛铃啊!”
    “什么?”
    “我在土产店买的纪念品,挂在牛颈上的铃哟!”
    “哦——那个东西被偷了呀!”
    “就是啊!我回到酒店,在柜台讲几句话期间,随手摆在椅子上的牛铃就不见了!”
    “是吗?”
    假如是昂贯的东西还情有可原。可是那个牛铃可称不上“贵重品”。
    “阿义呀!看看你能做点什么吧!”
    “可是……我在这里帮不止什么忙吧!”
    “阿义!你不是警视厅的刑警吗?你跟这里的警察接洽一下嘛!”
    “姑蚂,请你小声一点……”
    片山说归说,光枝发出的声量却不可能压低下去了。
    片山感觉得到。浅井夫妇、忠井安夫、以及神秘女人的视线,全都回头集中在自己
身上。不由叹息连连……4电话铃声大作。
    片山醒了,从床上伸手探索话筒。
    讨厌!怎么搞的?到了瑞士还有电话?
    可是,怎样探索都找不到电话,没法子。片山只好起床,开了灯。
    继续呼呼大睡的当然是石津。电话还在响着,而他完全没有被吵醒的迹象。
    “幸福的家伙!”片山喃语一句,拿起电话。
    “喂喂!”
    “片山吗?你要睡到几时啊!”一下子跳进耳膜的是栗原探长的声音。
    “探长!”
    刹那间,片山怀疑自己置身于东京的寓所,欧洲之旅全是梦境里发生的事。
    “哈哈哈!”立刻传来栗原的笑声。“吓一跳是吗?”
    片山火了——这是哪一门的搜查一科科长?
    “探长!你从哪里打来?”
    片山有点不安。搞不好,栗原也来了格林德瓦……“当然是东京罗!你的声音倒是
听得很清楚哩!”
    片山总算松一口气。
    “现在是半夜啊!”
    “是吗?那我算错时间了!算啦!”
    算啦?好自为之吧!片山在心里嘀咕不已。
    “有什么事吗?”
    “嗯。你不是快要回国了吗?我有事拜托你。”
    回国?太夸张了。自己不过声了三个国家而己!而且仅仅是路过性质,就像路过阿
拉斯加、意大利……但是。一切都无所谓啦!
    “什么事呢?”
    “我想托你买纪念品!”
    半夜把我吵醒,就是为了这件事?片山想,回去以后再提一次辞职信!
    很久以前就提过辞职信了,却在栗原的抽屉里安眠。
    不,搞不好已经无声无息的被他埋葬了!
    “买什么?香烟?还是威士忌?”
    “这些可以意思意思买一点,还要托你买一件特别的。”
    “怎么说?”
    不可能叫他带一堆马特汉的雪回去吧!
    “杀人犯!”栗原说。
    片山愣住了。“探长……刚才你说什么?”
    “我说杀人犯!”
    看来不像是搭错线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
    “晤……一言难经…说来话长啦!”
    “电话费谁付?”
    “当然是警视厅。”
    “那么,请说。”片山说。
    大木幸江在水田家帮佣已经二十年。这天正在二楼打扫时,听到玄关的门钟响起,
不由停下手来,喃喃地说:“什么人呢?”
    水田宅位于东京世田谷区的高级住宅地,占地将近三千三百平方米,在这一带也是
住得最久的名门望族。
    帮佣的人有时用到好几个。可是工作超过二十年的只有大木幸江一个。她做事很有
程序,纵使身体疲倦,她还是喜次一个人打理家务。
    尤其现在水田家全体成员都出门去了,留下幸江一个人看家,她乐得优游自在地慢
慢整理。
    玄关的门钟继续在响。
    “来了来了!等一等啊!”
    幸江一边喊着,一边从宽广的楼梯下来,拿起室内对讲机。
    “哪一位?”
    “我是K土木工程公司的人。”
    土木工程公司?幸江皱起眉头。
    “有什么事吗?”
    “我们受托来做工程的。”
    奇怪。幸江不记得曾经有过类似的委托。
    “地下室的工程,从今天起预定一星期完工。”
    “等一下。”幸江说。
    好奇怪的事。地下室的工程,持续一星期之久,幸江没有理由不知道。
    幸江转进厨房,从窗口往外窥望,恰好可以看到玄关前面。站在那里的,确实是工
程公司装扮的人。
    幸江找到其中一张脸孔,以前来过这里装修厨房,不由松一口气。
    回到玄关打开大门。
    “对不起,并非不信任你们,只是现在治安不好!”
    “没什么。”男人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是你家主人托我保管的。”
    “我家老爷?”
    幸江接过一封信,愈发大惑不解。
    而且,信封上的收件人写的是“幸江女士”。
    “对不起,请等一会。”
    幸江急忙回到厨房,从抽屉拿出一副眼镜戴上。
    这家的主人名叫水田雄一郎、虽然六十多岁了,却是精力旺盛,一年到头在全球各
地飞来飞去他并不为公事而忙。但从祖先继承了相当庞大的资产和股份,可以过优游富
裕的生活。
    现在,水田雄一郎去了中东,一星期以前出发的,像平日一样,带着一个旅行袋轻
轻松松地起程。
    出发的前一天,水田雄一郎的独生女实穗结婚了。对象是个叫浅井勇治的青年,水
田并不怎么欣赏他。可是实穗是他四十多岁才生的掌上明珠。平日宠爱有加,对她有求
必应,要什么有什么,对她的婚事也不能说不行了。
    实穗才十九岁,浅井却是二十九。
    实穗的母亲在四十多岁才生产,生下实穗不久就死了。
    此后,幸江几乎取代母职抚养实穗长大成人。
    水田也长期过着鳏夫生活。直到实穗十五岁那年,他才娶了一位比自己小一半的继
室,名叫夏代,那年才二十八岁。
    此后四年,水田雄一郎、夏代和实穗三人在一起生活,实际上加上幸江是四个人。
    浅井和实穗蜜月旅行回来之后,决定住在水田家。幸江暗自庆慰,这个家将会热闹
起来了。
    怎么说都好,夏代和实穗的年纪不过相差十三四岁,母女之间的感情绝对称不上融
洽。
    水田最近时常出国,幸江认为可能是跟家里经常冷冰冰的感觉有关。
    总之,实穗和浅井起程去度蜜月的第二天,水田就表示要去中东,离开家里了。然
后再过一天,夏代也往外国旅行去了。
    于是偌大的独立式房子,只剩下幸江一个人……幸江摊开水田给她的信。
    幸江:
    我请这些人装修地下窒。你让他们去做就可以可。不过。必须在我出发之后五天,
什么也没联络的情形下。才让他们进行工程。
    假如在这之前有所联络时,工程就得取消。
    拜托了。
    雄一郎
    奇妙的信。
    幸江不太明白。何谓“什么也没联络的情形下”才进行工程。还有,假如主人出门
时已经知道要装修,为何不直接告诉自已呢?
    不过,信上的字迹肯定是水田的字。就像大部分的有钱人一样,水田也是情绪化的
人,凭一时高兴做事。
    信上既然这样写着,幸江没有理由拒绝。
    “对不起。”幸江回去玄关,对工程人员说,“请你们今天开始工作吧!”
    “是。可能有点吵啊!”
    “怎样的工程?”
    “水田先生说,替他扩大地下室。”
    “扩大?”
    “是的。先把墙壁和地板全部拆掉,再把地方挖大。”
    “很不容易啊!”
    “我们不能带铲泥机进来,只能用人力了。”男人笑一笑。“我想一个礼拜时间可
以做完。”
    “请你们白天做好了。因为附近的人家很多,吵到别人总是不方便。”
    “好的。那么,打扰了。”
    “地下室的入口在走廊的尽头。”
    “知道了。”
    四五名工程人员走进走出。
    幸江觉得无法释疑。
    扩大地下室一为了什么?
    这么大的房子,光是房间就够多了,储藏室也不少。
    所谓的地下室,虽然拿来放东西,可是放的都是嫌麻烦不太移动的物伴,随便安置
在地下室而已。
    为何故意扩大地下室呢?
    装修工程开始之后,依然没有水田的联络。这是常有的事,水田喜欢静悄悄地出门
旅行,有一天突然跑回来,给大家一个惊喜。
    工程进入第三天了。这天,幸江走进下室的现常“辛苦你们啦!”
    幸江为男人们送饮料,让他们休息一会。
    “谢谢。”其中一个说。“对了,这里最近也施过工程吧!”
    “最近?”
    “最近一个月左右一不,就是最近。”
    “没有这回事。”幸江笑道。
    “不。你看那边的墙壁,是不是很新?”
    幸江照他的指示望一望,发现那边的墙壁特别白,一眼可以看出施工不久。
    “奇怪。我不晓得……”幸江侧侧头。
    “总之,我们会拆掉它。虽然很可惜。”
    “那是外行人做的。”另外一个说。“必须重新做过,不然太丑了,迟早出现批
漏。”
    “说的也是。那就开始吧!”
    幸江慢不经意地注视男人们走过去,拆毁那道很新的墙壁。
    “咦!这是什么?”其中一个人喊说。
    男人们的脸色猝变。
    从剥落的墙壁上,赫然出现一条下垂的手腕。
    栗原的电话讲到这里时,片山的脸都白了。
    “换句话说——即是——”
    “猜到了吧!从墙壁中跑出来的是水田雄一郎的尸体。”
    “他是被杀的吧!”
    “不错。由于死后不久,剖尸的结果,发现死因是毒杀。”
    “即是说,水田他……”
    “他预测自己将被杀害,然后被埋在地下室。”
    “因此他说。没有联络时就挖掘地下室,原来是这个意思。”片山叹息。“那么,
凶手是……”“发现尸体的事是隐秘的。换句话说,凶手以为尸体不会被人找到。”
    “原来如此。浅井和水田的女儿住在这间酒店!可是,他们马上起程去别的地方度
蜜月了啊!”
    “最大的嫌疑人物是水田的老婆。丈夫不在家的第二天,她也起程去了瑞士。”
    “等一下。”
    片山突然想到,实穗所说的“那个女人”……可能就是跟忠井在一起的女人。
    她很可能就是水田夏代。
    实穗把一个跟自己年纪相差不过十来岁的继母称作“那个女人”,一点也不出奇。
    “喂,片山,怎么啦?”
    “不……探长,为何叫我查这件案子?”
    “水田家是名门望族,跟现任的警察厅长官很熟。他的尸体发现以后,长官急急把
我从维也纳叫回来。我查了一下,觉得水田的妻子最可疑,于是迫查她的行踪。”
    “然后查到这间酒店……”
    “还不知道是不是,她不一定用真名投宿。”
    “不过,你肯定她来了格林德瓦吧!”
    “可以迫踪到此而己。她好像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男人?”
    “说不定是情夫,不奇怪。”
    “探长,请你查一查,有个叫忠井安夫的男人,跟水田夏代有没有暖味关系。”
    “谁?”
    “忠井安夫。”
    传来对方用笔记录的声音。
    “忠井……安夫,对吗?这个人是什么来头?”
    “听说他本来要跟水田实穗——不,浅井实穗结婚。你向那位大木幸江女士问问看,
也许可以知道什么。”
    “我马上去查……对了,明天去哪儿?”
    “呃……马特汉峰。”
    “好,我再跟你联络。那个男人的……”“他也来了这里,跟一名三十多岁的女人
在一起。实穗好像认识那女的……”“那就有希望了!”栗原高兴得大喊。他是那种查
案比吃饭重要的人。
    “喂!片山——在知道这件事以前,你好像查了不少事情嘛!”
    “可以称作第六感吧!毕竟有名探相随!”片山神气地说。
    偶尔神气一下并不为过吧!
    “好。那么,记得不要离开那个忠井和那个女人,好好监视哦!”
    “我去看马特汉峰时,也许不能看住他们!”片山一本正经地说。
    另一方面,晴美这边没有电话响,但是骤然醒来。
    骤然醒来的理由,可能是福尔摩斯在床上翻了个身的缘故。
    张开眼睛,凝视黑暗,朦朦胧胧地看到了房间的情形。
    晴美跟多田靖子同房。之前的旅程她都是跟福尔摩斯相依,现在可以不浪费双人房
的使用权,暗觉欢喜。
    眼睛习惯黑暗之后,发现靖子的床是空的。她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再望一望自己的床,福尔摩斯也不在!
    好狡猾!为何不把自己叫醒。
    晴美下了床,悄悄走近门口,突然脚畔“喵”了一声,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福尔摩斯!吓人无药医的!”晴美叹息。“靖子呢?去外面了吗?”
    “喵!”。
    晴美轻轻打开房门。这是关门后自动上锁的门,大概靖子带着钥匙在身上吧!
    晴美也担心被关在门外,于是用链子夹在门缝间,以防万一。
    走廊上水尽鹅飞,一片寂静。不像日本大多数的酒店,二十四小时播放音乐。
    慢慢向前走时,发现走廊上有个小空间,刚好摆放一套沙发,从玻璃窗可以眺望外
面的风景。
    从这间酒店,可以正面眺望艾格峰的北壁,那是一块峭立的巨大石壁。
    晴美来到可以望见那个空间的角落停下来,因为她看到靖子坐在沙发上眺望外面的
背影。
    也许她半夜梦回,想起已故的姐姐而黯然神伤吧!
    回去好了。正想催促福尔摩斯时,传来脚步声。
    有人从走廊的另一边走过来。晴美慌忙躲在走廊角落的厚窗帘背后。
    来人看到靖子,好像停下脚步,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
    晴美悄悄探头出去窥望。
    怎么可能!跟靖子恰好面对面坐在那儿的,不就是浅井勇治吗?
    意外的是,靖子井不是想象中的霍地站起来拂袖而去,而是继续凝望窗外。
    “你在看什么?”浅井说。
    靖子没有马上回答。晴美以为她在漠视浅井的话。
    “那是不是星星?”过了一会,靖子说。“刚才我一直在看。那边,两颗星星并排
着。看起来距离非常近……”“哪儿?啊!你说那两道并排的光?”
    “是的。”
    “那不是星星,乃是窗子。”浅井平静地说。
    “窗子?”
    “现在漆黑一片,看不清楚。但那不是夜空,而是艾格峰的坡壁,缆车途中不是有
个车站吗?”
    “嗯。”
    “就是那边窗子的灯光!即使半夜也亮着灯。”
    “哦……应该是吧!如果是星星就太奇怪了。”
    晴美皱起眉尖。怎么回事?靖子应该十分憎恨逼死姐姐的浅井才对,为何如此亲密
地谈话?
    “应该一直保持不动的。可是,好象在空中飘浮的感觉,看来是非常孤独的灯啊!”
    “是吗?”浅井点点头。
    靖子突然抬眼看他。“你丢下太太不管,可以吗?”
    “她睡着了。有点疲倦,虽然那么年轻。”
    “很年轻。十八?”
    “十九了。”
    “哦。原来比我大一岁。”
    “时差的关系,身体的调子有点打乱了。”
    “你该好好珍惜她。”
    “晤。”顿了一会,浅井又说。“没想到,在这个地方遇见你。”
    “是碍…吓了一跳。”
    “我也是。”
    二人沉默不语,突然传来啜泣声。
    “你哭了?”
    “没什么……也许我累了。”
    “你很恨我是不是?”浅井说。“关于你姐姐的事,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现在还提她干嘛……”
    “是的。变成借口罢了。我知道的。可是。我无能无力,怎样也办不到。”
    “勇治!你想说,我姐姐的死归咎于我么?”
    靖子的哭声。晴美一直站着偷听,屏住呼吸。甚且冒汗。
    “我没这么讲过……”
    “可不是吗?因为你喜欢的本来是我,所以没有跟姐姐结婚。你想这样说的,不是
吗?”
    浅井迟疑了一下,说,“这是事实。”
    “事实碍…我以为姐姐绝对不会发现的。”靖子好像在拼命咽掉眼泪。“你若这样
跟她结婚就好了!”
    “可是不会持续长久的,因为你在身边!”
    “没有的事!你们很快就有小孩,你的心情也会逐渐改变的。这样,我就会对你死
了心,跟别的男人结婚!”
    “你以为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发展么?”
    “我不知道,但是起码姐姐不必寻死啊!”
    “那是……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但是己经是这样!”
    “唉!”浅井深深叹息。“你有没有想过?”
    “想过什么?”
    “也许,衣子已经知道一切了。”
    沉重的沉默。浅井敲破了沉默。
    “你想不是吗?不然,为何衣子身上带着氰酸钾?”
    “住口!不要说了!己经无关紧耍了!”靖子说。“我讨厌你!轻视你!恨你!”
    浅井不再说什么。靖子继续说下去。
    “像装模作样的花花公子。我常问姐姐,为何喜欢一个像你这样的大众情人?”
    “我不否认,我就是这样的人。”
    靖子在啜泣。僧恨以及无可奈何的疲倦心境。晴美听了,觉得心痛。
    人类有时会被自己最厌恶的东西强烈吸引。晴美也曾尝试过爱情的苦涩滋味。
    “总之,衣子死了。我和你之间也结束了。”浅井说。
    “现在我己结婚。你还年轻,日后一定会有美好的恋情。”
    靖子擦干眼泪。“是的——也许是的。”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回到你太太身边吧!说不定她醒过来了。”
    “晤……明天呢?你会在……””
    “马特汉峰。你呢?”
    “毕竟走的是相同的旅程啊!”
    “无可奈何啦!不过,到了那边以后,我们会分道扬镰。因为。我要回日本了。”
    “是么?我们还会去其他地方旅行一阵子。”
    “她是个可爱的人。”靖子的声音比较坚强起来。“那么,我走了。”
    “不好好睡一觉的话,明天就会很难受。”
    “是的——晚安!”
    “晚安!”
    浅井先站起来,走向走廊的另一端。
    晴美蹑手蹑脚地急急回到房间,关上门,钻进床上。
    两三分钟后,门锁开了,靖子走进来。
    福尔摩斯“喵”了一声,晴美转了个身。
    “蔼—吵醒你们啦!”靖子说。
    “没关系。无缘无故地睡醒而已。你到哪儿去了?”
    “我睡不着,去走廊外面看看风景。很美呀!”
    “是吗?不过,还是早点睡比较好。”
    “嗯。”
    靖子钻上床去,自此不再开口。晴美不知道她是否睡着了?抑或是在偷偷哭泣……
    第二章
    漫长的黑暗
    早餐席上,正在流行打哈欠。
    片山因为半夜接到栗原的电话而睡眠不足。晴美也因无意中偷听到靖子和浅井的对
话而激动得睡不着。
    唯一睡眠充足,精神爽朗的是石津。
    像石津这种人,纵使有点睡眠不足,一有东西吃马上龙马精神。
    靖子照理也没睡好,但她依然笑口盈盈。
    福尔摩斯呢?它也在打哈欠。不过,猫儿可以随遇而安,随地就眠,人类可没有它
那么方便了。
    “早安!”另一个精神爽朗的是松本。“哈,今天也是上好天气。如何?我这个带
来睛朗的导游本事不错吧!”
    结果,只有石津和松本两个度过神采奕奕的早晨。
    片山在餐厅里四处观望,看看忠井安夫和秘密女人有没有出现。
    浅井和实穗夫妇,稍后也走进餐厅。
    “早安!”实穗喜洋洋地打招呼。
    片山喝过咖啡清醒不少,问:
    “今天是怎样的行程?”
    “先坐车去宙尔玛。”松本说。“今天参观宙尔玛的市镇,明天才上舒维哲市。天
气好的话,可以看到马特汉峰。”
    “好好玩。”靖子有点蹦蹦跳跳的感觉。“要坐很久车吗?”
    “膳食怎样解决?”石津最在意的问题。
    “请不要杷这家伙的话放在心上。”片山说。
    “喵!”福尔摩斯也同声附和。
    “我们将搭火车穿过隧道。吃过早餐后,搭中型巴士离开这间酒店。”松本说。
    “中型巴士和火车?那么说,我们要提着行李换车?”晴美问。“那太麻烦了。”
    “麻烦的是我和石津。”片山说。
    “不是这样的。”松本笑道。“巴士一同搭火车啊!”
    晴美直眨眼睛。“连人带巴士?”
    “是的。从这里到一个叫堪德休特的地方,有一种汽车火车服务。”
    “汽车拉动火车吗?”石津说。
    “不。那是一种很长的货物火车,汽车可以直接开上火车。”
    “真好玩!就像汽车渡轮之类的吧!”晴美说。
    “是的。这种火车在长长的隧道走一段时间,可以穿过整座山。”
    “人呢?”
    “人就坐在车上,车载车。”
    “哈!看来很有趣。”
    “不过,终归是隧道的关系,里头很黑,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见哦。”松本
笑着。“但是跑得很快,而且稀奇,也算一种体验啦!”
    “万一巴士从火车掉下来怎办?”石津有杞人之忧。
    这时,片山发现忠井和女人走进餐厅来。
    片山瞄一眼实穗。她好像留意到了,但是视若无睹的样子。
    假如女的是水田夏代,就是杀夫之后,把尸体藏进墙壁的杀火犯了。
    想到这里,片山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
    “请大家收拾一下,一小时以后出发吧!”松本说。
    “对不起……”浅井实穗说。“刚才我听见你们的谈话了好像很有趣,可以让我们
一同参加吗?”
    片山留意到,忠井安夫的视线投问这边来。
    片山可能了解实穗的心情,她想逃避忠井的纠缠。因为昨天她听见儿岛光枝的话,
知道片山是刑警。
    “可是,这样做会打搅别人!”浅井勇治说。
    “不,没有的事……”晴美说到一半,噤口不语。
    靖子似乎漠不关心。她不应该不关心的,只是装作不关心罢了!
    “是吗?”松本说。“你们两位加入的话,中型巴士还是很多空位。怎样?多几个
人热闹一点嘛!”
    “我赞成。”靖子说。
    “对,有什么关系吗?”晴美暗里松一口气。
    “我没意见……”片山说。
    “在哪儿用膳?”石津说。
    唯一没有表示意见的只有福尔摩斯。
    片山发现,忠井和那女的脸靠着脸窃窃私语。当然他们也会跟着来,但是不会贸然
地跟片山他们同一部车。
    冈为忠井会当着片山面前怒骂实穗,此外。假如女的就是水田夏代的店,不可能故
意接近一名刑警吧!
    片山也有兴趣知道他们两个准备怎么做。
    “那么,一小时以后,全体请到酒店大堂集合!”松本说着,大家都站起来。
    片山一口气把剩余的咖啡喝完,迟一步走出餐厅。
    “片山先生。”实穗从后面追上来。“对不起,我提了一个无理的要求。”
    “没关系。”片山说。“这样可以摆脱那名叫忠井的男人,不是很好吗?”
    “是的。”实穗笑一笑。“那么,待会见!”
    浅井和实穗走出酒店去了,也许去买东西吧!
    松本结了帐,扬声问片山。
    “有一小时时间,怎样打发?”
    “可能有人从东京打电话来,我先回房间。”
    “哦,有工作吗?”
    “不,不是的。”片山慌忙否认。万一被那女的听进耳里,可能让她逃之夭夭!
    片山必须依从栗原的命令,监视那女的……除非她不是水田夏代,那才没有这个必
要。
    依目前的情形来看,忠井和那女的应该会跟随片山等人的行踪。
    “抽烟吗?”松本在大堂的沙发坐下来,掏出香烟来点。
    “我本来戒了烟的,但是戒烟后胖了十千克,虽然明知对心脏不好,还是开始恢复
抽烟了。”
    “有没有瘦下来?”
    “五百克左右吧!”松本认真地说。
    “喵!”福尔摩斯走过来,叫了一声。
    “咦!小猫咪在这儿呀!”松本愉快地笑。“很有趣的猫!”
    “嗯。”片山苦笑。
    福尔摩斯是何等的“有趣”,外人根本无法想象!
    “我做导游多年,第一次带了有小猫的队!虽说是三色猫,配色实在有趣得很。真
是稀有的猫啊!”
    被称赞有趣啦稀有的,福尔摩斯应该不会十分高兴。因它不是普通的“猫”,而以
“名探”自居,地位足以跟“人”相提并论!它扭头去望大堂的入口,对松本不屑一顾!
    “对了,片山先生。”松本突然压低声音,回片山打个眼色。“看不出你也有两下
子呀!”
    松本的眼睛很小,打眼色的样子好像在做视力检查。
    “这话怎么说?”片山问。
    “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说出去啦!作为导游,不管客人做甚么,只要不违法,我
都不会说出去的!”
    “那是好事,可喜可贺!”
    “导游的眼睛和第六感觉都很敏锐。昨晚,你们悄悄幽会……我说中要害了吧!”
    “喂——”片山拼命眨眼睛,“你说我跟人幽会?”
    “又装蒜了!你很会这一套!”
    松本用肘捅了捅他,片山慌忙往旁边躲开。
    “我一直待在自己房里……”
    “我明白的。当然不会说出来。我懂得啦!”
    管你懂不懂……片山心想,松本一定把他认错为另一个人了!”
    “可是,我真的……”
    “我呀,直到刚才都无法确定是不是你。可是刚才她提出了,希望跟你走在一起。
我从当时你们的眼神看出一切啦!”
    “她……你说浅井实穗?”片山顿时哑然。“她在度蜜月哟!”
    “这可不稀奇。”松本嗯嗯地笑。“我带过蜜月旅行团,通常总有一两个是这样。
因为新婚团有好几组,总是很容易把自己跟其他人比来比去,于是产生这种故事。”
    “怎么可能……”
    “干真万确。蜜月回去之前分手,跟别人的妻子相好的事偶然会发生呢!”
    乱七八糟。
    “昨晚的事,我很清楚地知道女的是她。”松本说。“你们在走廊上分手时,她说:
‘那人回来可不得了。’但不清楚对手是谁。到了今天早上,她的一句话,就像拨开云
雾般清清楚楚啦!”
    松本说得兴高采烈,摊开双手。片山怀疑松本下一步可能像广告明星样引吭高歌!
    “你误会了!”片山摇摇头。
    “我明白的。这件事,你知我知啦!哈哈哈……”这种喜欢坚信自己不会错的人,
也真令人伤脑筋!
    就在这时,松本无意中发现什么人似的,睁大眼睛。
    “咦?”
    “怎么啦?”
    一名身段高挑、样子满有智慧的日本女性走进大堂。
    乍看之下有点冷冷的印象,却是不折不扣的美女。年纪在三十前后,十分引人瞩目。
    也许刚刚抵达吧,男侍在她背后搬运行李。
    发现松本呆呆地注视那女的,于是片山问:“你的朋友吗?”
    “嗯——不,她是……”
    松本吸一口气,向那位女性走过去,跟她搭讪。
    女人仿佛感到困惑地望着松本,歉然地摇摇头,不过脸上依然带笑回答他的问题。
    松本扭扭头走回来。
    “你好像被人甩了。”片山调侃地说。
    “不……实在太像了。”松本说。“她跟我在这里见过的一名同行女导游长得一模
一样啊!”
    “但她是别人吧!”
    “嗯,她完全记不起来。面貌相似而已,可是长得太像了。”松本一边说,一边不
住地侧头。
    “好啦,我要回房间去了。”片山站起来,同时催促福尔摩斯。“走吧……你怎么
啦?”
    不知何故,福尔摩斯在定晴注视刚才跟松本谈话那个女人。
    “哥哥!”晴美的声音飞进耳朵。“你磨磨蹭蹭干什么?我不是说有话告诉你吗?”
    “现在就来!”片山慌忙奔上前来。
    “真的是!我有重要情报!”晴美气鼓鼓地说。
    “我有我的苦衷呀!”
    片山有一件苦恼的事。不仅一件,可能是好几件。不过,当前之务是解决一个重大
问题。
    电话响了,片山赶快拿起话筒。
    当然,片山已经进到自己的房间来了。
    “喂—一啊!探长。”
    “幸好赶得及。”栗原说。“我以为你们已经起程啦!”
    “还有四十分钟才走。浅井勇治和实穗决定跟我们一起走。关于那件事……”“水
田夏代和忠井安夫的事吧!”
    “是的。知道什么了吗?”
    “已经查过了。目前还找不到他们之间有特别关系的事实。”,“是吗?”
    片山想知道,到底跟忠井在一起的女人是不是水田夏代。他又拿不定主意,是否应
该直接问实穗。
    “一知道什么的话,我会跟你联络。”栗原说。
    “好。对了,探长,关于浅井实穗的事。”
    “她怎么啦?”
    “她父亲不是被杀了吗?不过,她一无所知,继续度蜜月。”
    “晤,我知道。”
    “不是应该告诉她吗?”
    “这件事,我们这边也讨论过了。”栗原说。“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她的父亲不
会活过来了。现在重要的是捉到凶手。假如实穗突然回国,夏代就会察觉到,尸体被人
发现了。”
    “虽然是这样……”
    “大木幸江的意见也一样。不管怎样,都要继续隐瞒水田雄一郎的死。回国之前不
让实穗知道反而是好事。”
    “是吗?”
    片山觉得不舒畅,然而似乎那样做比较合情理……“总之,现在也要留意实穗。”
栗原说。
    “留意她?怎么说?”
    “假设水田夏代是凶手,而她追踪实穗的话……”片山睁大眼睛。“即是说——实
穗也有可能被杀?”
    “并非没有可能。万一凶手在欧洲匿藏起来,搜查就困难了。”
    片山叹一口气。这也是工作吗?查案查到瑞士来了!
    “好吧!我会留心的。不过,如果贴得太紧也太奇怪啦!”
    “刑警就是要在这些节骨眼上小心应付。”栗原横蛮地说。“而且,你身边有石津、
妹妹和福尔摩斯,即使你不在也没问题吧!”
    “这是什么意思?”片山不由反驳……
    哀哉!片山放下话简,转过身来,发现晴美直挺挺地站在面前。
    “哥哥!”晴美气势汹汹地逼上前来,片山慌忙往后退。
    “你们在谈什么?实穗的父亲怎样?”
    “他被杀了,还被人嵌进墙壁里。”片山说。“对了,你说有话告诉我……”“讲
清楚一点!”
    晴美咄咄逼人,自然有她的道理。
    片山只好一五一十地把栗原的话重复说一遍。
    “哦——那个女人来了这里?”
    “还不知道。说不定就是跟忠井在一起那个女人。”
    “杀了丈夫,把他嵌进墙壁——何等可怕的女人啊!”
    “可怜的是实穗哟!我真想把真相告诉她!”
    “可是,万一因此让凶手逃脱,可就血本无归了!”
    “这点我也知道……但从骨肉之亲来看,想法又不同了。那是别人理亏罢了!”
    “说的也是。”
    这时,福尔摩斯望望门口,喵了一声。
    “有谁在外面!”晴美急忙走过去,打开房门。“没有人呀!福尔摩斯!”
    “喵!”
    “他说,不可能的!”
    “可是!走廊弯弯曲曲的,大概跑掉了吧!”晴美关起门来。“福尔摩斯应该早一
点通知我!”
    “总之,到了宙尔玛再想好了!”片山说。“你呢?你有什么要告诉我?”
    “晤——听了你那番惊人的话,我不太想说了。”
    然而,晴美还是把昨晚偷听到靖子和浅井的对话告诉了片山。
    “原来如此。爱情这回事,太复杂啦!”
    “有人因恨而爱。我想浅井说的是对的。”
    “哪一点呢?”
    “关于靖子和浅井的事,靖子的姐姐衣子是知道的。也许她是因此而自杀的。”
    “她想退出三角关系?”
    “相反。假如姐姐自杀了,靖子和浅井不是肯定分手吗?衣子知道才寻死的。”
    “为了使二人感情破裂?”
    “爱情就是这样。”晴美说。“绝对的利己主义。”
    “不过,靖子也实在是可怜。”
    “但她还喜欢浅井,所以哭了。”
    “是吗?”
    松本表示昨晚见到实穗跟某人密会,也许是事实。因为浅井曾经私晤靖子的关系。
    “何等错综复杂的关系啊!”片山叹息不已。“希望什么也不发生。”
    “现在却是谁杀谁都不足为奇的状况!”
    “不要乱讲!”片山沉着脸。
    “我并不希望发生什么凶杀案哟!”
    晴美的话,无法叫片山百分之百信服。
    无论怎么说,己经发生一宗凶杀案了。片山只是祈望不要再发生第二、第三宗命案
而已。
    “片山兄!开门!”门外传来叫声。
    “是石津!”晴美站起来。“发生什么事呢?”
    急忙开门一看,但见石津抱着一大包东西进来。
    “各位请看!这种面包实在好吃啊!”
    片山和晴美面面相觑。
    2
    “十五分钟左右就开车了。”松本回来说。
    “那么,在这里等等就行啦!”靖子说,环视周围被雪遮盖的山峦。
    众人从中型巴士下来,来到堪德休特的车站前,漫无目的地闲逛。
    利用汽车火车的人相当不少,一大堆车子并排在汽车码头上。从私家车到旅游巴士
都有。林林总总,排成一条长龙。
    “好厉害。那么大的巴士也载得动呀!”靖子钦佩地说。
    “只要不是特大型的巴士都没问题,包括我!”松本拍拍自己的肚皮,引得靖子大
笑不已。
    十八岁的笑声。十分自然。不过,片山留意到,靖子的眼睛不时瞄向浅井和实穗方
面。
    “好舒畅啊!”晴美做个深呼吸。“我不想回日本啦!”
    “虽然这样,你总不能永远请假呀!”
    片山虽然这样说,他却很想一直“请假”下去。
    蔚蓝的天空出奇地透明,也许是尖锐的岩山和白闪闪的雪形成对比的缘故。
    “咦?”松本的视线驻留在某个目标。
    “怎么啦?”片山问。
    “看,是她……”
    往他指示的方向望去,大概是跟在片山他们的中型巴士距离三部车后面,有个女人
靠在出租汽车模样的车边,正在吞云吐雾。
    “她不是刚才你说似曾相识的朋友吗?”
    “就是啊!她刚刚到达酒店,怎么立刻动身去宙尔玛呢?”
    “会不会当天去当天回?”
    “假如利用这班火车,也不是不可能。如果那样,不如索性住宿宙尔玛更方便。”
    女人戴上太阳镜,悠然地眺望群山。
    片山还没看到忠井和神秘女人的踪影。不过他想他们应该会跟着来。
    在不能确定那女的是不是水田夏代之前,当前之务是绝对不能把视线从实穗身上离
开。
    到了这个地方,连石津也忘掉食物的事,入神地眺望周围的景色。
    福尔摩斯更是与世无争似的独自散步……车列前面的人群开始移动。
    “可以上车了。”松本走回巴士那里。“大家请上车吧!快要开动了!”
    片山看到福尔摩斯呱嗒呱嗒地跑回来,于是准备上车。
    “阿义!”
    怎么可能在这个地方遇见她?
    可是,那种叫法和叫声,除她以外不会有别人!
    回头一看,果然见到儿岛光枝气咻咻地跑过来,唯有勉强挤出一个痉挛似的笑睑。
    “姑妈!你跑太快了,很容易闹贫血哦!”
    “阿义!帮个忙吧!”光枝挥汗如雨。
    “又是牛铃的事吗?”
    “不是的,那件事我放弃了。”光枝耸耸肩。“我太粗心了,是我不对。”
    “这次是什么?”
    “这班火车啊!”光枝说。“我想搭火车,他们不让我上车哟!”
    “已经满座吗?”
    “没有的事!后来的人都买到车票啊!”
    “那就怪了。”
    片山找到松本,向他说明情由。
    “司机怎么说?”松本问。“通常是司机或是导游负责买票的。”
    “载你们的司机呀。”
    “哎!没有这个人啦!”
    “那么……你自己开车吗?”
    “不。我从酒店坐车来的,司机已经回去啦。”
    片山终于明白过来。
    “姑妈……你想不坐车就上这班火车?”
    “既然火车可以载车,应该可以载人嘛!”
    “那可不行。”松本苦笑。“这是专门载车的火车,没有载人的客车!”
    “我可以站呀。”
    “可是……总之,没有车就……”
    “那该怎么办才好?你叫我走路回酒店吗?”
    遇到这样的姑妈,没有人可以拗得过她!
    片山和松本正在面面相觑时,晴美抱着福尔摩斯走过来。
    “咦!姑妈,你怎么啦?”
    “晴美呀!你听我说,实在太过分了!”
    不晓得谁过分来着?
    晴美听了光枝的投诉也笑起来。
    “松本先生,我们的巴土是否还能载人?”
    “嗯,应该可以……”
    “那就让她上车好了,她是时常照顾我们的姑妈。”
    “好吧!反正一部巴土的车价一样,无所谓。”
    “好极了!我的朋友一定全都高兴!”光枝拍手。
    “你的朋友?”
    晴美这才知道不是光枝一个……
    “来,大家过来这边。这部巴士肯载我们!”
    光枝挥手大喊,五六名中年妇人吱吱喳喳地走过来,好不热闹。
    晴美、片山等人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
    “怎么办?”片山说。
    “没法子啦!”晴美叹一口气。“我站着好了。”
    光枝等人蜂拥而上,中型巴士立刻满座,而且有两个人没有位子坐。
    “我站好了。可能可以减肥!”松本说。
    “可是,是我提议的。”
    晴美、片山、松本加上福尔摩斯,在巴土外面开会讨论时,有个女声打岔:“请
问……”“啊!刚才失礼了!”松本说。
    她是刚才松本认错人的女性。
    “如果不嫌弃的话,请上我的车。我租用的车子,只有我一个人。”
    “可是……”晴美迟疑了。
    “不要紧的。虽然只有二十分钟路程,一直站着也很辛苦的。”
    “那么,晴美,你就接受吧!”片山松一口气说。
    “好吧!那就不客气了!这只猫也可以一块儿坐车吗?”晴美问。
    “请,非常欢迎。”
    “那么,在那边见!”
    在松本的催促下,片山慌忙上了巴士。
    晴美抱着福尔摩斯,坐上女人的车子。
    “对不起。”
    “哪儿的话。隧道里面很无聊哩!”女人笑道。
    片山在门边附近的位子坐下,不由叹息。
    光枝等人占据了巴土的后半部,热闹得很。
    本来光枝跟一名同辈的朋友一道,但在格林德瓦结识了另一批谈得来的团队,就这
样打上交道走在一堆了。
    浅井和实穗坐在司机后面的座位,正在喋喋私语。
    假如光枝发现浅井的话,势必又有一番骚动。幸好光枝忙着谈话,完全没有留意到
的样子。
    松本坐在最前面,司机的旁边后面是石津、靖子,以及片山。
    巴士缓缓开动。
    火车并非箱型,而是做成只有平板的台车,由十几辆连系而成。两边铺有放车胎的
通道。排在前头的车子从火车最后尾部先上,然后一部一部地向前填补上去。
    工作人员在前面指挥车子顺序地排在固定位置,定准车胎位。
    车辆两边只围着一条低低的铁链。工作人员也在车辆与车辆之间扣上铁链。
    “真是有趣!”实穗望着外边说。
    “有时下雪,山巅的路通不过去,只好从山的另一边绕出去了。”松本说。
    片山等人乘搭的巴士,恰好是停在差不多中间的车辆。
    本地的司机悠闲地伸展长腿,盘起胳膊。
    起初大家以为需要很长时间让全部车子上完火车,意外的是很快结束,火车慢慢开
动了。
    “火车开动了!动了!”光枝等人又在车后吵闹。
    片山苦笑着望向窗外。
    这才是真正的隧道。片山想。
    喀哒喀哒喀哒,车辆发出单调的声响。
    “真的动了吗?”光枝的声音。
    然后是完全的黑暗。
    若是日本的隧道,里头通常相当明亮。这里却没有一盏灯,车窗外面一片漆黑。
    此外,为了节约能源,车内也熄了灯。松本说伸手不见五指,好像没有夸张。
    人类处于黑暗的场所,总是觉得不安。
    起初的两三分钟,光枝的“阿婶团”还在吱吱喳喳地说个不休,黑暗持续五分钟后,
她们也安静下来了。
    可以听到的是各人的呼吸声。从石津那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他已经见周公去了。
    幸福的家伙!
    片山叉起双臂,闭起眼睛。在黑暗中,张开眼和闭起眼睛都无甚差别。
    十分奇妙的体验。只有从偶而往后滑动而去的小灯可以得悉,火车确实在前进中。
    片山也不由昏昏欲睡。不是“时差”的关系,像这样缺少外界的刺激时,总是容易
诱发睡意。
    全程约二十分钟,已经过了一半吧……片山这样想着,开始打盹。
    好像有人经过身边。
    看不见,但是感觉得到。不知从前面去后面.抑或相反?因为完全看不见,总之有
人走过……无所谓啦!片山似睡非睡地想。
    当啷当啷——
    “啊!牛铃?”光枝的声音。
    是谁掉了牛铃?买牛铃当纪念品的人不少,一点也不稀奇。
    然后,巴土里面又是一片寂静。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片山感到朦胧的白光,张开双眼。
    火车前面逐渐明亮起来,就如冬天黎明的曙光。
    “终于出来啦!”靖子说。
    车内飘起轻松的空气,阿婶们又龙马精神了。
    “真了不起!”
    “有趣极了!”
    其实,大家有点懊悔坐上“黑暗隧道火车”!
    火车出到外面,又见头上万里晴空。
    片山松一口气,摇晃石津。
    “喂!石津,起来!”
    “蔼—天亮了吗?”石津甩甩头。
    全车人哄然大笑。
    “咦!松本先生睡着了。”靖子说。
    “怎么啦?”
    “好滑稽!牛铃挂在他的脖子上!”靖子笑了。
    片山窥望一下,松本的头垂向前,好像睡了。脖子上挂着的是牛铃。
    “谁挂上去的呢?真是——松本先生,再不起来就到站啦!”
    随着片山摇动肩膀,松本的身体慢慢往旁边倒下。
    片山脸都白了。“石津!他的样子有点古怪!”
    “是不是不舒服?”
    片山捉住松本的手腕。
    “怎么样?”靖子不安地望着片山。
    “岂有此理!”片山哑然失措。
    “发生什么事?”浅井站起来。“他是导游啊!”
    “晤……他死了。”
    “什么?”靖子惊呼。“不可能的!”
    “刚才还精力充沛的……却是死了!”
    片山轻轻提起牛铃的带。松本的脖子周围有紫黑色的淤血点。
    他是被人勒死的。换言之,这是凶杀案。
    “哇哈哈!”
    巴士后面突然爆发笑声,差点吓得片山跳起来。
    光枝等人完全没留意到前面的骚动,正在笑闹。
    片山不由摇头叹息——终于发生了!
    可是,是谁干的呢?为何杀死松本?
    火车停了。司机好像没留意到旁边发生的异变,一边吹口哨,一边伸懒腰……车子
顺序从火车开下来。
    片山等巴士停下来后,出到外面等候晴美坐的车子。她们在两三部车后面,很快就
出来了。
    “哥哥。”晴美打开车门。“好好向人道谢吧!”
    “没什么大不了。”女人微笑。“黑暗中有人陪伴,我也觉得……”“事情不好
了。”片山说。
    “怎么啦?”
    “松本先生死啦!”
    晴美吓呆了。“你说——那位松本先生?”
    “是的。走出隧道时,已经死了。”
    “啊!”
    “必须报警——应该到哪儿去才好?”
    “如果可以的话……”女人说。“我叫沼内和子。让我帮个忙好吗?你们懂不懂德
语?”
    “不,车上没有人懂……”
    “我懂一点。”
    “是吗?对不起,麻烦你了。”
    “没有啦。先告诉你们的司机,请他开车去这附近的警局吧!”
    “拜托了。”片山抹掉额头的汗水。
    那叫沼内和子的女性,下了车,走向巴土方向。
    “到底怎么啦?是不是心脏病发作?”晴美说。
    “不,谋杀。”
    “真的?”
    “怎能开这种玩笑?他被人勒死的,在黑暗中。”
    “谁干的?”
    “谁晓得……但是,杀死旅行社的导游,所欲为何?”片山不吐不快地说。
    沼内和子走回来。
    “司机去找列车员了。”
    “对不起,麻烦你啦!”晴美说。
    “困扰时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沼内和子说。“我看了一下——会不会是谋杀?”
    “可能是。”
    “碍…”
    “即是巴士中的某一个人做的。”晴美说。
    片山听了,伤脑筋地抱住脑袋。
    就在这时,另一个头痛的根源下来了。
    “阿义啊!这是怎么搞的嘛!”
    片山想,可能的话,从这里挖一条隧道回日本……3见到上司很高兴的事,可说绝
无仅有。
    对片山而言,瑞士之旅具有宝贵的意义倒是真的。
    “啊!片山!”
    栗原路踏宙尔玛的舒维哲荷夫酒店时,片山确实有一股冲动,飞上前去拥抱他。
    片山之所以打消这个念头,是因福尔摩斯冷冷地“喵”了一声。
    “探长!你来得好快!”
    “没法子啦!卷入了水田家事件,上面的人派我出国公干,破例的没有露出不悦的
脸孔啦!”
    “真的头痛啊!”
    向言语不通的警察说明事情经过情形,竟然比平常疲劳几倍。况且,站在对方的立
场,日本人之间发生命案时,搜查凶手乃是十分麻烦的事。
    “有没有可以帮忙传译的?”登记住宿手续完毕后,栗原问片山。“我们要去警局,
出示长官的信来解释一切。”
    “这样的话……”片山欲言又止。
    “怎么样?”栗原反问。
    “咦!片山先生。”恰好沼内和子走进大堂。
    “你好,沼内小姐——对了,探长,这位小姐一直替我们传译,帮了不少忙。”
    “幸会幸会。我是片山的上司。小姓栗原。”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搜查一种科长?我以为是样子凶凶的!”
    对于栗原的感谢之词,沼内和子表示“不足挂齿”。然后说:“我只是随意旅行而
已,遇到这种事件也真稀有。假如能够帮得上忙,我也很高兴。”
    然而提起凶杀案,通常人们都不想牵连在身吧!难道沼内和子属于“晴美型”的女
人?
    片山没忘记告诉栗原,松本生前曾表示,沼内和子长得很像从前他认识的女导游,
德语和英语都很流利。
    “能否请你陪我们一同上警局?我们想见负责人?”
    “当然可以。”沼内和子点头应允。
    栗原、片山和沼内和子三人离开酒店,直赴警局。
    宙尔玛的市镇很小,主要街道只有几百米长,教堂旁边就是警局。
    走了不远,听到女高音的声音喊:
    “阿义,等一下!”
    片山不由叹息。怎么又来了?。
    “到底我们要在这里逗留到什么时候?”儿岛光枝凶神恶煞的说。
    这件事确实带给大家不便,但不是片山的错。站在警方的立场,所有坐在那部巴士
上面的乘客理当视为嫌疑犯。
    “现在探长要找负责人商量,我想很快可以得到解决的了。”
    “真的吗?太好了。我也觉得自己有责任,不该建议大家挤上那部巴土——那么,
拜托啦!”
    光枝突然转怒为喜,拍拍片山的肩膀离去。
    “这件事看不出对她们有什么不便!”栗原笑道。
    “她们怕耽误后面的预定计划,所以焦急罢了!”
    “既然大家的身份都明朗了,待会我们承担责任,解决事情好啦!”
    三人继续走向警局……
    “是片山先生啊!”靖子喃喃地说。
    片山等人在前往警局的路上,经过教堂前面。靖子正在参观教堂。
    这个小市镇有两种教会,一是英国教会,二是天主教教会。靖子造访的是天主教的
教堂。
    教堂并不大,前面有个小广场,许多游客在拍照。
    并非巍峨的大建筑物,朴实简单,跟这个小小的登山市镇十分相称。
    登山的人多半来这里祈祷吧!靖子觉得像自己这样单单为参观而来,不禁有愧疚感。
    她在教堂里面随意看了一遍,正要出去时,浅井进来了。
    “碍…”靖子停下来,跟浅井交换一瞥。
    “片山先生他们去警局了。”浅井说。
    “我看到了。”
    “片山先生的上司也从日本赶来了。”
    “哦。刚才跟他走在一起那位就是了吧!”
    “事情可以获得解决啦!”
    “可是,还不知道凶手是谁,怎样解决?”
    “说的也是。到底是谁做的呢?”浅井走进教堂,仰望圣坛。
    “我在意的是,松本先生为何被杀了?”
    “是啊!他只是普通的导游而已。”
    “说不定……”靖子欲言又止。
    “说不定什么?”
    “呃……说不定搞错对象了。当时实在大暗啦!”
    “这么说,坐在松本后面的……”
    “是我。”靖子说。
    “可是,男和女大不相同,怎么会搞错呢?”
    “说的也有道理。”
    “纵使认错人,凶手肯定在我们中间啊!”
    “对——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
    “起码不会是坐在后面的阿婶辈啦!”浅井笑道。
    “但是不管怎样,纵使狙击的对象真是松本先生,那一定不是本来的目的,必然还
有其他要狙击的人。”
    “别说得那么可怕嘛!说来说去,最惹人怨恨的是我呢!”
    “是的。”靖子笑一笑。“你太太呢?”
    “她有点不舒服,不要紧的。”浅井说。“你是为了那件事叫我出来的吗?”
    “我叫你出来?”靖子皱皱眉头,狐疑地说:“什么意思?”
    “你传话说,叫我来这里等你呀!”
    “没有哇。我只是出来散步而已!”
    “那么,到底是谁……”
    “不知道。”靖子摇摇头,“你太太,一个人在房间?”
    “嗯……”浅井的脸僵硬起来。“糟了!赶快回去!”
    二人冲出教堂。
    游客如过江之鲫的街上,跟酒店只有短短的距离,居然无法顺利回到。
    好不容易回到了舒维哲荷夫酒店,在冲上楼。
    浅井敲房门。
    “实穗——是我——”
    没有回音。靖子稍近几步才赶到。
    “要不要通知酒店的人?”
    “可是……”
    话没说完,门打开了。
    实穗站在那里,模样可怕得很。衬衫撕裂,露出胸衣。披头散发,眼睛下面有抓伤
的伤痕,表情呆滞。
    “实穗!你怎么啦?”
    靖子把浅井推进去,自己也跟着进到房里,关上门。
    “勇治……那个男人……忠井他……”
    “忠井?那个被你拒婚的男人?”
    “他……追踪我来到这里……然后……”实穗激烈地甩甩头。“不过,他无法得逞!
真的!”
    “我知道——是我不好,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
    “你看!”靖子说。
    浅井抬眼,追随靖子的视线一看——有个男人倒在房间角落。
    浅井走近男人身边,战战兢兢地蹲下身去观察他的样子,咻的站起来说:“好像死
了!”
    “怎么可能……”实穗笑起来。“我只是轻轻打他一下而已。凭我的气力……”
“振作些!”靖子用手啪一声打一下实穗的脸。
    实穗叹一口气说:“对不起……我没事的。”
    “这个台灯好重啊!”浅井拿起那个附着石台座的台灯。
    “自作自受。”靖子强硬地说。“浅井先生——你不是想把太太捉去警局吧!”
    “不……”
    “纵然她是正当防卫,在外国也会接受审讯的哦!她又不懂这里的语言,肯定胆怯
啦!”
    “虽然如此……应该如何是好?”
    “找个地方把这男的扔掉好了!”
    “扔掉?”浅井睁大眼睛。
    “没事的。只要他身上没有显露身份的证件,警方也无从查起。”
    靖子立刻走到尸体旁边,俯下身去,将他口袋里的东西全部掏出来。
    “他住在别的酒店。”靖子望着酒店卡说。“不知道跟谁在一起?”
    “多半是女人吧!”实穗说。
    “女人?”
    “嗯。”顿了一会,实穗才加上一句。“我不认识的女人。”
    “对方可能会来找他的。”浅井说。
    “不要紧,推说不知道就行了。”
    靖子将忠井的证件全部塞进自己的长裤的口袋。
    “首先处理这个尸体。”靖子想一想。“必须等到晚上才能运出去吧!在这之前要
找个地方藏起来。”
    “晚上呢?”
    “运去外面罗。这个市镇很小,没问题的。”
    “是吗?”浅井显得非常胆校
    “看你太太的决定吧!”靖子望望实穗。“怎么办?应该遵照你的意思去做。”
    实穗轻轻用手触摸一下脸上的伤口,然后在胸前掩一掩,说:“找个地方把他扔掉
吧!”
    “实穗……”浅井猛吞唾液。
    “太卑鄙了!这样对待女性,不能饶恕!”实穗的双眸发光——激烈的愤怒正在燃
烧。
    靖子点点头。“就照你太太的意思做吧!”
    浅井似乎完全没了主意,缓缓地颌首。
    就在这时,房间的电话响了。
    三人同时吓得愣祝最快复原的是实穗,拿起话筒。
    “是……啊!片山先生……当然可以……现在我想洗个澡,一小时以后可以吗……
好的。我会下楼去。再见!”
    实穗挂断电话后,浅井问。
    “片山刑警打来的吗?有什么事?”
    “他说有话跟我说。一小时以后,在楼下的会客室碰头,我这个样子怎能出去见
人?”
    “不错。脸上的伤痕要用化妆掩饰一下比较好。”靖子说。
    “总之……我要冲个花洒裕想到忠井的手碰过,不寒而栗。”
    “那好。浅井先生,请你出去一下。”
    “我?”
    “对。女人跟女人在一起比较方便。我要替她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红肿了。”
    “谢谢你——勇治,你就出去等我好了。”实穗说。
    “好吧!”浅井出去之前,又说:“待会我会敲门。”
    “三十分钟后回来吧!”实穗说。
    浅井出到走廊,关起房门,舒一口气,抹掉汗水。
    “三十分钟回来?女人真厉害……”
    两个女人,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九岁,跟尸体共处一室,实在需要胆量!
    蓦地,浅井吓得呆在那儿。
    眼前出现一只三色猫,目不转睛地坐着注视浅井……“让你久等啦!”
    实穗走进会客室,向片山和栗原等候的桌子走过去行礼致意。
    “对不起,把你叫出来。”栗原说着,并自我介绍。
    “我听家父提过你的大名。”实穗坐下来。
    片山和栗原对望一眼。
    “其实是这样的。”栗原坐直身体。“我有一件困难的任务在身。”
    “怎么说起?”
    “有关令尊的事。”
    实穗的脸突然显得紧张。
    “家父……怎么啦?”
    “去世了。请节哀。”栗原清晰地说。
    这样的说法,没有拖泥带水,而又不失敬意,令片山自叹弗如。也许这就是“经验”
吧!
    “家父……死了?”
    实穗顿时脸色苍白,垂下眼睛。
    “水田先生还很年轻,我从心底哀悼他。”栗原说。
    “失敬了。”实穗也鞠躬。“不过……我早就想会有这么一天。”
    “怎么说呢?”
    “他喜欢到世界各地自由游殇。随时随地可能遇到灾难。”实穗看着栗原。“家父
是怎样死的?”
    栗原摇摇头。“令尊并非卷入某国的革命纷争而丧命。他死在日本。”
    实穗皱皱眉尖。“死在日本?可是,我们起程蜜月旅行的第二天,家父就出国
了……”“他没有出国,留在日本……不,在日本被杀了。”
    “被杀?”实穗喃语。
    “遭人毒杀的。一种剧毒,即刻死亡了。”
    实穗好像头晕,伸出手贴住额头。
    “你没事吧?”片山伸出手来。
    “我没事……”实穗摇摇头,“家父……被谁所杀?”
    “正在搜查中。”栗原在桌面交叉手指。“我想请教的是,你心里有没什么头绪?”
    “我?”实穗想了一下。“你们都晓得吧!我和继母相处得不好。”
    “这点略有所闻……”
    “不错。大木女士当然会告诉你们。”实穗摇摇头。“继母和我相差不过十多岁,
自然谈不上感情融洽。”
    “怎样?你认为令尊是夏代女士下的毒手?”
    片山以为实穗必然马上点头,不料见到她一直沉思不语,不禁有点意外。
    “是的。大木女士一定相信那是夏代阿姨做的,因为她很憎恨阿姨。”实穗一边思
索一边开口。
    “为什么?”
    “大木女士已经在我家工作了二十年——在我出世以前了。她的位置等于一家之
主。”
    “然后夏代女士挤了进来?”
    “是的。”实穗点点头。“大木女士十分讨厌夏代阿姨。当然,她不会因此怠慢手
头的工作。”
    “可是,听说夏代女士在丈夫离家的次日,自己也出国旅行了。”
    “是吗……我想不太自然!”
    “不自然?”
    “因为家父时常不在家。不管夏代阿姨过怎样的生活,他都不会有所埋怨。”
    “哦?”
    “如果家父是她杀的,而她自己随后出国旅行的话,肯定受到嫌疑啦。她何必冒这
个危险呢?”
    片山觉得实穗的分析也有道理。
    “当然,除非夏代阿姨需要钱,或是其他原因,则又不同说法。”
    “我们会详细调查的。对不起,打扰你们的蜜月,但是搜查上有必要,没法子啊!”
    “没关系。”实穗说。“这么一来,我们必须立刻回国了……我得告诉勇治这件
事。”
    “应该的。”
    “可是那宗导游被杀的案子,怎么办呢?”
    “我们跟本地警察商量过了。虽然手续上相当麻烦,不过交由日本警方接手承办
了。”
    “是吗?”实穗稍微欠欠身。“我们可否立刻回国?”
    “当然。已经安排好,你们明天可以离开这里。请收拾行装吧!”
    “对不起——失陪啦!”
    实穗起身,走出会客室。
    栗原松一口气。“这份差事也真累人!”
    “探长也有这个感觉吗?”
    “那还用说。我的感情很脆弱的。”栗原自说自语。
    “瞧她十分镇定嘛!”片山说。
    “哈,不愧是名门千金。”
    “这么说,那女的毕竟不是夏代了。”
    “那两个人呢?”
    “我想他们跟来了,但是好像不住在这间酒店。”
    “我们总不能随意搜查这里的酒店吧!”栗原说。
    “这个市镇很小,说不定在街上走着就会碰上。”片山压低声音。“还有,那个女
人的事。”
    “你说沼内和子?我正在查。”栗原点头。“确实,如果是好事未免太奇怪。她好
像想在这里逗留下来!”
    “松本先生以为她是从前相识的女导游。”
    “正在调查她的职业和经历,很快就有答案的。”
    二人正在喝咖啡时,传来一个声音。
    “没有那个必要了。”
    沼内和子在他们面前坐下。
    “你在什么地方?”片山吓得睁大眼睛。
    “就在那边。”沼内和子指一指隔壁的桌子。“我戴了金发,而且背向你们。”
    “原来如此……为什么这样做?”
    “我的本行呀!”
    “我做这一行。”沼内和子打开皮包,从里面掏出一张证件,摆在片山和栗原前面。
    “侦探社?”片山大吃一惊。
    “我认识松本先生。从前当过旅行社的导游,因为我懂德语。”
    “果然……”
    “他喊我的时候,吓了我一跳。不过,我用了别的名字,跟导游时代不同。”
    “为什么呢?”
    “同行的人有同姓的,很容易搞混,所以我用了艺名。但是松本先生知道我的艺
名……”“原来这样。”栗原把证件还给她。“实在多得你的照应。不过,为何对这宗
案子有兴趣?”
    “我的分内工作啊!”沼内和子说。
    “怎么说?”
    “我受人所托,保护实穗小姐的安全。”
    片山觉得意外之极。“那么……你的委托人是谁?”
    “本来是秘密,不能告诉你们,但是刚才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水田雄一郎
吗?”栗原说。
    “是的。”
    “这么看来,水田先生很担心他的女儿!”
    “嗯。我没问他为什么,他只是说,万一有什么时,替他保护实穗小姐。这种工作
本来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内的。”
    沼内和子微笑着说。
    “恕我冒失。”片山问。“你懂自卫术吗?”
    “空手道和柔道都有段数。”
    片山不由咋舌。
    “松本先生被杀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太意外了。想不到他……我不清楚被杀理由。我想一定是他看到什么,或者听到
了什么。”
    “原来如此。”
    “也许松本先生本身没有留意到。”
    “关于挂在他脖子上的牛铃呢?”
    “好像是绞杀而死的。为了不留指纹,我想多半是用牛铃附着的丝带勒毙松本的。”
    “我有同感。”栗原没有隐藏内心的喜悦。“这次的旅途有好多位侦探呢!真好!”
    “会有什么危险吗?”片山问。
    “关于实穗小姐……有个叫忠井的人追踪她。”
    “我知道。他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我还没见过那女的,不晓得她是谁。”沼内和子说。
    “可是,实穗小姐明天就回国了……”
    “嗯,我的工作也结束了。当然,我会设法陪她一同回国。”
    “让我安排好了!请放心,当作答谢!”栗原挺起胸膛。
    “有劳了。其实,依照我们公司的座右铭,这种事应该自己处理。”沼内和子站起
来。“再见啦!”
    说完,行礼转身翩然而去。
    “真是女中丈夫。”栗原说。
    “可是,事情演变到这种田地,她的工作做到一半,就要回国了。”
    “那可没法子。在日本了结吧!”栗原说。
    片山回到房间时,晴美从床上翻身跳下来。
    “怎么样?”
    片山把实穗的谈话,以及沼内和子的谈话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不过,你不觉得有点古怪吗?”
    “你说哪一方面?”
    “实穗呀!她为何庇护她的继母?”
    “这……”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父亲被杀的事呀!你跟我在房里讨论这宗案子时,外面不是好像有人在听么?假
设那是实穗的话……”“可是没有证据哦!喂!福尔摩斯!”
    门外传来猫叫声。片山过去开门,福尔摩斯在摇大摆地跑过来。
    “他的嘴巴衔着什么!”晴美走过去,将福尔摩斯嘴里掉下来的卡片捡起来。
    “酒店的住宿卡呢!不是这里的。”
    “哦?那是什么意思?”
    “酒店名称和房间号码……要不要查查看,是谁住在这里?”
    “可是,我们要离开这里啦。反正回到日本才继续搜查……”片山叹一口气,耸耸
肩。“好吧!查就查!”
    “你不懂德语,怎样查?不如找到那间酒店,直接到那个房间敲门好了。”
    “万一杀人犯来开门,我就不能活着回来了!”
    “瞄!”
    “喂,什么意思?”
    正当僵持不下时,传来石津的叫门声。
    片山倏的打开房门。“你回来得正好,有一件事拜托你。”
    “什么事呢?”
    “请你替我查出这张卡上的酒店地点……”片山亲切地拍拍石津的肩膀一一说明……
    第三章 繁忙的一夜
    1
    “总而言之,现在要将所知道的一切整理出来。”
    片山叹一口气之后如是说。
    大家都会停止用餐,侧耳倾听片山的意见。现在却不是了。
    “这件事早就知道啦!”晴美漫不经心地挥挥手。“更重要的是,实穗小姐明天就
回去了。这宗案子是否在这里解决的好?”
    “对呀!所以我……”
    “吃过饭再谈好吗?”石津叉起一块肉说。
    “喵!”福尔摩斯叫了一声,意思好像是说“够啦,不要讲了。”
    “哼!”片山在口中嘀咕着,烦躁地开始吃肉。
    石津惊讶地说:“片山兄,你还吃肉吗?”
    “有什么不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吃过甜品了吗?”
    “是啊!难道有法律规定,吃过甜品不能吃肉?”
    “哥哥,冷静一点好不好?”晴美皱起眉头。“若不冷静处理的话,事件就没指望
可以解决了!”
    “所以我说……”
    “为了这个缘故,首先必须把所知道的一切整理出来。”
    “完全同意。”石津说。
    片山气得叉起一块肉。石津的表情愈发不安……出奇地安静的餐桌。舒维哲荷夫酒
店的餐厅依然空旷。由于本地人较迟用晚膳,而团体客还没进来。
    其实,片山等人已经习惯了旅行,一到酒店就先询问团体客的预约时间,于是在这
之前进来用餐。
    “石津。”片山振奋精神,问:“你真的去找过了那间酒店?”
    “片山兄,你怀疑我吗?”石津似乎大感意外。“自从认识你们两位以后,我对你
们撒过谎吗?”
    “这点我明白……”
    “确实,我曾经对父母和上司说过谎话。记得小时候,我扔球打破家里的玻璃,我
坚持不是我做的,嫁祸给别的小孩。看到那小孩挨骂时,我好痛苦啊!假如那孩子因此
改变人生观的话,我将一生背负撒谎的罪……”“喂!谁有空听你谈身世嘛!”片山打
断他。
    “对不起!”
    “没关系。不是很感人的故事吗?”晴美说。
    “真的?晴美小姐,你不会因此轻蔑我,原谅我的过去吗?”
    “别在这个地方表演新派悲剧好不好?”
    “喵!”福尔摩斯叫了一声,听起来仿佛在叫好。
    “可是,为何找不到那间酒店呢?”晴美突然提出来——她说话转换方向的速度,
足以跟过山车相比。
    “就是嘛。会不会是这张卡弄错了?”
    片山在心里说,是你的寻找方式不对罢了!又怕说出口以后,石津又开始他的“自
传”。
    “总而言之,咱们的欧洲之旅即将结束了!”晴美极巧地改变话题。
    “结束就谢天谢地啦!”片山说。“如果又遇到凶杀案,恐怕回去日本时,我已经
白发苍苍了!”
    “好夸张!”
    “关于这宗案子,已经交给后来的人接办了吧!”石津突然认真起来,反而使片山
不安。
    “喂!你还想吃肉吗?”
    “吃啊!”石津说。
    这样倒是放心。
    “这件事可分正道和旁道来谈。”晴美说。
    “什么事?”
    “当然是命案了!”晴美冷冷地瞪片山一眼。“首先是水田雄一郎被杀,被人嵌进
墙壁。这是事实吧!”
    “没有人自杀了自己跑进墙壁里去的!”片山说。
    “然后是水田的女儿实穗,跟浅井勇治结婚,婚后来度蜜月。换句话说,这两个不
可能杀死水田雄一郎。”
    “喂,你是说实穗杀父?”片山连忙打岔。
    “这种事有什么奇怪?妹妹杀哥哥也不出奇呀!”
    片山喝一口水,干咳一声。
    “不仅是实穗,浅井勇治也有动机。假设他跟实穗结婚,目的是为了财产的话。”
    “可是。浅井和实穗起程度蜜月的次日,水田雄一郎才出门的。”
    “所以我说他们两个不可能杀人呀!当然,不能排除串谋的可能性。”
    “这倒有可能。”
    “水田雄一郎的妻子江代嫌疑最大。因为水田不在家的次日,她自己也出国旅行去
了。”
    “跟忠井在一起的女人可能是夏代。”
    “这点很快就能分晓了。唯一不可思议的是,水田既然知道自己有被杀的可能,为
何不提防呢?”
    “纵使提防了,也有可能被杀啊!”
    “晤,这里牵连到被实穗抛弃的忠井安夫。他为何追踪实穗到这个地方来?”
    “因为他恨她呀!”
    “尽管如此,有必要追到瑞士来吗?出国费用不是小数目哦!”
    “说的也是。但是假如他认识水田夏代的话,当然由夏代出钱了。”
    “毕竟,先决条件是确定跟忠井在一起的女人是不是水田夏代。”
    “可是,如果她是的话,为何实穗不出声?”
    “不知道。那是一个谜团。”晴美叹一口气。“我想吃蛋糕!”
    于是,名侦探的“凶手调查”到此暂时中断。
    蛋糕来了以后,晴美的心情又好起来。
    “咦!阿义!”——传来一声乌鸦叫。
    片山可以设法躲开团体客,就是不能躲开亲爱的儿岛光枝。
    “姑妈!”片山无奈地欠欠身。
    “不必多礼,坐吧!我们人多势众,要去对面的大桌子。”
    “是吗?”
    看到那群阿婶团吱吱喳喳地穿过餐厅的情形,片山不由松一口气,暗自庆幸她们没
有坚持同座。
    “明天开始,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太好啦!”光枝开怀大笑。“这也是谈话的材
料。我们居然跟杀人犯同乘一部巴士!哈哈哈。”
    看来她觉得发生命案十分有趣。
    “搜查的事将交由国内继续承办。”
    “是呀。还有什么现场检证的,瑞士之旅怎么办?兼带影响阿义的蜜月啊!”
    “我的……”
    “阿义。”光枝压低声音。这种神神秘秘的独特调子,是当谈到婚事时才有的事。
“那个靖子妹妹,如何?”
    “你说多田靖子?”
    “对呀。我想她最适合你。”
    “她才十八岁哟!”
    “不好吗?相差十年八载,到了六七十岁就不以为意了。”
    “好长远的故事。”
    就在这时,阿婶团中的一名妇人走过来。
    “光枝娘,坐哪儿呀?再不快些决定的话,无法叫菜呀!”
    “来啦来啦!马上过来——阿义,再见啦!”光枝挥挥手,摇摇摆摆地走开了。
    瞬即传来尖锐的说话声。
    “喂!谁向我借了围巾?我忘了,是谁嘛?”
    “还在提这件事啊?我说了,没有人向你借围巾……”“肯定借了!我记得清清楚
楚!我还没老糊涂!”
    “上次你说我借走你的手袋,其实不是在你手上吗?”
    “那个不同!那是……”
    片山非常同情那个一直呆站在旁边等候光枝等人点莱的侍应。
    “我看,起码三十分钟以后才能决定吃什么。”片山说。
    “难道是巧合?”晴美说。
    “喵!”福尔摩斯叫一声。
    “喂,它想表示什么?”
    “是不是想吃甜品?对了,你认为怎样?”晴美说。
    “替福尔摩斯叫一客蛋糕吗?”
    “不是那个意思,我说靖子小姐哟!”
    “多田靖子怎么啦?”
    “我是问你,她在瑞士遇见浅井勇治,到底是不是巧合?很有可能是故意走在一起
的。”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是姑妈带着旅行的。”
    “尽管如此,也许她事先知道浅井的新婚旅行日程,偶而听姑妈说起行程相同,所
以跟着来呀!”
    “不是没有道理……那么,你认为她和浅井暗中有了什么企图……”“我可没这样
说哦。不过,没有人知道她和他之间过去的感情关系嘛!”
    “说不定,实穗是知道的。”
    “可是,那晚浅井和靖子在谈话时,实穗不也是在跟别人相会吗?”
    “问题就在这里。”片山点点头。“松本见到的到底是谁呢?”
    “只要知道是谁的话……”晴美蓦地推翻自己的想法。“对啦,他也被杀了。”
    “你忘掉了?”
    “第一个疑问点,松本的死是否跟水田雄一郎被杀的案有关。”
    “唔……真想不通,松本为何遇害。”
    “也许是背后的交易,跟走私毒品啦拐带啦有关。”
    “拐带?太老套了。”
    “哼!像我这样的美女,就是拐带对象罗,可能被人卖去哈林区。”
    “对方一定退货了,把你送回来!”
    “什么?”晴美大发娇嗔。
    “喵!”福尔摩斯发出惊吓的叫声。
    “总而言之,杀死松本的是当时巴士上的其中一个人。”
    片山说。
    “那是毋庸置疑的。纵然是杀错人。凶手也肯定坐在巴士上。”
    “坐在车上的是我、石津、多田靖子、浅井和实穗,以及姑妈和她的朋友。”
    “似乎可以排除那个阿婶团吧!”
    “会不会是其中一名阿婶看上了松本,对他穷追不舍……”“你想得太多了。”
    “是吗?不过,回到现实说一句,候补是多田靖子、浅井勇治和实穗三个。”
    “不错。松本因为看到实穗跟人相会而被杀的话,实穗就可疑了。”
    “可是……”
    “现在终究是假设嘛。在那黑暗之中,任何人的行动都不为人所知的。”
    “是的。反过来说,凶手搞错对象,误杀松本也说不定。”
    “谁在松本后面?”
    “靖子和石津。我一个人坐在后面?”
    “晴美小姐!”石津突然提高产量,吓了晴美一跳。
    “怎么啦?石津……”
    “我绝对没有别的居心跟多田靖子小姐坐在一起。这是片山兄的阴谋!”
    “我为什么策划那样的阴谋?”片山勃然大怒。
    “靖子小姐坐在哪边?”晴美不以为意地问。
    “甬道那边,石津在窗边呼呼大睡!”片山说。
    “只是闭目养神而已!”石津辩驳。
    “这么一来,假设凶手错杀人的话,很可能是想杀靖子而误杀松本了。”
    “是这样吗?但是,有谁会狙击靖子呢?”
    “浅井如何?”
    “浅井?”
    “对。假设靖子对他余情未了,拼命纠缠的话……”“可是,据你该晚所听到
的……”“可能是有意让我听到而演的戏剧。”
    “会吗?”
    “纵使不是演戏,浅井亦有可能害怕他和多田衣子的事被实穗知悉呀!”
    “唔……”
    “实穗以为丈夫被人抢走了,于是想杀靖子……”晴美把所有人都看成杀人犯了!
    “你以怀疑别人为生活情趣啊!”片山说。
    “胡说!”
    “对了,载你的那部车……沼内和子呢?”
    “她是侦探哩!而且是受聘来保护安穗小姐的。”
    “那是她本人这样说而已。又说委托人是水田雄一郎,随她怎么讲啦!”
    “是吗?听说她认识松本。”
    “但是她否认了,为了堵住松本的嘴巴……”“且慢!我和福尔摩斯坐在她的车上
哦!”
    “但是四周黑暗,如果她从车上偷偷出来……”“然后偷偷跟上巴士,绞杀松本先
生?”
    片山耸耸肩。“看来做不到。那么她是清白的……”片山等人的“凶手推理会议”
到此为止。因为栗原走进餐厅来了。
    “已经吃饭啦?”
    “已经吃完了。”片山说。“探长,请坐。”
    “不,我不饿,在飞机上吃得太饱啦!”栗原苦笑。“想到飞机餐也包括在机票内,
不吃白不吃!”
    “有什么事吗?”
    “是的。我知道水田夏代住宿的酒店了。”
    “在哪儿?”
    “叫‘K’。在这个市镇好像是三流酒店的样子。”
    “K酒店?”片山转向石津。“喂,把那张卡拿出来看看!”
    “信用卡吗?”
    “你有信有卡吗?刚才给你那张酒店卡哟!”
    “喔!在这里。”
    卡上面写着,酒店“K”,房间号码“35”。
    “你找到什么地方去了?”片山斜睨他。
    “难道在别的市镇,不是这里?”
    片山放弃争论,站起来。“好吧!现在去找水田夏代!”
    片山等人离开餐厅时,发现光枝等人还在争执不休。
    “我说不是我!”
    “不,确实我把围巾借给了你……”
    她们好像终于叫完了菜,因为坐在邻座的沼内和子帮忙看德语菜牌。
    片山等人的桌子离沼内稍远。其间夹着光枝等人的桌子,恰好挡住了视线。
    片山等人出去以后,沼内和子也立刻站起来,走出餐厅。
    2
    “NO!NO!”
    酒店的柜台人员如此固执地重复这个字眼。
    “头痛死了!”栗原也困惑不已。
    他们来到目的地K酒店时,在柜台被人喊住,正在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过,站在那名固执的老职员的立场,几名不属于这间酒店的日本人浩浩荡荡地走
进来,也没向柜台说一声就想闯进去,自然觉得他们形迹可疑了。
    老职员挺立在一行人面前。也不肯走开。片山等人没有一个懂德语,而这老人只懂
德语,只知道一个英文单字“No”,因此双方僵持不下,无法沟通。
    “假如在日本,只要出示警察证就行了。”栗原悻悻然地说。
    “在瑞士,那是不可能的。请本地的警察来交涉一下好吗?”片山说。
    “可是……太花时间了。他更气啦!”
    “让我请他吃一拳如何?”石津提出惊人的建议。
    “不行!万一变成国际问题怎办?”
    “对呀!”晴美望望脚畔的福尔摩斯。“福尔摩斯,你就先去看一趟吧!”
    福尔摩斯抬头望望晴美,打个哈欠,爱理不理。
    不知是否觉得这样下去无法解决问题,福尔摩斯伸个大懒腰之后,突然全身一震,
喵了一声,飒地纵身跳到柜台上面。在老人瞪大眼睛之前,福尔摩斯轻轻按了一下柜台
上的传呼铃,把铃推到地面,发出当啷声响。
    老人顿时脸红耳赤,迁怒于福尔摩斯。福尔摩斯飞身跳到柜台内侧,传来某物翻倒
的声音。
    老人怒吼了一句,冲进柜台里面。福尔摩斯迅速逃跑,钻进柜台里头的遮帘后面去
了。
    见到老人追逐福尔摩斯的情形,晴美笑了。
    “可以啦!咱们走吧!”
    酒店并不大,很快找到三十五号房间。
    “喂!小心!搞不好杀人犯就在里面!”栗原恐吓一番。
    “片山,敲门看看!”
    “呃……”片山不太乐意。但是当着探长,不敢表示异议。
    正要举起手敲门时,又传来喵喵声,但见福尔摩斯以高速在走廊上窜跑。
    “怎么啦?福尔摩斯,参加一百米赛跑吗?”晴美悠闲地说。
    福尔摩斯骤然停下来,回头一看,又“喵”了一声。
    “怎么啦?”
    传来一阵紧促的脚步声,那名老人出现了,同时手里抱着一把发黑光的散弹枪。
    他的枪口对准目瞪口呆的片山等人,发出意义不明的怒骂声。怎么看都不像是友善
的气氛。
    “逃命去也!”栗原首先奔跑。
    连探长也跑的话,片山也可以安心溜之大吉吧!
    “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片山、晴美、石津和福尔摩斯,一窝蜂地跟在栗原后面跑。
    “岂有此理!怎么可以用枪指住客人……”栗原怒气冲冲,火冒三丈。
    “欲速则不达呀!”沼内和子笑眯眯地说。
    “可是,不管怎样……”
    “这里不是日本哟!”
    这点栗原当然明白。可是……
    走出警察局时,片山等人已在门口等候。
    “辛苦您啦!”石津行礼致意。
    “平安无事就好啦!”片山这样说。
    栗原斜睨他一眼。“你丢下我,自己跑掉了!”
    “探长!”
    “我会记住你!”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众人从K酒店进出来时,只有栗原挥了一跤,被那老人捉个正
着而已。
    老人把栗原扭住送去警局,运气不好,栗原认识的警官不在,结果栗原被关进拘留
所达三小时之久。
    “栗原先生。”晴美放柔声音。“我们非常担心你呀!”
    “我晓得啊!可是……”
    “贵为搜查一科科长,日本警界的代表人物,有时必须宽宏大量的。”
    “说的也是。”
    “就当是来外国参观拘留所好了。”
    “参观?晤,有道理。难得的体验哩!”
    “可不是吗?”
    在晴美的圆满笼络下,栗原的心情高兴起来。
    “好吧!现在就去!”
    “那人会不会带着枪杆子再追来?”
    “没问题了。警方跟酒店联络过啦。”
    “那就好了。”
    于是一行人,加上沼内和子,再往K酒店前进。
    时间已经很晚了,那老人还站在KN店的柜台。栗原板着脸走进去,这次没有遇到阻
拦了。
    然而,老人也没说一句抱歉的话。
    “他绝不承认是自己不对。”沼内和子愉快地说。
    “毕竟民族性格不同,换作日本人,早就立刻道歉表示和解啦!”
    总之,对方没有用枪指住他们,已经是大大改变了。
    “糟糕。”栗原边走边说。“刚才那场骚乱,恐怕她已听到,逃之夭夭了。”
    “不过,还不清楚她是不是在房间呀!”晴美安慰地说。
    他们又来到三十五号房间,房间不在三楼,而是在楼下最靠里头的房间。
    “片山,敲门看看吧!”
    又是我吗?无奈,片山只好装着若无其事地敲门,以免遭到栗原的“五雷轰顶”。
    敲了三次,没有回音。
    “好象不在。回去吗?”
    “等一等。尝试慢慢敲敲看!”
    若是不在,敲也不会有人开门啊!既然上司这样说,片山只好再度举起手来。
    福尔摩斯本来一直沉默地乖乖坐着,突然跳起身来,发出尖声大叫。
    “有事发生了。”晴美说。“石津,破门而入!”
    “遵命!”对石津而言,这种使用体力的差事也是他最拿手的。“大家让开——我
来也!”
    正当石津摆好架势,口里喊一、二的时候,房门开了,石津差点跌倒。
    女人站在那里,就是跟忠井安夫在一起的女人。果然她就是水田夏代吗?
    她穿着睡袍,带着惘然的表情望着片山等人,似乎视觉焦点没有固定的感觉。
    “失礼了。请问你是水田夏代女士吗?”栗原说。
    女人缓缓地点点头。片山无意中望望女人的脚。
    女人是裸足的,而且,好像有什么带黑的液体在她脚下扩散。难道——那不是血吗?
    “探长……”
    “你给我安静!啊!抱歉。其实是有关你丈夫的事想向你请教。”
    女人侧着头看栗原,栗原干咳一声。
    “太突然了,可能吓你一跳。我是警视厅的……”“血啊!”晴美喊。
    “什么?”栗原惊异地回过头去。
    然后,女人慢慢往栗原的方向倒下来,靠在他身上。
    栗原慌忙闪开。这样,女人就直挺挺地扑倒在走廊上了。栗原睁大眼睛。
    “喂!那是……”
    女人的睡袍背部一片鲜血淋淋,血迹很快就往走廊扩散。
    福尔摩斯尖叫一声,一下子越过女人的身体,冲进房间去。
    “哥哥!凶手可能还在里面!”
    “知道!”
    片山立刻跟随福尔摩斯冲进去,与其说他勇敢,不如说他怕见到血引起贫血现象而
作下意识的回避。
    “赶快通知酒店的人,联络警方吧!”沼内和子说。
    “蔼—拜托了!”栗原也傻乎乎地呆在那儿。
    “石津,你去陪哥哥……”
    晴美的话还没说完,呆若木鸡的石津马上双脚并立,高喊一声“遵命”,随即冲了
进去。
    “发生了什么事?”
    栗原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弯下身去,用手触碰女人的手腕。
    “怎么样?”晴美问。
    “死了。”栗原恢复职业脸孔。“背部被人刺中。”
    血迹在门前扩散开去。
    “在这里被刺的吗?”
    “嗯。她听到片山敲门,正想过来开门时,被人从后面刺了一刀。”
    “那就是刚刚被刺的了。”
    “凶手可能还在里面——喂!片山!”栗原怒孔。
    另一方面,片山跟着福尔摩斯冲进房间后……“福尔摩斯,小心啊!”
    片山在房里四处观望。福尔摩斯毫不迟疑地走到正面的窗前,在窗帘底下停下来,
喵一声,回头看片山。
    “怎么啦?”
    片山走过去,咻的拉开窗帘。
    窗口打开了。探头往外看一看,这里的建筑物窗户比普通稍微高一点,然而高度还
是可以纵身跳下。
    “是不是从这里跑掉了?”
    片山还在左顾右盼时,福尔摩斯灵巧地飞向窗口,然后跳出到外面去了。
    “等一等!福尔摩斯!”
    假如片山看到凶手身影的话,当然跳下去追踪了,然而窗口下面是树丛,外侧乃是
普通的人行道。
    已经很晚的缘故,几乎无人走动。如果凶手经由这里逃走,然后躲进其他建筑物之
间的话,就不可能找到了。
    “片山兄,怎么样?”石津的声音。
    时间真不凑巧,片山正在迟疑着,应否飞身跳下去,还是先出房间,从酒店大门绕
过去,于是将身体探出窗外,左看右看之际,石津走过来,啪一声拍他的背。
    “哇”一声,片山整个人从窗口掉了下去。
    幸好及时转了个身,屁股先着地,掉进树丛中。
    “石津,哥哥呢?”晴美也走了进来。
    “片山兄吗?刚才还在这里的……”
    “去了什么地方?”
    “他好像在这个窗口练习单杠!”
    “单杠?”
    “呃,往前翻身的练习,然后突然消失了!”
    谁会在这种地方练单杠?片山气呼呼地站起来,在窗下怒喊:“是你把我推下来
的!”
    “原来你在那里呀!”晴美探出身来。“捉到凶手了吗?”
    “事情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喵!”福尔摩斯在人行道上叫。
    “它在说什么?”晴美说。
    福尔摩斯回头望着片山,仿佛表示“跟我来”,噔噔噔地往前走。
    “我也去!”晴美喊。
    “我陪你去!”石津说。
    “不,你留在这儿。不过,你能把我从窗口抱下去吗?”
    “可是……”
    “赶快!你不能撇下栗原先生一个人呀!”
    “好吧!”石津不情不愿地点点头,一把将晴美抱起。“抛下去就行了吗?”
    “放我下去,不是抛下去!”晴美慌忙说。“我会捉住窗框……对了。好,放手
吧!”
    “不要紧吗?”
    “不要紧,没事的。哥哥,你在下面接我!”
    真是不管我死活!我是被人推下来的啊!
    虽然嘀嘀咕咕的,片山终于成功地抱住晴美的身体,把她接到地面。
    “喂!不要摸我的屁股!”
    “你呀!胡说八道!”片山反唇相讥。
    “哥哥,你有潜在的欲求不满,所以无意识地向女人毛手毛脚!”
    “你当我是色狼?”
    福尔摩斯呆呆地看着片山兄妹争论不休,无奈地“耸耸肩”,转身离去。
    “哎呀!福尔摩斯走啦!等一等,福尔摩斯!”晴美慌忙追赶上去。
    “晴美小姐,路上小心啊!”
    石津站在窗边依依不舍地挥挥手,宛如生离死别。
    “真的!过分!”
    片山摇摇头,跟在晴美后面奔过去……
    3
    “已经可以了吧!”靖子看看腕表说。
    “是否嫌早了些?”浅井不太乐意的样子。“起码应该等过了半夜……”“没问题
的。这里是观光地,大家都会早睡。因为晚上没有游玩的场所,只好睡觉了。”
    “虽然这样……”
    “不会花时间的啦。如果太晚出去,可能会遇上黎明前出发登山的人!”
    “是吗?”浅井叹一口气。“那就走吧!”
    “勇治。”实穗从沙发站起来,伸手搭着浅井的肩膀。“你不愿意吗?”
    这里是浅井和实穗的酒店房间。
    忠井安夫的尸体摆在浴室里,被布盖着。准备入夜以后,运出去扔掉。
    “不必勉强。”实穗说。“他是我杀的。由我搬走好了。”
    “那可不行。”靖子强硬地说。“浅井先生,你不可能拒绝做这件事吧!”
    “呃……不,那不是太好玩的工作就是了。”
    “你不是男人吗?说这种话!”靖子瞪他一眼。
    “我知道。当然我干。”浅井急急地说。“但是,怎样把他运出去?光是运走还不
行吧!”
    “我想过了。”靖子望着实穗的脸。“只有那个办法啦。”
    “不错。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实穗说。
    “没问题的。假如说起来畏首畏尾,反而惹人注意。必须装得若无其事。”靖子走
向浴室。“首先,用毯子把这东西捆起来。”
    “毯子?”
    “对。使用酒店预备的毯子。”
    “可是……”浅井迟疑不决。“假如被人发现了,岂不是从毯子查出他的身份……”
“当然,毯子要带回来啦!还用说!”靖子指一指壁柜。“把毯子拿出来吧!”
    “好吧!”浅井放弃了,打开柜门,取出毯子……“喂,你上哪儿去?”
    片山跟在福尔摩斯后面边走边喊。
    “会不会跟踪凶手?”晴美环视前方。“不过,看不见人影啊!”
    “不可能只是散步吧!”
    福尔摩斯回过头来“喵”一声表示埋怨。
    “好啦好吃,开玩笑罢了!”片山耸耸肩。“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跟着就是
了!”
    “咦!”晴美发觉。“这不是我们的酒店后巷么?”
    “哦?”
    “隔了一条马路,却是后面!瞧!那边写着‘舒维哲荷夫’的字样哟!”
    不错。在稍微明亮的地点,可以看到职员专用的出入口,上面有酒店名称。
    “怎么?结果只是带我们回来而已啊!”
    “没有的事。瞧,福尔摩斯停下来了。”
    福尔摩斯在可以见到出入口的地方停下,又往黑暗的地方走去。
    “喂……去哪儿呀?”片山摸索着往前走。
    由于是后巷,狭窄而黑暗。大马路上酒店林立,灯光明亮,而后巷却是走向普通住
宅的街道,现在夜阑人静了,十分幽暗。
    “福尔摩斯……”
    “喵!”
    “它在这儿——你呀,身上白毛部分太少了,躲在暗处完全看不见!”
    “哥哥!福尔摩斯在干什么?”
    “不晓得。”片山耸耸肩。“好像只是蹲在那里。”
    “不是准备今晚在此露宿吧!”
    无奈之余,晴美也在原处蹲下来。恰好是可以望见酒店后门的位置,然而所在地点
黑暗,别人看不见。
    “看来它想在此监视什么。”片山说着,伸手抚摸福尔摩斯的头。“会有什么事发
生吗?”
    “一定是的。”晴美点点头。“福尔摩斯和哥哥不一样,它所做的每一件事自有理
由。”
    “你就是太多嘴了。”
    二人沉默片刻。当然,福尔摩斯也不出声。
    “我看,那个女人毕竟是水田夏代。”晴美先发言。
    “唔。她对探长的问题点头了。”
    “被刺的刹那,她一定不晓得发生什么事。”
    “尖锐的刀刺下去时,有时不一定马上察觉。不过,凶手所做的也真是危险万分。”
    “不错。凶手大概在伺机行凶,刚好哥哥瞧门,那女人背向着凶手……你的敲门声
使她丧命了啊!”
    片山露出不悦的表情,可惜太暗了,晴美没看见。
    “那可不是我的错!”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凶手必然惊慌失措了吧!刺下去的当儿,当然以为夏
代会马上倒下去的。”
    “大概是吧!”
    “可是夏代没有感觉,走向门口……”
    “于是凶手慌忙逃走了。”
    顿了一会,晴美突然大声喊道:“不错!”
    “喂!不要吓人好不好?”片山抚住胸口叹息。
    “说不定,凶手正想逃亡!”
    “什么?”
    “试想一想。凶手见到水田夏代开门,跟我们对应。但是想不到她什么也没说就死
掉了。”
    “哦……换言之,凶手以为夏代把是谁行凶的事告诉了我们……”“这么一想,一
定非常不安了。”
    “于是凶手从后门逃掉。”
    “可是,从后门跑出去,能够去到什么地方?”
    “唔,毕竟问题在这里。”片山想到,这样不明所以地监视非常难受。“可是,万
一凶手还在逃……应该把事情通知探长。”
    “是呀!石津一定也没想到。”
    “确实。”片山毫不迟疑地说。“喂,你去通知他吧!”
    “不去。哥哥,你去一趟如何?”
    “为什么要我去?”
    “这里比较有趣嘛!”
    这样的女人也真少有哇!这个时候,片山认真地想,不管是石津还是别人,都要逼
她嫁出去算了。否则凭她这种性格,迟早丧命在杀人犯手里!
    “听我的话,去吧!”
    “不去!哥哥速去速回,不必十秒钟嘛!”
    怎么可能!片山投降了。
    “好吧!我去!不要乱来哦!”
    说着,片山站起来往前走。
    “小心别迷路了哦!”晴美轻声喊。
    正想答覆时,传来咯噔一声,片山好像踢到什么绊倒了,连连呼痛。
    “没事吧!”晴美叹息。“这样糊里糊涂的,叫我怎能放心去嫁人嘛!”
    夜深沉。确实有“夜”的感觉。
    若是东京,到处有深夜广播,汽车引擎的吼声不绝,霓红灯闪烁如同白昼。这里不
同,又黑又安静,乃是真正的“夜”。
    宙尔玛是世界有名的观光地,从前来过的人再访宙尔玛,也许感叹它已俗化,然而
夜晚的静谧一定没有改变。
    晴美有点无聊地仰望夜空。
    这次的旅行遇到不少杀人事件,另一方面,也有不少充满情趣的事发生。假如回到
日本。可能发生一些新的事情。
    不过,那种“新事情”,也许是“新案情”的化身……为了新事情,首先必须平安
回到日本……酒店的后门打开了。
    “有人出来啦!”晴美低声说,轻轻抚摸福尔摩斯的柔软身体。
    人影有两个,抑或三个?
    不,两个。另外一个是大型行李箱,箱子下面有轮子,发出嘎啦嘎啦的响声。
    通常的话,大概听起来不至于发出太大的响声。然而实在太安静了,于是很响。
    “嘘!小声一点。”
    咦?晴美吓了一跳。那个说话声音……虽然看不清楚,总觉得是多田靖子的声音。
她在干什么?
    “别不讲理好不好?这么重,我提不起来哟!”
    “可以推它,不过尽量在泥地上。要移动它也真不容易啊!”
    “对了,有没有手推车?”
    男人的声音,乃是浅井勇治!
    “你不够强壮啦!”靖子说。“那边有什么呢!”
    “不正是手推车么?好极了!借来一用吧!”
    “不错。这样反而不会惹人注意。”
    他们发现后门附近摆置了一部木制的手推车,好像是用来搬运大牛奶罐之类用的。
    不过,诚然是奇异的组合,晴美想。这个时间,靖子和浅井在干什么?是否搬运什
么东西?
    “先把它抬起来。好了没?一、二、三!”
    口令之后,二人合力把那个大行李箱搬到手推车上。
    “唉!腰好痛。”浅井牢骚。“你很壮健嘛!”
    “我年轻哟!”靖子轻描淡写他说。“走吧!”
    二人开始推动手推车。木的车轮发出咕略咕略的滚动声,却没有太吵的感觉。
    “跟踪一下好吗?”晴美说。
    虽然片山不在,但有福尔摩斯,不成问题吧!大致上,福尔摩斯比片山可靠得多。
    福尔摩斯先开步走了,晴美跟在后面。
    靖子和浅井走向市郊方向。晴美再想,真是奇异的组合啊!虽然晴美偷听得悉,他
们曾经有过恋情,可是像这样由靖子指使浅井做事的局面,似乎不太寻常。
    现在是女人出头的时代了……晴美自说自语。
    靖子和浅井继续往市郊方向走。
    行李箱是谁的?相当大,足够容纳一个人进去。想到这里,晴美呆住了,不由低语。
    难道——行车箱里面是人,而且是实穗。
    福尔摩斯仿佛若有所思,没有特别焦虑的样子。一副泰山倒于前面不改容的镇定,
叫人气愤不已。
    离开市区,来到跨越河川的桥上。
    黑暗中,晴美也听出流水的声音。
    手推车的声音停止了。
    搞不好……晴美还在震惊的当儿听到什么大件物体落进流水的声音。
    他们把行李箱丢进去了!
    假设实穗装在里头的话……晴美美躲在路边的树丛阴影里。
    想到他们可能计划好杀死实穗。晴美真想冲出去,当面质问二人。然而见到福尔摩
斯从容不迫的样子,只好勉强忍耐,静观其变。
    二人推着空了的手推车。从晴美前面走过去了。
    “不会有事吧?”浅井说。
    “你还说这种话?决定了就要做到底!”靖子说。
    “你讽刺我吗?”
    听了浅井的话,靖子停下来,冷冷地说:“别瞎说了!我是为了你,以及为你太太
做的!”
    “靖子——”
    “实穗一定在担心地等候我们了。”靖子说着,快步往前走。
    那么,行李箱的内容不是实穗了。晴美如释重负。
    可是,那个行李箱放了什么东西?不管怎样,丢行李箱本身是件严重的事。既然现
在无法把它拉上来,且设法让它摆在一边,然后再跟哥哥等人商量。
    四周十分黑暗。一旦离开了,已经不知置身何处。桥下的流水只有一片漆黑,不见
一物。
    “喵!”福尔摩斯叫了一声,走上桥头。
    “怎么啦?到哪儿去?”
    福尔摩斯开始沿着河堤下去,晴美追赶上去。
    “福尔摩斯,不行啊!太危险了!掉进河里怎办?”晴美慌忙阻止。
    可是,福尔摩斯身轻如燕,已经走到长草的斜坡下面去了。
    “福尔摩斯,你这么冷酷,丢下我一个人不管么?你忘了是谁每天喂你吃东西的吗?
忘恩负义的家伙!”
    晴美一个人嘟嘟囔囔的,主要是因胆怯的缘故。本来可以在河堤上面等候的,却又
不甘心,只好战战兢兢地沿着斜坡走下去。
    “危险……假如被急流卷去,五分钟也支持不住啊!这水是阿尔卑斯的雪溶解而成
的,一定很冷,随时引起心脏麻痹的——不,我不要死在这个地方!我那灿烂的未来怎
么办哟!”
    福尔摩斯一言不发,任由晴美唱独脚戏。
    “碍…危险——救命啊!”
    不意脚下一滑,踩到湿石头的表面。晴美发出引起周围群山回响的喊声。从斜坡滑
落下去。
    4
    当晴美从斜坡向着“急流”滚下时,片山正在路上走着。
    片山依照晴美个人的推理,往K酒店方向走,准备告诉栗原一切。
    虽然市镇很小,但是走到水田夏代住宿的K酒店却有一段距离。片山之所以一直走
不到目的地,皆因他又迷路了!
    大街只有一条。怎么看都不可能迷路,然而愈走愈不对劲,不但回不去目标的酒店,
甚至朝晴美相反方向走到市郊了。
    K酒店不可能位于这么荒凉的地方。到了这个田地,片山不得不承认自己确是方向
盲,欧洲之旅一点也没改善这个老毛箔…没法子,片山只好回头走来时的路。
    纵然想问路,已经半夜了,路上人影全无。况且,纵使遇见什么人,对方是日本人
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言语不通的话,遇见了也没有意义。
    不过,沿着这条路走,应该走到那间酒店吧!为了避免看漏了,片山像上发条的玩
具似的左、右、左、右看来看去,不知不觉脖子又酸又疲。
    奇怪。警察应该赶到K酒店了。那么,酒店前面总会吵吵闹闹,自己不就看到了吗?
    难道K酒店不在这条马路上?
    片山终于找到理论上的结论了。
    当然,市镇虽小,却不至于只有一两条马路。除了一条主要大道,还有不少旁道。
片山完全不记得转弯了。
    走着走着,片山回到自己住宿的酒店来了。不是后巷,而是正面玄关……是否应该
拐去后巷找晴美?
    其实,只要去警局,可能栗原也在。万一她不在呢?
    片山也认识不少英语单字,但在目前复杂的状况下,他不晓得如何向本地警察解释
才好!
    “振作一点!”片山骂自己。“你不是堂堂警视厅的刑警么?”
    是的。可是,我不懂德语啊!
    总之,先去警局看看才好,万一完全讲不通,回来就是了。
    下定决心之后,片山迈步走向警局。
    曾经到过警局好几次,清楚得很。对。在前面转个弯,再走一点路就是了……咦?
    竟然出到一个寂寂的地方。
    难道转错了弯?确实应该是这条路的。对啦!
    方向盲的人有趣的地方,就是迷惑之后所作的选择必然错误,就是走相反的方向也
一样不对。
    此外,这样走绝对不会错的。确信之下,朝目标的方向再走,十居九又是错的。
    再走一段路之后,片山终于承认自己错了。因为无论怎么想,去警局的路上也不会
经过坟抄…当然,说是坟场,不像日本印象中幽灵出没的场所。尤其是可称登山家圣地
的宙尔玛。这里的坟场埋葬的多是死于山难的人。
    然而不论多么美丽,坟场毕竟是坟场,加上夜间人静时分,任谁也兴不起慢慢散步
的心情。
    “没法子,回去吧!”片山耸耸肩,叹一口气。
    这样来回走错路也实在累人,至少希望回去的路不要搞错就谢天谢地了。
    视野的角落上,有白色的物体在移动。
    “咦?什么东西?”
    回头一看,还是坟常这个时间的缘故。黑漆漆,静悄悄,模模糊糊地看到白色墓碑
的形状。刚才瞬间看到的却是更白的物体。
    算了,与我何关?
    正要迈步时,很明显的一道白光在坟场中移动。
    “哗!”片山不由惊叫。
    妖怪出来了!瑞士也有类似鬼火的东西么?
    那道白光似乎朝着双腿发抖呆立不动的片山走过来。
    不要过来!妖怪,走开!
    这些话,德语应该怎样讲?
    白光在坟场之间移动片刻——终于,片山明白了。
    那是类似手电筒之类的东西。
    片山松一口气,同时抹掉汗水,接着差点失笑。
    这个时间,谁会在这里徘徊?总之,只要是“人”就放心了。
    白光直直地向片山走过来。
    “请问……”片山不管对方懂不懂日本语,主动向那道光搭讪。
    锵一声,激烈的冲击迎头而来。片山看到眼前散出火花,群星乱舞。不过是刹那的
事。片山被击,就这样失去知觉,栽倒在路上。
    “阿义——阿义!”
    咦?那是谁的声音?
    片山在黑暗中,听到人的呼声。自己怎么啦?
    坟常鬼火。白光。
    这个好像是儿岛姑妈的声音,为何她把相亲的事带到天国来谈?还是天国也有结婚
灾难?
    “对呀!阿义。”儿岛光枝揪着片山的衣襟。“再不早作决定的话,你就永远不能
成佛啦!”
    “成佛?不结婚就不能成佛?”
    “就是呀!”
    “胡说!那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不管怎么说,这是事实!你没时间挑剔了!你的结婚对象是这个人!”
    蓦地伸到他面前的照片,是个穿婚纱的骷髅!
    “不要!不要!”片山拼命摇手呻吟。“我还没死,我不要结婚——”“阿义!”
    片山突然张开眼睛。眼前不是骷髅,而是普通的儿岛光枝的脸。
    “姑妈……”
    “你没事吗?好极了!”光枝嘻嘻一笑。“我正在担心,万一你死了该怎办。”
    “大概死不了。”片山坐起来。
    头痛欲裂,全身发痛。也许因为躲在路边的关系。这一刻,片山突然很同情露宿街
头的流浪汉。
    片山用力甩甩头,一切不明不白的状况。
    片山确实记得自己晕倒在坟场前面。可是现在……“这是什么地方?”片山眨眨眼
睛问。
    “我们的酒店附近呀!”
    “为何我会在这里……现在几点钟?”
    天色已经亮了,然而四周几乎不见人影,相信时间还很早,大概破晓时分。
    光枝侧侧头。“大概是清晨六点钟吧!”
    “哦。姑妈,你怎样找到我的?”
    “歪打正着啦!”光枝说。“早上突然醒来,心想有什么事可做没有?这里的电视
节目很迟才开始,而且没有日语配音嘛!”
    当然罗!片山说:“于是出来散步?”
    “对呀!难得来了瑞士,我想把一草一木看个够本才走,所以一个人爬起床来——
对了,阿义,为何这里的酒店没有拖鞋?”
    “我怎晓得?”片山没好气地站起来。
    看来,自己在坟场前面被人击晕后,又被人运来里了。真糟糕。不知晴美会说什么!
    “阿义,你没事吧!”
    “还好……有没有看到晴美?”
    “晴美?她在路边睡觉吗?”
    “不,没什么了。谢谢你。”
    只好先回酒店房间了。片山还觉得天旋地转,总算能踏出瞒珊的脚步。
    被人击晕了。当然晴美会给予同情吧……“你真没用!我差点淹死啦!”晴美对片
山哗啦哗啦地骂一顿。
    “我也差点翘翘了!”片山反驳。“那么……你没事了吧!”
    “还好啦。”晴美嘟囔一句。“你呢?头还痛不痛?”
    “一点点啦!”
    两人面面相觑,莫名地相视大笑起来。
    “我错了,不该让你一个人走。”晴美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刻,片山和晴美,以及石津、福尔摩斯一行人,正在酒店餐厅吃早餐。
    “不知道。”晴美耸耸肩。“也许他们只是想把行李箱丢掉而已。”
    “故意夜半三更丢进河里?”
    “因为里面是空的嘛!”
    “太好了。”石津突然发言。“幸好晴美小姐没淹死,否则我一辈子在这个市镇为
你守墓度日!”
    “不吉祥的话不要乱讲!”晴美说着,猛喝一口咖啡。
    晴美掉进急流不死,理由十分简单。
    主要是当晚大暗了,看不清楚,其实桥底下不是急流,而是很浅的河川,纵使掉下
去也不会淹死。。
    晴美虽然掉下河里,仅仅全身湿透而已,没有其他外伤。
    然后福尔摩斯“瞄”了一声,循着他指示的方向看去,发现靖子和浅井抛下来的行
李箱,搁浅在流水中,一动也不动。
    晴美湿漉漉地走过去。打开行李箱的盖子,发现里面是空的。
    “不过,靖子他们搬来时,我想里面是装了东西的。”晴美说。“因为看起来箱子
很重。”
    “那么说。只有内容被水冲走了?”
    “也有可能。”晴美点点头。“可是,为什么这样做?”
    “就是啊!”片山陷入沉思。
    浅井和实穗应该是今天回去日本。
    “靖子小姐不知怎样?”
    “只好当面问她了。”片山抬起脸来。“恰好,她来啦!”
    靖子朝气蓬勃地向片山等人的桌子走过来。
    “早安!今天天气很好,可以看见十分壮丽的马特汉峰啊!”
    “是吗?”晴美立刻受到感染。“那么,吃过早餐就去看吧!”
    “真好。真的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眼前,不是月历或海报上见到的马特汉峰,似乎难
以置信!”
    靖子只叫了一份咖啡和面包。
    “难怪你精神那么好。”石津说。“昨晚我们有公事要办……”“哦,什么公事?”
靖子问。
    “有人被杀了。”石津若无其事地说。
    靖子的脸僵硬起来。“杀人?到底是谁……”“不知道凶手是谁,昨晚……”“被
杀的是谁?”靖子执著地问。
    片山和晴美对望一眼。
    “哦!叫什么来着?”石津敲敲自己的头。“肯定是女人吧!片山兄!”
    “嗯,水田夏代。”
    靖子皱起眉头。“水田……”
    “对。她是实穗小姐的继母。”晴美说。
    靖子愣住了。“可是……她怎会来了这个地方?”
    片山还没回答以前,栗原过来了。
    “探长,好早哇!”
    “唔,我睡了三个钟头。”
    这个人一遇到杀人事件,立刻精神百倍,干劲十足。
    “栗原先生,实穗小姐他们今日回国吗?”晴美问。
    “不,发生了水田夏代事件,他们不能回去了。起码要在这里逗留两三天。”
    “是吗?”晴美用餐巾抹抹嘴唇。“那么,可以慢慢欣赏马特汉峰了。”
    杀人事件和马特汉峰,如何扯上关系?
    片山想,假如这是电影的话,不妨安排主角登上马特汉的山顶,跟凶手决斗。可惜
不是电影啊!
    “探长。有没有找到跟水田夏代在一起的忠井安夫?”片山回复刑警的立场,说。
    “还没找到她。”栗原在同一张桌子就座,开始喝咖啡。“他到哪儿去了呢?可能
是他干的。”
    有人被杀,跟死者在一起的人失踪了,当然容易受嫌疑。可是,片山认为事情不那
么单纯。
    “水田夏代和忠井安夫是什么关系?”晴美说。“怎么看也不象母子,若是情侣,
年纪方面……”“也没什么奇怪。”片山说。“忠井二十五,水田夏代三十二,这么一
点年龄的差别……”“姐弟关系。”栗原说。
    片山大吃一惊。“什么?”
    “我没告诉你吗?后来联络来了,水田夏代和忠井安夫是同父导母的姐弟。不过,
夏代的母亲没有正式入籍,所以不同姓。”
    “那么……假如夏代和水田雄一郎结婚,忠井跟实穗在一起的话……”“水田家的
财产全部落在他们姐弟二人的手了。”
    “原来如此。”晴美点点头。“我就觉得不是偶然巧合。忠井是有意图而接近实穗
的。”
    “敢情是吧!”栗原说。“但是不晓得她是否知道他的意图才拒婚的。”
    实穗跟浅井一样,在婚礼之前拒婚,应该另有情由。但若忠井和夏代是姐弟的话,
这个理由就有说服力了。
    “可是,现在她和浅井结了婚,一切都徒劳了。”靖子的语气很奇妙,听起来有点
自嘲的味道。
    “靖子小姐。”晴美放下咖啡杯。“你还恨浅井先生吗?”
    靖子盯着晴美,然后轻轻叹息。
    “你知道吗?从前我很喜欢他。”
    “我就猜到是这样。”
    “晴美姐的目光很锐利……我想你一定看得出来。”
    “也不是的……”晴美不好意思告诉她,自己是偷听来的。
    “好奇怪。他是个窝囊的男人,竟然吸引那么多女性……”世人还有像我这样又窝
囊又不吸引女性的男人吗,片山想。终究来说,大概“素质”不同吧!
    “关于这件事,也许我说的很奇怪。”靖子说。“我认为浅井不是为了觊觎财产才
接近实穗的。他不是在这方面脑筋灵活的人。他是那种天生优柔寡断的样本,吊儿郎当、
人云亦云。整体来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片山有点了解这番话的意思。一想起浅井在翁格花拉峰的登山列车上脸青唇白的可
怜相。可见他健康不怎么好,而且胆小,容易受人摆布。如果有窜谋的话,很容易成为
帮凶。
    “我回房间去了。”靖子有点坐立不安似的站起来。“片山先生,你们也会留在这
里吗?”
    “我们会留下来。”晴美回答。“对不起,连你也被拖下来……”“不,我无所
谓。”
    “儿岛姑妈她们今天起程去别的国家,你可以跟她们一起去的。”
    “不。我也想知道事件的进展,我会留在这里。”
    靖子走出餐厅去了。
    “事情好像很复杂。”栗原喜悦地说。总之,案件呈现眉目时,他就喜不自禁了。
    “对不起。可以打搅一下吗?”传来女声。
    原来是沼内和子。
    她是几时进来的?片山完全没留意她几时走进餐厅。
    “请坐。”栗原高兴地说。“承蒙照顾了。”
    栗原完全依赖德语流利的沼内和子了。
    “实穗小姐她们还要在这里逗留两三天?”
    “是的。”
    “那么我也留下来了。虽然有点碍眼。”
    “没有的事。”栗原笑了。“昨晚的事件,凶手是否与杀松本的是同一个人?”
    “还不清楚。这么小的团体,我不希望有两个或三个以上的凶手啊!”栗原说。
    “我想,松本先生认识那位水田夏代女士。”
    片山和晴美对望一眼。
    “这话怎么说?”晴美问。
    “啊!抱歉,我说得太突然了……我想说,她是松本先生从前当导游时认识的朋
友。”
    “哦?”
    “水田女士曾经随团去过德国。通常旅行季节大同小异,所到之处也一样。因此,
突然遇上了并不稀奇。”
    “原来如此。”片山点点头。
    “四年前的事了。松本先生带领的是水田夏代和雄一郎夫妇,那时他们是来度蜜月
的吧!”
    “那是水田雄一郎再婚的时期。”
    “那是我当导游的最后一次工作,所以我记得。”
    “可是,水田雄一郎的蜜月,怎会选择那种团体旅行?”
    “不,不是团体旅行。那是专为有钱夫妇而设的特别行程。全是年长的夫妇,分成
四组或五组。由于松本先生是老练的导游,这种旅行团由他接手。”
    “于是松本记得水田夏代的事?”
    “导游的第一件工作,首先是记住客人的长相嘛!”沼内和子说。“不管多少人组
成的团,必须在一天内记住客人的名字和长相,否则无法做事。此外,旅行前一定集合
过,像水田先生的情形,应该上门磋商好几次了。”
    “原来如此。真不容易啊!”栗原由衷感激的样子。“不管什么职业,一旦是专家
就辛苦了。”
    “当我见到水田夏代时,也有似曾相识之感。”
    “那么,你记得当时松本先生所带的团中,那个女人也在其中?”片山呆呆地说。
    “只是觉得面善而已,刚才终于想起来了。”
    真是惊人的记忆力。
    “唉!搜查一科需要你呀!”栗原似乎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跟我哥哥交换工作如何?”晴美说。
    “看来我一无是处了。”片山悄悄自语。
    “喵!”福尔摩斯嘲笑他。
    “可是当时,水田夏代没有坐在巴士上啊!”沼内和子说。“而且,水田女士一定
不记得松本先生了。”
    这么说来,松本被杀的理由依然是谜。
    是否搞借对象,想杀的是靖子?可是,靖子也许有杀浅井的动机,谁会想杀靖子呢?
    根本想不通。片山不由摇头叹息。
    餐厅突然热闹起来i当然,儿岛光枝等人进来了。
    “坐那边好不好?”
    “我喜欢这张桌子。”
    吱吱喳喳地争论得不亦乐乎。
    “那些太太真拿她没办法。”沼内和子苦笑一下。“在欧洲,不可以随意找空桌子
坐下的。可是,谁能拗得过她们啊!”
    确实如此。片山想。那些阿婶全是光枝在搭巴士之前认识的新朋友,却像老朋友似
的熟络。
    “这边和那边的桌子分开坐好了。三个对三个,不是很好玩吗?”光枝在这时主持
公道。
    侍应生一边苦笑一边注视那班“妇人部队”。
    片山悄悄问福尔摩斯,“你怎么啦?是不是在想东西?”
    福尔摩斯只是木无表情地注视儿岛光枝等人……
    第四章
    山的叹息
    马特汉峰高高耸立在晴空下。
    举目眺望马特汉峰的伟容时,片山几疑那不是真实的光景,不由明白何以古人认为
天空是由高山支撑的想法。
    片山正在酒店的露台上,悠然仰望马特汉峰奇观。
    当然,如今置身凶杀案的漩涡中,无法太过悠然度日。可是,人类需要休息,乃是
生命的定律。
    尤其是不晓得怎办才好的时候……
    露台上不见其他人影。宁静的下午,游客全部都出去参观浏览了。
    “来到这种地方,懒洋洋什么也不做也是好的……”片山喃喃地说。
    对。假如身边有个心爱的情人陪着更好……维也纳的樱井麻理,不知在做作么?音
乐家也真不易啊!
    “真不可思议。”突然旁边有人说话。
    片山大吃一惊,回过头来。不知何时,沼内和子站在身边,一同仰望马特汉峰。
    “我吓到你吗?抱歉。”沼内和子微笑。
    “没有……但你时常安静地行动,我完全没有留意到。”
    不知她身上是否有“忍者”的血统?
    “作为导游,既不能太过惹人注目,但也不能令人无法意识到她的存在,所以不知
不觉地养成安静行动的习惯了。”沼内和子说。
    “原来这样啊!”
    片山看着她的鞋子。海绵垫底,走起路来的确无声无息。
    对。昨晚在坟场遇袭时,有光接近,似乎没有听到足音。袭击他的家伙,大概也是
穿上这种鞋了的吧!
    “什么事不可思议?”片山问。
    “啊?”沼内和子有刹那的惊愕。“我说了吗?”
    “不,大概听错了。”片山慌忙说。
    “也许我说了。我曾看过无数次山,每次看它对,却像第一次看到般心里扑扑跳。”
    “哦。因为它太美了。”
    “嗯。不过是岩石而已,竟然如此美丽……”“要爬上去很不容易吧!”
    “上到山顶的确不容易。”沼内和子说。“不过,从‘小马将汉峰’可以看得更
近。”
    “哦,是吗?”
    “就在旁边的山峰,有吊车可以上去。”沼内和子看着片山。“想不想上去看看?
不会花很多时间哩!”
    片山拿不定主意,他很想上去看看。怎么说,一生人难得来到这些地方啊!
    “我跟妹妹商量看看。”片山逃避了。
    “好的。”沼内和子微笑。“你们兄妹感情很好呀!”
    “也不是的,她的个性很强。”
    “不过,她很担心你呢!羡慕极了。”
    “怎么说?”
    “没什么——我也有个哥哥。”沼内露出有点寂寞的神情。“他很疼我,太疼了,
将我的男朋友都赶走了。”
    “我了解你的心情。”片山说。
    “不过,假如哥哥真的爱妹妹,最后应该让步才对。但我哥哥没有这样做。托他的
福,直到如今我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笑了笑。“对不起,向你大发牢骚了。”
    “不,没关系。”
    “片山先生,你一个人不准备结婚吗?”
    “不……没有这样决定。只是没有女性青睐而已。”片山非常坦白地说。
    沼内和子扬声娇笑起来。
    “抱歉。瞧你说得多么认真啊!”
    片山什么也不说。通常的所谓悲剧,开始于认真的话被人当作玩笑。玩笑的话被人
当作认真来接受。此外,愈是强调愈使对方深信不疑,这是片山从经验得来的真理……
“你讨厌女人?”沼内和子问。
    “不……不是的。”片山含糊地说。对于这个问题,有谁可以清晰地回答?
    “好极了。”
    片山莫名其妙。“为什么好极了?”
    “因为那位靖子小姐爱上了片山先生呀!”
    片山直眨巴眼。“怎么可能?”
    “真的。我也是女人,十分了解她。”
    “可是她……”
    不错。多田靖子应该还对浅井余情来了,不能忘记他。
    “说不定靖子小姐本身并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不过,只要有契机的话……”沼内和
子突然想到什么,“片山先生,你还会在这里坐一阵子吗?”
    “我没什么事……”难为情的答案。
    “我想给你看一件东西。”沼内和子说。
    “什么东西?”
    “到时自有分晓。”她微笑。“五分钟后,请到我的房间来。”
    “去你的房间?”
    “嗯。我认为对破案一定有帮助。”
    “到底是什么……”
    “五分钟后。记得哦!”沼内和子打断他的话,转身离去。
    片山拧拧头。但是既然对破案有帮助,毕竟不能置之不理。
    她说五分钟,片山傻乎乎地等了五分钟,从露台走进酒店中。
    沼内和子的房间在一楼。片山问到了房间号码,实际上不晓得在什么地方。
    好不容易找到了。正想敲门,发现房门虚掩着。
    “沼内小姐……”
    打开门往内窥望,里面是黑沉沉的,窗帘拉上了。片山的心扑扑跳。
    想到那天因着自己敲门造成水田夏代的死,这次也不由反射地想起来。
    “沼内小姐——你没事吧!”片山走进房内。“我开灯啦——”“不要开灯!”传
来沼内和子的声音。
    片山松一口气。“怎么不开灯?”
    “请你关上房门。”
    “可是,太暗啦!”
    “没关系。”
    片山只好关上门。由于是大白天,虽然拉上窗帘,依然有点光线透进来。眼睛习惯
黑暗以后,逐渐看见房内的情形。
    房间不大,可以见到右边是床。沼内和子的声音从床上传出……片山终于明白是怎
么回事。
    “片山先生。”沼内和子的声音像在耳语……“这个……”“来嘛。”沼内和子从
床上坐起来,上半身发出白色的萤光。
    “不……”片山立刻全身冒冷汗。
    “放心好了。只是今天陪一陪你。”
    根据片山的定义。这种事不是“陪一陪”那么简单。
    “可是,我……我是个无聊乏味的男人……”“我没有魅力?”
    “不,没有的事。”
    “那就过来吧!”
    眼睛适应以后,很清楚地看到沼内和子裸露的玉体,片山的脸更青了。
    “我有女性恐惧症,特别这种状况下……”片山一边说,一边靠近床边。
    “你在把持不定呢!这种事何必考虑?”
    是吗?也许是吧!片山佩服得很。
    “毕竟需要心理准备的。”
    片山想逃,出其不意地被她捉祝
    “片山先生。”
    “蔼—我——”
    片山还在语无伦次地挣扎时,已经被她拉到床上。
    ——就在那时,房门打开了。
    片山吃惊不已。他忘了,欧洲的旧式酒店,通常房门都不是自动锁的。
    “咦!靖子小姐。”沼内和子说。
    站在门口发楞地注视片山和沼内和子的,乃是多田靖子。
    “打搅了!”靖子回过神来,用僵硬的表情行礼,带上门走了。
    片山不明所以地站起来。
    “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契机呀!”
    “啊!”
    “靖子小姐一定可以发现自己对你的感情了。”
    片山冒火了。“多谢关照!这种事是个人的选择,不必费心!”
    说完.他快步冲出沼内和子的房间。
    片山在走廊上边走边嘀咕:“真是好管闲事!自扫门前雪就是了,何必管人家瓦上
霜?”
    蓦地停下脚步。
    靖子独自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
    片山走过去,在她旁边的沙发坐下。
    靖子抬起头来。
    “咦?你丢下她不管了吗?”
    “我和她根本没什么。”片山苦笑。“她只是关心我,说要做给你看。”
    “做给我看?”
    “对。她一心以为你很喜欢我!”
    “我……”
    “她说那样子刺激你,使你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情……人类总是做些不合情理的事
啊!”
    “沼内小姐那样做?”
    “我完全被蒙在鼓里的。你不是喜欢浅井勇治吗?无论多么浪漫的旅程,总不能那
么简单就发生感情的……”“可是……我真的喜欢你。”
    “是吗?那么……为什么?”片山反问。
    “我喜欢你。”
    片山拼命眨眨眼睛。“你知道吗?你……”“在翁格花拉山上,从你救我的那一刻
起,我就开始喜欢你了。而我居然没有留意到。”
    靖子向片山靠过来,当然片山拼命后退了。他退到沙发边端去。怎么发展成这种局
面了?大意外啦!
    “儿岛阿姨说过的,叫我跟你交往看看。”
    多管闲事的女人!
    “可是……我比你年长十岁以上啊!”
    “我不介意。”
    介意的是我啊!片山想。
    “片山先生,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意中人?”
    靖子的说法有点忧郁的味道,叫片山的心紧搐了一下。
    怎么自己……突然如此受女性青睐?
    片山所爱慕的女性,通常都有悲哀的遭遇,不太幸福的情形居多。难道自己是这类
女性“休息的港湾”?
    “你的心情……我很感谢。不过,毕竟你不适合我。”片山坦率地说。
    靖子垂下眼睛。“是吗?”
    “我不是说你不可爱。”片山慌忙解释。“只是……应该怎么说呢……就是……”
结果,他也不懂自己想说什么。
    靖子突然抬起脸来,嫣然一笑。
    “可以了。爱情是很美妙的东西。有没有谈恋爱并无关系。片山先生,请不要勉强
自己。不过……”“怎么样?”
    “我有一件事告诉你……”靖子压低声音,向片山招招手。
    “说说看。”
    难道是秘密?片山立刻把脸靠过去。
    “我说……”靖子飞快地在片山睑上吻了一下。“就是这件事!”
    片山脸红了。
    “喵!”
    “我看到了!”
    不知何时,福尔摩斯和晴美在注视他们。
    “晴美姐,对不起。我对你哥哥……”
    “算了。我既不是他的爱人,他又不是我的丈夫!”
    片山掏出手帕来抹汗。
    “你到哪儿去了?”
    “彼此彼此。我早就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勾引女人去了!”
    “胡说八道!”片山大怒。
    “喂,听说有个地方,可以很靠近地望见马特汉峰,你想不想去?”
    “是不是‘小马特汉’?”
    “咦,你怎知道?”
    “这……”片山迟疑一下,“从书上看来的。”
    “去不去?反正呆在这里也找不到凶手啦!”
    确实如此。这里的凶杀案由本地警方调查着,反而轮不到片山等人插手了。
    “探长会不会发怨言呀?”片山毕竟很在意栗原。
    “探长是为查案而来的,管他!”
    “你愈发冷酷无情了!”
    “是又如何?也许今生今世不会再来瑞士了,但是回到日本以后,命案还会继续发
生哟!”
    好可怕的歪理!
    “我陪你去!”石津神秘地出现了。
    “我带你们去!”沼内和子接腔,她也来了。当然好好地穿上了衣服。
    见到沼内和子,片山不由难为情地移开视线。
    靖子促狭地笑一笑。“片山先生,沼内小姐的床好不好睡?”
    晴美悚然一惊。“这是什么故事?”
    “没事没事!那么,大家一起出发吧!”片山大声喊。
    “咦,你们准备上哪儿去?”
    实穗和浅井刚从外面回来,走进大堂。
    “上小马特汉山。”沼内和子说。“若是赏面,一起去如何?”
    “好哇!我去!”
    “可是……”浅井踌躇了,“你父亲去世了……”“难道躲在酒店房间哭泣!我不
依。”实穗说。“要哭的话,随处可以哭,父亲不会介意的。”
    “好吧!一起去。”浅井的手绕到实穗肩上。
    于是,一行人兴高采烈地出发了……
    2
    “哥哥,你没事吧!”晴美不耐烦地。“叫你在下面等,你又不听!”
    “没事的……让我休息一下。”片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交给我吧!”靖子扶起片山的腕臂。“瞧,那边有间咖啡室,休息一下好了。”
    “好……”
    刚才拒绝了靖子的“求爱”,有点过意不去。但总不能在此瘫痪下来呀!
    他们从宙尔玛市区搭登山吊车,经由舒维哲,来到小马特汉山。这样一路换乘不同
的吊车上来,不可谓不辛苦。
    跟登山列车相比,吊车的上升速度快得多,气压逐渐下降,空气逐渐稀保片山当然
适应不了。
    可是,在咖啡室坐下来,喝过红来后.片山大致上稳定下来了。
    在翁格花拉峰有过一次经验,又在相当高度的宙尔玛住了几天,身体也逐渐适应高
山气候,恢复神速了。
    “没事了!”靖子坐在对面,关切地窥探他的脸。
    “呃,舒服多了。”片山苦笑。“你去眺望台看看风景吧!”
    “我在这里很碍眼吗?”
    “没有的事。可是……很无聊吧!”
    靖子笑一笑。“片山先生很像我姐姐。”
    “我像你姐姐?”
    “对呀。虽然男女有别……可是同样十分在意别人的感觉。”
    “她的人品好不好?”
    “很好的人。真的。可是,那样反而使男人觉得有窒息感。”
    “原来如此。”片山点点头。
    做人真难。“好人”也会使人痛苦。尤其在爱情关系上,凡事无法依照情理去进行。
    “好美的山啊!”片山眺望窗外。
    万里晴空,马特汉峰的独特形状,就如观赏阔银幕似的压迫到头顶上,气势磅礴之
至。
    “可以见到如此美丽的景色,真是奇迹!”曾经来过好几次的沼内和子也发出如斯
感叹,可见运气很好哩!
    山顶上有这样的咖啡室,纵使外面下雪或有雾,游客也可以在里面休息。
    不愧是观光胜地,对游客的确照顾周全,令人赞叹!
    当然,遇到这样的好天气。呆在咖啡室的人就少了。除少数年长的团体外,几乎所
有人都出到外面的眺望台去了。
    即使不出眺望台,这个山顶本身就是眺望的场所。除了马特汉峰,连法国和意大利
境内的山峦也一览无遗。
    片山是听沼内和子的说明才懂的,并非山上插了国旗。片山分辨不出哪一座是法国
的山,哪一座是意大利的山。
    片山叹一口气。“出去外面看看吗?”
    “不要勉强的好。”靖子体恤地说。
    “一点点勉强有什么关系?”片山微笑。
    靖子愉快地笑了,然后望向眺望马特汉的窗口……有人从那个窗口经过。只是随意
一瞥而已,靖子却大吃一惊,顿时花容失色。
    “怎么啦?”片山问。
    “没有……我认错人了。”
    “你没事吧?”这次轮到片山担心她。
    “嗯……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
    可是,靖子没有时间担心了,因为有个熟悉的声音飞了进来。
    “哎呀!阿义!”
    “姑妈!”片山吓了一跳。“我以为你们已经走啦!”
    “难得来到瑞士,我想多看一点山色嘛!”儿岛光枝说。
    “什么马特……马特……”
    “马特汉峰吧!”
    “对对对,那个什么汉峰!”
    其他同行的“妇人部队”全都到齐了。
    片山叹一口气。看来,这些阿婶肯定是对凶杀案的进展有兴趣而留下来。否则,她
们绝对不会改变预定的行程的。
    “阿义,好极啦!”光枝突然拍一下手掌。
    “什么事?”
    “你跟小靖相处得很好嘛,看来不用我操心了。”
    “是的,阿姨。”靖子也振奋精神。“我跟片山先生很投缘啊!”
    “对呀!他的人品比外表更好,是不是?”
    这样的媒人也真吓人。
    “刚才一同在床上嗯……糟了!”
    “出去外面吧!”片山慌忙捉住靖子的手,走出咖啡室外面。
    “你不能说出来,姑妈是老古板哟!”
    “这是冲击疗法嘛!你不是缺少氧气吗?”
    “这样使我更加缺氧了!”片山说。
    冷冷的空气绷紧皮肤,越过山岩而来的风尤其凛冽。
    晴美正在出神地眺望周围雄伟的山峦。
    “晴美,怎么啦?”
    “啊!哥哥……我带了相机来,却提不起拍照的兴致。”
    片山很了解晴美的心情。拍摄的对象实在太大了,容不进小小的四方框框。
    “晴美姐——”靖子说,“实穗他们呢?”
    “大概在上面的眺望台吧!”晴美指一指。
    爬上和缓的梯级,可以出到平坦而宽敞的眺望台。片山已经适应了,想去看看。
    靖子一个人先走上眺望台去了。
    “刚才她好像看到什么人。”片山悄声对晴美说。
    “是不是儿岛姑妈?我也看到了。”
    “不是的。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了广
    片山和晴美对望一眼。
    “关于那件行李箱的事?”
    “说不定有什么关连。”
    “我们也上眺望台去。”
    “好。慢慢去吧!”
    “要不要拿拐杖?”晴美温柔地问。
    走上梯级时,但见沼内和子站在眼前。
    “片山先生,已经没事啦?”
    “还好。”
    眺望台十分宽敞。对面不远的角落上,浅井、实穗和靖子三人,正在僵持地谈论着
什么。
    在这个地方,只要走过去就察觉了。片山见到福尔摩斯来到脚畔,低声说:“喂,
你过去偷听一下。”
    福尔摩斯没有答“是”,却稀罕地照片山所说的,向靖子他们走过去。
    “片山兄,的确伟大,了不起!”石津的声音差点引起群山的回声。
    “唔……”
    这家伙!他好像故意大声通知靖子等人,片山来了。
    “真是壮观啊!”石津盘起胳膊,衷心感叹。
    “果然,除却瑞士不是山!”
    “美极了!”
    “真的。”
    还没回头,已经发现光枝等人鱼贯走上眺望台。
    “那就是了吗?”
    “对。蒙勃朗山。”
    片山想更正她,那是马特汉峰,终于放弃了。
    “哪一座是额菲尔士峰?”
    “谷川岳比较高,还是它高?”
    “刚才同乘吊车的是不是某某艺员?”
    这班妇人部队,话题实在丰富得很。
    “啊,雾来了……”沼内和子说。
    片山回头一看,雾——还是云。仿如变戏法似的从山谷之间涌上来。
    “向这边来了。”沼内和子迟疑一下。“下去了,好不好?”
    “会有生命危险吗?”片山问。
    “又不是毒煤气!”晴美捅捅他。
    可是,来不及走下眺望台了。随风飘来的云雾,就像拉起窗帘似的,马上包围了整
个山顶。
    “好大的雾!”
    “什么也看不见哟!”
    可称白色的黑暗吧!当然,三十厘米左右的距离可以看得很清楚,前面已经模糊了,
再隔两三米的距离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请不要移动,留在原地。”沼内和子大声说。“不然跌倒了会受伤的。马上就晴
朗。”
    片山觉得呼吸困难起来。不是晚上,竟然黑暗了。他有不祥的预感,仿佛将会有事
发生……哒哒哒的脚步声,在白色的雾中穿过去。是谁呢?
    “哥哥!刚才有人……”
    “晤。去什么地方?”
    “不会有危险吧……”
    片山的话还没说完,福尔摩斯尖叫了一声。
    “有事发生了!福尔摩斯!怎么啦?”
    片山冲上前去。其实他怕搞错方向,从眺望台滚下去,于是用手摸索着徐徐向前。
    “你在哪儿?靖子小姐。”片山大喊。
    “我在这儿!有人……”靖子的叫声。
    “等一等。别动!”片山找到声音的来处,往前直走。突然,有人在雾中走过,碰
撞了他一下。
    “哇!”片山栽了个人仰马翻。
    对方似乎没有跌倒,继续走开了。
    片山好不容易爬起来。
    “你在哪儿?再说一遍好不好?”
    “片山先生!有人……”靖子的声音在发抖。
    片山往声音的方向冲过去。万一从眺望台掉下去,四周还有栏杆,不至于坠落山谷
底下吧!
    朦胧的人影在雾中浮现。
    “片山先生……”靖子一下子跳出来,一把抱住片山。“好可怕!那个男人突
然……”“那个男人?”
    “他应该死掉了的,却突然袭击我们!”
    “等一下。你说的是谁?”
    “忠井安夫哟!”
    “忠井?他杀了谁?浅井还是实穗?”
    “我们没事。”雾中传来实穗的声音。“浅井也在。”
    那么,刚才撞到的可能是忠井了。因为福尔摩斯尖叫,他才落荒而逃吧!
    “那么,没有人受伤了?太好了!”片山松一口气。
    “喵!”福尔摩斯在脚畔叫。
    “原来你在这儿,连你也看见了吧!”
    “喵!”
    “什么事?”
    发现福尔摩斯还在叫,于是片山在雾中摸索着往前跟着走。
    有人倒在地上。
    片山屏住呼吸,将那个俯面趴在地上的身体翻转过来。
    他是忠井安夫。一眼可以看出,已经气绝了。
    然后,云雾像假象一般突然消失,晴朗了。
    散得太快了,片山有刹那间忘掉尸体的感觉。
    就像转暗的舞台突然亮了灯,眺望台又充满白昼的阳光。
    这个“舞台”上,熟悉的登场人物在“不要动”的命令下呆呆地站立。
    晴美、石津、沼内和子,以及浅井、实穗、靖子、福尔摩斯。还有儿岛光枝和她的
娘子军,站在一堆。
    只有一个仰面倒在地上的忠井,简直像是这个场面的主人翁。
    “终于晴朗啦?”实穗望见忠井的尸体,吓得睁大眼睛。
    “被人杀害……·已经死了!”片山站起来,对靖子说。“刚才你是不是说:‘他
应该死掉了’?”
    靖子像在梦游似的点点头。
    “那是什么意思?”
    “因为……”靖子看着浅井。
    浅井呆呆地。“我也以为他死了。因为他不动……”“什么?你没把脉,也没触摸
他的胸口?”
    “嗯……当时我害怕呀!”浅井胆怯地说。
    “笨蛋!”
    “那么……他并没有死去?”实穗说。
    “一定是头部被殴,晕过去而已。”靖子说。
    晴美过来听到一切,点点头。“我懂了!你和浅井先生丢掉的行李箱,里面装着这
个人吧!”
    靖子脸都白了。“晴美姐!你看到了?”
    “这么说来,他是在水中醒来后逃脱的。”
    “在没确实一个人的生死之前,就把他装进皮箱丢进河里也算谋杀!”片山沉着脸
说。
    “对不起……”
    “他侵犯我了!”实穗突然冲口而出。
    “什么?”
    “勇治出外之际,他想强暴我,所以我拼命打他……”“原来这么回事啊!那就是
无奈的自卫了!”晴美的态度一百八十度改变。
    片山叹息。“总之,现实的他是被杀了。附近有没有警局?”
    “阿义。”儿岛光枝走过来。”怎么啦?这人是不是头晕?”
    片山的心情非常沉重。“姑妈,他被杀了。”
    “啊?”光枝瞪大眼睛。“他被谁杀了?”
    “不晓得。”片山环视眺望台。“什么人从这里走下去?”
    “我的两三个朋友……我们之中没有杀人凶手哦!”
    “这是凶杀案。对不起,可能还要请各位暂时逗留一阵。”
    “喂!”这时,跟光枝同行的其中一名团友,手里扬着围巾走过来。“看哪!这是
我的围巾!”
    “咦?你不是说借给了人吗?毕竟记错了吧!”
    “不是的。它掉在那边,我捡回来的!”
    “为什么掉在那边?”
    “我不知道哇!真的,掉在那边哟!”那名妇人坚持地说。
    福尔摩斯“喵”了一声,纵身飞向空中。
    “哗!”那位妇人当然尖叫了,因为福尔摩斯将她手里失而复得的围巾一把衔了去。
    “这猫干嘛呀?”
    “且慢。”片山说。“福尔摩斯,到底……”福尔摩斯走到片山跟前,继续衔着围
巾抬头看他。
    “哦?”片山伸手接过围巾转向那位妇人。“这条围巾掉在哪一边?”
    妇人露出狐疑的神色。“在哪儿呢?蔼—那边!刚好中央那边。”
    “我在那边跟什么人相撞了一下。”片山点点头。“晤嗯……我好像明白了。”
    “我完全不明白。”晴美生气地鼓起腮帮子。
    “福尔摩斯,你想说的是六和七的问题吧!”
    “喵!”
    你懂了吗?华生君!福尔摩斯似乎这样说。
    “六和七怎么啦?”
    “晤,我就是在意这个。姑妈。”
    “吓?”
    “咱们到下面的咖啡室去,我有话向你请教。”
    “阿义!”光枝瞪大杏眼。“你以为我杀了人?从小为了替你物色好老婆而尽心尽
力的我,竟然……”从小?太夸张了吧!
    “不是的,姑妈。”片山慌忙解释。“姑妈怎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不过,姑
妈掌握了破案的重大关键!”
    “我吗?”
    “嗯。姑妈的话,也许有助于捉拿凶手啊!”
    “哎呀!那太可怕了!”光枝喜悦得双眼发亮。
    3
    “怎么在这个地方……发生命案嘛!”栗原上气不接下气说。
    “探长,你缺乏运动哦!”片山炫耀地说。他已完全适应了。
    “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啦!”石津竟然也开起玩笑来了。
    栗原拼命假装平静,挺起胸膛。“哼!我不会输给年轻小伙子的!”
    小马特汉峰的山顶上,正在召开“搜查会议”。由于发现尸体,本地警方也从宙尔
玛派人士来了。
    栗原跟着警官坐吊车上山,抵达时早已天族地转,脚步踉跄了。
    “栗原先生。”晴美拿红茶过来。“我放得很甜。吸取糖分比较容易复原。”
    “我不喝!”栗原固执地说。“现场在哪儿?”
    “眺望台。”
    “好。走吧!”
    栗原东歪西倒地走了出去。片山呆住了。
    “真是,一点也不像大人!”
    “我们也走吧!”晴美说。
    “唔——喂!石津,拜托了。”
    “放心好了。一个也不准出去!”石津紧紧地交叉起双臂。
    “他最适合扮演这种角色!”片山边走边说。
    “你的意思是,他没有其他能力?”
    “我的意思是,他还有其他能力的!”
    晴美不由喷饭。
    当着雄伟的大自然景观面前,杀人现场奇异地变得缺少现实感。
    片山回头一看。石津雄赳赳地站在山顶咖啡室的门口守候,目送他们的背影。
    所有事件的关系者,包括儿岛光枝一行人,都被集合在咖啡室里不准离开。
    事件之后,下山的吊车停止开动,凶手应当还留在山顶上才对。
    除了外国人游客以外,其他日本游客全部强迫留下。虽然有人投诉,大部分人只当
作难得的体验,兴致勃勃地等候。石津站在咖啡室门口负责监视,不准任何人出去。
    “回日本后,打算怎样?”片山问。
    “什么怎样?我是文员,回到工作岗位罗!啊安弧沂侵甘虻氖拢 ?
    “石津?”晴美也回过头去。石津笑眯眯地向她挥手哩!一点也不像是办理凶杀案
的刑警。
    晴美也笑盈盈地挥手示意说:“没什么好焦急的。我不是讨厌石津,可是……这种
事只能让时间做决定。我想,既来之则安之,到时自然有分晓。”
    “是吗?那就好了。”
    “哥哥,你的事先处理好再说吧!”
    “你这小胡闹!”片山笑了。
    二人上到眺望台时,看到尸体,却“氨了一声。
    难道多了一具尸体?不是的。
    倒在眼前的是栗原探长。
    “探长——真拿他没办法!”
    “幸好我把红茶带来了!”
    晴美扶起栗原,灌他喝红茶。
    栗原苍白着脸,虚弱地说:“我不行了……想不到客死异乡……”“瑞士不收你
哟!”片山用力扶栗原站起来。“来,回咖啡室吧!”
    栗原呻吟着,在片山和晴美左右两旁的搀扶下,从眺望台边走边说:“片山……你
是个好人啊!”
    “多谢美言!”
    “你对我这么好,而我竟然把你的辞信丢掉……”“丢掉?”片山的眼睛瞪大。”
不是摆在你的抽屉里吗?”
    “摆了两三天啦。后来用作记事,随后丢掉了。原谅我吧!”
    片山气得扭过头去不理不睬。
    早知把栗原留在眺望台,让他自生自灭。
    “喵!”福尔摩斯愉快地叫。
    “还没答覆吗?”片山问石津。
    “什么事情的答覆?”
    “我说过好几遍了!从日本打来的电话。”
    “是吗?我不懂德语嘛!”
    “我讲的是日本话!”
    “哥哥!”晴美捅了片山一下。
    “什么事?”
    放眼一看,咖啡室的职员,手里拿着电话,边走边问:“哪位是片山先生?”
    “嗨嗨!”片山急急地走过去,接过话筒。
    石津见状,敬佩地摇头叹息。
    “片山兄真了不起。来到瑞士也有电话找他!”
    不知石津晓不晓得内情,晴美都带着复杂的思绪注视片山的行动嗯……“是。果然
不出所料。知道了。谢谢你。”
    片山放下话筒。
    “怎么样?”晴美问。
    “不出所料。”片山回来说。“来。现在要向姑妈她们讨教一番了。”
    片山走向她们聚集的桌子。
    “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
    “阿义。现在开始什么玩意?”光枝问。
    “没什么大不了。”片山说。“我只问一件事就可以了。”
    “什么事?”
    “请你回忆一下,松本先生被杀时的事。”
    “我永远忘不了,那么可怕的事。”光枝皱起眉头。“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
    “姑妈你们本来是不是两组人?”
    “是的。那时——在什么格林……格林什么来着?”
    “格林德瓦吧!”
    “对。我们在格林什么,偶而聚在一起。”
    “后来一直走在一块儿吧!”
    “对!”
    “那么,能不能请你将当时的组别分出来?”
    “为什么?”
    “总之,麻烦你一下。”
    妇人们望来望去,纷纷从椅子站起来,左右分开。
    光枝和其中一名妇人结成二人一组,其他一组是四人组成的。
    “两组合起来是六个人吧!”
    “奇了。”
    沼内和子说。“对不起,打岔一下。我记起来了,当时坐上巴士的有七个人!”
    “不错。”片山点点头。“可是,后来警察上车检查搭客时,姑妈她们又是六个
人。”
    “那么一来……”
    “我们从未想过凶手会混在姑妈一行人之中。所以,巴士停下来后,完全没去留意
她们的事。”
    “那么,第七个人是谁?”光枝直眨巴眼。
    “怪了。”发言的是那位捡回围巾的妇人。她是四人一组之中的一个。“当时我们
是四个人,你们那边是三个人才对。”
    “不。”光枝睁大双眼。“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人,你们那边是五个人才对!”
    “五个人?不可能!我们一直是四个人!”
    晴美恍然大悟。
    “我懂了!姑妈她们彼此都是初相识,一名陌生女性混在其中的话,彼此都以为是
对方的同伴啊!”
    “是的,实在是大胆的犯罪行为。但是,初相识的人,自然不会喋喋不休地高谈阔
论。”
    “于是那人……”
    “她有必要藏起自己的脸孔。当然,可以戴假发或眼镜,来改变相貌,但是跑近去
看就看出来了。”片山叹一口气。“这个人现在应当在我们中间。”
    谁也不说话,静静地看来看去。
    中年女性也真不少。
    “那人是谁?”晴美问。
    “我们一直不明白,松本先生为何被杀。”片山说。“会不会想杀的是靖子小姐?
可是,靖子是少女,怎么可能搞错而误杀松本?”
    “那么,毕竟目标是松本先生……”
    “对。因为松本先生认得凶手的脸孔。”片山望着沼内和子。“听了你的一席话,
我终于明白了。”
    “我的什么话?”沼内和子睁大眼睛。
    “你曾说过,导游有一项本领,就是不会忘记人的脸孔。”
    “那是工作上的需要磨炼出来的。”
    “然后你说,水田雄一郎和夏代二人,曾经接受松本先生的向导。”
    “那么,是夏代女士做的?”
    “不。她的脸我们都见过。不管怎样改装也看得出来。此外,她若混进姑妈等人的
团体.毕竟太年轻了些。”
    “不年轻不是我们的错!”光枝生气地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片山慌忙解释。
    “哥哥,到底松本先生记得的是谁?”
    “松本先生不是本地雇来的导游,而是从日本一路陪团的领队。照规矩,出发之前,
他搬拜访客人的家。”
    “磋商事宜吧!”
    “是的。即是说,松本先生拜访过水田雄一郎的家。他在那里见到了她。”
    “她……不是实穗吧,她太年轻了。”晴美侧侧头。
    “难道是嗯……幸江?大木幸江?”突然实穗诧然开口。
    “你说的对。大木幸江,现年五十岁。改变发型,戴上眼镜,平日穿惯和服的她,
换上洋服,已经判若两人了。可是,在格林德瓦的酒店时,可能她凑巧脱掉眼镜,被松
本先生看到了。”
    “即使松本先生认不出她是谁,但是认为她是见过的人,一定跟她打招呼。”沼内
和子说。
    “不错。”片山点点头。“于是大木幸江以为松本先生想起她是谁了,她要设法制
止他,不致泄露身份……”“可是嗯……为何幸江这样做?”实穗说。“她应该在日
本……”“刚刚托人调查过了。”片山说。“大本幸江发现水田先生的尸体,在警局接
受聆讯后,马上离开了日本。”
    “为什么?”
    “为了讨伐水田先生的仇敌!”片山叹一口气。“大木幸江服侍水田先生多年,等
于是他的妻子,虽然只是心情上的感觉。后来水田先生娶了夏代女士,大木幸江只好把
自己的情感压抑在心底。可是……”“可是水田先生被杀了。”晴美接腔。“无论怎么
看,都是夏代做的。”
    “水田先生也事先猜到,做了防备措施,可是防不胜防,终于遭到毒手。大木幸江
决定追踪夏代,亲手伐敌,替主人报仇。”
    “那么,杀死夏代阿姨的是幸江婶了嗯……”实穗喃喃地说。
    “是的。”片山点点头。“除了夏代,连他的串谋人忠井安夫也必须杀掉。你知道
夏代忠夫的关系吧!”
    “嗯。”实穗点头。“是我把他们的姐弟关系坦白告诉幸江婶的。”
    “大木幸江十分担心你啊!你父亲死了,你又跟了个不太可靠的丈夫——失礼了。
她怕夏代和忠井姐弟不怀好意,为了死去的主人,为了保护你们两个,于是她想杀了他
们。”
    “碍…”实穗用双手掩往脸。
    片山叹息一声,环视咖啡室。
    “大木幸江应当在这里。逐个逐个地查,实穗小姐当然可以认得出来……”“不。”
实穗用力摇头。“她不在,无论她怎样变装,我一眼就认得出来……”“可是……”
“真的。她不在。”
    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
    长长的沉默之后,传来椅子移动的声音。
    寂静的咖啡室里,那个声音大得惊人。
    一名妇人从里边的桌子站起来。
    “我在这里,小姐。”
    那妇人拿掉假发,脱下眼镜。
    实穗屏住呼吸,片山缓缓地点点头。
    “你是大木幸江吧!”
    “是的。”
    “杀死夏代和忠井安夫的……”
    “是我。那位松本先生也是我杀的。”轻描淡写的语调。“好可怜,我连他的名字
也不晓得。不过,我必须这样做。为了老爷,我不能容许对小姐不怀好意的人活下去!”
    “幸江婶……为什么……”实穗的声音像是挤出来的。“你不插手,那些人迟早会
被绳之以法的啊!”
    “小姐。”大木幸江微笑着,“就如那位刑警先生说的,多少年来,我的生存意义
在于服侍老爷。老爷再婚时,我受到极大的冲击。可是……我只是个佣人。我想,这样
做可以帮到你们,那就够了……”大木幸江的声音有点颤抖。
    “还有,那个女人是个魔女!她竟然杀了老爷,把他嵌进墙壁之中!”
    当然,这件事凭夏代一个办不到,必定是忠井安夫协助她。
    “老爷的手从墙壁中无力地垂下来,那时我就决意了……没有人知道我的心情啊!”
    “幸江婶……”实穗泣不成声。
    “我必须亲手杀了凶手。这样的决心。直到如今我都没有后悔过。”
    片山十分了解大木幸江的心情。
    “走吧!我想审判一定会从轻发落的。”
    “谢谢你。”大木幸江慢慢走到那堆妇人面前。“冒犯大家了。”行礼后,添加一
句。“谢谢你把围巾借给我用。”
    “好了。”栗原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站起身来。“你来带她坐吊车下山去吧!”
    “是。探长,你呢?”
    “难得恢复精神了。我要参观一下才回去。”
    咖啡室的空气一下子轻松下来。
    “你不帮我扣上手铐吗?”大木幸江问。
    “这里不是日本,我没带手铐在身边。”片山说。“先到这里的警局说明一切情由
——沼内小姐,请你一道来好吗?”
    “当然。”沼内和子站起来。
    “那么,走吧!”片山催促。
    “幸江婶!”实穗跑上前来,紧紧拥抱大木幸江。“他们一定……一定判你很轻的
罪名!你会回来的!”
    “小姐。”大木幸江盯着浅井,浅井直立不动。
    片山和晴美等人带着大木幸江,走向吊车站。当然,福尔摩斯也在一起。
    “天气真好。”大木幸江抬眼望天。“可以见到如此美丽的景色,再也毫无遗憾。”
    “没问题的。我想不会判太重的罪。”晴美说。
    “不。”大木幸江摇摇头。“毕竟我夺去了别人的性命,尤其那位松本先生,他是
无辜的……”“是的。”
    “我以为他认出我是谁了,当时怒火中烧,失去了理智了。还有,夏代和忠井……
对了,那位太太好像忘了,是她把牛铃交给我保管的。”
    “你说姑妈?原来这样啊!”片山苦笑不已。
    “我马上想到利用它。因我没有自信可以用手掐死他。人类到了不顾一切的境地时,
什么也做得出来。”
    大木幸江在走下吊车站的阶梯上停下来。
    “能不能替我将我的储蓄送给松本先生的遗族?”大木幸江说。“工作多年,我想
我有一千万元左右的存款!”
    “好厉害!”石津说。“我只有一千元……”“这件事怎样处理好呢?总之,现
在……”片山说不下。
    “是的。不过,如果可能的话,请替我做这件事。”
    “好的。”晴美点头应允。
    “怎么啦?”
    “我……扭到了脚。”
    “糟了。请你扶住我的肩膀。”
    片山松开握住大木幸江的手臂,跑下一级。
    突然,大木幸江奔了出去,然后消失在围栅对面。
    没有人说话。
    “喂!”片山终于回过神来。“对面是什么?”
    “悬崖啊!”晴美回答。
    “喵!”福尔摩斯闭起眼睛叫了一声。
    风从山谷间吹上来,呼呼作响,听起来像是遥远的哭泣声。
    “最后一晚了。”晴美说。
    “麻烦你们太多了,对不起。”实穗鞠躬,低下头去。
    “哪里。明天早上起程吧!”
    “嗯。”实穗点点头。“还有父亲的丧礼,善后的事拜托栗原先生了。”
    “没问题,探长会处理的。”片山转向石津。“喂,你怎么啦?”
    石津一直注视眼前桌面上的肉,没有动手。
    “你没有胃口?”晴美问。
    “不……想到这是最后的晚餐,吃掉太可惜了。”
    众人哄然大笑,原本有点郁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片山想,石津这家伙在这些小节上倒很有功用。
    晚餐桌上,片山等人、多田靖子、浅井夫妇,以及沼内和子都在座。
    “栗原先生一个人工作,好像很可怜。”晴美说。
    “他喜欢工作,没事的。”
    “我会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沼内和子说。“我想栗原先生需要我的帮忙。”
    “那就最好不过了,探长也会松一口气的。”
    “其实我必须保护实穗小姐。”沼内和子微笑着说。“不过,现在她有丈夫陪伴
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会保护自己。”安穗说。
    “你要振作,不能放任了。”靖子激励浅井。
    “我会的,放心好了。”浅井用力点点头,似乎不太有诚意……“喵!”福尔摩斯
在桌子底下嘲笑一声。
    “对了,为何假装不认识夏代?”片山问。
    “对不起。”实穗说。“得悉忠井和夏代是姐弟后,我也想到夏代是为了父亲的钱
才跟他结婚的。可是,我以为父亲很满意她,而且轮不到我说什么……我做梦也想不到,
她会杀死父亲……”“知道你父亲被杀时,你想过凶手可能是夏代吗?”晴美问。
    “想过的。”
    “可是……”
    “我想亲手报复,血债血偿。”
    晴美和片山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可是,幸江做了。其实应该由我去做。”
    实穗内心潜伏的“杀意”,令片山惊愕不已。说不定,忠井之所以侵犯实穗,乃是
实穗主动诱惑他的……忠井被殴,幸好没死去。
    夏代和忠井追踪实穗而来,原来是想趁她不知道父亲的死讯之前,安排她“意外死
亡”的吧!这样来说,他们的旅行确实充满危机。
    “靖子小姐,多谢你的照顾。”实穗说。
    “请你原谅他。”安穗望着浅井勇治,说。
    “你和他所谈的一切。我都听见了。包括你姐姐的事。”
    “实穗小姐……”靖子摇摇头,“算了,当时我姐姐已有精神病的倾向。不光是浅
井先生的责任。”
    “不,是我的错。”浅井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去。“我要使实穗幸福,弥补我的过
失。”
    “那就好了。”靖子点点头。“不必担心我,因我已经遇见白马王子了!”
    片山被她一盯,吓得心跳加速。
    “对了……”片山慌忙转换话题,“松本先生说,有一晚见到实穗小姐在走廊上跟
人聊天,不知对方是谁?”
    “松本先生这样讲吗?”实穗似乎大吃一惊。“那时,我见到的是松本先生啊!”
    “松本?”
    “嗯。那晚,我听到勇治和靖子小姐的对话,然后急急回房间;结果遇见了他。”
    “你跟松本谈过话?”
    “嗯……一两句而已。当时有酒店的人经过,古古怪怪地描我一眼,我就慌忙走进
房间去了。”
    那么,松本是怕谣言落在自己身上带来困扰,所以讹赖那人是片山了。其实只要坦
白告诉片山,知道谣言的出处,就不至于形成误解了。
    也许那是松本式的避谣办法也说不定。
    对了。在坟场前面击晕自己的又是谁呢?当然与事件无关,可能是为钱而打人的流
氓吧!
    既不取掉自己的性命,还把自己抬到酒店附近,也算是好心的强盗啊!
    一定是在酒店见过片山,这才下手的。
    “那些婶婶阿姨呢?”靖子问。
    “已经出发了。”晴美回答。“她们还想去很多国家游览呢!对了,你打算怎么
办?”
    “我?当然跟着片山先生啦!”靖子清晰地说。
    “喂!你……”
    “放心好了。”靖子笑道。“我不会死缠烂打的,不过,请带我在身边,直到回日
本为止,如何?”
    “有何不可,哥哥?”
    “嗯……”
    片山等人待会参观蒙勃朗峰,然后回日本。
    “大概不会再有事情发生了吧!”片山说。
    “喵!”
    福尔摩斯在桌子底下叫,众人捧腹大笑……尾声
    酒店大堂里空无人影。
    靖子独自坐在沙发上。已经夜深了,所有人都寻梦去了,只有靖子想一个人独处。
    当然,晴美和片山的关怀令她十分喜悦,然而内心的创伤依然无法平复。
    “你在干嘛?”
    浅井站在眼前。
    “怎么啦?又把太太丢在一边跑出来?”
    “不是的。”浅井苦笑。“她在洗澡。”
    靖子有点脸红。“看来你们很幸福。”
    “是的。”浅井稍微远离坐下。“说老实话,我跟她结婚,乃是为了享乐。”
    靖子注视着浅井,浅井腼腆地摇摇头。
    “可是,大木幸江的一句话惊醒了我。那是她的肺腑之言,我不能不认真做人了。”
    “实穗只有你是至亲了啊!”
    “是的。”浅井紧握双手。“我能吗?我能成为那个家的主人吗……我要发奋,成
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你必须做到。而且,你一定可以做到。”靖子坚决地说。
    “你认为我可以吗?”
    “你曾是我心仪的人,你一定能。”
    浅并严肃地凝视着靖子,冷不防跪在地上,向靖子膝行过去。
    “原谅我!”
    “浅井……你干嘛呀?”
    “衣子的事,还有你……能不能说原谅我?否则……”靖子盯着浅井。
    “你是认真的吗?好吧,我原谅你的一切。”
    “谢谢你。”浅井站起来。“那我回房去了。”
    “明天一早起程吗?”
    “嗯。”
    “我不送你们了……一路小心!”
    “你也保重啊!”
    浅井踏着步走开了。那是浅井,又像一个陌生人。
    蓦地发觉,福尔摩斯坐在大堂的地毯上,目不转睛地注视自己。
    福尔摩斯跑过来。靖子一把抱起他,把脸靠在他那柔软的毛上厮磨。
    “你真是奇异的猫,好像了解我的一切……”“喵!”福尔摩斯伸舌去舔靖子的脸。
    “嗯哼,不觉得吗?”靖子抹掉眼泪。“来,我要睡了。你呢?”
    福尔摩斯独留下来。在沙发上蜷成一团。
    “那么,晚安!”
    靖子向福尔摩斯挥挥手,走了出去。
    福尔摩斯在沙发上目送靖子的背影,然后紧紧闭上眼睛,似乎很快就入睡了……
“哥哥!”晴美用力摇晃片山。
    “什么事?”片山突然清醒过来。“迟到了吗?”
    “你在胡说什么呀?”晴美笑了。“你说的,起飞时叫醒你,而你一直叫不醒嘛!”
    “哦,是吗?”飞机开始慢慢移动了。“大家都上了飞机没?”
    “当然罗!”
    石津已经呼噜呼噜睡着了。结束欧洲之旅,踏上归路,好像没有特别的伤感。
    靖子在读杂志。
    “似乎是很长的旅程,又像很短。”片山望着窗外。“下雨啦!”
    细雨敲窗。外面的风景洇了,腾腾胧胧,摇摇晃晃。
    法兰克福机常这是片山等人旅程的终点站。
    “发生了好多事。”晴美说。“可怕的事也有,不过很有趣。”
    “你就好啦!回去以后,不知又有什么命案等着我呢!”
    “那是你的职业,没法子啦!”晴美说。“啊!飞了!”
    静止片刻的飞机引擎声,一下子提高。然后,开始滑走的机体,缓缓地浮动上升。
    途中还要在阿拉斯加安哥拉机场停一停站,那时已真正告别欧洲了。
    片山确实埋怨多多,可是的确享受了这次旅程。
    不是很好玩,却是很有意义。
    “哥哥!”晴美说。
    “什么事?”
    “明年再来一趟,好不好?”
    片山扭过脸去不睬她。
    德航客机载着福尔摩斯和他的主人们,冲过雨云往高处飞去。
   
 三色猫系列 之九
三色猫渡假
日文原名:三毛猫ホ一ムズのバカンス
作者:赤川次郎
 
【序曲】
  冷气机发出低沉的吼声。
  隔著喱士窗帘,可以望见窗外绿意盎然的连峰。仲夏的午后阳光,在玻璃窗外带
著沉闷的热气摇摇晃晃。
  两个小孩在床上睡午觉。来到这间海滨酒店五天了,其中只有一天是阴天,除了
下过一阵骤雨以外,每天都是仲夏的好天气,孩子们在泳池和海边游泳追逐,晒得一
身黑。
  由于明天一早就要回东京的关系,孩子们从早上开始就泡在泳池里。现在玩倦
了。午饭后让他们睡一会,不到五分钟就呼呼大睡。
  睡在双层床上面的是十岁的进也,下面的是八岁的幸代。
  「怎么,睡了?」
  慢条斯理地吃过午饭才回房的平尾慎吾,看看床上的孩子们说。
  「嗯。好像很疲倦似的。」早苗自己也在打瞌睡。她连忙甩甩头。「老公,你也
小睡一会如何?」
  「不啦,没时间如此悠闲了。」
  平尾打开房间的壁柜,从里面拿出夏天穿的西装。
  「要出去?」
  「嗯。难得来了,不能不去跟大棥? 穸扬  I。不然事后让他知道我来过这儿
他就会罗唆了,他会说『怎么不来找我?』甚么的。」
  平尾在短袖衬衣外穿上西装。
  「这也是生意的一部份──我可能迟一点回来。」
  「是。」
  「我会吃完晚饭才回来。你先睡吧!」
  「好的。」早苗入神地望著一直开著的电视画面说。
  「那么我走啦。」
  「慢走。」早苗起身,在门口目送丈夫离去。
  丈夫踏著深红色地毯往电梯走去。
  早苗探出半个身体在外面,直到丈夫的影子消失后,她依然继续眺望无人的走
廊。
  快到下午二时了。今天离开的客人,在上午十一时以前已经退房,今天要来的客
人,不到三时的登记入住时间是不会来的。
  中午过后房间的打扫工作几乎都结束了,现在酒店迎接的是某种空白的时刻。
  早苗进房,关上房门。
  十多年了,早苗和平尾每年都来这间海滨酒店渡假。当医生的平尾,每次都在同
月同日来到这里住一个星期。那是性格一丝不苟的平尾的做法。
  这种乡村式的渡假酒店,像平尾一家那样的常客不少。每年定时在此碰头的家庭
有好几个,彼此都很愉快地看著对方的孩子一年一年成长,这也是一种享受。
  早苗关掉电视,打量孩子们。两个都长得很像爸爸。
  有时早苗会觉得不安,她不晓得在这个家中,自己的位置在哪里。
  平尾今年五十一岁,早苗三十六岁。相差十五岁的夫妇。
  结婚时,这个家已没有允许他人挤入的余地。平尾有自己的一套生活模式。早苗
时常觉得,自己只有在丈夫高兴时才能加入他的世界。
  平尾是个相当成功的执业医生,生活无忧。医院方面有护士和事务员帮忙,家里
的打扫和洗刷工作有钟点女佣负责,早苗只把时间花费在照顾孩子身上。
  可是,孩子不断成长,现在连最小的幸代也上小二了,不管游戏或做任何事,开
始不需要父母了。不,父母反而是孩子的干扰。
  如此一来,早苗开始觉得,即使自己突然不在了,大概谁也不会觉得不方便吧!
  她笑自己傻,却又无法消除那种逐渐扩大的不安感。
  早苗透过出露台的玻璃门向外望。从这里可以俯视穿过酒店前院出外面的路。
  她见到丈夫以平日正确无比的驾驶方法把平治房车开了出去。
  早苗用两手掩脸,双脚加速,仿若惶恐不安似地在房内踱步。孩子们睡得很熟,
暂时没有醒来的迹象。
  早苗猛烈地摇头。不能做那种事!太荒谬了!
  可是──一年。如果错过今天这个机会,又有一年不能见面。然后,纵使明年、
后年见了面,也不一定有这种机会。
  早苗几乎没察觉自己甚么时候出了房间。正要关门之际,才发现是自动锁,于是
慌忙回去拿钥匙。
  她抹掉额头的汗水,来到走廊。距离那道门不过十米左右。她毫不犹豫地一口气
跑过那十米,敲了那道门。
  「──来了。」有回音。那人从防盗眼看她的动静。门立刻打开。
  「太太──有事吗?」
  那张年轻的笑脸就在眼前。年龄是丈夫的一半,还比早苗小十岁。那名晒黑了的
壮硕青年,名叫中根弦一。他每年都和双亲、姐姐和姐夫一起来这间酒店渡假。
  所以,从中根弦一还是学生的时代,早苗就认识他了。
  可是今年的他却像另外一个人似的吸引住早苗的眼睛。那是由于中很改变了的关
系吧!
  中根弦一独自留在房间。在早餐桌上,早苗偶然听到中根的家人说中午要去购
物,以及中根独自看门的事。
  中根独自在房间。丈夫出去了,晚上才回来。孩子们熟睡了。
  一想到这种机会可能不会再有时,早苗按捺不住要到这里来的冲动。
  「我可以进来吗?」早苗盯著中根弦一说。他也像明白早苗的心意似的,默默地
让早苗进去,锁了门,上了链子。
  早苗听到了拉下窗帘的声音。然后,当他的手搭住她的肩膀时,她已忘掉一切,
飞身扑进他的怀抱中……
  然后,两年后的夏天。
炽天使书城
【第一章】
  「晴美小姐!不是晴美小姐吗?哎,真是奇遇咧!」
  在大堂的沙发上打瞌睡的片山义太郎,被那个大音响──不,大声音吓醒了。
  草帽、白衬衣、短裤,就像出现在怀旧电影里的小学生打扮的人是──
  「不是石津吗?」
  警视厅搜查第一科的刑警,跟目黑警署的刑警在异地相遇,应该更加戏剧性并充
满紧张感才对,但这两个人的情形却是例外。
  「嘿,居然在这种地方遇见晴美小姐,一定是命运女神对我的微笑啦。」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后,石津左顾右盼一番。「咦?晴美小姐在哪儿?」
  片山啼笑皆非。
  「别演这种差劲的戏吧。你一定是跟晴美约好了的。」
  「不愧是英明神武的片山兄!聪明!」
  石津的恭维话向来说得很肉麻,不可信任,但又不能恨他。盖因这名大块头刑警
心地相当善良,叫人恨不了他。
  「目黑警署的工作很悠闲?」
  「搜查第一科没事忙?」
  两人交换著毫无情趣可言的招呼后,片山打个大哈欠。
  「晴美去了泳池。大概快上来了吧。」
  「泳池?她穿泳装?」
  「穿普通睡衣不能下水吧。」片山说:「你有事先订好房间吗?」
  「有。」
  「凭你的薪金,居然能住这种酒店呀。」
  「嗯,晴美小姐告诉我说:『一起结账吧,哥哥糊里糊涂的,不会发
现。』……」
  「喂……」片山脸都青了。假如这个大食汉在酒店餐厅连吃几天的话,究竟会吃
掉多少……
  「石津!刚到吗?」
  从楼梯级走上来的,乃是裹在毛巾里的晴美。头发湿了,贴在晒黑了的肩上。有
一张跟兄长义太郎不相似(?)的可爱脸孔,像石津这样的大男人对她顺心也是可以
理解的。
  晴美后面还有一个美女──不,一只美猫跟著来。
  它是片山家的三色猫,福尔摩斯。
  「已经登记入住了?」晴美问。
  「还没。」
  「那我帮你吧。行李呢?」
  「嘎?」
  「行李。旅行箱或手提袋之类的,没有吗?」
  「咦,奇怪了。」石津侧侧头。
  「先生。」男僮拿著一个相当破烂的布袋走过来。「刚才的计程车司机丢下这个
跑了……」
  「是我的!把人家的行李当甚么?拘捕他!」
  「是忘了拿行李的人不好。快去办手续吧!」片山说。目送石津和晴美走向柜台
后,他转身对福尔摩斯埋怨。「你也是一丘之貉!所有人都把我排挤在小圈子外!」
  福尔摩斯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倏地跳上沙发去坐。
  「唉……」片山叹息。
  「唷,猫咪好吗?」
  传来女声,片山回过头去。
  跟片山他们同一天投宿这间酒店的女子。片山认得她的脸,却记不住她的名字。
  「呃,托福,很好。」片山僵著脸说。通常他一见到美女就会没由来地紧张起
来,再加上对方穿的是相当大胆的比坚尼泳衣,更加叫他僵上加僵了。
  「我也想养猫哪。」那女子用手指轻抚福尔摩斯的下颚。
  福尔摩斯很惬意似地伸长脖子闭起眼睛。
  「但我先生不喜欢猫。」
  「哦。」
  是别人的太太吗?片山觉得轻松了些。才廿五、六岁左右吧?是那种令人眼前一
亮的美人儿。
  「刚才偶然听见你们聊天,你是警务人员吗?」
  「呃……嗯……」
  「那么我们就可以安心住在这里啦。」那女子微笑。
  片山觉得背脊掠过一瞬的战栗。美人对你笑,普通男人莫不欣喜,但片山却不寒
而栗。也许有必要为他预备一个叫「美女敏感症」的新病名。
  「妈。」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穿著泳衣走来。「不下水吗?」
  「我就来。进也呢?」
  「已经去啦。」
  「哦。那就走吧。」她向片山稍微致意,牵著女孩的手,往下向泳池的阶梯走
去。
  「──哥。」晴美独自跑回来。
  「石津呢?」
  「去房间放好行李。你和那位太太谈甚么?」
  「没甚么!你认识她?」
  「很年轻吧。她先生已五十多岁了。」
  「她女儿也蛮大的嘛。」
  「他们的事我听来打扫房间的人说了。是件很戏剧性的事情咧。」
  「这么快就得到那类情报消息呀。」
  「甚么嘛,不想听?」
  「那个……呃……」
  「她是平尾医生的继室哦。前妻跟他有两个小孩,他们每年夏天这个时候都来这
间酒店渡假。」
  「每年?有钱真好哇。」
  「但在两年前的夏天来这里时,他太太跟年轻男人偷情,听说被丈夫当场发现
了。」
  「不幸得很。」
  「好像闹得很大,太太企图自杀哪。」
  「死了?」
  「不──结果,他太太身无分文地离了婚。去年夏天的同一个时候,平尾医生带
著年轻女伴跑来这里。」
  「就是刚才的──」
  「对。当时他好像对别人说她是他的秘书,但任谁一看就知道她是情妇。然后今
年──她成为了他正式的妻子。」
  「啊。不过,发生了那种事,他们居然还跑来同一个地方渡假呀。」
  「另一方面,又有流言传开了。」
  「流言?怎样的?」
  「即是发生太太偷情事件以前,她──名叫细木克子的,当然现在是平尾克子了
──跟平尾医生早就有关系啦。」
  「喂,慢著──」
  「懂了吧?」
  「那场偷情骚动──」
  「好像是她丈夫安排的啊。」
  「即是说他收买了那男的?」
  「恐怕是了。那男的也是每年来渡假的常客之一哦,不到三十岁。对一个长年被
年纪大很多的丈夫冷落的妻子来说,假如有男人对她好,她当然心荡神驰。」
  「于是当场捉奸,然后离婚?相当下流的做法哪。」
  「男人都是那样的。」晴美得意地开始她的「男性论」。
  「不过,即使现在知道那个流言是事实,大概也于事无补了吧。真是不幸。」
  「不能饶恕!必须替天行道才行!」
  「喂,晴美,算啦!我们是来渡假的。不要插手怪事好不好?」片山连忙说。
  实际上,晴美和她的刑警哥哥不一样,她喜欢好管闲事,比吃三餐还有劲。
  「不要紧。开玩笑的。」晴美笑说。
  「嗨,你在这儿呀。」过来搭讪的,是一个有点装模作样的年轻男子。「你还没
答覆我哪。」
  他对晴美嬉皮笑脸。
  「啊,我来介绍。他是我哥哥。」
  「哥哥?」
  「他是刑警哦。警视听杀人第一科的。」
  「不会吧。」男人的笑脸僵住。
  「嗨,晴美小姐,你在等我吗?」石津走过来。
  「啊,石津。这位是中根弦一先生。他是目黑警署的石津刑警。」
  「幸……幸会幸会。」中根弦一生硬地鞠个躬。「呃──我和别人约好了──」
  说完,他快步跑到另一边的沙发去了。
  「刚才那个人是谁?」石津好奇地问。
  「就是那个男人罗。」晴美说。
  「跟平尾医生的原配夫人偷情的对手吗?」
  「是他?若无其事地跑来这儿?真吓人!」
  「还开一部外国跑车到处溜咧。听闻是平尾医生出的钱。」
  「嗯哼。」片山摇摇头。「有钱人,做的事相当过份哪。」
  确实,如果自己有了情妇而跟太太分手的话,可能要付一笔庞大的赡养费吧。比
较起来,一部跑车实在太便宜了。
  「姐姐。」走过来的是刚才那个女孩。
  「怎样?会游了吗?」晴美似乎已经和女孩很融洽的样子。「你身体弄湿了。会
感冒哦。」
  晴美用自己的毛巾帮幸代擦身体。
  酒店入口的自动门「咯啦咯啦」地开启,片山不经心地转头去看。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后面有一个像是司机的大个子男人提著旅行箱跟著走进
来。大富翁的夫人的气派。进到酒店内,她摘下太阳眼镜,环视大堂。
  传来「卡当」一声,片山回头,见到刚才那个叫中根的男子,把烟灰缸掉在茶几
上,仿若活见鬼般睁大眼,张开大口。
  「──妈妈。」幸代说。
  「你妈妈没来呀。」晴美说。
  「不是。她是从前的妈妈。」
  「嘎?」众人面面相觑。
  「是从前的妈妈哦。」说著,幸代蹦蹦跳著往那女人跑去。
  「妈妈!」
  「唷,幸代!好久不见。」那女人微笑著抚摸幸代的头。
  片山和晴美对望一眼。
  「喂,晴美……」
  「嗯。我觉得会有事情发生哦。」晴美转向福尔摩斯。「你觉得呢?福尔摩
斯。」
  福尔摩斯沉默地紧闭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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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仲夏的太阳在泳池边闪耀。下水的几乎都是小孩,从都市来享受短暂的南国风情
的大人们,专心致志地躺在池畔晒太阳。
  「来,这回游到这里,加油吧!」晴美正兴致勃勃地教幸代游泳。
  片山觉得有点累,坐在池畔的草地上。石津在啃汉堡包。
  「天气这么热,亏你吃得下。」片山一脸厌烦地说。
  「正因为热才要吃,不然提不起精神来呀。」石津振振有词。
  有个男人向片山他们走过来。他皮肤晒得浅黑,从他开始泛白的头发来看,年约
五十岁开外了,可是动作十分麻利。
  「对不起。」他说。
  「呃……」
  「我叫平尾。有件事想跟你谈一谈。」
  片山想逃,但他知道去哪里都会有麻烦,只好点点头。
  「听说你是警务人员。」平尾和片山并肩坐在草地上。
  「嗯。可是我现在正在渡假……」
  「这个我当然知道。」平尾微笑。「只是如果你肯听我说,我就感激不尽了──
老实说,有人想杀死我。」
  「杀死你?世界不太平啊。」
  「我并不想做任何与人结怨的事。可是如果对方有误解时,这又是别的问题
了。」
  「原来如此。」
  「对方是……」平尾止住。「恰好当事人来了。」
  到泳池的玻璃门开启,那女人以泳衣加长袍的装束出现。
  平尾盯住她说:「她是我以前的妻子。她叫早苗,现在是中平早苗──著名大富
翁的夫人。」
  「她一个人来这儿?」
  「好像是。我想多半是来杀我的。」
  「是否有些甚么──理由?」
  「对方似乎认为有理由的样子。」
  说毕,平尾站起来。
  「呃──你说有话要讲,只是这些?」
  「嗯。你肯听我说,那就够了。」
  平尾回到他现任妻子克子身边去了。
  另一方面,早苗戴上太阳镜,找个适当的位子坐下,很舒适的样子。怎么看都是
个正在享受渡假闲情的阔太,没有将要杀人的杀气……
  「幸代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晴美从泳池上来了。她穿的是剪裁稍微大胆的泳
衣,石津徒有乾瞪眼的份儿。
  「刚才那个是平尾吧。」她边用毛巾擦身边说:「你们在谈甚么?」
  「你目光好锐利啊。」片山笑了。
  听完片山的叙述后,晴美点点头。
  「看来快要有事发生了。」她说:「不须要商量甚么预防措施么?」
  「喂,我们在渡假哦。而且,若现实里没有事情发生的话,我们甚么也不能做
呀。」
  「说的也是。」晴美沉思片刻,站起来说:「──我回房间一下。」
  「我也去──」石津仿若黏著磁石的铁片般一起起身。
  晴美说:「我去喂福尔摩斯吃午餐。可以吗?」
  石津又「咚」地坐下。
  「抱歉,久等啦。」晴美一进房间就说。「肚子饿了吧?」
  福尔摩斯从床上跳下来,「喵喵」叫著,用身体去摩挲晴美的脚。那是它要求甚
么时的动作──通常是肚饿的时候。
  「是啦是啦。等一下。我去淋个花洒浴。」
  晴美走进浴室,脱掉泳衣沐浴,再穿上衣服。
  「现在就叫菜啦。」
  很可惜的是,房间服务并没有「竹荚鱼乾」这一项。跟人一样挑口味的福尔摩
斯,鱼的料理总可以吃就是了。
  叫菜不久,走廊上传来「咯哒咯哒」推餐车的声音。
  「这么快?」
  晴美走到门边,从防盗眼望出走廊。是房间服务没错,却是别的房间的。餐车载
著威士忌和冰块的套餐。
  「不是呀……」
  正要离开时,晴美忙不迭再窥望一次。
  那个男侍应已经走过去看不见了,但那张脸……虽然她不能肯定,却像中根弦
一。
  也许不是他……但在泳池边不见中根的影子却是事实。会不会在策划甚么?他作
男侍应装扮,有何企图?
  这么一来,晴美再也按耐不住了。
  「福尔摩斯!稍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晴美悄声开门。福尔摩斯一溜烟出到外面。
  「噢,你要一起去?不愧是福尔摩斯!跟哥哥不一样就不一样!」
  探头一看,那个男侍应往走廊深处一路推餐车过去,然后拐弯。晴美快步跟上
去。
  「──房间服务。」
  转角的另一边传来声音。听起来确实是中根的声音。
  「是!」女声回应,开门──晴美悄悄窥探对方的脸,好像是不认识的普通客
人。
  男侍应把餐车推进里头,「咕咕哝哝」的一阵听不清楚的对谈后,他说声「谢
谢」,然后出来了。
  没错,他是作男侍应打扮的中根。
  证实了,可是中根却往晴美这边走来了。晴美慌忙折回头,但不可能在中根拐弯
之前回到自己的房间。
  那时,福尔摩斯倏地拐弯走了出去。
  「噢,吓我一跳。是你呀!」中根的声音。
  现在是时候!晴美向房间冲去。真是千钧一发,当她开锁走进房间的同时,中根
拐弯过来了。晴美松一口气,又喘了一会气──我老了吗?
  门外传来猫叫声。
  「啊,福尔摩斯,抱歉!」晴美说。
  开门时,恰好房间服务员把食物送来。
  那夜的晚餐,片山等三人在酒店最高一层的了望餐厅享用。
  这间酒店有好几个吃饭的地方,比较高级的只有这里。
  「通常都在下面吃,干嘛今天……」片山嘀嘀咕咕著。
  「偶尔享受一下有啥关系?我拿出零用钱请客好了。」晴美说,片山马上表示赞
成。
  就座后,片山才知道晴美正在打甚么主意了。附近的桌子有平尾一家人,然后里
头深处的位子有中平早苗的倩影。
  「喂,你不会以为在这种场合会有事发生吧?」片山说。
  「已经充电完毕,几时迸出火花都不奇怪。」
  「只要不打雷就好了。」
  「吃点甚么?」石津在跟菜牌大眼瞪小眼,其他事物完全不入脑。「叫三碟冷盘
会很怪吧。」
  「你好幸福啊。」片山说。
  「当然,只要晴美小姐在身边,我就会很幸福了。」
  牛头不对马嘴,但他不想修正。
  总算点好了菜──除了石津好像哈姆雷特一样为吃这个还是吃那个苦恼一阵之外
──片山可以松一口气了。
  晴美把在走廊上见到中根以男侍应装扮出现的事说出来。
  「是不是做兼职呀。」片山极力逃避那个问题。
  「没有那个可能的。」石津开声了。
  「为甚么?」
  「因为晴美小姐这样说,就肯定是问题了。」
  「胡说。」片山摇头。
  「嘘──哥。」晴美捅捅片山。
  「干嘛呀?痛死人了。」
  这时,平尾的前妻早苗已来到片山他们的桌前。
  「吃饭吗?」早苗说。
  「嗯。菜还没上来。」晴美回答。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一起吃吗?」
  「请请请。」那是晴美求之不得的机会。
  「那就不客气了……」
  早苗继续戴著太阳镜。看不见眼睛的表情,有点可怕的味道。
  「──幸代承蒙照顾了。」早苗说。
  「哪里哪里,没有的事。」
  「我听幸代说了,你们是刑警……」
  「除了我以外。」晴美说:「还有一只猫也不是刑警。」
  「唷,真好玩。」早苗笑了。
  然后她用认真的语调说:「幸代是我的亲生女儿。各位晓得吗?」
  「嗯。」
  「那么,大致上的情形你们都知道了吧,不必我再说一次。」
  「嗯……即使不想听也听说了一点点。」
  晴美的胆识也真叫人佩服。
  「那就好谈了。」早苗说:「老实说,我可能会被人杀掉。」
  片山和晴美对望一眼。
  「被谁?」片山问。
  身为刑警,实在不应该问这句话。
  「好像有人一见到我就觉得不舒服的样子。」早苗微笑。
  「可是,光是那样……」
  「嗯,我明白。」
  「有甚么具体的恐吓之类?」
  「我接到电话。」
  「电话?」
  「叫我赶快离开这里。是男人的声音。」
  「是谁的声音──」
  「不晓得。但我问了接线生,对方说没有外线电话打给我。即是肯定是从酒店内
部打来的。」
  「原来如此。」
  「我的过去已随流水而逝。」早苗说:「我也曾经憎恨前夫。但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我是中平的妻子,对平尾已毫不留恋。」
  「若是那样──」
  「你是说,为何我还跑来这儿?当然了。即使忘得了前夫,却不能忘记孩子。」
  「当然的。」晴美说。
  「谢谢──我想见到孩子的脸,证实他们活得好不好。仅此而已。」
  「何不把你的心情向他们转达?」片山说。
  「他们不会相信的。」
  也许她说得对──菜上来后,早苗不再提起那件事,而是默默进食。石津也
是……
  「对了,以后准备怎样?」
  「享受夏天呀。」早苗说:「不过,我可不想被杀。这样子跟你们接近一下,可
能谁也不敢动手──」
  片山觉得那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打搅你们用餐,不好意思。」早苗先站起来。「是我主动挤进来的,这里的账
单由我负责吧。」
  说完就快步离去。
  「双方都嚷著被杀被杀甚么的。可能是一场空骚动也说不定。」片山喝著咖啡
说。
  「我不这么想哦。」晴美泼冷水。「大概有其中一方是说真心话哦。」
  「你不能稍微乐观一点吗?」
  「很遗憾。我想和早苗女士好好再聊一会哪。」
  「真是遗憾。」石津说:「如果知道由她结账的话,我应该多吃一点……」
  白天游累了吧,孩子们都早早上了床,晚间的大堂十分清静。
  晴美洗澡期间,片山和福尔摩斯出到大堂翻报纸。
  「真是的,渡假也不能好好休息,像甚么话呀。福尔摩斯,你说是不是?」
  福尔摩斯不答他,正在望电视上的新闻画面。
  脚步声接近。片山抬脸时,遇到平尾克子的笑脸。
  「晚安。」
  「你好……」片山一面打招呼,一面在心里念著「别过来」──去那边!不要坐
在我旁边!
  可是,平尾克子就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
  「你是──片山先生吧?」
  「嗯。」
  「听说你是搜查第一科的能干辅警。吓一跳哪。」
  我不是辅警!但要修正又嫌麻烦,所以不出声。
  「呃……你大概知道了吧,我们遇到许多麻烦的事情。」
  我不想知道的,片山想。
  克子接下去说:「在旁人眼中看来,也许觉得是我把早苗女士赶走而跟平尾在一
起的。但男女的爱情,外人是不懂的。不是吗?」
  「确实如此……」
  「我不知道你会明白的。」克子冷不防用力捉住片山的手臂。片山好不容易才忍
住不把「救命,杀人哪」这句话喊出来。
  「呃,我……」
  「请你救我!」克子直直地望著片山的脸。
  「救你?怎样……」
  「有人想杀我。」克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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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空开始  亮时,负责泳池准备的小国的工作开始了。
  由于付出昂贵的住宿费,有些客人一整天都在游泳──过份的时候,从早上六点
钟就下水了。
  在那之前,必须先把泳池周围清扫收拾乾净。即将五十岁的小国时常觉得,还是
从前的客人比较好。
  大家都很稳重,不会为一点点小事就埋怨。而且,酒店方面也努力做好服务。
  可是最近为了节约用度,连泳池的水也不常换,人手减少了,服务也差了。像小
国这样的老员工,当然觉得没趣。不过,员工即是员工,他没资格干涉酒店的经营方
针。
  出到泳池畔,小国不由深深吸入清晨的凉爽空气。夜的凉意还能微微感觉得到,
不久后太阳照进来,一下子就转热了。
  「唉,畜牲!」小国无意义地低声骂一句。可是,有个符合这句话的光景在等著
他。
  有人浮在水面上。
  已经有人在游了吗?小国吃一惊。水色看起来有点发红,他以为是朝阳的关系。
  但──仔细一看,那是个穿男侍应制服的男人,俯面漂在水面,怎么看都不是在
游泳。
  然后,当小国察觉男人周围染红的水是扩散的血时,他才知道事态严重。
  男人死了。
  在小国漫长的酒店工作生涯中,这种事是第一次碰到的。在觉得恐怖之前,小国
先生气了。
  你在我的泳池做了甚么?要死的话,躲在房间死好了。干嘛死在泳池里……
  可是小国也知道,必须把这件事通知上司才行。
  小国跑去柜台,副经理揉著惺忪睡眼跑出来。
  「泳池浮著尸体啊!」小国说。
  「嗯?那就赶快收拾吧!被客人见到又要抱怨了。」
  「但……可以吗?」
  「怎么啦?是昆虫?还是蜥蜴?」
  「男的。是人啊。」
  副经理打量了小国将近一分钟之久,然后说:「那就不能从排水孔流走啦。」
  「受害者是中根弦一,这间酒店的住客。为何他穿著男侍应的服装呢?」
  说话的是当地警署的刑警,年纪和石津差不多。没石津那么大块头,中等身材,
标准尺码。
  「那个不知道哇。」片山厌烦地答。
  那名年轻刑警──名叫桥口──得悉片山是警视厅搜查第一科的刑警时,就唠唠
叼叼地问起这个那个来。片山因著难得的假期泡了汤,拚命装著甚么也不懂。
  「我没有意见。现在我正在渡假,所以决定甚么也不想。」
  「别这样说嘛──」桥口刑警还在纠缠不休。
  在酒店大堂离远观望的是晴美、福尔摩斯和石津。
  「哥哥真命苦啊。」晴美微笑。「我们做我们的吧。」
  「是呀。那就先去吃早餐──」
  「不是吃的,是案件呀。」晴美带著福尔摩斯往泳池方向的楼梯走下去。
  「我是说,肚饿了无法作战……」石津嘀嘀咕咕地跟著她。
  泳池当然封锁著,现在是由监证科员、记者阵等取代泳装美女占领了池畔。
  晴美以好奇心旺盛的客人的姿态走过去。
  中恨弦一被杀了。男侍应装束的中根为何被杀?
  有三个人跑去找片山,投诉说可能被杀。
  平尾、中平早苗,还有平尾的太太克子。
  但实际上死的不是他们其中一个,而是中根。演变成意外结果。
  「哎,福尔摩斯,你认为这是怎么回事?」晴美对福尔摩斯说:「中根的死,纯
粹是偶发事件,凶手的目标是别的甚么人?抑或从一开始目标就是中根,他们为了蒙
蔽众人耳目,才跑去找哥哥提起那些事……」
  福尔摩斯「登登登」走过去。
  因它身体小不引人注意吧,它走到用布盖住的尸体旁边,窥探似地在布底下看了
一圈。
  然后看看晴美,「喵」一声。
  「喂,好家伙!跑开跑开!」刑警发现,要赶走福尔摩斯。
  「对不起对不起,现在说带它走!」晴美奔上前去。刑警不以为然的样子,走去
另一边。
  「甚么?福尔摩斯。」晴美在尸体旁边蹲下,掀起白布,窥望中根的脚──没穿
鞋子。
  「晴美。」声音说。片山和桥口一起走过来。「干甚么?」
  「哥哥,你不是在渡假中么?」
  「片山兄决定协助我们查案啦。」桥口刑警说。
  片山沉著脸说:「不是心甘情愿的。」
  换句话说,他输了。
  「瞧,哥哥,没穿鞋子哦。」
  「傻瓜!我好端端穿了鞋子的。」
  「我不是说你!是尸体呀!」
  「哦?这么说起来……」
  「可能是掉下来的当儿脱掉了。」石津倏地探脸出来说。
  他的嘴巴在咀嚼著甚么。
  「吃甚么?」
  「汉堡包。」
  「好会吃的家伙。」片山吃惊地说:「──若是那样,起码鞋子会浮在泳池上
呀。」
  桥口把其他刑警叫来,问起鞋子的事。他们说到处都没找到鞋子。
  「奇怪。只穿袜子不穿鞋子?」晴美说。
  「的确奇怪。还有,中根这样装扮的理由也令人在意。」片山说。
  「那点还不清楚。不过,先要记住鞋子的事才行。」
  「死因是甚么?」片山问。
  「后脑被猛烈撞击。」桥口说明。「血管断了,应该大量出血才是。」
  「泳池的水也染红了些。」晴美说。
  片山慌忙移开视线。因他有见血就贫血的麻烦毛病。然后,他抬眼去望对面的酒
店建筑物──
  「喂,桥口君。」
  「甚么呢?」
  「中根有没有可能是从那儿的高处跌下去撞到头部的?」
  「我也想过了。可是,如果是从高处跌到泳池的话,大概碰到泳池的边缘或其他
地方吧?但是这里完全没有那些痕迹。」
  「是吗?如果是从酒店房间的露台跌下的话,应该会掉在这里吧?」
  「高度是足够了,但不可能。由于途中有一段通道凸了出来,外边才是泳池,若
是从露台跌下的话,应该掉在那条通道上才对。」
  「原来如此。」
  片山耸耸肩。哎,我的想法通常都不被接纳……
  片山正感气馁时,福尔摩斯「喵」了一声。
  「你在安慰我吗?」
  片山俯视时,福尔摩斯的眼睛却往别的高处看。
  抬眼一望,露台上有中平早苗的身影。她的两手搁在栏杆上,一直俯视著泳池这
边。
  「是早苗女士哪。」晴美说。
  「有问题的女主角呀。」桥口蛮有兴致地说。
  「那是……」晴美喃喃自语。
  早苗的身边出现一名男士。从远处看也看得出他比早苗年纪大──比平尾还要年
长,予人六十多岁的感觉。
  「他是谁?」石津问:「是她父亲吗?」
  「他一定是中平。」晴美说:「是早苗女士的先生哪。」
  大堂里,聚集了平尾和克子夫妇、中平和早苗夫妇,以及片山等人。
  中平是众所周知的大富豪,却没有半点铜臭味,是个老绅士。
  他和平尾郑重地打招呼,而且没有任何隐藏的敌意,令人觉得他心底充满和蔼的
感情。
  「我是突然决定来这里。」中平对平尾说。
  「真的吓了一跳。」早苗说:「因为我一心以为你还在伦敦──」
  「我的性格是一想到甚么就要马上做的。」中平愉快地笑。「偶尔就想放下一
切,跟妻子私下在一起。难得娇妻来了这里渡假,如果不能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就死去
的话,太对不起自己啦。」
  「你有了不起的热情。」平尾说:「居然从伦敦赶回来与妻子会合。」
  「我从成田机场直接过来,昨晚一点钟左右抵步。」
  「昨晚半夜电话响起来,接听时才知道原来外子已来到楼下!吓得我。」
  中平握住年轻妻子的手。「途中花时间挂电话实在太可惜了。」
  晴美本以为,中平用金钱的力量娶得年轻女子为妻,肯定是个讨厌的老头子,现
在她不得不改变对他的印象了。
  当大家得悉他已年近七旬时,都吓了一跳。因他仍有不输给年轻人的热情,叫人
羡慕不已。
  「呃……在这里集合的各位,你们都认识受害人中根弦一吧。」桥口正色地说。
  「我不直接认识。」中平说。
  「那当然,我的意思是──」
  「不,他的名字我是知道的。以前在这里发生过的事,内子都毫不隐瞒地告诉了
我。」
  「是吗?」桥口假咳一声。「那个──即是说──我们初步认为中根先生是被杀
的──」
  「那种人,没必要加『先生』二字。」早苗说。
  「有同感。」平尾点头。「他偷人妻子,事后还想勒索我。」
  「勒索?」
  「怎么一回事?」晴美忍不住插嘴。
  「即是他来威胁我,说要向医生协会宣扬我老婆偷汉子的事。」
  「那你怎样做?」
  「当然拒绝了他。于是他气起来,放出流言。」
  「所谓的流言──」
  「说他诱惑早苗是受我所托啦,我和克子从以前起就有关系之类。其实一查就知
道,我和克子是在我跟早苗分手半年后才认识的。」
  平尾的话是不是事实,要考证实在很困难,片山想。因为当事人中根已经死了。
  但总不能完全否定平尾的话。因为中根那种类型的人可能做得出那种事情来。
  「总之,中根被杀了。在这间酒店投宿的客人之中,跟中根有过密切关系的就是
各位。」桥口继续发言。
  「然后?」
  「初步推定死亡时间是半夜──十二点至三点之间。那个时候,各位在做些甚
么?」
  平尾和克子相视而笑。
  「正确的时间我不清楚,不过,其中三分之二的时间,我和妻子在床上。」
  「有甚么证明吗?有没有其他人在场──」
  「那种情形,通常是没有其他人在场的。」
  桥口终于领悟到平尾所说的意思,脸一下子红到脖子里去。
  「失礼了──中平夫妇呢?」
  「刚才说了,我在一点钟左右抵步。花一小时整理行李和洗澡等。然后──跟平
尾先生夫妻俩一样吧。盖因有段时间没见老婆了。」
  「哦哦……」看似单身的桥口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
  「可以请教一件事吗?」晴美说:「平尾先生和太太,以及早苗女士,你们似乎
都在担心『被某人杀掉』的样子,到底你们觉得自己会被甚么人杀掉?」
  所有人面面相觑。
  「你……」早苗转向平尾。
  「不,我──以为你真心相信了流言,这次是为向我报复而来的。」平尾说。
  「我怎会──我是有事找你商量啊。」
  「商量?」
  「嗯。」
  二人之间有片刻的沉默。
  「我……以为你想杀我。」早苗说:「你当然知道我在说甚么的。」
  「甚么事呢?」
  「那个……我想私下再谈。」
  「我懂。」晴美说:「为了幸代的事吧。早苗女士想把幸代接回去──」
  「咦,你怎会知道?」早苗诧异。
  「我常和幸代一起玩,所以知道。」
  「原来如此。」平尾点一点头。「我明白你的心情──克子,你怎么想?」
  「这……我们只能让幸代自己决定了,不是吗?」
  「克子女士,你为何认为有人要杀你?」晴美又问。
  「我……有点害怕,因为聚集在这里的全是关系复杂的人嘛。」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晴美点点头,看著片山。
  「哥哥,还有甚么想问?」
  究竟谁是当差的?片山有点生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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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堂里,剩下片山和晴美、石津和福尔摩斯这「四巨头」。
  「伤脑筋哪。」片山代表大家说出共同的感受。
  「对呀,被杀的虽是个窝囊的混蛋,可是有杀人动机的人却好多咧。」
  「谁是凶手都不足为奇──问题在于为何在这个时候杀他吧。」片山说。
  「哥哥偶尔也会说出好意见咧。」
  「真的,偶尔。」石津照例讲一句多余的话。
  「就以早苗女士来说,现在杀了那种男人,甚么好处也得不到哇。至少,她要领
回幸代的梦就破灭了。」晴美说。
  「说的也是。」片山同意。
  「平尾先生的情形也是,他刚娶了年轻的妻子,纵使中根对他做了令他厌恶的
事,他也不至于要杀了他。当然,除非他有别的秘密被中根掌握著。」
  「难道他的现任太太父被中根勾引了?」
  「有那么顺利吗?他太太应该知道中根和早苗女士之间传出何种流言才是。她还
会上那种当吗?」
  「唔……换句话说,中根之所以被杀,是因为别的突发问题了。」
  「说的也是──搞不好,跟那两对夫妇毫无关系……」
  「怎么又回到出发点了?」片山说。
  福尔摩斯在某个地方「喵」地叫了一声。
  「咦,福尔摩斯──」晴美说。
  不知何时消失了的福尔摩斯,嘴里拉扯著一块白布走过来。
  「带了甚么回来?」晴美抱白布捡拾起来。
  那是一件男侍应的制服。
  「这种东西从哪儿──」
  晴美话没说完,传来一个声音说:「别跑……在哪儿?」
  一名穿著衬衣和短内裤的年轻男子跑过来。手里搭著长裤,没穿鞋子。
  「呃──这个,是不是你的?」晴美说。
  「啊,好极啦。我正要洗澡,不知哪儿来的猫──」
  「抱歉。是我们养的猫,它是母的,对异性很有兴趣。」晴美打蛇随棍上。「这
种制服很容易到手吗?」
  「不。数量有限,上面相当罗唆的咧。假如自己弄破了,必须赔偿才行。」
  「啊,好麻烦哪。」
  「真的哦。现在的总经理为人吝啬──」
  不远的地方传来假咳的声音,那名男侍应慌忙说声「对不起」,然后跑开。
  看来,在柜台那边盘起胳膊的人就是酒店总经理了。
  「──福尔摩斯一定想说,中根为何以那种装扮死去吧。」晴美说。
  「假扮侍应,想找甚么呢?」
  「可是,侍应的制服不是那么容易到手呀──福尔摩斯,干嘛呀,好重。」
  福尔摩斯「咚」地坐在晴美的脚上面。不可能坐得舒服的。
  「脚呀!」片山说。
  「嗄?」
  「刚才那名侍应也是裸足的哦。即是──」
  「中根刚刚洗过澡吗?」
  「只脱鞋子吗?」石津问。
  「──慢著。脱鞋,有点意味深长的行动哦。」晴美沉思片刻,终于微笑起来。
「石津,你说,我有魅力吗?」
  「有!全世界的魅力都集中在晴美小姐身上了!」
  「太夸张了吧!」晴美笑了。「让我发挥一下魅力如何。」
  片山和石津有点不安地对望一眼……
  那名侍应用餐车把房间服务的午餐送来。
  一人份──也许是个机会。他想。
  把餐车停在那个房间前面,敲敲门。
  「来啦。」
  传来女声。侍应的心开始蹦蹦跳。
  「这是房间服务。」
  「啊,等一下。」隔了一会,门开了。「抱歉。我刚刚淋花洒浴去了。」
  美人儿。头发湿漉漉的,围住毛巾浴袍。大概下面是……一丝不挂吧。
  「可以拿进去吗?」
  「嗯,拜托了。」
  女人注视著侍应在桌面上摆放午餐的情形,然后悄悄然走近他,问:「忙吗?」
  「是……也不至于……」
  「我老公,明天才来。」女人说著,点了一根烟。
  「很寂寞吧。」
  「对。真的。他把我丢在一边,已经三个多礼拜了。而且,他在外国左拥右抱地
跟金发女郎在一起快活,而我过的是尼姑一般的生活。你觉得公不公平?」
  「不公平啊……」
  「哎。」女人展示挑情似的笑脸。「一小时左右,在这里休息一下好吗?」
  「总经理会罗唆的。」侍应支吾著说。
  「没关系啦。我来帮你解释好了。就说我不舒服,你来帮我。」
  「那样就没问题了。」
  女人吃吃一笑,说:「那你到床上等我吧。我再去淋个花洒浴。」
  女人消失在浴室里。
  侍应低声吹起口哨来。这女的是上等货!他脱下衣服,潜入床上──女人倏地探
头出来,笑说:「好快呀。」
  「我在等你哦。」
  「现在就来。」
  女人用浴巾裹住身体出来了。侍应不由舔了一下舌头。
  这时,传来叩门声。
  「喂,是我,我早到啦。」男声在外面说。
  「哎呀!是我老公!」女人掩口。「赶快出去,快!」她催促。
  「怎会这样──」侍应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
  「喂,在干甚么?开门啊!」叩门声也提高了。
  「等一下──哎,快点,从露台出去吧!」
  「可是……」
  「被我老公见到就麻烦了!赶快呀!」
  被她连声催促下,没法子,侍应只好走出露台。
  「从这里去哪儿?」
  「到隔壁露台好了──快呀!」
  女人往门口走去。侍应没法子,只好跨上栏杆,准备移向隔壁的露台。万一有人
在房里就糟了……
  可是,更叫他吃惊的事在后头。当他移向隔壁的露台之际,冷不防出现一只三色
猫,向他「喵」地叫一声。
  「哗!」侍应失去平衡,差点跌下去,好不容易才捉住栏杆悬挂在那里。
  「救命啊!」侍应大叫。
  那里是三楼的房间,跌下去可能不会死。不过肯定折断脚骨。
  「甚么人!救我一把!」他喊。
  片山等人从房间出到露台。
  「原来如此。是这种情形呀。」片山说。
  「明白了吧。」晴美说。扮演怨妇的是晴美,只是她在浴巾底下好端端地穿上了
泳衣。
  「中根作侍应装扮,经常等候接近人妻的机会哦。他在侍应当中找到合作的人,
常常亲自送房间服务去……」
  「岂有此理的家伙!」片山说。
  「救命啊!」悬挂在栏杆上的侍应发出悲鸣。
  「当时,是早苗女士把中根叫去自己的房间吧。为了掩人耳目,中根穿了侍应的
服装。然后到了紧要关头──」
  「中平突然来了。」
  「对。中根匆匆忙忙间想从露台跑去隔壁的房间,却打滑了。」
  「他一定是把鞋子拿在手上。」
  「多半是吧。报应啊!他向女人灌迷汤,得手后勒索钱财吧。」
  「救命啊!」外头的侍应喊。
  「那个到底是不是意外?」晴美摇摇头。「从早苗女士和中平老先生谈话的情形
来看,她不可能再把中根叫来的。」
  「怎么说?」
  「会不会是中平夫妇联手合作,串谋起来惩诫中根?不过无法证实。他们可能没
想到他会死……」
  「救救我啊!」侍应发出要哭的叫声。
  「喂,石津,拉他上来吧。」片山回头说。
  石津呼喝一声「嘿」,把侍应拉上露台。侍应在地面匍匐著逃了出去。
  「若是那样,中根的尸体没有跌在下面的通道上,就很奇怪啦。」片山说。
  「早苗女士他们大概以为中根顺利地逃到邻室了吧。其实中根死在下面的通道
上……」
  「但是──」
  「对不起。」兼职的年轻大学生向小国鞠了一个躬。
  「那么说,你是负责打扫通道的罗?」片山说。
  「是的。一大清早,我发现有人死在路上──」
  「你怕起来,把尸体搬去泳池?」
  「不。不是怕。我只是不希望有东西干扰我的打扫工作。」
  「你说甚么?」片山反问。
  小国突然笑起来。
  「哎,我非常了解你的心情。我也是,若是可能的话,我想把那具尸体从泳池丢
去别的地方咧!」
  小国往重新开放的泳池走去。
  泳池再一次充满朝气。
  艳阳下,片山累得要命,石津依然胃口良好,晴美活泼地游来游去。
  「喂,看哪。」片山对从泳池上来了的晴美说──平尾一家和中平夫妇,全都穿
著泳装,有说有笑地从酒店走出来。
  「人类真是不可思议。」晴美用毛巾擦著身体说:「稍微一点契机罢了,仇恨就
变为友情……」
  看看不知何时摆平了汉堡包正在呼呼大睡的石津,片山说:「关于石津这家伙
嘛,他随时可以把食欲变为睡意!」
  「噢,不行!」晴美拍了一下手。「忘了给福尔摩斯食物啦!」
  福尔摩斯从露台俯视晴美把毛巾搭在肩上,往酒店直冲的光景。
  它的表情似乎在说,人类真单纯,好幸福啊……
 
                                 (全文完)
   
 
三色猫恐怖馆
    赤川次郎
    【序曲】
    「那样做太过份了……」那女孩说。
    在女孩的膝头上,惬意地躺著一只彷如度身定造般适合她形象的黑猫。
    男人一言不发。
    黑猫抬起头来,绿色的眼睛转向男人。女孩用神经质的指尖梳理黑猫的毛。
    「太过份啦。」女孩再说一次。女孩的另一只手搁在变黄了的榻榻米上,手指无意
识地挑著榻榻米的裂缝。
    黄昏。橙色的残阳透过蒙尘的玻璃窗,以缓和的角度照进六张榻榻米(约二十三平
方尺)大的房间。
    一阵冗长的沉默过后,男人站起来。
    「要走了?」女孩问。
    男人的脚踏出玄关,穿上鞋子。
    「等等嘛。」
    女孩跳起来,黑猫被她急急地抛开一边。男人不由衷地抬眼望望她,打开玄关的门,
想快步走到外面。这时,黑猫已走到门外。
    「哎,等一等!哎──」
    女孩连跌带撞地冲上前去挡住男人,关起玄关的门。
    黑猫等于被关在门外了。门内的声音提高。传来撞门声,也有甚么跌在地上的声音。
    「喵喵。」小孩子的声音。
    是公寓住户的小孩。他贪玩地拉扯黑猫的尾巴,黑猫最怕这个,于是急忙从窄窄的
走廊跑去楼梯那边避难。当它下楼时,跟一个抱著大包裹的巨大物体擦身而过。
    这位太太不喜欢猫。黑猫也心知肚明,于是它从楼梯扶手的缝隙间纵身跃下去。
    老管理员正在打扫公寓的门口,他也对猫没有好脸色。当然了,由于这幢公寓禁止
饲养猫狗,他等于在默许的情形下,不可能疼爱它。
    黑猫不明白其中内情,然而它迟疑著不敢走到外面,于是就这样溜进楼梯底下。
    过了一会,传来下楼梯的脚步声──然后那人察觉在门口打扫的老人,脚步声停止,
似乎有回头走的迹象,恰好老人发现了那人是相识的脸孔的样子。
    「怎么啦,上次──」他一边打招呼一边走过去。
    那人不顾一切地加快脚步走出公寓。
    黑猫从楼梯下面跑出来,然后坐在那里,注视那个已经没有人的公寓门口。
    「咦,好像不是这条路……」
    看到那条前面变窄的路时,片山义太郎停下车来。
    「讨厌。」妹妹晴美瞪哥哥一眼。
    然后她提出关键时刻才讲的讽刺话。「这样子居然学人家当刑警呀。」
    「又不是我喜欢当方向盲。」
    「反正都无所谓了,已经迟到半小时啦。」
    「这一带一年到晚都在改变……」
    片山环顾四周。不过,他知道这个理由欠缺说服力,盖因他两天前才去过他所要去
的地方。
    片山义太郎,二十九岁,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下落籍警视厅搜查第一科当刑警。
其实他距离「神探之子」的形象颇远。只为继承因公殉职的父亲的遗志而成为刑警的他,
似乎每天都在后悔当差。其实,凭这种毅力,连太平洋也早横跨过去了。
    从外表来看,他的体型高瘦、双肩下垂,配上造型有点不均衡的娃娃脸,予人不对
称之感。当然不能随便拆开来重组过。
    在前座埋怨不休的是性格如小姑的妹妹晴美,芳龄二十二岁。身材略微丰满,圆乎
乎的脸予人「可爱女孩」的印象。对兄长片山而言,有时见妹如见鬼,但他很巧妙地将
这个秘密隐藏在心,从不表现出来。
    目前两兄妹住在东中野的公寓里。母亲早逝,由晴美担当家务。
    「如果十五分钟以内不到的话,今晚哥哥没饭吃哦。」
    从她威胁的语气来看,便知道片山被妹妹欺压得很厉害。片山家之所以以女性为主
导,也不单是妹妹的缘故,还有另一名大剌剌躺在车子后座的「女性」所致。有须、有
尾、有毛皮的这位美女是只三色猫,芳名叫──「福尔摩斯,你记不记得前天走过那条
路?」片山回头去问。
    可是,这只高傲的三色猫连「不」也懒得说,只是张开大口「肮地打个哈欠而已。
    「嗟,吝啬!」片山嘀咕一句。「不如到那间公寓问问看好了。」
    他窥望一下车窗外。
    「怎样都可以,快去吧!」晴美叹息连连地说。
    片山走下车,往那个在公寓前面打扫的老人走去。那老人刚才在路边和别人站著谈
话,现在回到公寓再继续扫地的当儿,冷不防被片山喊说:「对不起,请问──」
    「甚么事?如果是推销的就一概拒绝。」对方连脸也不抬起,而且扬起更多尘埃。
    「不是……只是想问问路罢了。」
    「最近很流行这种手法哪。」
    「甚么?」
    「起初是问路,不久就说想喝杯水,接著是问要不要买胶钮呀?一旦拒绝时,马上
翻脸变成强盗。对不起啦!」
    「怎会有这种事?现在早就没人卖胶钮啦。」
    「那是甚么?先说想做家庭计划,然后推销成人玩具?」
    片山光火了。
    「我只是想问路吧?」
    晴美从车上眺望片山和老人谈话的情形。
    「好像谈判不顺利哪,福尔摩斯。」
    三色猫福尔摩斯是一只雌性的三色花猫,年龄不详,但它那修长而富弹性的身体、
有光泽的毛色、直挺挺的胡须显示了它的青春气息。背部是黑色和褐色,腹部是白色,
前肢是右纯黑左纯白,显示出它黑白分明、一丝不苟的性格──也许不是这样。
    它有富立体感的五官(猫儿也有平板脸孔之故),而且适当地分割为褐、黑、白三
色。假如有三色猫国的国旗出现的话,一定就是这样构成的图案。
    「交给哥哥办的话,到了明天也办不好哇。」
    晴美带著叹息下车。福尔摩斯也跟著走到外面。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礼貌!」
    「我只是请你教路而已,有啥不对?」
    「我正在打扫!我很忙哦。」
    「刚才你不是站在那边闲聊么?」
    「我不能说话吗?你叫年长的人默不作声吗?从你这种说法来看──」
    「对不起。」晴美笑容可掬地上前打招呼。「你忙著,打搅你啦。」
    老人的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就像转换电视频道一样,有点在这个节目演流
氓的演员却在别的家庭剧演好人的感觉。
    「甚么事?来这幢公寓找人?」老人眯起眼睛。
    「不是。我们想去一位叫马场先生的家,可是迷路了。不晓得你知不知道?」
    「马场?哦,就在这后面而已,隔一条马路。」
    「是吗?那是我们看错了。对不起,浪费了你的时间。」
    「没有啦,反正我有的是时间。」老人微笑时,满脸都是皱纹。
    片山这边倒是獗起嘴皮,不悦地瞪著老人……「喂,福尔摩斯,到哪儿去?」
    福尔摩斯「嗒哒嗒哒」地走进公寓去了。
    「不行呀,喂!」
    可是,福尔摩斯好像不是一时任性才跑进去似的。它望望楼梯,开始「登登登」
    爬上去。
    「喂!福尔摩斯!」
    片山也没奈何地跟上去。传来猫叫声,但不是福尔摩斯。
    上到二楼一看,窄小的走廊两边并排著房门,有只黑猫蹲坐在其中一道门前,发出
叫声。
    「那个吗?福尔摩斯,你可以和同伴打招呼,但现在要赶时间呀。」
    黑猫看著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向前奔去。片山喊那黑猫:「喂……你被关在门外
吗?」
    福尔摩斯尖叫。片山明白了,这事并不寻常。
    就在这时候,片山嗅到煤气的味道。他把脸凑近门缝。很清楚地嗅到了:煤气泄漏!
    门上了锁。
    「有人在吗?」片山用力地拍门。
    「哥哥!你在干甚么?」晴美跑上楼了。「真是的,讨厌死啦。」
    「不是谈那个的时候!煤气泄漏!」
    「嘎?」
    「煤气泄漏!叫附近的人逃命!」
    片山不顾一切地又推又拉那道门。假如石津在就好了。那家伙很笨,但孔武有力。
    幸好晴美也习惯了突发事件。
    「煤气泄漏啦!请大家避开!」
    她一边叫,一边顺序地拍其他房门。房门接二连三地打开,有个母亲抱著孩子,脚
上只趿著一只凉鞋就冲了出来。
    「请快逃命!还有,叫楼下的人也离开!还有,打电话报案!」
    晴美看看福尔摩斯和黑猫。「你们也逃吧!不然被炸碎哦!」
    福尔摩斯往楼梯方面跑。黑猫稍微跑了几步,又止步,回头望。福尔摩斯尖叫,黑
猫彷佛被它催著跑。两只猫冲下楼梯。晴美亲眼看著全部房门打开了。
    「二楼的跑光啦!」
    「这道破破烂烂的门!既破烂又坚固!」
    「怎么办?」
    「如果打破它,又怕火花飞起反而引火。」
    「会爆炸吗?」
    「不晓得……假如里面有人就不能等了。」
    「哥哥……」
    「你到下面去!」
    晴美点点头。
    「好吧。」她走到楼梯口,回头喊住正要举脚踢门的片山:「有甚么遗言?」
    「傻瓜!」
    调子乱了,片山跌个屁股著地。
    晴美下到一楼。刚才那个老人担忧地抬头望著上面。
    「楼下的人都逃走了么?」晴美问。
    「嗯,都跑出去了。那个年轻人呢?」
    「他在破门。」
    「不危险吗?」
    「他是刑警嘛,没法子。」
    老人瞪大眼睛。
    「我说了不该说的……」他喃喃自语。「我没想到他是那么伟大的人。」
    「没啥大不了的。」
    上面传来「咚咚咚」的踹门声。
    「快,逃去外面吧。尽量跑远一点──」
    话没说完,整幢公寓摇晃,发生爆炸了,猛烈的尘埃和细沙之类的东西立刻四面扑
来。晴美因冲击而摔倒。
    「哥哥!」她喊著站起来,在烟尘滚滚中冲上楼梯。「你不要死啊!」
    有个黝黑的物体追越晴美而去。是福尔摩斯。
    二楼全是烟和尘,甚么都看不见。
    「哥哥!」晴美叫。「回答我!」
    被炸碎了吗?晴美想哭。起码娶了老婆才死碍…烟尘转薄时,见到那个房间的门不
见了,外面的光线从那里照进来。原来房门斜斜地倒在走廊上。
    「哥哥!」
    「喵」一声,传来福尔摩斯的叫声。
    「福尔摩斯,哥哥呢?」
    从门的下面,有甚么黑色物体爬出来──满身尘埃的片山是也。
    「哥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嗯……还好……擦伤而已。」片山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畜牲。我的新西装……」
    「傻瓜!在说甚么呀!」
    看到片山乌黑一片的脸,晴美噗哧笑起来。
    「别笑!真是的,无情的家伙。」片山也苦笑不已。「──不知里面怎样了?」
    那里面──简单地说,甚么都没有。有过地板的痕迹、墙壁的痕迹、天花板的痕迹,
如今三面都几乎空了。若不留心,差点从门口直直地掉到一楼去。
    「很糟糕。」片山摇摇头。
    「不过,幸好压力从地板和墙壁穿过去,哥哥才获救的。」
    「可能是吧。」片山宛如站在悬崖似的从门端窥望下面的房间。「──喂,那
边……」
    「嗄?」
    晴美也战战兢兢地窥望了一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一名少女「大字」倒在那里,衣衫褴褛,脸上、手上、脚上全是血,不过看得出是
年轻女孩。
    「会不会本来在楼下的房间?」
    「不,不是。她是倒在掉下去的榻榻米上的。她是这个房间的。」
    「难道是自杀?」
    「下去看看。」
    片山等人下去时,刚才那个老人冲过来,一脸欣喜。
    「你还活著呀!太好了!我早知道你是与众不同的!」
    片山苦笑。
    「在消防车来到之前,这里还很危险。还有,必须关掉煤气总掣才行。」
    「已经通知消防局啦。」
    「谢谢──福尔摩斯,你现在不是三色猫,变成灰猫啦。」
    片山和晴美带著福尔摩斯,打开整个掉下去的房间的门,里面有一座瓦砾之山。
    福尔摩斯迅速地穿越那些倒塌的餐橱、柱子之间走进里面去。
    「我不行。哥哥,你去看看。」
    「知道──我得想想怎样的走法才安全。」
    福尔摩斯高声叫,好像发现了甚么。片山钻过橱柜,跨过柱子,终于来到了房间深
处。
    「怎么啦?发现了──」
    话说到一半,片山才发觉自己和尸体面对面──烧焦的皮肤的味道、飞溅的血、惨
不忍睹的伤口……片山觉得自己的血也彷佛流向第四度空间去了。他最怕这种惨状。
    好不容易匍匐著回来。幸好重要的东西总算看到了。
    「怎么啦?又闹贫血了吧!」晴美说。
    「不……只是弄痛了腰骨……」
    「振作啊!刚才的你好勇敢哦!」
    「此一时彼一时……」
    片山深呼吸好几次。他没晕倒已算难能可贵了。
    「死了?」
    「嗯──正确地说,是被杀的。」
    「你说甚么?」
    「脖子上有绳状物勒过的痕迹。喂,帮我打电话给栗原科长吧。这是凶杀案──」
    说到这里,片山整个人栽倒。因煤气爆炸的冲击,以及见到尸体的冲击,他毕竟晕
了过去。
    「真拿你没办法──福尔摩斯,这里拜托啦。」
    晴美出到走廊上,一瞬间呆立在那儿。
    有只黑猫坐在眼前,那双绿色的眼睛一直想问甚么似的望著晴美。它就像雕像般一
动也不动,并且令人有极其严肃的强烈印象。
    【第一章:剧院之鬼1】
    「那可不行。」桥本康夫说。
    长沼和也似乎在期待他这样说。
    「等等嘛。我知道你想说甚么。不过……」
    「没有不过甚么的。那是大前提哦。成立『奇情俱乐部』时就决定了的,不是吗?」
    桥本康夫的说法是肯定式的,如往常般坚定不阿。
    「所以我说我知道哇。」长沼和也有点不高兴的样子。「总之,听我解释呀。」
    「不行。没甚么好讨论的。」桥本康夫用事情已有著落的语调说。「『奇情俱乐部』
是男性专利的社团,女子入会不受承认。那是社团开始时的精神。」
    这是位于东京都目黑区的私立上志学院高校。放学后四个男生聚在安静的课室里。
    全体都是高校三年级学生。
    「喂,桥本,你听我说好不好?」长沼从椅子上探前身子。「懂吗?『奇情俱乐部』
并不是个不让女孩加入的正式社团哦。」
    「所以我说──」
    「听我讲完!」长沼大声打断他。
    说起来,桥本康夫是所谓的知识份子类型。身材瘦长,戴著银边眼镜的他,跟长沼
和也相对。长沼个子高大,体格魁梧,脑筋转得不太快。跟口齿伶俐的桥本比较之下,
他能胜出的大概只是声音够大而已。
    「懂吗──」说到一半,长沼哽了一下。一旦激动时,他想说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对了。下次的文化祭(文化活动节),『奇情俱乐部』准备怎么做?」
    「当然是照旧了。」
    「即是展出作品罗?那笔钱从何而来?嗄?怎样展出嘛?」
    「那个──」桥本第一次表现迟疑。长沼趁势追击。
    「如果接受女生的话,就可从学校申请补助金了。那样一来,不就能够参加文化祭
了么?」
    桥本刚才充满自信的语气完全变了样,他迟疑不决地说:「钱嘛──总有办法的。
搞展览不需要花太多钱……」
    「用难看的字体写说明,还有贴出豆腐般小的照片?谁会来看呀?去年还有人加入,
是拜特别上演所赐哪。可是,俱乐部的八米厘放映机坏了、银幕太旧太脏不能用,必须
换新的。你想从哪里挤出那笔钱来?」
    长沼趁势从椅子站起来。桥本耸耸肩。
    「那么,问问其他两个的意见好了。」
    他似乎判断出,与其和长沼争辩,不如停止为上策。
    「──你们认为怎样?」
    由于小个子和娃娃脸的关系,常被误认是新生的关谷实,跟长发及肩、有大人风貌
的明石一郎对望一眼。
    「那个……呃……」说话方式断断续续的,乃是关谷实的习惯。「所谓的──精神
吧,我想原则也很重要。不过嘛,在现实里,这个俱乐部也不能维持下去……很伤脑筋
的……」
    「为何不能维持下去?」
    在桥本的逼问之下,关谷马上畏缩起来。
    「我说……可能不能维持下去……不过……毕竟……」
    「我们高三了。」明石一郎提出通情达理的意见。他的梦想是上大学后,可以自主
制作电影。作出人意表的发言,吸引大家注意的「演出」是他的专长。其他时候,他是
个十分寡言的男孩。
    「那个怎么样?」
    「那是我们最后的文化祭了。我们不想它凄凄惨惨地结束啊,不是吗?」
    就像说出事先预备好的台词般。说完后,明石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香烟盒,抽出
仅存的一支香烟后,把空盒用力一牛「所以要打破原则,是不是?」桥本说。
    「原本我就没说不准女生加入哦。所谓的奇情电影,若是没有受攻击的女性就不能
成立的嘛。」
    明石一说完,长沼马上接腔:「对呀,女生也应该加入才是。」
    「时机」似乎太好了些。桥本的眼睛飞快地在长沼和明石之间往返。两人稍微交换
一下眼神的情形,被桥本看到了──原来他们事先说好的。
    我早知道有古怪,桥本在内心喃喃自语。长沼从未有过如此充满自信的发言。
    桥本察悉,恐怕连关谷也早已被长沼说服了。三对一。因为确定了,所以长沼如此
强硬。
    四个人成立「奇情俱乐部」时,桥本是委员长。那是高一时的事。大家十分顺理成
章地认为,没有比桥本更适合当这种领袖的了。他成绩优秀,老师们对他的印象也很好。
    假如少了桥本,只有他们三个一起成立这个俱乐部的话,老师们肯定会说「那种坏
嗜好的俱乐部令人不愉快」甚么的。
    四个人讨论,意见分为二对二时,以委员长的权限,通常会采用桥本的意见。可是,
现在是三对一。这时如果滥用委员长的职权的话,长沼等人恐怕全体一致地提出要替换
委员长吧。新委员长大概是长沼……开玩笑!岂能让这种家伙骑在头上?
    桥本飞快地计算了一下。这时反对也没用。可是,为何长沼突然提出要让女生加入?
文化祭时,俱乐部被承认是正式的社团,只要交出社团费就有办法了,那是事实。不过,
长沼从未在意过那种事。他不是那种为麻烦的事伤脑筋的人。
    长沼之所以提出这件事,必有理由。
    桥本在几秒钟的沉默间,就在想那些事。
    「──好吧。」桥本点点头。「也许你们说得对。」
    长沼松一口气似地微笑。
    「有女生加入的话,招收会员也一定容易得多,对吗?」他望望关谷和明石。
    「可是,大原则变更了,大致上有必要听取全体会员的意见来裁决吧。」
    「没人反对的。」明石说:「也许桥本没听见,其实大家都在埋怨说为何不收女生
哪。」
    「──是吗?」桥本木无表情地说:「我不晓得。」
    「没有人讨厌女生的吧。」说著,长沼笑了。
    桥本摘下眼镜,开始用手帕抹镜片。没有人知道,这是他烦躁时的习惯。
    我不会原谅你们的──桥本在心中喃喃自语。说我「错了」的人,绝不饶恕!
    把眼镜重新戴上的手有点颤抖,但谁也没察觉。
    「有女生想加入吗?」桥本用平静的语调问长沼。
    「对──有哇。」
    「谁?」
    「竹林明。」
    「竹林……有这么一个人吗?」
    「高二的插班生。」关谷说。
    「咦,你认识她?」长沼的脸色有点没趣。
    「在职员室的布告板上见过她的名字,但没见过她。」
    「是吗?对了,她从明天起来学校上课。」长沼得意洋洋地说。
    「你怎知道的?」明石边吸烟边问。
    「嗄?你想知道就告诉你好了。」
    「你好像和她交谈过嘛。」
    「上星期日,她搬到我隔壁的公寓来了。」
    「隔壁的公寓?那幢学生公寓?那不是大学生专用的吗?」
    「听说是透过特别关系而租到的。」
    「那她一个人住罗?」
    「那个当然,一间四叠半(约十三平方尺)大的单位罢了。」
    「你怎么认识她?」
    「她来拜访我了。」长沼满面得意之色。
    「拜访你?」
    「她听说我在上志上学,于是说她也会去上志……」
    「然后谈起这个俱乐部的事?」
    「对。于是她表示一定要加入。」
    桥本好不容易才压抑住向长沼大声斥责的冲动。他一定是被对方可爱的撒娇攻势所
迷倒,然后骑骑笑著接受的──为了那个女孩,他企图改变俱乐部的铁则……「有啥关
系?已经决定接受女生加入了。」关谷点头。
    「她,在外边等著。」长沼有点难为情地说。
    「现在?那就叫她进来吧。」对女生很友善的关谷马上说。长沼匆匆地走出课室。
    「一见锺情吧。」明石笑了。
    「长沼爱上的,大概是相当健壮的女子吧。」关谷也笑著说。不过,他看起来毕竟
很在意新来的插班生,眼睛一直没离开门口方向。
    「必须找出文化祭的花招了。」桥本用事务性的语调说。
    「来不及了吗?」明石问。「不是说可以拿到《基克尔医生与海德先生》(DrJ
ekyllandMrHyde)吗?」
    「那间公司快倒闭了。日本来的订单不知顾得到没有……」
    「如果不行,就得找别的了。」
    「波里斯卡洛夫的《科学怪人》或克里斯多夫李的《吸血鬼》已不能吸引观众了。
因为上演过无数次啦。」
    「毕竟有必要回到原点去。」桥本稍微回复本来的语调。「罗拔维纳的《卡里加里
博士》(DrCaligari)、慕鲁纳的《诺斯菲拉切》(诺斯菲拉切是德国恐怖
片《Nosferatu》的主角,是吸血尸之一──译者注)、巴里摩亚的《狂
魔》……发掘古典的剧本,必须让大家知道,『奇情俱乐部』绝非一般通俗品味的团
体。」
    「听说了没有?」关谷说:「有个加入俱乐部的高一学生,他的父母跑去老师那里
查询了。他们问『奇情俱乐部』是不是甚么怪诞的团体咧。」
    「开甚么玩笑,真是的。」桥本苦笑……课室的门打开,长沼探脸进来。
    「我带来啦──来,进来吧。竹林明君。」
    在长沼的催促之下──「她」走了进来。
    我被鬼迷心窍了吗?
    桥本康夫下了电车,从车站沿著河边走回家的路上边走边自问。
    快十点了。尽管有社团活动,但这么晚才回家的事很少有。由于他们进咖啡室谈到
九点,也不是没道理。
    不过,他不需要为迟归找藉口。桥本的父亲是公务员,母亲原是教师,他们完全信
任自己的儿子。反而是妹妹信代才高一,属于不稳定的微妙年龄,她本人也有点不按常
规的叛逆性格,因此父母亲待她比较严格。
    无论如何,桥本康夫在上志高校三年级学生中经常是名列前茅的优异生,他组织稍
微怪异的社团的事,父母亲并不加以追究。
    上志学院本身有大学,但优秀的学生通常报考国立大学。当然,桥本投考东大或一
桥等著名大学也是既定的事实。他本身也有那个意愿,预备班和模拟考试的成绩也保证
百分之九十九的合格率。
    「我回来啦。」
    走进玄关时,妹妹信代冷不防地用浴巾裹住身体出现。
    「回来啦。好晚哪!」
    「怎么那副打扮。」桥本瞪妹妹一眼。
    「有女人味?」
    「会感冒哦,傻瓜。」
    脱鞋走进屋里时,从厨房传来母亲的声音。「康夫吗?」
    「是呀。」
    「晚饭呢?」
    「嗯──吃过了。」
    这样一说,桥本才发觉自己没吃晚饭。
    「做了甚么来?哥哥。」信代问。
    「社团呀。」桥本走进客厅,抛下书包。「文化祭快到了。」
    「可别拍拖拍到天亮才回家哦。」
    「多嘴。赶快换衣服吧。」
    「不要!」
    瞬间,浴巾差点掉下去。信代连忙两手抱住浴巾消失了。
    无意中见到妹妹已经发育完全的胸部时,桥本感觉到心脏的鼓动加速。
    ──傻瓜!妹妹的裸体,不是从小就看过了吗?
    桥本带著不安的心情坐在沙发上──眼睑背后,妹妹的裸像和竹林明的脸成为一体。
竹林明裸身站在那里。
    你在想甚么?!好自为之!
    桥本甩甩头。可是他知道,他无法忘掉竹林明。从她一踏入那间课室那一刻起,他
便一清二楚了……「是美人儿哪。」关谷实说。
    「嗯……」明石一郎漠不关心地眺望窗外。
    「当她走进课室时,我吓了一跳。长沼的女朋友嘛,我以为没啥大不了的。尽管如
此──不是太漂亮了吗?」
    向来尊重女性的关谷。他把感动表示出来的方式是直截了当的。
    「有点──冷冷的感觉。她不适合当奇情电影的女主角。如果袭击她的怪物被那种
视线回望的话,可能无法动弹哦。她属于袭击方面的类型吧。说起来,出现在《吸血鬼
卡米拉》的女吸血鬼,不就是那种感觉么?」
    「你好会讲哪。」明石把长发拢上去说。
    「但是,不是很大的冲击么?竟然见到绝世美女。」
    明石和关谷搭相同的私人铁道(电车)。关谷会在附近的车站先下车,但差距不远。
    「对了。她为何给人冷冷的感觉,我懂啦。」关谷点点头。「清一色的黑色服装:
黑毛衣、黑裙、黑鞋──简直像丧服一样。看上去更冷了。一定是。」
    明石打哈欠,不说甚么──那种小处,艺术家型的明石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不过,
她所发射出一种类似放射线似的看不见的光芒,像关谷这般单纯的男孩是感应不到的。
    在那里的四个人当中,只有我知道,明石想。桥本等于是个把计算机当眼镜来载的
男子;长沼大致上不解温柔,是个粗心大意的人。
    关谷?他自以为懂得女人心理而已。只会看女人表面的关谷,他也捉不住从竹林明
内心放射出来的东西。
    那是等候被发掘的个性和魅力。那个必需天才的技巧才能把它引导出来,需要像我
这样的天才……然后,她也感觉到我里面有互相呼应的东西。在咖啡室谈话期间,从她
时不时投向我的视线可以知道。无论怎样吵闹的环境,卓越的人都能彼此发现对方的存
在……「──不是很有趣吗?」关谷说。
    「甚么事?」
    「桥本埃他为她神魂颠倒啦。」
    「为她?你说竹林明?」
    「对呀。在咖啡室里,你没发觉他看她的眼神?喔,我得下车了。再见啦。」
    「嗯。」
    在电车门关上之前,关谷从车厢冲了出去。
    电车跑动时,明石重新坐好。对。那家伙一直在看她──是真心的吗?那种像在熨
刚洗过的衬衣的男人,怎会爱上她?
    明石在唇端微笑──他们不是他的对手──是的。优秀的人才会爱上优秀的人。
    不过,明石在无意识地用鞋尖轻叩地面。这个表现不安的习惯,连他本身也没察觉。
    「时间拖晚啦。」长沼和也说。
    「没关系。横竖只有我一个人祝」竹林明答。
    「平时不必花那么长时间的。但你进来后,不知不觉就拖长了。其实你可以先回去
的。」
    「可是十分有趣呀。」竹林明说。「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她补充一句。
    「嗯,还好啦……」多少有点不满的神色,使长沼的回答不畅快。
    「不过,你是最好的一个。」
    竹林明的话叫长沼羞红了脸。
    「没有……呃……怎会呢……」他在口中念著意义不明的文句。
    「接受我加入,是不是很不容易?那是女人禁地哦。」
    「没关系呀。已经讨论过的,说应该让女生也加入的。」
    「到公寓前面啦──晚安。」
    「嗯。晚安。」
    长沼感觉到竹林明的嘴唇轻轻地碰了他的脸一下。
    长沼的母亲吓一跳,以为儿子喝醉了。当她知道儿子身上没有酒味时,这回又拿著
体温计过来。
    【第一章:剧院之鬼 2】
    「真的可以打搅吗?」石津刑警问。
    「从刚才起,你一直在问同样的事。」片山厌烦地说:「我可不是因为喜欢才招待
你吃晚饭的。」
    「片山兄喜不喜欢都无所谓,只要晴美小姐喜欢就够了……」
    说他坦白也好,率性也罢,这个二十五岁的大块头刑警可以称得上和原始人一样。
对于晴美这种现代女性来说,可能看起来是「可爱」也说不定。
    自认不仅是兄长,且等于是晴美的父亲替身的片山,对所有追求晴美的男人都没好
感。可是,石津这个人嘛──多少有点傻里傻气的,而且心地善良,叫人不能恨他。
    他是目黑警署的刑警,两人曾经一同解决了好几宗案件;而由于每次那个比哥哥更
爱当侦探的晴美都插手进来的关系,自然而然地,石津就时常跑进片山兄妹的公寓了。
    总而言之,由于今晚晴美做了一道新菜式,提议说务必要请石津尝味,于是片山带
著他一同回家。
    从车站到片山的寓所的路并不宽大,但有不少车子来来往往。两人终于来到那里。
    「好高兴哪。」石津那副笑逐颜开的表情,倘若被警视厅的长官看到的话,肯定感
叹属下的威信低下。「想不到晴美小姐特地为了我去学做新菜式,并招待我……」
    其实还不知道到底那是不是人吃的东西。
    「那不如叫石津那家伙吃吃看好了。」
    于是片山带著玩笑的态度提议。其中因由,当然石津无从得悉。
    「对了,片山兄,现在在办甚么案件?」石津问。
    「那宗高中女生谋杀案罗。」
    「那宗……是哪一宗?」
    「公寓煤气爆炸呀。」
    「片山兄的公寓煤气爆炸?」
    「不是!我叫公寓的住户避难,受到表扬咧。你不知道?」
    「有过那种事吗?」石津一脸凝重地说。
    「报纸也刊登了出来啦。」片山有点不悦。
    「那可麻烦了。不过,人说『谣言难过月,过月无人传』。很快的,大家都会淡忘
的。」石津不知何故同情起来。
    片山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干吗人家要说我的谣言?」
    「因为你在公寓引起煤气爆炸,受到住户『非难』,而且报纸还刊登了出来呀。」
    片山决定今晚吃饭时,在他的菜里加点猫粮给他吃。
    石津突然想起似的,问:「哎,那宗高中女生谋杀案怎样了?」
    片山在想,世上居然有此波长不同的人。跟石津谈话,就像用短波收音机接收FM
长波一样……「依然毫无进展埃」
    「据说那女孩怀了孕……」
    「是的。她有恋人。大概因那男的叫她堕胎而吵起来。男的勒死女的。为了做成是
意外死亡,所以把煤气开著。」
    「太过份了。不是大惨剧吗?」
    「可不是?凶手是披上人皮的禽兽埃」
    想起那女孩──野田惠子的惨死时,片山不由摇摇头。
    「凶手是禽兽吗?」石津吓一跳,认真地问:「但是,动物会扭开煤气的开关吗?」
    幸好他们已来到片山的公寓,两人的对话才不至于继续混乱下去。
    片山兄妹的房间在二楼。他们正要从外面的楼梯上去时,遇到一个从上面下来的女
孩。女孩年约十六、七岁,多半是高中生吧。
    由于楼梯微暗,看不清对方的脸,然而当片山闪身让她先过去时,她停下来,目不
转睛地凝视片山的脸。怎么搞的?这女孩是谁?
    ──正当片山感到莫名其妙时,那女孩赫然回过神来的样子,在口中喃喃地说:
「对不起。」然后「咯哒咯哒」地下楼梯,小跑步走开了。
    「片山兄,你认识刚才的女孩吗?」石津好奇地问。
    「不认识。毫无印象。好像不是住在这幢公寓的。」
    片山和石津上到二楼。
    「──有客人?」
    在门前,石津望望片山,里面传来说话声。
    「哎,吃一点嘛,不然对身体不好哦。」是晴美的声音。
    「人家不想吃嘛。」
    「这样下去的话,你会饿死哦。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但你死了,她也回不来呀。」
    「你好无情啊!没有她,我活不下去呀。」
    「难道你不想找到凶手?」
    「找到凶手的话,我要挠破他的脸!」
    「所以呀,你要好好地吃。即使要追凶手,空著肚皮也跑不快呀!」
    片山和石津面面相觑──无论怎么想,那听起来都是二人「对话」。可是,两边都
是晴美的声音。
    片山敲敲门,喊说:「我回来啦。」
    「啊,回来了。」门立刻打开。「石津!欢迎!」
    「谢谢……」石津的眼睛顿时一亮,声音提高。「可是……你不是有客人吗?」
    「不,我一个人呀。」
    「可是,刚才你不是在说甚么吗?」
    片山环视屋内。房子并不大,一眼看完就知道没别人在。
    「哦,你们听到了?那个叫即时传译。」
    「即时传译?」
    「它们两个的对话罗。」晴美指示一下蹲在房间角落的黑猫,以及看著它前面摆著
的碟子的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叫它多吃一点,但阿黑甚么也不吃。」
    「因此你一个人演两个角色,你也很游闲嘛。」片山苦笑。
    「唷,我好忙哦──来,石津,进来吧。晚饭准备好啦。」
    「是是。」石津战战兢兢地进入屋里。虽然他个子很大,却有畏猫症。
    「几时变成两只的?」
    「三只。」片山说:「这里有一只经常挠人的。」
    「好失礼呀!」晴美瞪著片山。「那只猫哇──」
    「就是刚才谈起那个野田惠子养的猫。」片山说明一番。「它有意跟著主人死哪。」
    「了不起。区区猫身。」石津深受感动的样子。「我也是,万一晴美小姐有甚么不
测的话,我也跟著去。」
    「唷,好感动。」晴美笑著走进厨房去。
    福尔摩斯用前肢把碟子推到黑猫面前,但黑猫只是眨眨眼睛,完全不表示关心。
    「是不是东西不好吃?」片山问。
    「没有的事。」晴美拿著锅子进来。「因为跟我们待会要吃的一样。」
    「一样?」
    「对。阿黑如果不吃的话,哥哥,你把那碟也吃了好吗?」晴美半带认真地说。
    福尔摩斯往玄关走去,然后衔著一个白信封回来。石津慌忙把大大的身体缩校「咦,
是甚么?」晴美用手接过信封。「哥哥,是你掉的?」
    「不是。寄信人是谁?」
    「甚么也没写哦。连收信人也没有。」
    「邮递区号也没写吗?」石津问。
    「即是直接放进这里来的啦──不会有剃刀在内吧。」
    「你有仇人吗?」晴美开了封口。「──好可爱的信纸。呃……片山义太郎先生。
好极了,有『先生』的称呼。」
    「别说多余的话,读下去。」
    「说甚么呢……突然给你这封信,可能吓你一跳吧。我是高一女生。自从以前偶尔
在路上遇见你之后,我的脑海中就占满了你的影子。偶尔见到你,乃是我唯一感到幸福
的时候。我知道不能这样做,但我到处调查你的事。令尊是警视厅的名探的事;你在令
尊殉职后带大妹妹的事;你继承令尊的遗志,成为搜查第一科的能干刑警的事……你正
如我梦想中的一样。不过,我才十六岁,在你眼中只不过是小女孩吧。就这样从遥远的
地方爱你,我已心满意足了。这样子给你这样的信,其实是很难受的事,但我有事想和
你商量。我走投无路了。拜托。如果你觉得我有点可怜的话,明晚七点钟,请到以下地
图所示的咖啡室来。我知道你很忙,即使你不能来,我也绝不怪你……」
    三人沉默了半晌。
    「石津……」晴美用做梦的声音说:「我刚才读的,肯定是日语吧。」
    「听起来好像是的……」
    「但……能信吗?」
    「难以置信。」石津马上说。
    「喂,让我看一下。」片山从晴美手中拿过那封信迅速过目。
    「哥哥,有无头绪?」
    「不……完全没有。」
    「可是,她说『走投无路』是指甚么?」石津侧侧头。「是不是找不到厕所?」
    「哥哥。」晴美冷不防在片山面前「咚」地坐下。
    「甚么嘛?」
    「如果从实招来,我就原谅你。」
    「从实招甚么呀?」
    「你没弄大这女孩的肚子吧!」
    片山瞠目。「喂,你在胡说甚么……」
    「可是,高中女生走投无路,又说你觉得她可怜甚么的话,不是只有怀孕这件事
吗?」
    「你看清楚!她说『从遥远的地方爱你』哦。从遥远的地方能使人怀孕吗?」
    「说的也是。」晴美还是以不相信的眼神看他。
    「啊,对呀。」石津突然「咯咯」大笑起来。
    「怎么啦?」
    「不,片山兄也太会开玩笑了。」
    「开玩笑?」
    「这是你自己写的吧?因你一直不受欢迎,对我产生嫉意,于是,为了表示你也有
女性青睐,所以叫那个女孩代笔写这封信,故意掉在地上的。手法蛮高明的嘛。」
    片山握紧拳头。晴美连忙说:「知道啦!有人真的在暗恋著哥哥呀。一定是的。」
    「不是这样写的吗?」片山愤然不已。
    「唉,世上竟有如此好事的人……」晴美在口中轻声喃语。
    「──对了。」片山想起来。「刚才在楼梯擦身而过的女孩。她一直盯著我。石津,
记得吧?」
    「嗯。不过……不是她吧?因她长得相当可爱哦。」
    晴美拚命憋住笑意。
    终于吃晚饭了。晴美的新菜式也总算平安无事地塞进胃袋。
    「好了,怎么办?」晴美说。
    「甚么事?」
    「刚才那封信呀。明晚七点,你会去那间地图上的咖啡室吗?」
    「不……不行呀。」片山有点遗憾似的摇摇头。「做我这行的,怎知道七点钟能不
能回家?」
    「怎么突然对工作热心起来了?」晴美嘲笑他。
    「不然,我去好吗?」石津说。
    福尔摩斯叫了。它的脸转向玄关方面。
    「有谁在外面?」晴美站起来。门外传来匆匆远去的脚步声。晴美冲到玄关,把门
打开。往楼梯奔下去的是个穿深蓝色毛衣的女孩。
    「哎,等等──喂!」
    片山也探脸出来。
    「不是刚才那个女孩么?她也穿那种毛衣。」
    「追上去吧!快!」
    晴美不理片山,迳自奔下楼梯。片山慌忙趿上拖鞋,回头喊一声:「石津!你也
来!」然后追在晴美后面。
    走到大马路时,已经不见女孩或晴美的踪影。
    「喂!晴美!你在哪儿?」
    这样喊时,从前面十米左右的小巷倏地露出晴美的脸。
    「在这儿──她不见啦。」
    「跑到那边去了?」
    「不晓得。因为这里的街灯坏了,好暗。哥哥,你到那条路去看看。石津,对不起,
麻烦你绕去公寓后面看看如何?」
    不知何故,并非刑警的晴美变成指挥官。
    片山依她所说的快步跑到马路那边去。走了五十米左右,变成十字路,路上行人很
多。无论走去哪个方向都不可能找到人了。
    片山放弃了。回到公寓时,晴美和石津已站在那里。
    「──不行?这边也没有。」
    「不过,既然她爱片山兄,为何逃跑呢?」石津说:「也许在近距离看到真人后,
跑来取消那封信也说不定。」
    「随你说吧。」片山赌气地说,上楼梯去了。
    「──喂,大门开著吗?太大意啦。」
    福尔摩斯出到走廊,一见到片山等人就高声叫。
    「怎么啦?催食物?」
    正要走进玄关的片山赫然止步。那个少女就站在眼前。她穿著深蓝色毛衣、深红色
裙子,是一个个子娇孝轮廓可爱、眼睛闪亮的少女。
    「噢,擦身而过啦。」晴美说。
    「呃……」少女用挤出来的低沉声音说:「你是片山……义太郎先生吗?」
    「是的,你呢?」
    「我叫……桥本……信代。」
    说完,少女全身软瘫瘫地伸开两手向片山扑过去。片山直翻白眼。
    「喂!你,怎么突然──」
    「果然不是普通的关系哪。」晴美把双手交叠在胸前。
    「看来不寻常哪。」石津也学她把双手交叠在胸前。
    「喂,晴美!」
    「我不帮你哦,自己处理吧!」
    「傻瓜!你看!」
    片山把绕到少女背后的右手伸出来给晴美看。晴美倒抽一口凉气──片山的右手被
黏乎乎的血弄湿了。
    「她是不是说她叫桥本?」
    「对,好像是叫桥本信代。」
    「她没带地址或电话之类的身份证件……」片山叹息。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总是发生一连串的怪事?
    「很快就天亮啦。」晴美站起来。
    病房中微暗。自称桥本信代的少女,继续昏睡在床上。
    「──甚么声音?」站在拉下的百叶帘旁的晴美回过头来。她听见「咕──嘎──
咕──嘎──」的类似坏掉了的换气装置的响声。
    「他!」片山说。
    石津刑警坐在病房角落的椅子上打瞌睡,正在打鼻鼾。
    「他累了,让他睡一会吧。」
    「罕有地说起体贴话来啦。」
    「要吃我一脚吗?」
    这是单人病房,因为只有这间空著。由于晴美的冷静沉著行动所致,突然受伤的人
得以被救护车顺利地送到这里来。信代在值勤医生的护理下,尽管严重失血,但生命无
大碍,三人得悉后都安下心来。
    「今天请假好了。」晴美打著哈欠说。
    「你每次遇到事件就请假,不要紧吗?」
    「没关系呀,反正空闲嘛。」
    「这样的工作居然拿和我相差无几的待遇哪。」片山叹息不已。「那你可以陪在她
身边罗。我可不能随便请假。」
    「好哇。不过,丢下恋人不理,可以吗?」
    「她不是我的恋人!」片山愤然强调。
    「哥哥!别太大声──」
    片山慌忙噤口。「唔」一声,床上的少女动了。
    「瞧!你太大声了。」
    晴美急忙弯身去看少女。
    少女的呼吸加快,眼睑轻微颤抖一下,然后睁开眼睛。
    「哦,醒啦──感觉怎样?你认得我吗?」晴美温柔地和她说话。片山想,如果她
用一半的温柔待我就好了。
    「你是,晴美小姐吧。」少女用意外坚定的声音说。
    「嗯,是的,你叫桥本信代?」
    「是的。」她点一点头。「我……为何在这地方……」她打量室内。
    「你到我们的公寓来,被刺伤啦。记不记得?」
    「说起来……啊,对呀。」
    「看到歹人吗?」片山走近床边说。
    「你是片山先生吧。」桥本信代有点腼腆地笑。「那封怪信,吓你一跳吧。」
    「对哥哥来说,那是空前绝后的大事啦。」晴美说。
    「用不著你说多余的话。」片山沉著脸。「呃……刺伤你的是怎样的人?记得吗?」
    「不。路太晤,突然从背后偷袭的关系……我发觉有人站在背后,正想转身之际,
腹侧一阵剧痛……」
    「在哪儿被刺伤的?」
    「公寓旁边的小巷里──那封信的事使我觉得羞耻,我又走到你家门前去,而玄关
似乎有人要出来了,于是我急忙跑出来躲藏。」
    「然后在那里被刺伤──如果你高声喊就好了。」
    「我没想到伤势那么严重,而脚步声走远了……我知道大家在找我,我不应该躲起
来的,于是我想好好解释并道歉,故又走去你家门口。然后觉得腰部一带发冷,膝头力
气虚脱……这时片山先生回来……我只记得这么多而已。」
    「好怪的故事。」晴美侧侧头。「印象中有被谁狙击过吗?」
    「不晓得。」桥本信代摇头。「呃──时间过了多久?」
    「啊,对了!必须通知你的家人。可以告诉我电话号码么?」
    「好。」信代率直地点头,并说出号码。
    「对不起,有劳强调一下说伤势没甚么。」
    「好的。」
    晴美拿著抄下号码的字条,走出病房。
    片山假咳一声。跟女性在一起时,通常因紧张而发不出正常的声音来,即使对手是
高中女生。他的「女性恐惧症」愈来愈严重了。
    「呃……和你谈话,不要紧吧。」
    「嗯,不要紧。」
    「对。疲倦对伤口不好,对吗?呃,说到疲倦嘛……即是说……关于你那封信的事,
你好像说有事商量……搞不好,那件事就是你被刺伤的原因,会不会呢?」
    信代似乎一时无法理解片山所说的话,呆了一阵,终于缓缓地摇一摇头,自言自语
似地说:「不知道……我想不会有那种事……」
    「那么,可以说出来吗?你想商量甚么?」
    就在这时候,「嘎」一聋彷若猛兽从午睡醒来的声音传来。石津打著大哈欠醒了过
来。
    「喂,不能安静地打哈欠吗?」
    「啊,片山兄,早。」
    石津暂时忙碌地把眼睛又开又合,好像在努力掌握现在自己所处的状况的样子。
    然后,他终于发现了在床上瞪大眼睛的信代。
    「嗨!你醒啦!好极啦,没有大碍。」
    「给大家添麻烦啦。」信代说:「你是……石津先生吧。」
    「啊,你很清楚嘛。」
    「我知道。你是片山先生的妹妹的未婚夫吧。」
    石津顿时涨红了脸。
    「那个……还没肯定……实际上……」
    一个大男人──名副其实的「大」男人──红著脸、扭扭捏捏的模样,叫人「不忍
卒睹」。
    「片山先生,对不起。」信代说:「有一个人,我想通知他有关我住院的事。」
    「好哇。」
    「名叫明石一郎──嗯,这样写。电话是……」
    片山记下来。
    「我马上打给他。」他说。
    「对不起。我……有点累……我想睡一会。」
    「好的。好好休息吧。石津,你当护卫员,陪著她哦。」
    「包在我身上!」
    被信代称作晴美的未婚夫的石津干劲十足地点点头。
    片山走到走廊时,刚好晴美走回来。
    「她的家人大概马上来啦。信代一夜未归,他们好像担心得一直没睡。一下子就来
接电话了。」
    「还有一个。这个也帮她打打电话如何?」
    「可以。是不是男朋友?」
    两人往医院门口旁边的红色公共电话走去。
    「有十圆硬币吗?我的用完了──几号?」晴美拨号码。「她说爱上了哥哥,自己
却另有男朋友。那封信的事问了没有?」
    「她说累了,待会才问吧。」
    「哦──一直没人接听哪。这个时间的关系,不是没道理。」
    尽管如此,晴美还是耐心地等著。终于对方拿起了话筒。
    「明石宅……」困倦的男声。
    「明石一郎先生在吗?」
    「哪位?」
    「警方的人。」晴美的话叫旁边的片山瞪大了眼睛。晴美完全不加理会。「你认识
桥本信代小姐吧。」
    「桥本……嗯,知道。是同学的妹妹。」
    「她被刺伤了,现在住院。」
    隔了一会。「被刺伤了?」他好像清醒了些。「怎么搞的?」
    「不晓得。被甚么人用刀──」
    「伤势如何?」
    「没有生命危险。」
    「是吗……」
    「信代小姐说要联络你的,所以──」
    「特地通知,多谢。」
    「还有──她──喂喂?」晴美愤然。「挂断了!何等无情的男人啊!」
    「他不来探望?」
    「我还没说出医院名称哪。这男的算甚么意思?」晴美光火了。
    「冷静点──说起来很怪。为何她会在我们的公寓附近被刺伤?」
    「没听说有路上狂魔出现呀。」
    「那女孩似乎有难言之隐。她在隐瞒甚么?」
    「那还用说。写情信给哥哥,不是不正常吗?」晴美一本正经地说:「咦,石津。」
    石津「呱咯呱咯」地从走廊走过来。
    「她想喝茶。到哪儿去找茶呢?」
    「我来问问看。」晴美说。
    「拜托了。」
    「喂,石津,你应该留下来才是。赶快回病房去吧。」片山说。
    晴美走向值勤室,片山和石津走回病房。
    「她说了甚么?」片山问。
    「嗯。」
    「说甚么?」
    「她说她想喝茶。」
    片山摇头叹息著打开病房的门。
    「──啊!」
    两人呆在当常床是空的。
    「到底这是怎么回事?」桥本康夫面无人色地向片山逼近。「我妹妹去了哪儿?」
    「那个,呃,她……」片山吞吞吐吐地说。
    「不要这样,康夫。」父亲劝告。
    「可是,爸爸──」
    「是我的责任。」石津十分沮丧。「我不该让病房空著。」
    ──医院已经迎接了晨光到来。
    信代的双亲和兄长赶来一看,发现受伤了的信代不知所踪,他们想咬片山他们一口
也不是没道理。
    「总之,我们得到当地警方的协助,在这一带搜索著。一定──」
    片山正在拚命分辩时,晴美跑过来,还拉来一名护士。
    「哥哥!」
    「怎么啦?」
    「她说她看到一个好像是信代的女孩。」
    「真的?」
    那名年轻力壮、身材圆滚滚的护士有点惴惴不安的样子。
    「呃……也不是看得很清楚……」
    「说说看。」
    「嗯。当时我站在急症室入口──呃,我接到通知说有急症病人送来,所以在那里
等候。然后,一个穿深蓝色毛衣的女孩从走廊过来,脸色有点苍白,我以为是灯光微暗
的关系……」
    「你没和她说话?」
    「说了。我问她『怎么啦?』她说:『我是来陪妈妈的,她有东西要用,我出去一
下。』因她步伐稳定,看上去又不像病人,所以我就让她过去了……」
    「其后没再见过她!」
    「嗯。救护车马上来到,兵荒马乱的。」
    「谢谢你。」
    护士走开后,片山为难地摇摇头。「看来是信代小姐没错了,但她为何自己走出
去?」
    「谁晓得?」康夫瞪著片山说:「为了逃避责任,你故意叫那个护士这样说的吧!」
    「康夫!不要说了!」外表耿直的父亲责备他。他紧闭双唇,把脸扭过一边去。
    「抱歉。小儿无礼……」
    「不,担心是当然的。我也很担心。倘若这么可爱的妹妹失踪了的话,我也会狠狠
地揍那个监视的家伙一顿。」
    石津忙不迭地退后两、三步。
    「对了。」片山把话说回正题。「信代小姐有没有与人结怨之类的事?」
    「那孩子性格开朗,不会和人争吵的。」信代的母亲谎:「无法想像她会有那种仇
人。」
    可是,没有仇敌的话,就不会被刺伤了。
    「她最近有没有闷闷不乐的事?例如──为男朋友的事之类。」
    「那是不可能的。」母亲充满自信地说。
    「即是说……」
    「假如有那种事的话,她会和我商量。我以前是教师,无论任何事情都能理性地处
理。」
    晴美想,对著这样的母亲,一定甚么事都不敢找她商量的。因为商量之前,大致上
已猜到会有怎样的答案──晴美发觉康夫飞快地向母亲投以嘲讽的一瞥。
    「哥哥怎样?」片山转向康夫。「你妹妹是否和你商量过甚么?」
    康夫轻轻耸一耸肩。「不知道。」他说。
    戴银框眼镜的秀才型,但不知道他的脑子在想甚么。他予人阴沉的印象。
    有个耿直的父亲、曾当教师的母亲,看似理想的幸福家庭,但内容可能相当曲折哪,
片山想。
    「──哥哥也这样想?」晴美说:「看人的眼光愈来愈敏锐了,不是吗?」
    「不要笑我了。」片山苦笑不已。
    三人走出医院的玄关,沐浴在晨光里。
    「万分抱歉。」石津依然垂头丧气。
    「不是石津的错。她本人想逃的话,谁也阻止不了。」
    「晴美小姐这样说,我更加难受。」
    「那就用头撞豆腐死掉吧。」片山说:「有时间嘀嘀咕咕的话,何不去找计程车公
司问问看?」
    石津露出震惊的表情。
    「她受了伤。如果跑太远,伤口会裂开。她不在这附近,一定是坐车走了。那个时
间,只有计程车,不是吗?」
    「对呀!」石津双眼发亮。「我马上去查查看!」
    他又冲进医院去了。
    晴美盯著片山。
    「干吗不早说?」
    「刚刚才察觉的。」片山也很老实。「但……那女孩有甚么打算?给我情信,被人
行刺,这回又失踪了。」
    「那三件事情怎样连结起来呢?好像三题单口相声似的。」晴美「肮一声按住口。
「忘掉福尔摩斯了!必须给它预备早餐才行。我要回公寓一趟。」
    「那就顺便做我那份带来吧。」
    「你找个地方随便吃不就好了?好啦,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晴美快步走开。片山悻悻然目送妹妹的背影。
    「长沼同学……」
    轻声的呼唤,长沼和也转过身去。
    「你在这儿呀。」
    长沼那张木讷的脸,立刻像被压扁的赛璐珞(假象牙)面具般皱成一团。那是他尽
力挤出来的魅力笑脸了。
    「抱歉哦,把你叫了出来。」
    竹林明从树荫背后走出来。
    这里是上志学院高校的讲堂背后。被夹在讲堂建筑物和围墙之间的狭缢地点,午休
时,几乎没有学生到这里来。
    「午饭吃过了?」竹林明问。
    「嗯。面包加牛奶。五分钟就吃完啦。」长沼耸一耸肩膀。
    「不行呀,那样子。」竹林明一脸认真。「会搞坏身体的。你这样做运动的人,必
须好好吃午餐才是……」
    「我妈妈太忙,她没时间给我做便当。」
    竹林明两手交叉在背后,稍微侧著脖子想东西的样子。那个姿态变成一幅美丽的画,
长沼看呆了。
    上志学院高中以上的学生可以穿便服上课,只要不是太花哨的衣裳,女生都可随意
穿。但不知何故,竹林明总是一身黑。当然,她不是穿同一件衣服。有时是毛衣,有时
是洋裙,却总是清一色的黑。
    拜此所赐,竹林明在班上被冠上「竹林未亡人」的绰号。不过,实际上黑色非常适
合她。
    看呆了的长沼,没听见竹林明说的话。
    「你说甚么?」
    「我说呀,从明天起,我做便当给你哪。」
    长沼怀疑自己的耳朵。
    「可是……那样不好哇。」
    「没关系。一人份和两人份所花费的时间差别不大。」竹林明微笑。
    「那……多谢了。」
    长沼想,如果周六、周日也有便当就好了。如果课程全部停止,换成吃便当时间就
更好了。
    「对了,有事拜托。差点忘了。」竹林明拍一下手。「哎,有件事务必请『奇情俱
乐部』合作。」
    「请我们的俱乐部帮忙?」
    「哎,拜托。」竹林明向长沼合十。
    「喂,别来这一套──」虽然天气不热,长沼却在抹额头的汗。「怎样的事情?」
    「其实呀,是水口同学来找我商量的。」
    「水口?戏剧部的?」
    「对。她的头衔虽是副部长,但因现在三年级学生没实质活动的关系,她等于是实
际上的部长了。」
    「我晓得。」长沼说。
    水口聪子是个高高瘦瘦、有深度近视的少女。由于她戴著长形眼镜,所以有「望远
镜」的绰号。不过,她的确有演戏的素质,在学园祭的舞台上,每次都等于是她一个人
在支撑场面。
    「她说『奇情俱乐部』只有我一个女孩嘛,所以叫我一定要向大人物问问看……」
    被称作「大人物」,长沼更加喜形于色。
    「说说看,是甚么事?」
    「这次的演出嘛,她希望『奇情俱乐部』的人参加。」
    「参加?你指演出吗?」长沼瞪大眼睛反问。
    「对。这次呀──还是秘密哦──听说是创新的剧本哦。作者保密。」
    「是学生写的?」
    「对。听说相当不错。恐怖的模仿滑稽作品(Barody)。」
    「模仿滑稽作品?」
    「即是──用喜剧的手法来演恐怖故事的模式。我没读过,所以不知道内容,水口
同学说是那种形式的。」
    「那是……不可能的。我不会演戏呀。」
    「不是太难的角色。只要悄悄走近女孩身边,露出可怕的脸给她看就行了。」
    竹林明的手轻轻搭住长沼的手臂。长沼感到身体好像有电流通过。
    「可怕的脸……」
    「换句话说,必须请恐怖电影的著名主人翁登场才是。『吸血尸』、『海德先生』、
『剧院之鬼』、『科学怪人』四个出常」
    「大家一起出场?」
    「对。当然,剧戏部的人也可以演这些角色,可是他们都没看过那种旧片呀。」
    「说的也是。」
    「光凭照片来模仿装扮,毕竟演不出像样的动作和习惯甚么的。因此她说『奇情俱
乐部』的人一定知道得更详细,你们一定看过很多次这些电影,可以演得像真的一
样……」
    「那个当然。大家看都看腻啦──可是,四个人?需要那么多吗?」
    「唷,你们不是四人组吗?桥本同学、关谷同学、明石同学,还有长沼同学……」
    「那是不可能的!」长沼提高声音。
    「噢,为甚么?」
    「他们不干的。不──关谷可能会答应,因他喜欢出风头。不过,明石和桥本,特
别是桥本那小子,如果听见这件事,他会勃然大怒的。」
    「所以我才来拜托你呀。哎,想办法和桥本谈一谈嘛。」
    「谈谈是可以……」长沼不情不愿地说:「但不能保证有回音哦。」
    「那就拜托了。希望今天之内答覆我。」
    「今天之内?」长沼反问。「不可能!那种事必须早一点告诉我|」
    「是我不好。」竹林明低下头来。「水口同学前些时侯就叫我问你了,但我怕你骂
我,所以一直不敢提出。」
    「没法子啦。」长沼搔搔头皮。「啊──今天桥本请假哪。」
    「真的?」
    「嗯。他妹妹好像受了伤甚么的,所以请假。没有他就不能做决定啦。」
    「糟糕……」竹林明束手无策。「今天放学后我必须答覆她呀。她们今天好像也要
开会甚么的。」
    「真头痛。因为委员长是桥本……」
    「哎,长沼……」这句撒娇的话说了一半时,竹林明的两手搭在长沼的脖子上,然
后,在长沼惊诧期间,她吻了他的唇。不是轻碰一下,而是用力压过来的亲吻。
    「──哎,长沼。」变成私语的声音。「好不好嘛?」
    那是热情的喃语。
    长沼一阵头晕,脚步踉跄。长沼高头大马,当他踉跄时,活像一只大猩猩。
    「你没事吧?」
    「嗯──好,交给我办。」
    重新站稳的长沼用力地点点头。如果现在叫他向美国总统借一百块钱的话,他也会
答应吧。不过如果叫他下次的数学ⅡB考试拿一百分……这个可能要重新考虑。
    「那你肯帮我罗?」
    「对呀。今天委员长不在。换句话说,关乎紧急问题,副委员长必须代委员长作出
决定!」
    「对嘛。」
    「好,你可以答覆戏剧部了。说OK吧!」
    「好高兴!多谢!」
    竹林明欢喜地跳跃,然后再一次在长沼的脸上印上一吻。
    「喂,好了……」长沼羞红了脸。「那我马上去召集其他两个来商议啦。」
    说著,他已带著轻快的脚步往前奔去。
    目送他离开的竹林明突然回复严肃的脸孔。跟刚才向长沼撒娇时相比,宛若另一个
人似的一脸成熟。
    然后,她的唇端有点冷嘲地笑了。
    一骨碌转身准备迈步的竹林明,突然察觉香烟味道而止步。
    白色的烟雾,像蛇一般从讲堂外侧的支柱背后扭曲著爬出来。
    「──谁?」竹林明喊。明石一郎倏然出现。左手把拢长发,右手将香烟放在嘴边。
    「明石同学。」竹林明并不表示惊奇。「刚才的登场方式,应该播放主题音乐才
是。」
    「我看到啦。」明石抿嘴笑著走近她。
    「你偷听?」
    「我只是来抽烟,偶尔撞见你们在幽会──」
    「好古老哦。甚么『幽会』的。」
    「喂,竹林君,」明石的语气完全改变,沉重而有含意地问:「你为何加入『奇情
俱乐部』?」
    他在竹林明周围慢慢踱步。
    「因为喜欢。」
    「假的。」明石顶撞地说:「你另有目的。对不?不然,你不可能假装爱上长沼那
家伙的。」
    竹林明扬声笑起来。
    「有甚么好笑?」
    「其实你在嫉妒,对不?」
    明石的脸僵住了。
    「胡说!不……你说对了。」
    明石向竹林明逼近,她后退。
    「为何要吻他?假如你想操纵长沼,没必要做到吻他的地步;只要对他微笑一下,
他就像糖果般溶掉。干吗吻他?」
    竹林明背靠著讲堂的墙壁,明石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
    竹林明浮起笑意,不见恐惧,也不生气。
    「我要吻谁是我的自由吧!」
    「不是!」明石突然爆炸似的叫道。「可以让你吻的,只有优秀的人而已!像我这
样的人而已!」
    明石深呼吸几下,镇定情绪。
    「怎样?你也吻我吧!」
    「为甚么?」
    「今天,那家伙要召集我们。我会反对你提出的要求哦。」
    「他已经接受啦。」
    「那种人的立场不稳定,只要我滔滔不绝地说一顿,他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而
且,如果桥本知道这件事,他不会放过长沼的。」
    「如果吻你会怎样?」
    「我会站在你那边,桥本也会答应。」明石的脸凑近竹林明。「──怎样?」
    竹林明闭起眼睛,眼皮微微颤抖,嘴唇微开。明石的嘴唇接近她那光润的朱唇──
冷不防,竹林明迅速滑过一边溜了。
    「为甚么?」
    「我讨厌烟味。」竹林明转身就走。
    「喂!我反对也无妨吗?」明石的声音掷向她的背影。
    竹林明只是把脸转过来,答说:「随你喜欢。」就这样走开了。
    明石那因愤怒而发抖的手,将香烟摔在地上。
    竹林明出到校园,没有直接回校舍,在玩足球的男生们的横目注视下,她向女生们
聚集的一角走去。
    围成一圈的女生们不知在干甚么,哗哗然发出叫声。
    「不行呀!它会挠人的。」
    「来来来……这个给你,过来这边。」
    「不行不行,它的背弯起来了,在吼叫著哪。」
    竹林明找到一位同班同学,问:「怎么啦?」
    「有只黑猫,但完全不黏人。」
    竹林明轻轻分开人群,走进圈内──毛色很好的黑猫似乎相当激昂,龇牙咧嘴地发
出威吓的叫声。
    「它受惊啦。」竹林明说:「你们太吵了,它以为你们对它不利。」
    竹林明向黑猫走近。
    「竹林明!它会挠你哦。」同学喊。
    「别吵──来,没事的。别怕。」
    黑猫十分谨慎地用绿色的眼睛凝视竹林明。她蹲下身去,轻轻伸出右手。
    突然,黑猫的前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动了。有人「哗」地喊了一声。
    竹林明的右手背上出现三道伤痕,鲜红的血滴在地面。她的手缩了一下,立刻又若
无其事般伸出来。
    她的指尖碰了黑猫的眼睛之间,开始轻抚它的毛。黑猫一直不动。最后,她的手指
绕到黑猫的下巴下面,开始抚摸它。
    黑猫就这样坐著,闭起眼睛接受她的抚摸。
    「乖……已经没事了。」
    竹林明低语。周围的女生们也一同静下来观看。
    黑猫开始舔竹林明的手背,用它粗糙的舌头,一心一意地舔她流血的伤口。
    「谢谢……没事的,没啥大不了的伤。」竹林明两手抱起黑猫贴近胸膛。「你从哪
里来?」
    「──嘿,原来在这里呀。」
    一个高高瘦瘦、西装打扮的青年分开女生们走过来。他有一张娃娃脸,予人好好先
生的笑脸。
    「你的猫?」竹林明问。
    「是的,不知几时不见了──」片山说到这里就没说下去。
    后来,片山这样对晴美说:「黑衣女孩抱著黑猫,抚著猫头,看著我微笑。当时─
─是真的──女孩的眼睛发出绿色的光!」
    在说明片山何以跑来上志学院前,先让我们跑去附近的空课室,看看「没有委员长」
的「奇情俱乐部」干事会的情形。
    「──我喜欢这种玩意儿。」
    听了长沼的话后,关谷显得兴冲冲的。
    「明石,你觉得如何?」
    长沼尽量若无其事地问,因他十分明白,如果明石反对就麻烦了。
    「──桥本会怎么想呢?」明石说。
    关谷也认真起来。「对呀──毕竟要桥本也一起做决定才行。」
    「可是,那样子就来不及了。」长沼拚命游说。他不敢说已经答应人家了。
    「桥本会反对哦。」关谷说:「他一定勃然大怒,说是对『奇情俱乐部』的侮辱。」
    「可是,我觉得不妨合作。关谷也这样想吧?如此一来,今天只有三个人,二对一
哦。」长沼说。
    「但我……」关谷迟疑。
    「你干甚么?刚才明明赞成──」
    「可是,桥本为她加入的事很生气哦。如果再加上这样的话……」
    长沼烦躁极了。那个他当然知道,不需要关谷特意告诉他!
    「还是等到明天再说吧。」关谷说。
    「都说不可以──」
    「有啥关系呢?」明石打断说。
    「甚么没关系?」长沼困惑地问。
    「我是说,不如接受戏剧部的要求吧。」明石木无表情地说:「这就变成三对一了,
毋须等到明天。」
    长沼露出笑脸。
    「是吗!那你赞成罗?喂,关谷你也赞成吧!」
    关谷不时望望明石,用含糊的声音说:「既然明石这样说了……」
    「好,决定了!」长沼「彭」地用手拍打桌子。「来,你们想演甚么角色?」
    「我可不要做『科学怪人』哦。」关谷说:「最『有型』的是『吸血尸』
    吧。」
    「『吸血尸』由我来演。」明石说。
    片山飞快地潜身在桌子后面。
    以片山而言,罕有地反射神经和常人一样作动,不然早已被对方发现了。
    问题是如何在不让对方察觉的情形下从这里移到门口。对方慢慢走向桌子之间。
    总之,这样下去的话,很快就会被发现。必须行动才是。
    但一动的话,就要从桌后出去。片山四肢匍匐在地,屏住呼吸沉思。
    「镇定。镇定啊──应该有办法的。」他告诉自己。
    对呀,对方往我这边走近来,即是在移动著,因此我只要往死角的位置移动就行了。
可能绕远道,但不至于被对方发现,我就得以脱身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碰碰运气看吧!
    片山不理手和裤子都会弄脏的事,在地上爬著往前走。「咯咯」的脚步声接近。
    片山加快脚步──不,是手和膝头的步伐。
    畜牲!为何不能像福尔摩斯那么轻快地前进?
    但在千钧一发之际,片山绕到桌子旁边,同时知道对方在桌子前面止步──她看到
了吗?
    可是,听不见对手的脚步声。成功啦!
    片山又往前进发。他沿著房间的墙壁前进。只要沿著墙壁走,肯定可以走到门边。
    到房门那边,必须经过四张桌子。从那里到门边,不过一、两米的距离。只要飞快
地冲出去就得救了。
    但愿谁都不发现……他带著祈祷的心情,经过一张桌子、两张桌子……突然,他的
视线角落被某个移动的物体捉祝往横一看,立刻瞠目。
    有个女子坐在那里。由于片山四肢匍匐往前的关系,结果,他的视线对著那个女子
的脚面。
    她盘著腿,裙子被扯到膝头上面一点。于是,那双肉腾腾的大腿正面扑进片山眼内,
再加上她的双腿在摇动的关系,白色内裤不时映入眼帘。
    片山一阵头晕,全身动弹不得。不过,你可不能想歪。对于有女性恐惧症的片山来
说,那个刺激太强了些。
    振作吧!还差一点点就去到门边了!
    他重新振奋。只要再过一张桌子就抵达目标了!
    就在这时候──
    「啊!」女人叫一声。接著有甚么突然倒下。接著的瞬间,热烫烫的茶「飒」地倒
在片山头上。
    「哎哟!」片山惨叫著跳起来。
    「哗!」女人的惊呼紧随著。「色狼!色狼啊!」
    「不是!不是!是我!」片山慌忙站起来。
    「咦?阿义,你在这儿呀!」
    高高兴兴地走过来的是片山的姑妈儿岛光枝。片山叹息著从口袋掏出手帕来,揩拭
他那被茶淋到、宛如涂了发油的头发。因他看见这位姑妈的人影,连忙躲在桌子下,正
在设法逃走时,却发生这种意外……「你在那里干甚么?」光枝乐不可支地问。
    「呃……我在做实验,据说用茶洗头可预防秃头甚么的。」片山说。
    「再浇一点如何?」坐在椅子上的那个新来的女子瞪著片山说。
    「阿义还不要紧吧。」光枝当真接受了。「不到三十岁就秃头的,都是有头脑、多
劳碌的人哦。」
    我不是像傻瓜吗?片山苦笑著想,自己好像不怎么聪明嘛。
    「哎,给我一点时间。」光枝总爱突然袭击。如果送子的是鹳鸟的话,说媒来的大
概就是这种啄木鸟科的女性了,因她总是忙著找人提亲的关系。
    不过,她每次突然造访搜查第一科,都能把当刑警的片山逮个正著,只能说她是天
才了。
    片山知道反抗也没用,于是死了心,和光枝一同走去地库的咖啡室。
    说来不可思议的是,光枝来的时候,那个罗唆的栗原科长每次都不在。说不定这个
姑妈在某个秘密情报部当顾问。
    实际上,光枝情报之丰富也真令人惊讶。这天也是,在进入正题前,她把所有亲戚
的近况有如全景立体画般接二连三地在片山面前展开;好不容易进入正题时,片山已喝
了三杯咖啡了。
    「──这个怎么样?」
    光枝本来正在谈著家教会朋友的孩子考试的事,现在突然拿出照片摆在片山面前。
片山看看照片,问道:「这就是那个考生?」
    「你说到哪儿去了?找阿义商量考试的事有何用?」
    「那么,这女孩怎么啦?」
    「做你的老婆怎么样呀。那还用说?」
    片山重新拿起那张照片来看。
    「──很久以前的照片吧。」
    「新的呀。」
    「可是,看上去好年轻哪。」
    「娃娃脸嘛。」
    「几岁?看起来顶多十六岁。」
    「怎会呢?」光枝笑了。「十七岁啦。」
    没啥差别。
    「十七?十七岁?」片山瞪圆了眼。「开玩笑!我已快三十岁了,她才十七岁……」
    「这是缘份嘛。」光枝本是「压力」主义者,但在见面以前是「缘份」优先。一旦
开始交往以后,她就会直接或间接地施以压力,纠缠不休了。
    「不管有没有缘份,对方太可怜啦。」
    「有啥关系?只要对方说好就行了。」
    「人家一定会拒绝的。」
    「谁知道?各花入各眼嘛。」以媒人婆来说,光枝的口才不算好。「而且呀,你和
她因奇妙的缘份而结合哦。这点很重要咧。」
    「缘份是甚么意思?」
    「阿义,目前你在承办甚么案件?」
    「有个叫野田惠子的女孩被杀了。你知道吧。我虽不能防止煤气爆炸的危机──于
未然,但因及时叫公寓的住户避难而受奖励。」
    「那宗案件啊!」
    「甚么?」
    「这照片上的女孩的堂妹的朋友认识野田惠子的朋友哇。」
    相当遥远的缘份哪,片山想。
    「还有,这女孩是上志学院高校的二年级学生哦。」
    片山想了一下。「哪间学校?」
    「上志高校。你不知道?」
    片山终于想起来了。被刺伤而失踪的桥本信代和她哥哥康夫念的正是上志学院高校
──这照片上的女孩也念上志?说是巧合也很有趣,可是,何以光枝特地提出上志的名
字来?
    「这和上志高校有何关系?」
    「对呀。被杀的野田惠子,她的男友好像也是上志的人哦。不是很棒吗?」
    棒在甚么地方,片山也不明白,不过,现在要找的是野田惠子的恋人。可是,尚未
出现过上志学院高校的名字。
    「姑妈,你从哪儿打听出来的?」
    「从她那里呀。」
    「她?」
    「照片上的女孩呀。即是她的堂妹的朋友,从野田惠子的朋友那里听说她──」
    「等等等等……我有点不明白。」
    「是吗?很容易明白的──即是说,那个野田惠子的恋人,好像是上志高校的学生
的意思罗。所以──」
    「那么,照片上的女孩知道那件事?」
    「对呀。如何?想不想见见她?」
    「见见看也好。」片山热衷地说。
    「好极啦。」光枝差点没拍手叫好。「那么,下个星期天,找间酒店──要不要开
房?」
    有如此可怕的相亲吗?
    「我没空和你谈那种事。」片山站起来。「我现在就去见她。」
    光枝彷佛吃了一惊。「但她今天要上课哦。」
    「学生本来的样子,只有在学校时才能看见。」
    片山急急忙忙地走出咖啡室。
    「看来他相当喜欢哪……」光枝满意地自言自语,然后满脸困惑。「但是照片和身
世书都没带走哇。」
    片山准备直接前往上志高校。怎么说?这是谋杀案的侦查工作。好不容易才掌握到
线索!
    他干劲十足地回到搜查第一科的房间时,不见科长和根本刑警。看来只好一个人出
动了。
    「片山先生。」刚才把茶淋在片山身上的女孩喊住他,片山采取逃跑的态势。
    「刚才对不起──」
    「算了。我没生气呀。」对方反而表现出很愉快的样子。片山松一口气。
    「那是误会。」
    「对呀。假如传进栗原科长的耳里,可能真的会误会哦。」
    「哎,你……」
    「你偷看了我的裙内风光,就要陪我一下哦。」她半带笑说看,可是语气好像很认
真似的。「那么,明晚留给我吧。」
    说完,她回位子去了。
    片山呆了一阵,目送她,然后振奋精神,准备外出。
    出到外面截了一部计程车。
    「去上志学院。」
    坐好后,闭上眼睛,准备小睡一会儿。
    「──那间甚么在哪儿呀?」司机的声音使他张开眼睛。
    「你不知道?地点是,呃……」连片山也不知道。「等我一下。」
    片山下了计程车,赶去刚才光枝和他去过的咖啡室。说不定她还在。畜牲!连地址
也不问,我真是……不,可能正是我的作风。
    恰好跟走出咖啡室外的光枝遇上了。
    「好极啦!姑妈,那间上志学院的地址──」
    「我就猜到是这回事。你去拜访人家,却连对方的名字和长相都不懂呀。」
    「是吗?」
    「呀,这个。身世书和照片。学校嘛──」
    把姑妈的说明记下后,片山赶紧回到计程车上。
    呜呼!这副德性,难怪每次都被晴美或福尔摩斯取笑。在开动的计程车中,片山开
始打瞌睡。蓦地醒来,被不祥的预感袭击。他探探内袋,想想搞不好……望望钱包,片
山脸都白了。里面只有一张千圆钞票!
    「喂,司机,麻烦你转去东中野。」
    「方向相反哦。」
    「有急事嘛。」
    司机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假如他知道片山没带钱,肯定欢欢喜喜地掉头。
    片山叫司机在公寓门口等一会,然后走进屋内。晴美带著困倦的脸走出来。
    「──找到线索吗?」
    「桥本信代那边毫无消息。不过,野田惠子命案方面有一点。说不定这两宗案件有
点关系。喂,给钱来。」
    「慢著。甚么意思?」
    「别管,给我一点钱吧。计程车在等。」
    「不说的话,一分钱也不给。」
    没法子,片山把儿岛光枝的话重复一遍。
    「那么说,桥本信代可能掌握到野田惠子命案甚么哪。不是很有趣吗?」
    睡意不翼而飞,双眼发亮。
    「好了,快拿钱来呀。」
    「等等,我马上准备好。」
    「拿钱需要准备吗?」
    「一起去呀。」
    「喂──」
    「不带我去就不把钱给你!」
    片山气鼓鼓地坐下。
    回到计程车上时,变成二人二猫的团体。福尔摩斯和那只寄居片山家中的黑猫也跟
来了。
    「它终于肯吃饭啦。」晴美轻抚黑猫的头。「名字怎么办?」
    「叫阿黑甚么的不就好了?」坐在前座的片山说。
    「没点品味!是雌猫哦,起码要叫『奴华尔』甚么的才对。」
    「那样是咖啡室的名字咧。」
    「那叫『妞儿』好了。黑是『夜』嘛(「妞儿」是法文译音,有「夜」的意思──
译者注),很衬,也有猫的感觉。你觉得如何,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喵」一声表示赞同。于是福尔摩斯和妞儿、晴美和片山(不知何故排名
最后)一行人,来到了午休时间的上志高校。
    「──警方人士吗?」校长是那种因多虑而患胃溃疡的类型。「我的学生做了甚么
──」
    「不,只是想和她谈一谈罢了。」片山尽量轻松地说。
    「学生叫甚么名字?」
    「呃──叫荻野邦子吧。」
    「荻野君!她是模范生,长相好、身材也好、歌声也不错──」
    似乎没啥关系呀,片山摇摇头。
    「总之,只要和她谈一谈就行了。如果可以见到她的话。」
    「好的。」校长心情沉重地点点头。「现在午休,她在哪儿呢……请在此稍候。」
    校长走出会客室后,片山起身,从窗口眺望校园。
    现在的高中生,大家的身形和大人一样。连高瘦的片山也自叹弗如的高大男生、身
材成熟一如大人的女生……满身泥泞在校园中跑来跑去的人影已不复见。学校操场本身
也不是用泥土造的了。
    「完全改变啦……」片山唏嘘感叹。「──咦?」
    因他见到晴美跑出校园去了。
    看样子有事发生了。片山走出会客室,在走廊上跑。
    出到校园四处张望时,晴美也发现片山,向他走过来。
    「妞儿不见了啊!」
    「甚么──啊,那只黑猫呀。」
    「只是稍微没注意的空档……跑到哪儿去了呢?」
    「福尔摩斯呢?」
    「它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没回来埃」
    「没法子呀,它是来去无踪的『风来坊』。好,分头找吧。我去学校操场转一圈。」
    「可以是可以……不要紧吗?」晴美问。
    「为甚么?」
    「不会被搞错是变态佬吧。」
    ──如此这般,片山遇见了抱著黑猫的竹林明。
    「我是荻野邦子。」那少女一踏进会客室就鞠躬。传来「喵」一声答覆。
    「咦,怎么……」荻野邦子喃喃自语。
    是校长叫她来的,由于她开了门就低著头没看里面的关系,没发觉谁也不在──不,
沙发上躺著一只优雅的三色猫,就如房间的主人一样。
    「你在那边干甚么?」
    荻野邦子喜欢猫。她悄然走近沙发,向它伸手。动物被追逼时会陷于过度紧张的精
神状态,但它分辨得出谁是疼惜自己的人。
    「毛色好美啊──有人养你吧。你是美人儿哪。」
    邦子用指尖去摩裟三色猫的鼻子。猫一直闭起眼睛让她抚摸。
    「好可爱!你从哪里来?不可能是那个校长养的猫吧。」
    猫不可能回答,她却忍不住和它说话。这是爱动物的人的特性。
    「刑警先生怎么啦……」
    三色猫倏地跳到地上,邦子随后坐下喃喃自语。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会客室暖洋洋的。可以望见在校园嬉戏的学生。
    「快十二点五十分啦。」邦子看表。是米奇老鼠的腕表。五十分时响铃,一点钟开
始下午的课。
    没关系啦,邦子想。反正是「公事」,占用上课时间也无妨。
    「──好困哪。」邦子站起来,走向窗口。她出神地望著校园──啊,大泽君,他
和阿雪手牵手走著。他明明有个叫智加的女朋友了。好──揭穿他!
    现在高校生的话题尽是这种东西。如果加油添酱说:「我看到了,他们在树后接
吻。」任何人听了都会眼睛发亮,嘴里喊说:「嗄?真的?」其实内心不信。即使知道
是改编的,还是觉得好玩。
    在大人眼中,邦子这世代的孩子令人畏惧,但当事人却不觉得怎样。主要是他们的
生活太无聊了,所以要演戏,使自己的生活添加浪漫色彩。
    连邦子也是这样,如果告诉甚么人说某人吻了自己(其实她还没初吻经验),听的
人也知道是假的,但仍表示惊奇说「啊──好棒呀」。换句话说,明知那是游戏,大家
却乐此不疲。
    邦子站在窗旁。窗口恰好在门口的对面。邦子背向房门而站。
    三色猫──当然是福尔摩斯──走到房间角落坐下。人说春眠不觉晓,然而对福尔
摩斯来说,一年到头都是春眠的季节。相对地,它的睡眠很浅。
    门钮静静地旋转的声音,使福尔摩斯睁开眼睛。房门是往福尔摩斯所在的地方打开
的,福尔摩斯看不见开门的手。
    房门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打开。不是正常的开法。
    「喵。」福尔摩斯尖叫。
    「怎么啦?」邦子回头。她看到房门开了。然后,站在那里的「东西」的脸也看到
了。
    福尔摩斯在地面跑两步,然后身体在空中依若直线的轨迹,扑向邦子的肩膀。邦子
的身子倾斜一边。
    同时,银色的刀光在会客室中闪过。
    「啊──」
    尖刀插在邦子的左臂上。假如她站直的话,肯定刺中心脏无疑。
    福尔摩斯描成抛物线著地。门发出声音关上。
    「碍…好痛……」
    邦子感觉到有寒意掠过麻痹的左臂。鲜血从左手的指缝间往下滴落。
    邦子在原地蹲下去。
    「甚么人……」喊不出来。她问走向门口,但头昏眼花,脚步踉跄。她抛身坐在沙
发上。剧痛从左臂直贯透脑门,邦子狂叫。
    福尔摩斯奔到门边。可是,门钮是圆的,它不可能跳上去转开它。
    福尔摩斯环视室内。斜斜对著窗口的地方有个挂衣架,在一支粗棒的周围有勾子。
    福尔摩斯飞快地在那个挂衣架和窗口之间看来看去──作出判断了吧,它助跑一下,
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粗棒上面有个小圆板,周围安著挂帽子的勾子。福尔摩斯的前肢搭
住那块圆板,悬挂在那儿。
    福尔摩斯的重量使挂衣架摇晃。总算上到圆板顶上的福尔摩斯瞄准窗口的位置,一
骨碌转到对面方向。它用力踢圆板,然后跃下。挂衣架往反方向倾斜,没有回原位,而
是倒下。
    挂衣架的尖端击破窗口。会客室里响起玻璃打破的声音。
    「──甚么事?」
    「怎么啦?」
    好些在校园的学生跑过来,然后从窗口窥望里面。
    「不好了!有人受伤!」
    「她流血啦!」
    邦子软绵绵地倒在沙发上。鲜血染红了沙发的把手部份。
    「妈的!」片山摇头。
    「总算止了血。」保健室的女人说:「不过,必须带她去医院才行。」
    「刚刚叫了救护车。」
    片山俯视那个苍白著脸、躺在保健室的硬床上的少女。
    抢先出击──凶手以为荻野邦子知道甚么,大概想杀人灭口吧!
    可是,这个时机不会是偶然。片山来了,表示想找她谈谈。校长去叫她。她来到会
客室。然后,片山出去找「妞儿」,没人在,所以她等著。这时凶手来了……确实是快
速的行动。凶手怎知片山会来?从片山和校长谈话到邦子被刺伤为止,才不过十分钟左
右而已……总之,那件事待会才说。现在要关心的是荻野邦子的伤势──「你是刑警先
生?」邦子张开眼睛。
    「是呀。你不要紧吧?」
    「嗯。那三色猫呢?」
    「它是我的猫。」
    「真的呀!它是我的救命恩人哪。」
    「福尔摩斯?」
    听了邦子的说明,片山点点头。
    「──主人人好嘛,自然猫也受感化──哎哟!」
    「怎么啦?」
    福尔摩斯挠了一下片山的脚。
    「噢,你在哪儿呀──叫福尔摩斯吗?很好玩的名字。」邦子微笑。
    「见到凶手的脸吗?」
    「嘎?呃……好像见到又好像没见到……」
    「见到还是没见到?」
    「见是见到的──」邦子迟疑地说:「他戴著面具哪。」
    「面具?」
    「对。正确地说是面罩。」
    「怎样的?」
    「『剧院之鬼』。」
    「──你说甚么?」
    「有部叫《歌声魅影》的古老奇情电影,里面有一个『剧院之鬼』的角色,是戴面
罩的。」
    「『剧院之鬼』呀。」片山也听过这个角色。
    「在骷髅头上只有眼球嵌在那里的脸。」
    「嗯,有点印象。那么,凶手戴著那个面罩吗?」
    「嗯。所以看不见长相。」
    「服装方面呢?」
    「穿著斗篷哦。多半是『剧院之鬼』的,不然就是『吸血鬼』的斗篷。」
    片山困惑了。这间学校是鬼屋吗?
    「可是,为何会有那些面罩、斗篷之类的东西?」
    「一定是从『奇情俱乐部』的房间拿来的。」
    「『奇情俱乐部』?」
    「那是喜欢奇情或恐怖电影的人组成的兴趣小组。在那个房间里,放著各种奇情电
影的主角的面具或衣裳哦。」
    「『奇情俱乐部』呀──那个房间没上锁吗?」
    「不晓得,会上锁吧?我不是会员,所以不知道。我想桥本同学一定知道。」
    隔了一会,片山反问:「你说谁?」
    「桥本。高三的,他是俱乐部的委员长。」
    桥本──即桥本信代的兄长吧。不过,他今天应该没来学校,因他妹妹失踪了。
    桥本信代是被尖刀刺伤的。然后荻野邦子也是──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
    「哎,刑警先生。」邦子说:「找我有甚么事?」
    「嗄──呃,对。想问问你有关野田惠子的事。」
    「谁?哦,遇害的那个呀──但是,你从哪儿听说的?」
    片山决定不作答。他不想碰相亲、结婚之类的事。
    「听说野田惠子的恋人是上志高校的学生。是真的吗?」
    「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不敢肯定,但大家都这样说;而且啊,好像是『奇情
俱乐部』的人。」
    「那个,肯定吗?」
    「只是听闻而已──不过,『奇情俱乐部』有十几个会员,不晓得是当中的甚么人
哦。」
    「是谁告诉你的?」
    「忘了。」
    「忘了?不是你的朋友?」
    「因为是在派对上谈起的嘛。好几个人在吱吱喳喳的,提起野田惠子的事,有人说
『我知道她的事哦』甚么的,于是七嘴八舌地乱成一团。当时就有人说:『大概是被男
朋友所杀的吧?她的他是上志的人哦。听说加入甚么奇情电影兴趣小组的。喜欢那种东
西的人嘛,一定有点不正常。』──的确是那样说的。」
    「唔。当时参加派对的是些甚么人?」
    「不清楚。大家都随意带朋友来,有几十个人哪,而且我醉了──啊,糟了!」
    邦子伸伸舌头。
    「不太令人钦佩哪。」片山苦笑。「『奇情俱乐部』的委员长的妹妹也在吧?」
    「你很了解嘛。高一的,长得很可爱。虽然我和她没怎样谈话──哎,刑警先生,
狙击我的,会不会是杀野田惠子的凶手?」
    「那可不能这样断定。不过,对方戴上那种面罩和斗篷想杀你,可能是和『奇情俱
乐部』有关的人也说不定。你有甚么头绪?」
    「我并没有风骚到如此被仇恨的地步哇。」邦子微笑。
    见到差点被杀,却似乎因此而觉得有趣的邦子的模样时,片山感觉到代沟的存在。
不过,不管是谁,如果突然差点被杀,大概不会立刻涌起真实感吧。
    保健室的门打开,晴美探脸进来。
    「哥哥,救护车来啦。」
    「好迟埃好,先把担架弄来这里──」
    「现在来著──不要紧吧?」晴美来到床边。
    「嗯。托这猫咪的福,我获救了。」
    「你们居然在如此荒谬的情形下相亲哪。」
    片山「嘘」地捅捅晴美。
    「呀?」邦子一时之间感到莫名其妙,盯著片山的脸。「啊!那么说,儿岛阿姨说
我的相亲对象是个刑警,原来是你呀!」
    「嗯……呃……是这么回事吧。」片山含糊地说:「不过,今天是以刑警身份来
的。」
    「好意外哪。」邦子说。
    「甚么意外?」
    「儿岛阿姨说,不要过份期待对方的外表,我以为很糟糕呢!不过,也不算太差
嘛。」
    邦子被救护车送走后,晴美才敢噗哧大笑。
    「有甚么好笑?」片山气鼓鼓地说。
    「对不起,因为……咦?福尔摩斯和妞儿呢?」
    「又失踪了?」
    二人出到走廊看时,恰好看见福尔摩斯走过来。
    「咦,福尔摩斯,妞儿怎么啦?」晴美喊。有个抱著妞儿的女生从后面走来。
    「嗨,你是刚才那个……」片山说。
    「它跑到我的课室外面叫哪。」
    「是吗?谢谢。」晴美接过妞儿。「不能随便乱跑哦──不过,好奇妙哪。它好像
很快就亲近你啦。」
    那女生笑了一下。「因为我喜欢猫的关系吧。」她说:「呃……你们是警方人员?」
    「对呀。啊,我不是。他大致上是个刑警。」
    晴美的说明总是多说一句。
    「发生甚么事?大家都在谣传著,说荻野同学受了重伤甚么的……」
    「嗯,被尖刀刺伤了。」
    「哗,可怕。」
    「她是你的、朋友?」
    「不。我是最近插班的,不太知道。我和她也不同班。是谁做的?」
    「好像是『剧院之鬼』。」
    那女生有点生气的样子。「请不要作弄人!」她瞪片山一眼。
    片山连忙说明事情经过。她表示惊奇。
    「那是我们俱乐部的人罗?」
    「你也加入了『奇情俱乐部』?」
    「嗯。」
    「是吗?那么,可以带我去那个房间吗?我想看看里面。」
    「好的。可是──在上课中──」
    「是吗?那就──喔,刚好校长来了。就说是公务吧。」
    「你好,刑警先生。事情变得岂有此理了──」校长似乎大受冲击。片山说出情由,
请校长写了一张因公务而不能上课的字条,交给那个女生。
    「拿这个去向老师解释好吗?」片山说。
    「知道。」
    「你叫甚么名字?」
    「竹林明。」
    「竹林君。拜托了。」
    竹林明快步走开时,妞儿又想追上前。晴美连忙把它抱起。
    「你怎么这样呀?」晴美说。
    「大概竹林君和野田惠子相似吧。」片山说。
    竹林明弹跳似地回过头来。
    「刚才……你说甚么?」
    「嗄?呃──野田惠子是这黑猫以前的主人。它似乎……」
    「是吗?」竹林明已回复平静。「没甚么。」
    她快步走了。晴美抚摸著妞儿的头说:「看到她惊诧的样子吗?她一定是对野田惠
子的名字有印象。」
    对于愈搞愈复杂的事件,片山开始厌烦。真凶会不会突然向警方自首?推理小说的
读者可能会生气,可是对查案的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急转变化了。
    「校长先生──」片山叹一声。「我想向你请教一下。」
    看来起码凶手不会马上自报姓名了。
    由于会客室的现场有当地的刑警和监证人员在,所以片山被请去校长室。
    想起还没请教校长的姓名,于是片山重新自我介绍。那位本宫校长似乎是那种一有
麻烦就独自苦恼的人。
    「真是……这种事件是敝校开办以来第一次……敝校完全没有校内暴力问题,全是
认真的好学生。实际上,这十年来,受到退学处分的一个也没有。这是敝校的优良传统,
以及热情的教师们不断努力的成果──」
    「请冷静些。」片山连忙打断他,因他好像在朗读学校手册似的。「我猜凶手知道
我要见荻野君的事,所以想杀她。换句话说,凶手知道我来的目的。问题是,凶手怎会
知道这件事?」
    「说出去太不光采了。一切都是由于我领导无方……」
    看来本宫校长还不明白说话的重点。
    「我提出要见荻野君的请求,然后校长先生就从会客室出去了。你在哪儿找到她?」
    「最初嘛……我去荻野君的课室看看,她不在。我问学生,他们说她好像去了三年
级的课室,于是我去那边。」
    「她在那里吗?」
    「嗯──应该说不是吧。」
    「即是不在?」
    「在三年级的课室外面──我在走廊上遇到她的。她好像有事去那边,办完就回来
那样。」
    「那么,你在走廊上和她谈话罗。你怎样和她说呢?」
    「呃……我说警方的人有事找你,在会客室等你,大致如此。」
    「没说为了甚么事吧?」
    「因我不知道你要谈的内容嘛。」
    说的也是。
    「你和荻野君谈话时,旁边有谁在吗?」
    「旁边?」
    「是的。经过身边的,或从课室窗口听见之类……」
    本宫摇头想了半晌,说:「完全想不起来哪。」
    那个当然啦。片山也不抱著太大期望。因为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的关系,不可
能记住当时有谁经过身边的。
    「你晓得是在哪个课室前面和她说话吗?」
    「这个……」
    「在窗口附近吗?」
    「这个……」
    一言以蔽之,甚么忙也帮不上。
    「我──即是有刑警来找荻野君的事,你有告诉其他人吗?」
    「不,那个绝对不说的。」
    总算得到清楚的答覆了。换句话说,凶手听见本宫和荻野邦子的对话。大概是偶然
吧。然后察知来意,为了灭口而决心杀了她。他从「奇情俱乐部」的房间拿到「剧院之
鬼」的面罩和斗篷,然后袭击在会客室的荻野邦子……可是,尖刀呢?从哪里得来?不
可能如此突然就拿到手吧。
    或许从尖刀可以掌握甚么,片山想。
    有人敲校长室的门。竹林明探脸进来。
    「嗨,来得正好。」片山站起来。
    「关于这次的事件,是校方的疏忽──」本宫校长又以解说新闻的语气开始唠叨了。
片山、晴美、福尔摩斯及妞儿等二人二猫赶快离开校长室。
    「奇情俱乐部」的房间在二楼。去那里的途中,片山得悉除了当委员长的桥本外,
还有长沼、关谷、明石三个是中心人物。
    四个高三学生吗?说不定杀野田惠子的凶手在其中……「里面有面罩、斗篷之类的
事,大家都知道吗?」片山问。
    「我想是的。」竹林明点点头。「虽然只是听说,文化祭的时候,好像每次都会展
览那些面具。」
    这样一来,凶手也可能不是「奇情俱乐部」的人了。不过,突然想到要戴上那种面
具或斗篷的,若不是和「奇情俱乐部」有关联的人就不会想起来的吧。
    「房间没上锁吗?」片山问。
    「本来应该上锁的,但因社团最近才成立──以前只是普通兴趣小组罢了。所以,
我们要求不上锁……」
    在各科目的研究室当中,有道门挂著「奇情俱乐部」的崭新木牌子。
    「其实所有社团的房间全部在另一栋楼,但因没空房间,所以临时利用这里做活动
室。」
    「进去看看──尽量不动里面的东西……」
    开门一看,窗口拉上厚窗帘,里面漆黑一片。
    「我来开灯。」竹林明先进去了。过了一会,萤光灯亮了。
    片山吓得差点跳起来。他的旁边竖著一副骷髅骨,好像想和片山说话的样子。
    「──厉害。」晴美喃喃自语。房间并没有乱到像鬼屋。
    实际上反而像博物馆。房间虽小,但周围贴满照片的壁布板,「科学怪人」啦、
「吸血鬼」啦、「狼男」的脸哦,以及片山不认识的怪人们并排相迎。
    瞬间令人产生被鬼怪包围的错觉。
    房间中央站著一个披斗篷的「吸血鬼」。当然不是真的「吸血鬼」,而是让跟常人
一般高大的人偶穿上衣服所致。
    「是不是做得不错?」竹林明说:「听说是从百货公司的销售处骗回来的塑胶模特
儿。」
    「这么大怎么搬回来?」
    「手啦、脚啦、头啦不是分开的吗?好像是几个人同心合力干的好事。」
    「好过份。」片山苦笑。「──那个『剧院之鬼』是哪一个?」
    「呃,我想是在里面壁橱中吧……」
    房间深处有窗,窗旁有个两面开的壁橱。竹林明走向那边时,福尔摩斯叫了一声,
小跑步追越竹林明,在壁橱前回过头来。
    「怎么啦?」竹林明好奇地说。
    「等一下。」片山阻止竹林明。「可能有人躲在里面。」
    「里面?」
    片山悄悄伸手去拉壁橱的门──突然闻到怪味。是烟味吗?
    「喂,谁在里面?」片山喊。「我开门啦!」
    壁橱的门突然打开。
    「吵死人啦。」一个长发的男生打著哈欠出现。「难得睡午觉。」
    「明石同学!」竹林明大吃一惊。「你在里面干甚么?」
    「抽根烟罢了。」明石伸个大懒腰。「上完课了?」
    「你叫明石君吗?是『奇情俱乐部』的成员之一吧。」片山说。
    「对。你是谁?」
    「警务人员。在这种地方午睡,不是很怪吗?」
    「我是诗人。艺术家喜欢古怪的地方。」
    「里面有『剧院之鬼』的面罩和斗篷吧。」
    「嗄──哦,阻碍嘛,我把它丢在那边啦。」明石指指地上。「咦,跑到哪儿去
了?」
    「装糊涂的话,事后麻烦哦。为何躲在那种地方?」
    「怎么,想找碴讹诈呀?」
    对方之所以生气,多半是心中有鬼。片山即使经验不够,却知道这一点。
    福尔摩斯扑向明石的长裤,伸爪勾住他的裤袋吊挂著。
    「好家伙!干甚么?」明石闪身想甩开它。
    「喂!给我看看口袋里面!」片山用严厉的语调说。这个大概只有初中生管用吧。
    「知道啦。」明石耸耸肩。他从裤袋里掏出皱巴巴的香烟盒。是外国烟。
    「这是──」片山嗅了一下味道。「不会是……」他看明石的脸。
    「大麻哦。要不要来一口?」明石满不在乎地说。
    「你做这种事,知不知道后果?」
    明石扬声笑了。
    「好,跟我一起来!」片山捉住明石的手腕。
    就在这时候,门口有声音说:「原来你们在这儿呀!」
    「咦,石津。」晴美回头说。
    「我到处找你们。有事相告。」石津走进来,东张张西望望地说:「片山兄的照片
怎么不放进来?」
    「甚么意思?」片山吼。
    「没甚么──」
    「对了,有甚么消息报告?」
    「啊,忘了。那个女孩找到啦。」
    「桥本信代吗?」
    「嗯。据说没有生命危险。」
    「喂!」明石突然打岔。「桥本的妹妹怎么啦?」
    「啊!是你了!」晴美想起来。「我从医院打电话去你家,你竟不来探望──」
    「电话?谁晓得那个!」
    「但你不是叫明石一郎么?我通知你说信代小姐被刺伤的事,而你只是『是吗』
    一句……」
    「我不知道有那种电话!到底是谁刺伤她的!」明石相当激动似的大声叫。
    「怎么回事?」石津惊讶地望著大家,手不经意地挥动著。恰好他站在骷髅旁边。
他的手碰到了,骷髅摇晃了一下,往他身上靠去。
    「嗯?」石津倏地转向旁边,正好和骷髅打照面。
    「哗!」石津嚷著挥舞双手。骷髅的头被打脱,飞向空中,然后像传球似的飞向晴
美胸前。晴美本能地接住,又大叫著把头盖骨抛出去。
    「信代在哪儿?凶手是谁?」
    「到那边去!死人头!」
    「喂,头盖骨──」
    石津想甩开骷髅而奋身格斗。明石揪住晴美的手责问。片山在追逐滚到地上的头盖
头。
    「奇情俱乐部」的房间发生大骚动。
    福尔摩斯和黑猫妞儿坐在角落,用冷嘲的眼光观望眼前的骚动,彷佛在说:「这班
家伙在搞甚么鬼……」
    【第二章:基克尔医生与海德先生1】
    「看来搜查工作很顺利嘛。」栗原科长愉快地交叠著双手,望著片山的脸。
    「对不起。」
    「那么,野田惠子的恋人是谁?」
    「呃,那个多半……我想是『奇情俱乐部』四个高三学生其中的一个……」
    「哦。刺伤桥本信代的是谁?为何她要逃离医院?」
    「由于她甚么也不说的关系……」
    「是谁要杀荻野邦子?」
    「大概……是杀野田惠子的凶手吧……」
    「原来如此!」栗原夸张地叹一口气。「看样子搜查有大幅进展哪。」
    这个挖苦专家!片山很想咬他一口。可能感染到福尔摩斯的习惯了。
    「呃,勉强说来,有个叫明石一郎的学生可能有古怪。」片山尽量用理性的声音说:
「因他吸大麻烟,他杀野田惠子的事很有可能。」
    不太合逻辑哪,片山暗忖。
    「科长。」走过来的是监证人员。「那支香烟分析出来了……」
    「喔,辛苦啦。怎样?有强烈到令人错乱的程度吗?」
    「是的。如果继续吸几十年下去的话,可能会得肺癌。」
    片山问:「甚么呢?」
    「那是普通的温性『七星』呀。」
    「不会的!因为……」
    「留在他裤袋底下的叶子碎渣也检验过了,全是烟酒公卖局的制品。以年龄来说是
早了点,但他尽了纳税人的义务吧。」
    那王八蛋!在取笑人!片山脸都红了。
    「啊,了不起!」栗原感慨地说:「你信任人的心情值得尊敬哪。」
    被人嘲笑到这个地步,片山也按捺不住了。
    「科长,让我再重复一次。很早以前我就递了辞职信,是科长把它收进抽屉里──」
    「别胡说。我怎会做那种事?那封辞职信在地下仓库。」
    片山说不出话来。栗原叹息。
    「真是麻烦的案件。凶手的目的是甚么,毫无头绪。说不定又有另一宗案件发生
了……」
    搜查第一科科长作出如此发言,若是传出新闻界就变大问题了。盖因栗原的外貌温
厚,却很认真地说这些事,所以份外可怕。
    「那么,当前你准备怎么做?」
    「集中调查『奇情俱乐部』那四个干事。他们当中和野田惠子有关系的是谁,应该
有人更清楚才是。」片山说。
    「唔。那是常识的线索吧。」栗原表示没兴趣的样子。「总之,先把乱七八糟的事
件整理成一个,因为不可能彼此无关系的。」
    这点片山也知道,不然就省事了。
    「对了,你和那个被刺伤的女孩──甚么荻野邦子的,是不是订婚了?」
    「科长!是谁这样说──」
    「不是吗?好像是你的姑妈甚么的这样说的。还问能不能申请婚假哪。」
    对于儿岛光枝的好管闲事,片山是愈来愈厌烦了。
    回到位子,正准备外出时,电话响了。
    「哥哥?」
    「晴美吗?你在哪儿?」
    「医院。你快来!」
    「哪里不舒服?」
    「傻瓜。是桥本信代呀。」
    「又不见了?」
    「病危了。好像有性命危险。」
    「知道。我马上去!」
    片山急不及待地放下话筒,冲出搜查第一科。
    不寻常。
    从聚集在病房前的桥本家属的苍白而僵硬的脸色上,片山也直觉到情况并不简单。
    「哥哥。」离远而站的晴美走过来低声说。
    「怎么啦?」
    「很危险。大概……不行了。」
    晴美的眼里闪著泪光。
    片山盯著病房的门──不知为何而向自己表示爱慕的少女。然后在自己的公寓附近
被刺伤。现在她快死了……传来「呱哒呱哒」的脚步声,不必回头已猜到是谁。
    「石津,安静地走!」
    「对不起。」石津的表情也少有地严肃。
    「信代跑出医院的理由揭晓啦。」晴美说。
    「是她说的?」
    「不,医院查到的──她跑去堕胎了。」
    片山一时语塞。
    「即是说……她那副身子……」
    「对呀。被刺伤后的体力已经很虚弱了。这里的医生说,她一定是跑去找无牌医生
做堕胎手术……」
    「岂有此理!」
    「对呀。太虚弱了……撑不住埃」
    「跑出医院去做手术吗?她怕医院查出她怀孕的事吧。」
    「她想自己处理,不让家人知道吧。我了解她的心情。」晴美喃喃地说。
    「是我害她的。」石津也抽泣起来。「假如我好好地看守著她的话……」
    「已经过去了。更重要的是──野田惠子也是怀孕时被杀的。信代有说出对方的名
字么?」
    晴美摇摇头。
    「不管怎么问,她也不肯说埃」
    这时候,不知跑去哪儿的福尔摩斯走来,用沙哑的声音叫著,朝向病房的门坐下。
    房门打开,医生出来了。
    「医生,怎么样?」信代的父亲用红肿了的眼睛凝视医生。
    「进去吧。」医生用无动于衷的声音说:「很不幸,是时间问题了。」
    「信代!」桥本康夫冲进病房,双亲跟著。片山等人也静悄悄地走进病房中。只有
福尔摩斯宛如雕像般一直坐著不动。
    「信代!是谁把你搞成这样的!」桥本康夫的声音颤抖,弯身在妹妹旁边。
    信代的脸已了无生气。
    「康夫,安静点。」父亲说。
    「可是,爸爸──」
    「她想说就自然会说的。现在怪责她,太可怜了。」父亲的眼里已有泪水溢出。
    信代的头动了一下,张开眼睛。
    「信代,大家都在这里哦。」父亲握著女儿的手说。
    「为甚么搞成这样……」信代的母亲现在已无教师的影子,回复一个母亲的脸孔。
    「抱歉哦……」信代用出奇地清晰的声音说。
    「没事了。赶快好起来吧。」
    「给花浇水。别忘了。」
    「你自己来做不就好了?」
    信代深叹一声。「我……累了。」她喃喃地说:「是我的错……不关别人的事……」
    「不要说那种话了。」
    信代的视线游移著。然后,认出了站在门边的片山。她微笑了。
    「哥哥。」晴美捅捅片山,推他向前。片山来到床边,说了一声「嗨」。
    他想说点稍微像样的话,但说不出来。
    「片山先生……手……」信代摇动一下她的手。
    「哥哥,握住她的手呀。」晴美哭著说。
    片山迟疑地拿起信代的手。那只手已完全失去气力,仅仅交到片山手里而已。
    「就这样……握住吧。」
    「嗯,好哇。」
    「好困……好……」
    信代的眼睛合上。她的手突然往下滑,片山用两手按祝「医生──」父亲回头望著
医生。医生叫片山退到一边,把量她的脉搏,打开信代的眼睑用小小的灯来照。
    「──死了。」
    不知哪儿响起报十二点的铃声。
    「好像守灵似的。」石津说。
    片山狠狠地瞪他一眼。他不认为那句话适合用在真正的守灵场合。
    桥本家沉重而郁闷。信代的遗照在俯视片山等人。照片拍得很好,从那开朗的笑脸
彷若随时会跑出奔放的笑声。
    片山、晴美和石津三人并肩坐在角落里。片山和石津打黑领带,晴美穿著黑色洋装。
旁边是福尔摩斯,它还是三色的。最边端坐著的是妞儿。它是黑猫,十分配合这个场面。
    访客也似乎不知如何安慰似的,三言两语地哀悼一番就走了。
    信代的双亲无言地忍受悲恸的样子。桥本康夫彷佛在内心隐藏某种要爆炸的东西似
地一直盯若空中,眼中无泪。片山看得出,他那在膝头上握紧的拳头轻微发抖著。
    片山的心情也很沉重。怎么说都好,信代是来造访片山时被刺伤的。即使不能防止
事情发生,但是未能和信代好好交谈便变成这种局面的事令他深感遗憾……「爱上片山
兄的女性好像都有悲哀的命运似的。」石津以演戏的台词说出那句话,又被片山瞪白眼。
    ──他想说,我比谁都伤心。
    「对不起……」来到门口的是个个子高大、运动员型的高中生。
    「长沼君,多谢你特地跑来。」信代的父亲鞠躬。
    长沼吗?那个「奇情俱乐部」的四个干事之一。桥本康夫是委员长,长沼是副委员
长。
    他之所以给人意外的印象,是因大为认为喜欢奇情电影的都是有点不健康的学生所
致。
    长沼以怪异的表情烧了香后,在信代的双亲面前行个礼。
    「信代好可怜哪──」他对桥本康夫说。
    「嗯。」桥本康夫简短地回答,仍旧低著头。大概甚么也不想听吧。长沼走到房间
的墙边盘腿而坐。
    「怎么看都不像男友型哪。」晴美悄声说。
    「嗯。这个感觉不对。不过,别人说人不可以貌相……」片山也低声回答。
    长沼看起来是被女人骗而不是骗女人的类型。不过,片山没甚么自信,因他不懂男
女间微妙的相处之道……「失礼了。」又有一个年龄相仿的高中生在门口致意。
    「关谷君。谢谢你来。」
    关谷──也是那四人中的一个。他的个子当然比不上长沼,也比桥本矮校他有一张
娃娃脸。不过,样子时髦,头发也梳得服服贴贴的。长沼是深蓝色毛衣装扮;他则穿次
色西装,打黑领带。
    他到信代的双亲面前坐下来,说了一番吊慰的话。「真的深感遗憾──」
    十分周到,的确无懈可击。反过来说,有点冷漠。
    「以高中生来说,不是太正式了吗?」晴美说。
    「有同感。」片山也点点头。
    ──俊俏的轮廓,相当吸引女孩子。片山想,这个似乎有调查的必要。
    烧完香后,关谷在桥本康夫旁边坐下。
    「很不幸哪,信代君──提起精神来吧。」
    「谢谢。」桥本康夫冷淡地回答。
    「──知道了吗?呃──凶手。」
    关谷说话吞吞吐吐的,因为他正说著刺伤信代的凶手,以及使信代怀孕的男人两方
面的关系。
    桥本康夫似乎也听出关谷的问法之巧妙语意。
    「你怎知道?」他问关谷。
    「呀?你指……信代君的事?大家都在谈呀。」
    「畜牲!从哪儿听来的──」桥本康夫的脸顿泛起红晕。
    「人嘴是封不住的。」父亲静静地说。
    「可是,爸爸──」
    「谁也不能再伤害信代了。」父亲转向关谷。「关谷君,关于信代交往的对象,你
有头绪吗?」
    「呃……很遗憾,我完全没头绪。」关谷摇摇头。顿了一会,他问桥本康夫:「明
石还没来吗?」
    「嗯,还没来……」
    莫名地一阵生硬的沉默。在谈信代的恋人是谁之后,马上提起不见明石一郎的话题,
任谁都会产生明石就是那个恋人的印象。
    片山想,假如这是关谷的意图的话,他是了不起的心理学家了。
    信代怀孕的事尚未公开,却已街知巷闻。恐怕是当事人把谣言传出去的吧?一旦传
了出去,就不知道最初说出来的是谁了。纵使当事人不小心说了出口,也不必担心被怀
疑。
    片山也认识明石一郎。可是,在「奇情俱乐部」的房间听到信代的消息时,明石大
受刺激。假如那是演戏的话,那可了不起了。
    福尔摩斯突然站起来,轻轻用前肢碰了一下晴美的脚。
    「嗯?甚么?」
    彷佛在说跟我来似的,福尔摩斯走了出去。晴美悄然起身跟了出去。
    「──到哪儿去呀?」
    见福尔摩斯走出玄关,晴美侧侧头。她穿上鞋,替它打开玄关的门。福尔摩斯快步
走到马路去。
    马路并没有大到可让大型汽车通行的地步,尤其到了晚上这个时间更是寂静一片。
    「甚么嘛,福尔摩斯?」晴美也走到马路上张望四周。
    正要说甚么也看不见之际,她发觉了那个人影。有人靠著幽暗的篱笆而站──她对
那个轮廓多少有印象。
    福尔摩斯率先走上前去。
    「是你呀……」传来明石一郎的声音。「噢,是刑警养的猫吧。」
    福尔摩斯发出抗议的叫声。
    「不是被人养,是我给他面子留下来的。翻译出来就是这个意思。」说话的当然是
晴美。
    「怎么,是你……」明石走到明亮处。
    「你是来上香的吧?为何不进去?」
    「多管闲事。」明石耸耸肩膀。
    「你喝醉了?尚未成年吧。」
    「有啥不对?我可不怕女警哦!」
    「我怕呀。因我不是女警。」
    「不是吗?」
    「是特别顾问罢了。」晴美擅自称封。「不进去?」
    「如果进去了,信代会起死回生吗?」明石的脸抽搐著笑了。「露出悲伤的表情,
说点哀悼的话,然后让双脚跪到麻痹?我才不干哪。」
    「这样强硬有甚么用?你很会喝?」
    「嗯,不输给大人哦。」
    「那就去喝酒吧!」
    明石瞪眼看著晴美。
    「──你很奇怪哪。」
    「对呀。不过,我知道你真的很伤心。」
    明石突然移开视线不看晴美。
    「──我和她曾经是情侣。」
    「你和信代?」
    「嗯。她把我这种饭桶诗人当天才一般尊敬。」
    「你太年轻了吧──那么,信代打掉的是你的孩子?」
    「不是!」明石激动地说:「我连信代的手也没碰过!真的!我老爸不信任我。
    他想我疏远信代。你从医院打来的电话,是我老爸接的。他没告诉我甚么。」
    「知道啦。那么是谁使信代──」
    「假如我知道的话,我一定杀了他!」明石凶巴巴地说。
    「好像有内情。」晴美说:「不要责备自己。为甚么会这样?」
    明石震惊了一下。他直直地望著晴美。
    「你真的不是女警。」他喃喃地说:「女警不会用这种方式说话的。」
    「如果有话要说,说吧。」
    明石把两手插进裤袋里说话。
    「没啥大不了。只是──最近,我一直没理信代。别的女孩的事占满了脑袋嘛。
    没法子,太在意了。」
    「别的女孩是谁?」
    「竹林明呀。」
    「哦,她……」
    「自从她出现之后,甚么都变怪了。」
    「变怪了?」
    「我们四个──『奇情俱乐部』的,大家本来相处得很好。桥本很严肃,爱挑剔;
关谷人缘好;长沼是单细胞,无可救药。不过,彼此彼此嘛,我们四个的感情相当不错
的。」
    「然后竹林明……」
    「嗯。她加入后,大家之间开始有磨擦。长沼对她著了迷,被大家取笑而不自知。
桥本那种人嘛,表面上一本正经,内心却为她颠狂。在集会时见长沼和她表现亲昵,他
就用凌厉的眼神看他们。关谷我不晓得,因他总是对一切都抱著无所谓的态度──然后
是我。我也爱上了她。无药可救地爱上了她。所以,我一直把信代丢在一边。可能她也
想和我商量的……」
    晴美发现明石在哭。尽管有点不羁,却是个善良的少年。
    「你的心情我是明白的,但你不进去的话,我不知信代的父母怎么想……去上香吧。
也许很傻,但以形式来表示心情也很重要。」
    明石沉默片刻,终于微笑了。
    「好。就这么办。」
    「一起进去吧。」
    「我一个人进去好了。」
    「好吧。那我待会进去。」
    目送明石走进桥本家的玄关后,晴美有点莫名地寂寞又似爽朗的复杂心情。
    「来,走吧,福尔摩斯。」走了又止步。「你不走?」
    福尔摩斯继续站著,回头去望后面。
    晴美也转向那个方向。刚才一直没察觉她站在那儿,是因她全身黑色服装的关系。
    竹林明站在那里。
    「一言以蔽之,怎么回事?」片山说。
    怪怪的日语,却能充份表达当场的气氛。
    这里是片山家的公寓──已经是半夜一点钟了。
    片山和石津仍然是打著黑领带,晴美在弄消夜──即把现有的急冻食品放进微波炉
去解冻而已。福尔摩斯进入半睡眠状态,像地震般左摇右摆地坐著。黑猫妞儿似乎不是
深夜族,在房间角落的座垫上卷成一团而睡,看上去像个黑色的皮球。
    「──甚么怎么回事?」
    晴美把冒蒸气的肉包碟子放下来。石津那双惺忪睡眼突然清醒过来。
    「完全一头雾水的事件呀。到底是谁为了甚么而杀了谁……喂,吃慢一点好不好?」
    片山最后那句话是对石津说的。石津把热腾腾的肉包塞进嘴里,边翻白眼边说:
「好吃……极了……晴美小姐用微波炉煮的食物,味道也不一样!」
    「怎会呢?」晴美笑著,她也拿了一个肉包,撕碎了分给福尔摩斯。怕烫的福尔摩
斯一直蹲著等肉包凉下来。
    「事件起自野田惠子。那个肯定吧?有人使她怀孕,杀了她。是上志高校『奇情俱
乐部』四个高三学生其中一个──」
    「慢著。」晴美说:「虽然说野田惠子的男朋友可能是那四人中的一个,但不一定
是那个人使她怀孕并杀了她呀。」
    「说的……也有道理。若是那样,他为何不自报姓名?」
    福尔摩斯「喵」了一声,有点取笑人的叫法,这种时候表示「好好想想看」之意。
    「对了。有没有向那四个人问过野田惠子的事?」
    「──还没问。」片山用拳头敲一下头。
    「那当然没人会说甚么吧。」
    「唉,又要被科长挖苦啦。」
    「常有的事。说不定可实现你的心愿,革职哦。」石津说。
    「只有我,退休年日无限期延长,一定是。不过,我为那件事问过荻野邦子,她说
是个戴上『剧院之鬼』面罩的人想杀她。毕竟是那四个人可疑。」
    「尽管如此,不是有点奇怪么?因为凶手是偶然听见那个校长和荻野邦子说话的吧?
那是分秒必争的情形哦。即是我和哥哥之所以不在会客室,是因碰巧妞儿不见了的关系。
是偶然的呀。如此仓促的情形下,何以凶手特地跑去拿那种面罩和斗篷呢?」
    福尔摩斯又「喵」了一声。这回是催人注意的叫法。
    「喔,尖刀的事。」片山拍膝头。「──尚未找到出处。不管是怎样的杀人犯,也
不可能随时带刀在身上吧。」
    「假如是在那个俱乐部的房间找到的话呢?」
    「这样想就合理了。他赶著去拿尖刀,然后见到面罩和斗篷……」
    「用来藏起脸孔恰恰好哪。不过──」
    「有甚么令你在意了?」
    「有必要作那种打扮吗?等于故意宣传说凶手是『奇情俱乐部』的人似的。」
    「说的也是。」
    「还有,即使荻野邦子知道野田惠子的男朋友是谁,也不能单凭那个就断定对方是
凶手吧。如果作为杀荻野邦子的动机,未免太弱了些。」晴美说。
    不晓得谁才是刑警了。
    「唔──总之,那个问题先摆在一边。桥本信代这一边又如何?」
    「是我不好。」石津又沮丧起来。
    「好自为之──喂……」片山瞪圆了眼,盖因碟子上的肉包完全消失所致。
    「从某个层面来说,信代事件满是谜团哪。」晴美不理片山,继续说下去。
    「我才吃了一个……」
    「为何信代要写情信给哥哥?」
    「为何那是谜团?」片山生气。
    「唷,哥哥也是的,一照镜子就明白啦,不是吗?」
    晴美不经意地说严肃的话。石津大笑──然后察觉片山的眼神,顿时停止笑声。
    「信代的情形也是,谁使她怀孕,然后去杀她?那个也是问题。」
    「严格来说,是杀人未遂哦。」片山说。
    「但她终究死了,等于谋杀啦。如果是同一人干的话。」
    「那件事完全没线索埃」
    「真无耻啊──那四人中,假如有人使信代怀孕并行刺她的话,我觉得那个叫关谷
的最可疑。」
    「不要过度依赖直觉的好。」
    「男人的直觉嘛,跟女人的直觉属不同次元(dimension)哦。」
    「是吗……」片山幽怨地望著空碟子。「我才吃了一个……」
    「目前的问题点大概就这么多吧。」晴美看看片山和石津的脸。「──还有甚么要
补充的?」
    「你呀,愈来愈像科长了。」片山叹息。「还有一个问题。」
    「唷,甚么?」
    「我还想多吃两个肉包。」片山说。
    当晴美再把剩余的肉包弄热并端来时,片山立刻将两个分到自己的碟子上。
    「这次的比上次的看起来更好吃咧。」石津又若无其事地伸手出去。
    「──怎样呢?会不会是同一个凶手?」晴美说:「桥本信代、野田惠子……倘若
是同一个人使她们怀孕并杀害的话──」
    「不同的人也可以吧!」片山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些。「有可能杀野田惠子的其中一
人是桥本哦。信代是他妹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现在这年代,那可不稀奇哦。高中女生怀孕的事。」说著,晴美突然沉思。
    「说来也很怪。不管是信代或野田惠子都好,居然谁也不知道她们的『经手人』是
何人哪。」
    「她们隐瞒了吧。」
    「哥哥有所不知了。」晴美摇头。「懂吗?高中女生之间呀,不可能不知道同学那
种事的。女生对那些是很敏感的。」
    「可是,查访时甚么也没说出来呀。」
    「那是因为令人害怕的刑警带著笔记本到处问的关系,当然不说啦。」
    「那应该怎办才对?」
    「扮女装如何?穿上水手校服之类。」
    「嘲笑人也要有个限度吧!」片山瞪眼。
    「假如谁也不知道的话,表示对方不是学生。」
    「甚么意思?」
    「例如有妻室的中年男人之类……不想被世人知道的男人。」
    「结果,凶手的范围愈来愈广,不是更复杂了吗?」
    「总之,我想先决问题是叫人潜入她们两个的学校去,从女生的谈话中问出东西来。
然后──」
    「可是,没有高中生女警呀。」
    「有人选!」石津拍手。
    「谁?」
    「晴美小姐。」
    片山瞠目。石津接下去:「晴美小姐当高中生不成问题哦。以她的清纯、年轻、皮
光肉滑……」
    「多谢。」晴美苦笑。「毕竟太勉强了吧。」
    「是吗?我倒认为晴美小姐穿校服的打扮绝对受落哪。如果印成照片来卖肯定赚大
钱。」
    「认真一点好不好?不如由你来扮女学生好了。女拳击手会来找你。」
    「两个都别讲傻话了,认真地想一想如何?」晴美瞪片山和石津一眼。福尔摩斯也
「喵」一声表示同感似地跑到晴美身边。
    「做那种事,怎样升级呀。假如哥哥升级的话,警视厅可能倒闭就是了。」
    「你还不是在讲傻话?」
    毫无成果的乏味讨论。
    「我倒有个心水人眩」晴美得意洋洋地说。
    「如果有就早点说嘛。」
    「应该快到了的。」晴美看看时钟。
    「是谁?已经一点多啦。」
    就像在等片山这样说似的,玄关传来脚步声,门钟作响。
    「来啦来啦。一定是『心水人鸦。来啦,等一下。」
    晴美喊著跑向玄关去了。片山和石津面面相觑。那段期间,石津的手还是极自然地
伸向碟子上的最后一个肉包。
    「在等著哪。」晴美闪过一边。
    「打搅啦。」
    进来的是一身黑衣打扮的竹林明。
    「这么说──」片山边喝茶边说:「你是野田惠子的表姐罗。」
    「是的。虽是远亲,但我们小时候一起住过,情同姐妹一样。」
    竹林明在喝晴美泡的黑咖啡──看来她相当喜欢「黑」的样子。
    「对于杀害野田惠子的凶手有头绪吗?」
    「那个不清楚。在那之前一年左右,我在忙著准备比赛……」
    「比赛?」
    「竹林小姐呀,」晴美插口。「今年的学生音乐比赛,得了高校部第二名哪。」
    片山瞪大了眼。「你怎知──」
    「听竹林小姐说的。」
    竹林明噗哧一笑,说:「片山先生兄妹,简直就像感情很好的小夫妻一样。」
    石津脸色一变。「请不要乱讲!」
    「开玩笑罢了。」片山连忙说,因为以前有过一次被石津误会而闭口的经验。
    「总之,为了准备那场比赛,我有一年多没旅行,连假日也不外出。惠子也只是偶
尔打电话来,没机会碰面。」竹林明顿了一下。「而且,我爸妈去年因工作关系去了名
古屋,我到亲戚家借宿,不能用长途电话,更加和惠子疏远了。」
    「没有写信吗?」
    「现在的女孩哪会写信呢?全是用电话谈事情的──大概出事前十天的事。惠子给
我电话了。」竹林明彷佛很难受似地摇摇头。「如今想起来,当时我应该好好听她说话
才是。但……三天后的比赛逼近了,我很烦躁。奇怪的是,到了当天反而镇定下来,大
概豁出去了吧。但两天前最没自信,神经很紧张。」
    「我明白。」石津点头。「我也是。」
    「石津,你参加过甚么比赛?」晴美好奇地问。
    「小学的游艺会,我演出《宇宙战争》。前一日完全没睡,当天却威风凛凛地扮演
了火星人的角色。」
    「别介意,请继续。」晴美说。
    「是。那天惠子好像喝了一点酒,叫我听她说,然后迳自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我的
心不在那儿嘛,只是适当地敷衍她。讲了三十分钟,惠子还在喋喋不休。我大声喊说
『够了』,就挂线了。」
    竹林明用手指慢慢转动空了的咖啡杯。
    「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到惠子的声音。比赛得第二名──没有冠军,亚军有两名,大
致上算令人满意的成绩吧。其后,向老师还礼啦、去名古屋参加家人的庆祝会啦、练习
纪念演奏会等等,每天忙得晕头转向,过了整个礼拜才终于平静下来,这才想起惠子。
可是,因我那样子挂断电话的关系,觉得不好意思和她联络……正在犹豫不决间,那件
事发生了。惠子的死使我大受刺激,根本无心参加演奏会。不过,惠子的双亲也鼓励我,
叫我不要为这件事而错过重要的机会……结果,我从那个冲击站了起来,我想是因我全
心投入演奏会的关系。」
    不知何时,黑猫妞儿醒了过来,把头靠在竹林明的膝头上。
    「是惠子养的猫吧。」竹林明抱起妞儿,放在大腿上。「以前我去惠子的公寓玩时
见过它。它记得我哪。」
    「知道它叫甚么名字吗?」晴美问。
    「不晓得──你们叫它妞儿吗?好名字。惠子一定也喜欢。」
    「那么,为何你会进上志高校?」
    「──大概过了两个月,我想起惠子最后的电话。不晓得甚么契机,总之突然想起
来了。但因当时心不在焉的,详细内容记不起,只记得她提到男朋友是上志高校三年级
学生的事。又说好像在组织『奇情俱乐部』甚么的。因我一度想进上志高校,而且,我
很爱看奇情电影,不太像女孩吧。因此我记得她这么提过。」
    「原来如此。」
    「后来我见到惠子的父母,得知她怀孕的事。我凭直觉想到,她是被她的恋人杀的
──但我无法确定是谁,没有明确的证据;而且,我觉得惠子的死我也有责任。」
    「于是你决定自己寻找凶手,是吧?」
    「是的。为此,首先我必须进上志高校插班。幸好我爸爸认识上志的校董,得以马
上实现我的愿望。」
    「你的双亲不反对?」
    「我说为了学钢琴,现在的高校功课太忙了。只要我说为了学钢琴,他们就会马上
答应的。」
    「但是,找凶手的事应该交给警察才是。」片山说:「外行人插手杀人事件很危险
的,因我见过那种实例。」
    他飞快地望晴美一眼。
    「可是警察一直捉不到凶手,好窝囊哪。」晴美语带讽刺地说。
    「没有那种说法吧。」片山沉下脸。石津对片山的话表示同意。
    「对呀。不是『警察』,应该换成『片山兄』的说法才对。」
    「甚么意思!」
    「总之,就如刚才说的,竹林小姐说,她会取代哥哥,在上志高校里暗中查探。
    不是我要求的哦,是竹林明自己提出的。」
    「首先我加入『奇情俱乐部』,从那四个高三学生的事查起。当中的谁是惠子的男
朋友,可能成为决定性要素。我一定查得出来的。」竹林明看看晴美。「我本来想一个
人做,不告诉任何人的。但今晚,我听见了晴美小姐和明石的对话……觉得不妨把一切
告诉她。」
    晴美得意洋洋地笑了。看样子竹林明与她有同志的共识。片山有好像多了一个爱唠
叨的妹妹的感觉。
    「不过嘛……你不是一个人住吗?万一凶手怀疑你……很危险哦。还是不要的好。
∫鞍钭右彩牵热舾6λ共辉诘幕埃赡芩赖衾病!?
    「这点我也想过了。」晴美说:「因此我认为竹林小姐需要保镖。」
    「保镖?」
    「对。请它和竹林明一起生活,保护她。」
    「一起生活?」
    「我不行。」石津说:「我不会和晴美小姐以外的女性一起生活的──」
    「没有人拜托你呀。」晴美说。
    「是吗?」
    「是福尔摩斯埃」
    片山愣了片刻。
    「福尔摩斯?可是──它会答应做那种事吗?」
    「问问看好了。」晴美对离远拖成一团的福尔摩斯喊说:「哎,福尔摩斯,你愿不
愿意跟随竹林小姐?」
    福尔摩斯嫌烦似地张开眼打哈欠,然后起身伸个懒腰,「登登登」走向竹林明,在
她旁边「咚」地坐下。
    「一言为定!」晴美拍手。「这样子竹林明就安全了。其后是哥哥这边啦。」
    「我甚么?我不需要保镖哦!」
    「知道啦。不过,你和荻野邦子在等著相亲的关系,起码应该好好保护她才是。」
    「相亲?已经相过啦。在保健室。」
    「保健室的相亲不算数的。」晴美笑道:「儿岛姑妈一定在等著啦。」
    片山叹息。看来我也要请保镖了……
    「你们当中,若是有人知道有关案件的事情的话,即刻说出来!」
    本宫校长这样说著,然后环视眼前并排而坐的四个人──桥本、长沼、关谷和明石。
    片山站在一旁,内心叹息。像片山这种背著一身劳苦──本人一心以为──的男人,
叹息是常有的事。
    不该把事情交给校长办的。当他后悔时,为时已晚了。
    通常要问话时,把人叫到校长室,而且四个一起并肩「受审」,乃是最坏的做法。
这样做等于叫人不要讲出来。
    必须把人叫到其他学生不注意的地点,而且要逐个逐个地问话,不然绝不可能开口
说甚么。
    「没话说吗?」本宫校长目光炯炯地说:「如果坦白招供的话,衙门也有慈悲可
言!」
    看来他看太多电视的武侠片集了。
    「呃──校长。」片山忍不住了。「即使是野田惠子的男朋友,并不表示就是杀人
犯哦。」
    「是吗?不过,不能隐瞒真相的。如果问心无愧的话,应该有话说的。我是根据那
个信念受教育的。校内发生杀人未遂事件,而且,据说杀害别校女生的凶手可能也是本
校学生。我在过去所流的汗都白费了!」
    本宫校长用拳头大力敲桌子──却把拳头挥落在墨水瓶上。
    事务室女孩们忙著拿抹布来擦,在大骚动期间,片山把他们四个带去会客室。
    「校长先生常常那样吗?」片山问。明石揶揄地笑了。
    「名誉和尊严。他是为那个而活的人。」明石在沙发坐下。「──荻野邦子是在这
里被刺伤的?」
    「为何我们要……」长沼愤愤不平地说,非常心神不定的样子。
    「心情放轻松点。」片山说著,叫他们四个一起坐下。「虽然校长先生那样子说话,
但我不想逼问你们。倘若你们当中有人认识野田惠子的话,可以老实地说出来吗?」
    四人沉默地垂下头去。相同的动作,有点奇妙。四人的性格和类型完全不同,但这
样看时,却肯定都是高中生。
    「──可能在大家面前很难启齿。」片山放弃了。「如果待会想说的话,跑来找我
好了。我会在学校里多留一会儿。不然,到公寓来找我也可以。打电话也行──我把电
话号码写在这里。」
    片山拿出四张名片,把电话号码写上去,交给他们四个人。
    「开始上课了吧。你们可以走啦。」片山向他们点头示意。
    四人不慌不忙地走出会客室。
    片山在其中一张沙发椅坐下──好了,应该怎么做?
    四面八方都堵塞的状况。好像有点线索,到头来全都落空了。
    不清楚的部份太多。杀野田惠子和行刺桥本信代的男人是同一个人吗?为何要杀荻
野邦子?
    「慢著……」
    这三宗案件可能完全无关连。相反地,可能是一连串相关的事件。有必要站在两方
面的立场来考虑看看。
    片山盘臂沉思──可是,即使倒栽葱也不一定想到好主意。特别是把福尔摩斯「租」
出去的关系,片山觉得自己像看门的华生博士。
    「妈的!没头绪哪。」片山喃语。
    荻野邦子在这里被刺伤。尖刀的来源不明;而且,「剧院之鬼」的面罩和斗篷也找
不到指纹。
    会飞刀的人并不太多。若是有学生有那种评价的话……可是,那个情报不容易传进
片山耳中。
    没有人愿意把同班同学送到警察面前。
    片山站起来,从窗口望著外面。午休快结束了。学生们三五成群地回到校舍那边去。
    那天,荻野邦子也是这样子从窗口望外面的。然后房门悄悄打开……片山站在窗旁。
门钮静静地旋转,房门慢慢地打开了。
    「喂。」长沼说:「可以吗?」
    回课室的途中。四人止步。
    「你指甚么?」桥本说。
    「呃……那位刑警说的呀。关于野田惠子,」
    「忘了它!」桥本说:「不是我们该说的事。」
    「话是这么说……」
    「和警察扯上关系很麻烦哦。」关谷淡淡地说:「你说虽然知道,但与那宗案件无
关,这样警方不会相信的。」
    「最好是保持沉默。」桥本说:「对了,长沼,戏剧部的事怎么搞的?」
    「呀?啊──那个呀。」长沼似乎悚然一惊。「本来想和你商量以后才决定的……
可是那边赶时间……」
    「哼。」桥本用鼻子轻哼一声。「你不是想一直瞒著我吗?戏剧部的水口聪子跑来
道谢,我吓一跳哪。」
    「对不起。其后──发生了许多事,所以我……」
    「算了,你接受了也没法子。取而代之,甚么人演甚么角色,由我决定。没怨言
吧?」
    「嗯,好哇。」长沼即刻点头。关谷和明石对望一眼。
    「扮相太差的我可不干。」关谷说:「会被女生取笑的。」
    「『阿玛逊的半鱼人』如何?」
    「基尔曼?开玩笑吧!」
    「是玩笑。」桥本轻笑。「那种扮相演不来的。是『剧院之鬼』、『基克尔医生与
海德先生』、『科学怪人』……」
    「『吸血尸』呢?」
    「克里斯多夫李不行。太平凡了。」
    「贝拉鲁哥西也是,服装一样哦。」
    「在他之前的,『诺斯菲拉切』的扮相。」
    「那个『吸血尸』?」关谷瞪大了眼。「那家伙有魄力咧……谁来演?」
    「我想清楚才决定。」
    桥本的手插进口袋,往前走。三人落后一点跟著。
    只有明石静默无声。
    片山完全没察觉背后有人影接近。
    会客室里铺著廉价地毯,消灭了脚步声。那人影站在片山背后,悄悄伸手贴住他的
背部,大喊一声「哗」!
    片山吓得跳起半天高。
    「谁──你呀!」
    「刑警先生!冷静!」荻野邦子咯咯大笑。「哇──吓到你啦!」
    「别吓人好不好?」片山靠在窗口喘气。「我很胆小的。」
    「靠不住的刑警。那样胆小,我可不嫁给你哦。」
    片山苦笑。「伤口没事了?」
    「其实应该吊著手臂的,但已没大碍。如果被抱紧的话,可能有点痛。」
    「扮成熟哪。」
    「哎,听儿岛阿姨说,片山先生很纯情的。」
    「现在执行任务中。」片山假咳。「恰好。我在想你被袭击时的事。当时你站在这
里吧。」
    「对呀。」
    从房门到桌子之间有五米距离。飞刀命中并不简单。
    如果进来行刺的话,桌子和沙发变成干扰。凶手应当不晓得荻野邦子面窗而立的事。
换言之,凶手是突然决定投出飞刀的……「在想甚么?」邦子问。
    「当然是案件的事。」
    「你的表情像是肚饿了心情不好咧。」
    现在的女孩玩笑开得很过份哪,片山拚命挤出笑容。
    「──你被刀刺伤后,房门关上了吧。其后有听见凶手逃走的脚步声么?」
    「痛得要命,没顾到那些啦。」
    「好好想一想呀。」
    「好没怜恤心哪。我不要跟那么无情的人结婚。」
    这是女孩子令人困扰的地方。
    「要做刑警的妻子,必须合作才行。」片山讨好她。「待会请你吃甜品,如何?」
    「真的?让我想想。」邦子的语气完全改变,坐在沙发上。「呃……有一阵子不太
感觉到痛嘛。有点麻痹的样子……一定是吓坏了。见到『剧院之鬼』的面罩,房门关
上……对!那边!他往左边跑了。」
    「肯定吗?」
    「嗯,没错,左边哦。听见『哒哒哒』,很清晰的脚步声。」
    「好,谢谢你──这么说来,凶手大概是经过甚么地方,跑去归还那个面罩和斗篷
去了。实际地走走看好了。」
    「等等。」邦子起立。「我也去。」
    「你不上课?瞧,上课的铃声哦。」
    「今天还是病假嘛。」
    「你特地跑来学校的?」
    「对呀。堂而皇之的休息,不是很爽快么?这种时候就想来学校。」
    那个心情片山也明白一点,因他不是那种喜欢上学的优异生。
    「好,那就走吧。」
    有人作伴,片山也觉得壮胆(没出息的刑警!);而且,对手虽是女的,但只是同
行,心情轻松。尽管他的姑妈儿岛光枝强逼他相亲,但对方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实在
涌不起真实感。
    走出会客室,片山环视走廊。
    学生们都回课室去了,于是他急步走过走廊。会客室位于走廊深处,最里头只有校
长室的关系,所以没有学生往这边走,大家都在途中拐弯,不然就往会客室方向走来。
    「你被袭击时,已经上课了?」
    「还没──恰好大约这个时候吧。」
    「那么说,从对面也能看到这条走廊罗。」
    「比现在早一点吧。对了,还有许多人在操场,走廊上并没甚么人吧。」
    「说起来,凶手下了危险的赌注哪。假如有人在走廊的话,就会打照面了。」
    「会不会上楼梯去了?前面的。」
    「这里吗?能去到『奇情俱乐部』的房间吗?」
    「绕远一些而已。」
    「好,上去看看。」
    片山和邦子拾级而上时,一个高个子、戴眼镜的女孩走下来。
    「咦,已经好啦?」她一见邦子就止步。
    「嗯,没事了。今天也在用功吗?」
    「对。有『奇情俱乐部』的协助,一定更好玩的。」
    「那出话剧很有趣吧──喔,这位是警视听的片山刑警先生,我的相亲对象,而且
是负责侦查这次事件的人。这位是三年级的水口学姐,她是戏剧天才哦。」
    「甚么天才……」名叫水口的少女轻笑,没有难为情的样子。被人称作「天才」
    也不以为忤的样子。
    「水口聪子。」她报上名字。「──你是片山先生?」
    「是的……」片山点点头。「刚才,你提起『奇情俱乐部』吧。」
    「是。这回的演出,会有『奇情俱乐部』的人参加。」
    「三年级学生也参加?」
    「三年级学生的四个干事全体演出。请务必多多捧常」
    「好哇。」
    水口聪子歪起脖子打量一下片山。「──片山先生,有演戏的经验吗?」
    「我吗?怎么可能!」片山笑了。英俊小生,马上被看中了吗?
    「是吗……好可惜。你有一张很独特的脸哪。」说著,水口聪子鞠躬说声「失陪
了」,便下楼去了。
    片山为那句「独特」的话感到困惑的当儿,被邦子连声催促著,他才迈步。
    在「口」字形的校舍转了一圈,的确来到了「奇情俱乐部」的房间。其他两边几乎
全是研究室。
    若是大学的话,每个教授都有一间研究室。高校的情形,还不能做到每个教师都有
一个房间,而是每一科目一个房间。
    数学研究室、英语研究室、世界史研究室并排在那里,光是走过前面已叫片山头痛
不已。也许是劣等生的条件反射。
    「研究室里有甚么?」他问邦子。
    「大概是研究甚么的地方吧。主要是摆放那一科的资料啦、参考书之类──不过,
最终目的是当老师的休息室哦。」
    「哦?」
    「教同一科目的人交换各种情报罗。例如『我班今天考试了』,『那我也要考啦。
如果不考一考的话,他们根本不念书』之类,一定是。其实他们自己并没有念书嘛。」
    独自演戏,独自泼冷水找碴儿,而且活灵活现的,十分逼真。片山不由得笑起来。
    「──戏剧部的房间也在这儿?」
    「不,在别栋大楼。怎么啦?」
    「可是刚才那女孩!」
    「喔,你说水口学姐?她经常在走廊上练习的。」
    「在走廊?」
    「房间很小嘛,即使可以练对白也动不了身。」
    「动不了身?」
    「水口学姐自己也有份演出呀。所以嘛,她要实际地走动、彩排,看看在舞台上该
怎样走动呀。」
    「于是在走廊──」
    「对。虽然很小,但可当作舞台练习一番。」
    「大家一起练习吗?」
    「正式开始练习时,是到讲堂去的。在那之前她一个人演完所有的角色哦。」
    「一个人演完?」
    「她呀,如果是短剧,给她三天时间,就连舞台提示也全部背下来。」
    片山很钦佩。他从学生时代起就怕背东西。也许她因著喜欢才记住,不过那已是很
了不起了。
    「且慢。」
    片山突然察觉了。假如那天水口聪子也在这里排练的话,她不是目击凶手入「奇情
俱乐部」的房间了么?不,不管凶手怎么大胆,也不可能当著她的面前出入「奇情俱乐
部」的房间。
    换句话说,那时水口聪子没排练吧?这个有必要确定一下。
    「──哎,在想甚么?」邦子问。
    「嗯?不,没甚么……」
    「去窥探一下房间吧。我没怎么看过咧。」
    「不行呀,你受了伤,而且,这里应该早就上锁了。」
    「嘻,都不好玩的。」邦子呶起嘴巴,但不死心,迳自走到「奇情俱乐部」的房间
前面。「嘿,不是没上锁吗?」
    「再次没上锁?」
    「是呀。你看。」邦子打开门。「──哗,好暗埃」
    「大概窗帘拉上了吧。」
    片山也窥探一下。看来拉上了黑窗帘之类的厚布,里头确实漆黑一片。
    「开灯吧。」
    「嗯……」片山战战兢兢地伸手去摸索墙壁。他有畏高症,但胆小的人通常都会患
上其他恐惧症,不太喜欢黑暗的场所。
    「有啦,有啦。」
    他按了掣──灯不亮。
    「奇怪。」邦子也走进来。当然,走廊的光线照进来,可以看到房间里的情形……
突然,房门「彭」地发出声音关上。邦子哇然怪叫著跳起来。
    同时灯亮了。
    「唉……大概接触不良吧。」片山叹息。
    「接触呀……」邦子突然笑了一下,走近片山。「我们呢?」
    「甚么?」
    「我们接触不良吗?」
    冷不防,邦子蹦著脚吻片山。房门又突然打开。
    「──噢,你在这儿呀。」
    探脸进来的是本宫校长。
    片山慌忙把邦子推开,惊慌失措得满脸通红。
    「你在查甚么案件?」终于了解眼前事态后,本宫校长愤慨不已。「居然诱惑我的
学生──」
    「唷,我们订了婚哦,啊?」邦子把没受伤的右臂缠到片山的手臂上。片山觉得心
情绝望了。
    「你好。」
    玄关的门打开,桥本康夫探脸出来时,竹林明微笑著打招呼。
    「你来啦。」
    「承蒙邀请──」
    「不必客套了。进来吧。」
    福尔摩斯蹲在她脚畔。
    「怎么啦,这猫?」
    「我一个人住嘛,觉得寂寞,所以决定养猫。」
    「保镖吗?有趣──来,进来吧。」
    屋里很安静。
    「家人不在?」
    「嗯,老爸很迟归,老妈不舒服,在姨妈家静养中。」
    「那不行埃」
    「信代死了,他们很颓丧。若是死的是我,可能松一口气的。」
    「不能讲那种话呀。」
    「开玩笑的。在楼上。上去吧。」
    家中凉飕飕的,有点冷清。竹林明和福尔摩斯一起上楼。
    桥本在其中一道门前止步。
    「──信代的房间。」他说:「保留原样。多半会这样下去吧。」
    「真的很不幸。」
    「她相当文静,不是那种『泼辣』的女孩。自她不在以后──家里就像坟场一样安
静了。」
    桥本有点伤感地伫立了一会。
    「这边是我的房间。」他往前面一道门大踏步跑过去,说。
    「好大埃」
    是西式房间,约有八张榻榻米(三十平方尺)大。铺上地毯,里头有书桌和床,以
及镶在墙壁的书架。房间中央做成敞开的样式。
    「随便坐坐。我去泡咖啡。」
    桥本有点坐立不安地走出房间去了。
    竹林明在地毯上伸腿而坐。
    「你也坐吧。」她笑喊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在房内缓步走来走去。
    「我以为男孩子的房间乱得像狗窝哪。」竹林明喃喃地说。
    福尔摩斯在其中一个书架前驻足,然后把前肢搭在最下格的书本上面,把头伸进窄
窄的缝隙间窥望。
    「干甚么?」竹林明吃吃地笑。「是不是有你爱的木天蓼掉在那儿?」
    福尔摩斯回头,「喵」了一声。
    「甚么?找到甚么?」竹林明嫌麻烦似地爬向福尔摩斯。「在里头?」
    那里并排看初中时代的旧参考书。福尔摩斯用前肢的爪去挠其中一册,使之倒下。
    「甚么?你要我拿出来?」竹林明把几册书拿出来看看。「──咦?」
    有个大信封,恰好被那些书挡祝
    「是甚么呢……」
    竹林明望了门口一下,把它掏出来。好像是一本薄薄的大开本书籍。
    拿出来一看,竹林明喊句「讨厌」,然后耸肩──女性裸体写真集,所谓的色情刊
物。
    高校三年级学生,拥有这么一册也是当然的……「归还吧。这种东西不准看哦,福
尔摩斯。你也是女的吧。」
    福尔摩斯再叫一遍,又把头伸进书本拿走了的缝隙间,似乎在爬动甚么。
    「哎,不行呀,福尔摩斯,不能这样偷窥别人的秘密……」竹林明为难地说。
    福尔摩斯往后退。
    「咦,那是甚么?」
    见到福尔摩斯嘴里衔著的东西时,竹林明叫了起来。是长方形、平扁的金属物……
「这不是……刀鞘吗?」竹林明赫然。「难道是刺伤荻野邦子的尖刀?」
    走廊传来拖鞋声。竹林明连忙把刀鞘夹在裙子里面,用薄毛衣藏起来。然后把色情
刊物放进信封放回原位,再把书本摆回书架上。
    房门打开了。
    「随便坐呀。」桥本进来时,竹林明已坐在原来的地毯位置上。
    「别客气。」竹林明重复作平静的呼吸,不让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凌乱。
    「看来蛮聪明的猫咪。」桥本边喝咖啡边说。
    「在西洋社会,猫并不可怕吧?鬼猫只是日本独有罢了。」
    「但有哥伦坡的《黑猫》哦;而且在搜捕女巫的中世纪,好像也有猫被逼害的实录
哪。」
    只要谈起这种话题,就能转移桥本的注意力了,竹林明想。
    那把刀鞘是怎么回事?假如真的是行凶时使用的凶器……然而,为何把它藏在那本
写真集的背后?这点很怪。因为如果有人发现那本写真集,一定会想探索更深处有甚么
东西藏起来的,不是吗?
    「你说今天要让我看点好东西──是甚么呀?」
    「嗯,我在一年前订购的八米厘影带《狂魔》终于寄来啦。我想和你一起看。」
    「是不是约翰巴利摩亚的《狂魔》?厉害!」竹林明真的心跳起来。
    所谓的《狂魔》,即是著名的《基克尔医生与海德先生》的电影版。一九二○年制
作,是六、七十年前的作品了。当然是默片。
    「《基克尔医生与海德先生》的故事,经过无声、有声电影时代,拍过十几次了。」
桥本说:「那就准备吧。」
    「好,非看不可。」
    「帮我拉好窗帘好吗?我去拿放映机。」
    桥本把咖啡杯摆到一边,拿出银幕,挂在墙壁的钉子上。
    「我在电视上看过史宾沙特雷西拍的《基克尔医生与海德先生》哦。」竹林明说。
    「嗯,那部也不错。有人说,即使是现在,《狂魔》还是最好的一部。」
    关了房间的灯,关上窗帘。
    「有四卷菲林。全部都看吗?」
    「好。」竹林明说。
    「──熄灯。」
    房间暗下来,传出「咯哒咯哒」的声音,白光眩目地反射在银幕上。
    由于是无声电影,有字幕,当然是英语的。不过是相当简单的英语,竹林明也大致
上知道它的意思。
    「──这是主角。蛮年轻的。」
    默片时代的明星,是个皮肤白皙、俊秀的美男子。巴利摩亚家族是著名的明星家庭,
男主角也是长得气质不凡。
    「男主角是美男子,当他变身成为海德时,反而更有效果。」桥本说。
    理想家主义的青年医生亨利基克尔,他的耿直态度被未婚妻的父亲取笑。未婚妻的
父亲(未来岳父)把基克尔带去音乐厅。在那里,基克尔受到美丽的舞娘诱惑,一时忘
我,冲出外面去。
    第一卷菲林在此结束。
    「下来是有名的变身场面哦。」桥本点著了手畔的聚光灯,边换菲林边说。
    是《基克尔医生与海德先生》的故事,当然是演善良的基克尔医生服药后变身为海
德的场面。
    这部《狂魔》在奇情电影史上之所以知名度高,是因主演的约翰巴利摩亚没有使用
化妆或特殊摄影──当时大概没有那种高度技术吧──单是凭演技来演出变身场面的缘
故。
    竹林明的心怦怦地跳著,入神地看著画面,心想著那个英俊小生怎样变成凶恶的海
德。
    第二卷菲林开始了。基克尔开始思考人的善与恶能否分离。他想到即使人类败给恶
的部份的诱惑,善的部份依然保留。
    然后,基克尔完成了药物──正要喝时,不由因犹豫而放开手中的药物。这时,未
来岳父的脸孔大大地浮起。基克尔终于不顾一切地喝不去。
    被痛苦袭击的基克尔立刻强烈地扭动身体──竹林明屏息盯著那个场面。
    摄影机捉住基克尔的上身不动。既无音乐,也无特殊的摄影角度。
    摄影机稍微离远,从正面拍基克尔的苦闷。那种冷酷更加提高强烈的效果。在现实
里,凭当时的技术,多半拿不到极端的摄影角度吧。可是,那画面便人忘掉那种时代。
    苦闷终于平息时,基克尔──不,已经化为海德的凶恶化身,缓缓抬起头来。
    睁得老大的眼睛,龇牙咧嘴的笑容。那是毫无疑问的同一张脸,又是完全不同的人。
    脸容并没有惊人的改变。可是,竹林明受到极大的冲击,比起任何怪物的脸更令人
觉得背脊生寒。
    基克尔的脸具备了耿直、善良、慈悲、知性等一切人性的善良面,却因些许表情的
变化,彻底变成狡猾的「恶」──那是可怕之处。
    「──厉害。」竹林明不由喃语。
    「信代她……」突然,桥本低语。
    「嗄?」
    「杀死信代的家伙,平时一定有张温柔、正经的脸。不,他在刺著信代时,一定还
是一脸温柔的。」桥本的声音带著颤抖。
    「桥本同学──」
    竹林明一直凝视那张浮现在放映机的白光里的脸孔……「不是吗?」听了片山的话,
竹林明失望地说。
    「乍见之下一点不差。」片山把竹林明带来的刀鞘摆在桌上。「可是,跟这把刀配
在一起时,竟然不合。这是不同的刀的刀鞘哦。」
    「可是,他为何把它藏起来呢?」晴美一面预备晚饭一面说。
    「也许不是藏,只是掉在那里……」
    「好生失望。」竹林明叹息。「你呢?福尔摩斯。」
    也许因著回到片山家的关系,福尔摩斯十分惬意地在座垫上拖成一团。妞儿则因
「主人」回来了,很顾忌地跑进里头的房间去了。
    「福尔摩斯也有搞错的时候。对吧?」晴美喊。福尔摩斯好像生气似地「嘎」地叫
了一声。
    「它生气啦。你伤到它的自尊啦,是不?」片山说。
    「好像在抗议甚么──喔,我来帮忙。」竹林明站起身来一同端餐具。
    片山盯著刀鞘看了良久,说:「──慢著!」
    「怎么啦?你不饿?」
    「不是!我吃!绝对吃。」
    「知道啦。难看死了!」
    「不是说那个。懂吗?假如说,那把刀是桥本的,或者是桥本知道出处的刀。可是
因著某种情由,他把它藏了起来。那个情形下,假使有人调查他的房间,发现了那个刀
鞘,当然就以为是那把刀的──可是一查之下,发觉是不同的刀的东西!」
    「有点明白了。」晴美说:「这样一来,桥本的嫌疑就完全澄清啦。」
    「如果甚么也找不到,大家会以为凶手把刀鞘扔掉了,或者藏在别的地方。可是一
旦找到了,而且知道是别的──」
    「大家就不会再怀疑桥本了。」
    「有心理上的效果──福尔摩斯,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福尔摩斯不答,反睡觉去了。这是肯定的信号。
    「那么,毕竟是桥本──」竹林明说。
    「那个不懂。不过,如果问起有关的事,他一定会说『这是以前用过的刀鞘。原来
掉在那种地方』甚么的敷衍过去。」
    「桥本很聪明的。」竹林明说:「不过,胞妹被杀,他对凶手的憎恨可想而知。
    如果找到凶手的话,可能会杀了他。」
    「他爱护妹妹嘛。」晴美话中带刺地望望片山。
    「真不明白。」片山完全没察觉。「野田惠子、桥本信代、荻野邦子……除了邦子
之外,其余两个怎样联系呢?」
    「从那四个人问不出野田惠子的事?」
    「完全不行。那个校长根本不懂人类心理。」言下之意,好像是说自己很懂似的。
「若是有人来讲就感激不尽了。」
    传来叩门声。晴美喊:「哪位?」
    「──我叫长沼。」长沼和也的声音。「关于野田惠子的事,想和片山先生谈
谈……」
    片山和晴美对望一眼。竹林明急忙拿起鞋子,躲进里头的房间。
    门打开时,长沼搔著头走进来……
    【第三章:科学怪人1】
    为何我不生为男儿身?
    ──从戏剧部的房间窗口,可以望见位于上志学院高校邻座的美容健身课室。房间
在二楼,越过围墙,可以俯视练习的情形。
    一群中年妇人的难看肉体,裹在紧身衣或运动服内,正在冒汗──做著的人全神贯
注,好像在做著甚么很有意义的事。
    「无聊。」水口聪子喃喃自语。
    水口聪子之所以经常在校舍走廊上排练,当然是因著房间太小不能走动的关系;而
从窗口可以看到那种不愉快的光景,也是理由之一。
    若是那样,不看就好了嘛。
    我知道。不过,对于极端厌恶的东西,人类总是转向它看。聪子的情形,纯粹是出
于反感和厌恶之念。
    她本身十分清楚,自己讨厌并受不了是女人的事。女人为何如此丑胖又衰老呢?
    想到这个就忍不住要从这个房间冲出去。
    为甚么我不生为男儿身?聪子常常这样想。很久很久以前,从小学时代起就这样想。
    小学二、三年级时,喜欢戏剧的堂兄带聪子去看莎士比亚的话剧。聪子每次都动也
不动地看得入神,使一起去看的堂兄更瞠目。
    然后回到家里,聪子在家人面前,把刚才看过的剧中有印象的场面,用身体动作和
手势正确地重演一遍,觉得很得意。若是喜欢那出话剧,她会去看几次,而且将主角的
台词全部记在脑中。
    可是,那种时候,聪子演的通常是「男角」。「哈姆雷特」、「马克贝斯」、「李
尔王」……「罗蜜欧」太娘娘腔,态度暧昧,她不喜欢。她觉得「茱丽叶」比他勇敢得
多。
    随著年纪成长,对于演戏的梦想,无法避免地碰上自己是女人的墙壁。
    无论怎么努力都好,自己都不能演「哈姆雷特」或「马克贝斯」。进了中学,加入
戏剧组的她最初被分配到的角色,只是其中一个怪叫著跑的女学生。
    高中生的主角,到了当天还记不住台词。没法子,聪子站在舞台的树背后帮主角念
对白。
    聪子觉得没趣,于是退出戏剧组,加入业余剧团,那里是真正喜欢戏剧的人才聚集
的地方,使聪子兴奋不已。
    可是,人去到那里都只有两种。不是男人,就是女人。新来的聪子,不管何种角色,
她演得比谁都好,于是剧团的老辈女性嫉妒她,把她赶了出去。
    自此,聪子更加讨厌自己是女人的事……现在幸福吗?一半是幸福的。身为戏剧部
的副部长,可以兼顾主角和演出的一切,所有人都承认她有卓越的才华,没人反对她。
    然而,不管怎么自由发挥都好,毕竟无法从「女人」的框框跑出来。
    明知自己的梦是荒谬的,但聪子仍然祈望自己生为男人。
    在美容健身课室里,胖女人们还在重复地把腿举上放下,或老跌个人仰马翻的可笑
动作。
    如果想瘦的话,加入戏剧部好了,让我来训练你们。聪子微笑起来。
    聪子站在房间的大穿衣镜前。镜子是便宜货,有点歪曲不平。用来调整衣裳倒无所
谓。
    难看的体型哪,聪子想。瘦长而不均衡,脖子太长。相形之下,手不够大。如果手
大的话,在舞台上就显眼夺目了。
    如果是男人的话,长得有点难看也无关紧要;但生为女人,曲线或腿的长度都成问
题。
    女人首先从外表就被决定角色了。
    聪子从镜子移开视线。那不是照了令人觉得愉悦的身影。
    门被敲响。
    「请进。」聪子喊。关谷实走了进来。
    「嗨。我来得太早吗?」
    「不会。劳驾了。」聪子说。
    「戏剧部的房间永远清清爽爽的哪。」关谷拉了椅子坐下。
    「──四位全都能来吗?」
    「长沼请假了。明明是他提议的。他该不会病倒了吧。」关谷笑道。
    聪子轻微发抖。也许关谷没察觉到,但她知道自己的脸发烫。她连忙走到窗旁,又
再俯视美容健身课室。
    好像进入休息时间了,她们一边用毛巾抹汗一边热衷地聊天──一半的目的是为此
而上健身班的吗?
    椅子「咯哒」一声响,聪子宛如听见枪声似的赫然变得紧张。关谷站起来了。多半
会走来这边,然后和她搭讪。
    聪子好不容易才压抑住激烈的心跳。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出舞台前也从来……从
来不曾如此怦怦心跳过。
    关谷呢?他没走过来。那声音可能只是挪动一下椅子而已。对的。关谷没有必要走
到她身边,温柔地和她说话。
    出其不意地,关谷的手搭住她的肩膀。聪子缩缩身。既冷又热的奇异感觉掠过背脊。
    「──还在生气?」关谷问。
    聪子沉默地摇摇头──生气。生甚么气?
    「好极啦。」关谷轻叹一声,露出笑脸。「我以为你从此不再和我说话哪。」
    聪子没看他,但她随时可以浮起关谷的笑脸──高二时,在学园祭反省会之类的派
对里,把聪子的眼睛牢牢吸引住的那张笑脸。
    聪子本来就认识关谷。同学年的关系,碰面的机会很多,也有不少交谈的机会。
    事实上,两人一起当过学生股长。
    所以,聪子当然见过关谷的笑脸。然而,在那个派对的高昂气氛中,关谷的笑脸让
她看到了以往从未见过的「甚么」。
    关谷用双手捉住聪子的手臂。
    「不要。」聪子说,躲开关谷。关谷即刻松手,站在原地。
    聪子靠著墙壁,一直盯著关谷。她眼镜深处的眼睛发出黯淡、绝望的光芒。
    到我这里来──来到我身边吧。
    「你喜欢了甚么人?」关谷徐徐向聪子接近。
    「没有。」
    「讨厌我?」
    「没有。」
    「那,有啥关系?」
    「我不是那种女人。」聪子反抗地说。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看完话剧回家的路上。三个月前的事。关谷说有票,来邀她。聪子迟疑著。
    那是一出一直想看的话剧,可是拿不到票,准备放弃了。如果不是关谷,而是别人
邀请的话,聪子不会去看的;又假如关谷是邀她去看别的戏,她大概不会去吧。
    可是,结果聪子欣然和关谷两个人去看了那出话剧。看话剧时,聪子几乎没意识到
关谷的存在。她完全沉迷在话剧中。
    回家的路上,聪子的激动并无冷却下来。那种体验是一年只有一、两次的事。
    「去公园走走吧。」
    她之所以答应关谷的提议,是因她想抱紧那种激动的感觉。
    公园里满是情侣,但聪子根本心不在焉。跟刚才自己在剧场中体验到的激情相比,
那种东西算甚么?充其量,只不过是无聊、廉价的煽情游戏而已。
    聪子一言不发地和关谷并肩而行。然后,在公园小径上,来到树丛的暗影中时,突
然,聪子被关谷一把抱住,嘴唇被他堵祝聪子把关谷推开,踉踉跄跄地跑了……「为何
讨厌男人?」关谷在聪子的面前停下来。
    「我讨厌女人。」聪子说:「因此我讨厌自己。」
    「你对任何事都想得太多了。」关谷笑道:「轻松地享受人生不就好了。」
    「有啥法子?生来是这样的。」
    「那正是你的优点。」
    「我没甚么优点。」连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话,自然而然地说了出口。「既不是美女,
身材又不好!」
    她想被赞美。没有的事,你是美人哦。她希望他这样说。
    啊,为甚么我要说这种傻话?就跟那些在窗口下面冒汗的笨女人一样……「你故意
把自己反照在扭曲的镜子里哦。」关谷说,手指贴在聪子的下巴上。他轻轻抬起聪子的
脸,把脸凑过来。聪子拚命压抑自己,不让自己的头移开。
    关谷的唇碰到她的──一瞬而已,关谷的手臂如大蛇般紧紧缠著她的身体。胸部被
压逼的感觉令她觉得晕眩。在舞台上沐浴在灯光下的恍惚感,彷若从内心深处涌上来般
使人陶醉其间。
    聪子的手生硬地搭在关谷的背上。
    门外传来谈话声,聪子慌忙离开关谷,冲到桌前在椅子上坐下。
    「──怎么,关谷好早哇。」
    明石和桥本走进来。
    「长沼怎么啦?」关谷用理所当然的语调说,坐在远离聪子的位子上。
    「不晓得。只是缺席。」桥本耸耸肩。「有三个人就够了。不是吗?」
    明石和关谷交换一瞥,桥本看到了。桥本在揶揄他们三个在他不在的情形下答应水
口聪子的请求的事。
    关谷苦笑一下,明石不知没听见还是假装不知道,边坐边说:「好了,我分配到甚
么角色?」
    「先谢谢你们的合作。」聪子说。心脏还在扑扑跳著,但表面上保持平静。
    「我可不是喜欢才干的。」桥本说:「只是既然答应了,不得不干到底。」
    「对『奇情俱乐部』而言,并非甚么羞耻的事呀。」聪子说。
    「我知道你懂艺术,因此我觉得不妨做做看。」桥本顿了一会才说。
    「谢谢。」
    「大概不会学那些连模仿滑稽作品也不能区别的家伙生搬硬套吧──对了,几时可
以让我们看看剧本?」
    「再过些时候,还有修改的必要。」
    「OK。不过,我们对记忆力没自信哦。临时才交过来的话,乱讲一通就麻烦了。」
    「没问题。那点我想过的。」聪子已恢复平日戏剧部部长的脸孔。「更重要的是,
甚么人演甚么角色,决定了吗?」
    「我对那个最感兴趣了。」关谷说:「可别把太怪的角色塞给我哦。」
    「大致上决定了。」桥本说。
    「可以告诉我吗?」
    「好的。明石,你演『海德』。」
    「那是讽刺吗?」明石笑了一下。「也好。」
    「关谷,你是『剧院之鬼』。」
    「嗄?叫我这英俊小生做那个?」
    「不愿意?」
    「不……算了,没法子。」关谷耸耸肩。「可以把演出者的名字删掉吗?」他自言
自语似地补充。
    「你呢?」聪子问桥本。
    「我是『吸血尸』,但不是克里斯多夫李的『吸血尸』,而是麦斯休烈克的奥洛克
伯爵。」
    「是不是《诺斯菲拉切》?菲林寄到了?」
    「不,还没有。虽然订购了。有照片,我用作参考。」
    「上演前收到菲林就好了。」
    聪子也从桥本口中听过《诺斯菲拉切》的故事。那是《吸血尸》的最初电影版,一
九二二年制作的无声电影经典之一。
    「那部电影为何不用『吸血尸』的名字?」聪子问。
    「没拿电影版权的关系。因为导演慕鲁纳才三十三岁,为了不被讼诉,连片名和角
色的名称也改了,把舞台从伦敦搬去布里门。不过,结果还是被原作者布兰斯多克的未
亡人诉讼,打输官司。本来必须毁掉所有菲林的,但慕鲁纳不从。托福,我们现在才能
看到那部片子。」
    「『诺斯菲拉切』是『吸血尸』的意思?」
    「有人用作同样的意思,其实是『不死的人』。」
    「不死身之意?」
    「怎么说呢……也许说是『死不去的人』比较好。」
    「好像明白了。」聪子点点头。「那么,长沼呢?」
    「他会演『科学怪人』吧。」明石说:「恰恰好。」
    「你好坏呀,说那种话。」聪子笑道:「他会接受吗?」
    「放心。他不敢说『不』的。」桥本说,看看另外两个。「对吧?」
    「没有异议。」关谷说。
    「我放心了。这样子可以预期上演了……」聪子摘下眼镜,用手帕边擦边说:「其
后还得归纳一些细节……」
    「有事就喊一声吧。」桥本说:「那么,我们走吧。」
    正要站起来时,门外有人叩门。
    「──是。哪位?」聪子起身。
    「警方的人。」
    桥本等人面面相觑。聪子开门。
    「嗨。你们果然在这里呀。」片山看到桥本他们,叹一口气。「我问了好些人,才
知道你们来了这儿。」
    「你是片山先生吧。」聪子说。
    「对了,关于长沼君的事,有事转告你们几位。」片山说。桥本等人又对望一眼。
    「长沼怎么啦?」桥本问。
    「他因急性盲肠炎入院,暂时要休息。」
    「那家伙也会入院?」明石说出不像朋友的词句。
    「他叫我转告各位说抱歉,请多多包涵哦。」
    「喂,怎办?」关谷说:「『科学怪人』不见啦。」
    「想办法找别人吧。」不知何故,桥本匆匆忙忙的样子。「走吧。」他催促二人。
    三人离开后,片山对聪子说:「我干扰了你们的谈话?」
    「不,已经讲完了。」
    「哦。其实,有点事想向你请教。」片山拉椅子坐下。「荻野邦子被刺伤之日,你
是不是在那个『奇情俱乐部』的房间前面排练?」
    「那天吗?呃……」聪子想了片刻。「不,那天我改剧本,在这个房间里。」
    「是吗?真遗憾。」事情不如想像中那么顺利。「──刚才你们提起『科学怪人』
甚么的,是谈甚么?」
    「这次话剧的事。本来是由长沼君演『科学怪人』的。」
    「那就必须另外找人代演啦。」
    「是的。可是……可以顺利找到吗?那个不是每个人都高兴地演的角色。」
    「说的也是。」
    「不过,对于真正喜欢演戏的人来说,那种角色才有意义。如果我是男的,我会欢
喜接受的。」
    「演『科学怪人』?」
    「嗯。因为那怪物很善长。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力量,终究伤害并杀人。然后被逼
得走投无路。他背负著悲哀的命运哪。」
    「原来如此。我只见过照片而已……」
    「如果有人能表现出那种悲哀,就很了不起啦。」
    「那个长沼君不是做不到吗?」
    「嗯──年纪稍大的人比较适合。能够理解那种敏感心情的大人……」聪子停止说
话,目不转睛地注视片山一阵。「片山先生,你肯帮我演这个角色吗?」
    片山慌忙起立。我早就猜到会搞成这种局面!真是!开玩笑。
    「我有点忙,对不起……」
    打开门时,差点和眼前的石津刑警相撞。
    「怎么?是你呀。干甚么?」
    「我在找片山兄埃好极了。」
    「甚么事?」
    「呃,其实是──」石津说到一半,发现聪子。
    「出去外面再说好了。」片山捉住石津的手臂往外跑。
    「请等一下。」聪子奔过来,捉住片山。
    「哎,我是当差的,很忙。对于你的要求──」
    「这位呢?」聪子盯住的乃是石津。
    「我是目黑警署的石津。」他过份恭敬地报上名字。
    「就是他!」聪子喊。「太理想了!除他以外,无人适合那个角色!」
    「这么说,那四个人全都认识野田惠子罗?」栗原警司彷佛吃了黄连似地板著脸说。
    「一个叫长沼的学生是这样讲的。」片山说:「听说以前举行文化祭时,『奇情俱
乐部』有和其他学校交流过。当时野田惠子的学校也──」
    「那边也有那种坏兴趣的俱乐部吗?」
    「不,他们的叫做『浪漫文学研究会』。」
    「好像是在传阅甚么色情小说似的。」
    「科长,说那种话会被人咬一口哦。」
    「被女孩咬一口也不坏。」栗原咧嘴一笑。他有不时乱开玩笑的坏习惯。
    「奇情文学也称作哥特浪漫文字,代表作是安拉德克里芙的《乌朵夫之谜》和玛莎
葛雷哥里路易斯的《蛮客》──」
    「等等。」栗原打岔。「怎么突然疯言疯语的?」
    如此被问的情形下,回答「是」的人正常吗?片山气鼓鼓地抗议:「不是我疯了!
是『浪漫文学研究会』的女学生告诉我的。」
    「原来是现买现卖呀。爱因斯坦也说过,一切的知识都是从别处买来卖的。」
    「真的?」
    「开玩笑的。」栗原正经八百地说:「对了,有甚么线索?」
    「那个研究会的女生们都很熟悉『奇情俱乐部』那四个人的事。不过,其后野田惠
子和当中的甚么人交往的事却无人知晓。」
    「或许假装不知道吧。」栗原慢慢地说:「学生们互相庇护。那是最棘手的地方。」
    「对呀。桥本他们也是,他们四个决定绝口不提认识野田惠子的事。」
    「真伤脑筋。」
    「牵涉到学生的事件都很难办的。即使是感情不好的学生,一面对警察时都会共同
戒备、摆出架势来的。」
    片山想,倘若自己站在学生的立场又如何?毕竟不想出卖同学,把同学送到警局吧?
    那个可能是正常反应也说不定。
    「这里需要有人积极地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延长侦查时间也是没法子的事。」
    「可是不容易哦。」
    「石津怎么啦?」
    「石津刑警吗?他是目黑警署的──」
    「我晓得。」栗原不耐烦地挥挥手。「他要演戏?」
    「扮演『科学怪人』那怪物的事?怎么说都很可怜,我不敢讲。」
    「刑警必须凡事忍耐。」栗原说:「不是好机会吗?和学生们一起彩排,有很多机
会碰面吧。那家伙心境年轻,学生可能和他没隔阂,坦率地畅谈起来哦。」
    事态严重起来了。
    「尽管如此,也用不著──」
    「刚才你不是说了吗?以学生为对手的侦查工作很难有进展。你也找个藉口混进学
校去吧。若是有必要,你妹妹也去好了。石津是她的男朋友吧。」
    「呃……」
    「我会和目黑警署打个招呼的。放心吧。」说毕,栗原已伸手拿起电话。
    「明白了。」石津彷如作出某种悲壮决意似的僵住脸说:「──牺牲我一个人可以
解决事情的话,在所不辞。」
    「太夸张了。谁也没叫你去死。」
    「说的也是……」幸好是咖啡室。从刚才起,石津已经喝了七杯咖啡了。如果这是
酒就麻烦了。
    「晴美也会去为你打气哦。」片山企图安慰。
    石津突然大声喊:「不行!」
    女侍应吓得跳起来。
    「甚么嘛,突然大叫。」片山说:「冷静点。我明白你的心情……」
    「你不明白的。」石津落寞地说:「假如──假如被晴美小姐见到我那种怪物的扮
相……我活不下去了!」
    「是吗?」
    片山也很了解石津的感觉。他是个纯情的男子。
    「那我先瞒著晴美好了。可是,怎样解释?彩排时,你又不能不去。」
    「那个请片山兄花点心机吧。若是能够为我做到那么一点点──」
    「知道,知道。总而言之,上方的命令如此。请多多指教并拜托!」
    正在说著时,传来晴美的声音:「你们在这儿呀。」
    「怎么来啦?」
    「没甚么。只是和石津约好吃晚餐而已。」
    「是吗……」片山狠狠瞪了石津一眼。好家伙,瞒住我!
    「在谈甚么机密大事?」晴美问。
    「石津被委以重要任务了。」
    「哦。怎样的任务?」
    「不,没啥大不了的事。」石津慌忙打岔。「谁都可以胜任的。真的很简单的差
事。」
    「不,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片山兄,一起吃晚餐如何?我请客。」石津边抹汗边说。晴美惊讶地在二人的脸
上望来望去……石津请客,当然不会去高级法国餐厅,而是走进中国菜馆。
    「──搜查进入死胡同了吧。」晴美说。
    「嗯──很遗憾,是的。」片山迟疑地说。
    「有甚么眉目?」
    「不……相反的,我们在等著看看会有甚么发生。作为刑警算是失败啦。」
    「那四个人认识野田惠子,不是也知道谁是她的恋人了么?」
    「那是因为我们可以逐个逐个地问内情,但不能称他们是杀人疑犯呀。对吗?」
    「说的也是。桥本信代这边呢?」
    「动机不明,很难查案。」
    「不可能有人恨她到要杀了她的地步吧。」
    「荻野邦子……她可能知道甚么。」
    「凶手一定有所误会,以为自己的事被她知道了……」
    「那点令人很在意。当时凶手是突然袭击她的话,手法未免太好了些。」
    「还有其他可能吗?」
    「慢著。」片山沉吟。「假使凶手从一开始就准备袭击她的话呢?正在准备下手时,
刚好我去找她。凶手只要做成是突然的犯罪行为,就能蒙蔽警察的眼睛……」
    「即是说,那是独立事件?」
    「不能这样断言……」
    「这样想也许比较合理哦。」
    「荻野邦子这女孩,不一定像外表那样文静哦。」片山说。
    当然,她是否文静是见仁见智问题。虽然现在的学生在大人面前总是装成优异生的
模样将就过去。
    这次的事件总是给人无从下手的感觉,皆因掌握不到受害者和有关人士的实像所致。
    外表认真的学生,不一定真的认真;相反的,叛逆的人可能只是装样子而已。
    有必要深入了解。
    「对呀。」晴美同意片山的说话。「荻野邦子不是你的未婚妻吗?何不和她好好谈
一谈?」
    「算了吧,甚么未婚妻──连你也受儿岛姑妈的影响啦。」
    片山沉下了脸时,石津愉快地说:「不是好极了吗?受到那么年轻的女孩青睐──」
    「石津,你能说这种话吗?关于这次的任务──」
    「知道了!」石津连忙挥手,显得惊慌失措。
    「──你们两个究竟在搞甚么鬼?」晴美一脸狐疑。「任务,任务是甚么?」
    「那个嘛──没啥大不了──」
    石津正在支支吾吾地想抵赖时,片山的传呼机响了。
    「干活,干活。」片山庆幸地起立。晴美气鼓鼓地睨视他的背影。
    片山打电话去搜查第一科。
    「我是片山。」
    「片山吗?现在在哪儿?跟女人在酒店?」
    是栗原找他。片山有不祥的预感。他很少如此心情愉快。有案件发生了。
    在这点上,栗原当真像猎犬一样。他一定是在电话的另一端作出舔舌头、前肢伏地
的姿态。
    「和石津他们吃著饭。甚么事?」
    「下一个牺牲者哦。」
    「──谁?」
    「竹林明。在公寓被刺伤了。」
    片山吞了一口唾液。栗原接下去:「受重伤,但还没死。马上赶去现场吧。」
    「知道──呃──」
    电话挂断了。片山放下话筒。
    竹林明……这么一来──
    「福尔摩斯呢?」片山喃喃自语。
    在现场前面一下计程车,片山就见到根本刑警向他跑去。当然,晴美和石津也一起
来了。
    天色已晚,附近挤满了巡逻车和看热闹的人。
    「根本兄!」
    「来啦。刚刚送走了。大概保住性命吧。」
    「是吗……」
    「福尔摩斯不在?」晴美代问。
    「福尔摩斯?它在这儿?」
    「嗯,在她的房间。」
    「没见到哦。」根本摇摇头。「看来是那只猫出场的时候了。」
    「甚么意思?」
    「房门上锁了。链子也挂上──然而凶手无影又无踪。」
    「密室?」
    「你来看看吧。」
    片山等人跟著根本走上那幢公寓的楼梯。这是大学生专用的公寓,虽不豪华,却小
巧精致。
    「这个房间。」
    房门一直开著,门链子多半是被人用力拆下的吧,仍旧悬挂在门边。
    玄关里整齐地摆著一双像是竹林明的黑皮鞋子,鞋尖往外并排而放。
    像竹林明的为人一样,房间予人一丝不苟、乾乾净净的感觉。
    六叠大(二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间,用窗幔隔开了小厨房。房内有一张小桌子和两
张椅子,还有书桌、新潮衣橱、书架等等。
    房门的正面有窗。窗帘拉了一半。
    「──怪了。」晴美说。
    「甚么事?」
    「没有福尔摩斯的碟子呀。」
    如果养猫的话,通常会摆放猫用的食器,把食物或牛奶倒在里面。
    没有器皿,意味著福尔摩斯并不住在这里。
    「跑到哪儿去了呢?」
    「连福尔摩斯也失踪了?怎么搞的?」片山嘟嚷著。「根本兄,竹林明是怎样被刺
伤的?」
    「据发现者说,她就倒在那个电话旁边。我也没问清楚,那女孩陷入歇斯底里状态
之故。」
    「伤口在──」
    「背部。偏离心脏。好像是尖锐的刃物所伤,不过可能出血不多。」
    实际上,在竹林明倒下的附近一带,只见到两、三处血迹。
    「重伤吗?」
    「我不是医生。」根本说。受害人纯粹只是工作对象──这是根本的职业哲学!
    「我想听听发现者怎么说。」
    「大概已沉著下来了。」
    被警员带来的,是个脸色仍然苍白,好像自己才是受害者的大学女生。
    「──嗯,她打电话给我的。」那大学女生说。
    「打去你的房间?」
    「不,楼下管理员室。这里只有一楼有通外线的电话,每个房间的电话都接去管理
员室。」
    「原来如此。那你为何会在管理员室?」根本冷淡地问。他冷淡的作风反而能使对
方冷静下来。
    「管理员叔叔不在,我进去看杂志。大家部做这种事。」
    「你在那里接到她的电话?」
    「嗯。我接听时,听到她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我是竹林明,救我』……仅此而已,
再怎么喊也没回音。」
    「然后?」
    「我猜有事发生了,于是赶上二楼去。怎么叩门都没回音。这时恰好管理员叔叔回
来了,拿了锁匙开门。可是里头挂了门链子。没法子,只好用钳子剪断它才进去。」
    「那时,竹林明倒在电话旁边?」
    「是的。」
    「话筒保持原样?」
    片山觉得奇怪。因为话筒是放回去的。如果呼吸困难并晕倒的话,怎能做到?
    「我想……是的。因我没碰过电话。」
    「有没有发现甚么古怪?」
    「呃……」大学女生摇摇头。「当时受到冲击……记不起来了。」
    「也不是没道理的。总之多谢了。你可以回去啦。」
    大学女生松一口气似地走出房间。
    「好了……」根本摸摸下巴。「竹林明插手野田惠子事件,而她被刺伤了……」
    「不过,可能因此找到凶手哦。」
    「她可能就这样一命呜呼。」根本口直心快地说:「问题是,凶手消失在何方?」
    「门锁和门链子……很普通的房间嘛。」石津有点顾忌地环视室内。因他块头很大,
即使有所顾忌也予人「存在感」。「会不会有秘密通道?」
    「公寓有秘密通道?」
    「不能说没有吧。」
    「别胡说了。」晴美捅捅石津。「我担心的是福尔摩斯的行踪哪。」
    「是的。去找找它好吗?」石津出到玄关说。
    「不要紧吗?」
    「没关系。最近我已不会被区区猫叫声吓倒了。」石津神气地说。
    福尔摩斯在他的脚叫适时「喵」了一下。
    「哗!」石津跳起。
    「福尔摩斯!你跑到哪儿去了呀?」晴美奔上前去。
    「请问──这是你的猫吗?」走廊上站著一个像大学生的女孩。
    「嗯。那么说,它在你那儿?」
    「是。竹林明叫我帮她保管的……」
    「竹林明叫的?」
    「是的。不是发生那件事了吗?我吓坏了……」
    片山和根本面面相觑。
    「──你可以把当时的事告诉我吗?」片山说:「你叫甚么名字?」
    「川上恭子。」那女孩说:「当时我在房间午睡。并没有完全睡著──」
    敲门声吵醒了川上恭子──刚才的声音是做梦吗?
    她坐起来等等看。又传来敲门声。毕竟不是梦。
    「谁呀?」恭子喊。玄关离她并不太远。
    「竹林明。」
    「唷,怎么啦?」
    恭子起身走向玄关。竹林明和她年纪不同,但由于竹林明比较成熟,恭子有点孩子
气的关系,恰好平衡了年龄的差别。她们性情相投,经常到彼此的房间去玩。
    开门一看,竹林明抱著三色猫站在那里。
    「对不起。」竹林明说:「可以暂时帮我保管这只三色猫吗?」
    「好哇。你要出去?」
    「不,有客人来。」
    「是吗?不是保管好几天吧?」
    「两、三小时就行了。有猫在不太方便──」
    三色猫轻盈地跳到下面站著。
    「是不是男朋友来了?」恭子故意斜睨竹林明一眼。
    「也不是的──」竹林明欲言又止。恭子笑了。
    「算啦。大家都在干那种事,别让管理员叔叔发觉就好了。」
    「那就拜托了。如果它想要甚么,就给它牛奶好了!」竹林明把器皿递交给恭子。
    这间女子大学生专用公寓,当然禁止男人踏入。不过,由于管理员白天有别的事情
做,那段时间其实等于男性自由出入。
    大多数的大学女生都带男朋友回来厮混。在这方面稍微迟钝的恭子觉得很不过瘾。
不过最近已习惯下来,在走廊外面听见房内泄露出来的声音也不太在意了。
    可是,竹林明还是高中生,怎么连她也来这一套……竹林明向三色猫挥挥手走开后,
恭子关门上锁。
    「好啦……猫咪,她说两、三小时。你也没男朋友?好无聊埃同是天涯寂寞人,大
家聊聊天吧。」
    恭子跟三色猫说话,但它走到房间角落,蜷成一团躺下睡觉去了。
    「好无情碍…」恭子叹息。
    「然后就一直到现在?」晴美问。
    「嗯,那么,这猫拜托了。」川上恭子「咚」地鞠个躬,走开了。
    片山和晴美对望一眼。
    「福尔摩斯,为何让她做那种事?」晴美说。
    「怪哉。竹林明也知道福尔摩斯是来当保镖的,居然特意把它放去别人的房间。」
    「真的有男孩子去她的房间不成?」
    「即使是,也用不著赶走福尔摩斯吧。它是猫哦。」片山百思不解。
    「唉,吓一跳。」石津说。刚才福尔摩斯的叫声使他怕到现在。
    「喂,猫君想打电话咧。」根本说:「是不是叫猫粮外卖?」
    福尔摩斯跳到小小的电话台上,叫一声「喵」。
    「──怎么啦,福尔摩斯。」片山走过去时,福尔摩斯用前肢拿起话筒──不可能
的事,它把话筒碰跌下来。
    「喂喂,你想打去哪儿?」片山拿起话筒贴在耳边。「──咦?」
    「怎么啦?」
    「根本听不见发讯声。她是用这个打的吗?」
    福尔摩斯走到房间角落,回头望片山。
    「好像有东西哦。」晴美说。
    「电话线在那个书架后面吧──喂!」片山挪开书本窥望一下,顿时嚷叫。
    「怎么啦?」
    「电话线断了!」
    根本赶过来。
    「原来如此──不是断了,是被切断的。」
    很明显地,电话线是被刃物切断的。
    「那么,打电话去管理员室的……」
    「是别人。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谁也听不出是谁。」
    「那么。即是……凶手打的?」晴美皱眉头。「不是很怪吗?先刺伤她又求救──」
    「也许无意杀她吧。」片山说:「刺伤了她以后,怕她喊救命,所以从别的地方─
─」
    「从哪儿?」
    所有人面面相觑。即是说,是别的房间的学生打的电话。
    「还有,如果要求救,干吗切断电话线?」晴美说。
    「假设有人刺伤了竹林明,切断电话线跑了。门锁和门链子的问题另论。」根本把
双手交叠。「之后又有别人看见她晕倒了,于是从自己房间打电话去管理员室;但她怕
扯上麻烦,于是假扮竹林明……」
    「等一等。」晴美说:「那个『甚么人』怎么知道竹林明被刺伤的事?」
    片山、根本、石津、晴美四个人沉默地彼此对望。
    「不懂!」根本逃避似地说。
    幽灵出现。
    那种话题并不稀奇,电视啦、周刊之类一年到晚都在做这种近乎骗人的报导。
    女孩们又爱又怕地谈著,其实并不相信,仅仅装作相信而已。
    如果近距离听见那种东西的话,当然不会觉得太舒畅──「哎,阿义。」荻野邦子
说。
    「不要叫我『阿义』可以吗?」片山不悦地说:「捉住一个即将三十岁的大男人喊
甚么『阿义』嘛!」
    「唷,有啥关系?我们是未婚夫妻呀。」
    她完全以片山的未婚妻自居。
    「哎,我和你并没有──」片山正要抗议时,冷不防邦子扑过来说:「我是鬼哦!」
    「喂,干甚么!」片山慌忙仰起上身。尽管对方是高中女生,但当女性接近时,他
有下意识逃走的习惯。
    「知道吗?」回到原来的位子后,邦子说。
    放学回家的路上,二人并肩坐在附近的公园板凳上。同校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地经过。
    「拜拜,邦子!」
    「加油哦!」
    有些路过的人这样喊。加甚么油?片山纳闷地侧侧头。
    片山并非为见邦子而来。由于那出话剧已开始在放学后彩排,石津也哭丧著脸加入
练习。作为石津的「监护人」,于是片山也以此为藉口来到上志学院高校。
    然后在校园里遇到伤势已复原的邦子。活泼的邦子马上把他拉到这里来。
    「知道……知道甚么?」
    「哪里有廉价酒店?」
    片山翻白眼时,邦子咯咯大笑。笑得实在开心的样子。
    我也有过这种年代。片山想起遥远的青春年代──其实是不久以前的事。那时候……
很不开心。被女孩甩了、成绩不好、做甚么都被人取笑。为何人生如此不公平?他每天
都在感叹著过日子。
    跟现在比较一下……现在也没啥改变埃
    「有鬼出现哦。知道吗?」邦子终于回到正题。
    「鬼?在哪儿?」
    「学校──大家都说,一定是桥本信代的鬼魂回来报复的。」
    「啊──有人看到吗?」
    「没有哇。不过呀,听说怪事接连发生哦。」
    「例如?」
    「在无人的房间里,花瓶掉地跌破了、玻璃窗突然裂开之类。」
    「会不会是甚么人的恶作剧?」
    「为甚么要做那种事?还有,经常有人听到啜泣声哦。」
    「那种鬼话我也常听闻。」
    「唷,你在笑。不当真呀。好吧。我就捏造说和你上酒店去了。」
    「慢著!」片山慌了。因著曾被本宫校长目击二人接吻的事,片山极不愿意那件事
传进栗原耳中。
    「刑警做出如此有伤风化的事,岂有此理!」栗原大概会怒吼。「你要工作到退休
为止!」
    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你要我怎么做?」
    「陪我一起去调查如何?」邦子双眸发光。如果说「不」,又是上酒店?
    当然,重大事件也有从表面上看似无关的调查而一下子破案的例子,不过少之又少。
    「好吧。那要回学校罗。」
    片山站起来。邦子也霍然起立,用手缠著片山的手臂。
    「哎,这样子走进学校──」
    「进酒店比较好?」
    「知道啦。」片山叹息。何以我总要被人威胁?
    反正都要回学校一趟的。石津那家伙顺不顺利……路上被擦肩而过的学生们指指点
点地取笑著,片山羞得脸红到脖子里。
    「最初发生的是英语课室哦。」邦子说:「这边。」
    片山只好老实地跟著走。
    所谓的视听课室,在片山念高中的年代还相当稀奇。每张桌子都有耳机,用作语文
的学习。
    「这里发生了甚么事?」
    「看,那个墙壁。留下四方形的白色痕迹,对不?」
    「大概挂过图画吧。」
    「是镜框。因为老师的兴趣是摄影嘛,他去英国时拍的照片都放大了挂在那里。
    他只去过一次罢了,就是爱谈那个。怪人一个。」
    「那张照片的镜框怎么啦?」
    「镶在表面的玻璃破了呀。」
    「嗯哼──可能是有足球飞进来打破的,各种理由都有可能呀。」
    「没有的事!事后大家都仔细看了。找不到足球或石子之类。」
    「哦……」
    片山抬头去看那个挂过镜框的墙壁痕迹。那旁边装置了一个细长的金属棒。
    「那是甚么?」
    「天线。」
    「电视的?」
    「不是啦。是FM的天线。当老师要讲甚么时,从衣领上的无线咪入声,透过那个
天线送达各部耳机。」
    「原来如此。若是那样,毕竟是有东西从窗口飞进来造成的。」
    「很遗憾,窗户是关闭的。打开的只是通风用的小窗而已。」
    「是吗──那一定是某种震荡……会不会是地震?」
    「只有这个课室地震?」邦子用稍微轻蔑的眼神看看片山。
    「是谁看到镜框打破的?」
    「无人见到。老师上锁出到外面了。大概十分钟左右,传来「砰」一声巨响。老师
还站在课室前面,热心地回答学生的问题哪。然后被声音吓了一跳,开锁进去一看,镜
框表面的玻璃已粉碎了。」
    奇妙的故事。不过,似乎与杀人事件不太有关。
    「可能是有人不慎打破的。」片山提出称不上名探的推理。「其他还有甚么打坏
了?」
    「不想说了。」邦子说。
    这是好现象,片山想。只要邦子对自己失望,她就不会再以未婚妻自称了──普通
男性被女孩讨厌会觉得沮丧,但片山的情形是例外。
    「我做这行的,对事情的看法会很现实。」片山说:「即是无梦的男人罗。」
    「是呀。」邦子点头。「作为未婚妻的我,对于这一点是不安的。」
    「可不是?你应该挑个更年轻的、充满梦想的男人才是。」
    「不是的。当然,和有梦的人交往会比较有趣,但实际生活的话又不一样了。梦不
能吃嘛。结婚对象还是像阿义这样无梦的人好。」
    片山浑身一震。
    「不要再叫我『阿义』好不好?」他急忙离开邦子,走到并排的桌子间。「──看
来很有趣。你们用这个来听老师讲话吗?」
    他拿起桌面的耳机,试著戴在头上。
    「或者用来听外国人讲话的录音带。」邦子说:「想不想听我爱的呢喃?」
    「这是开关?没有播音乐吗?」
    他搞错是收音机了。把音量的钮转至「最大」时,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然后突然
「嘎」地,宛若一百只狮子的咆哮声侵袭耳朵。
    「哗!」片山跳起,粗暴地把耳机扔掉。
    「危险!伏下!有怪物!」他嚷著匍匐在地。
    可是──回心一想,这种地方不可能有猛兽。蓦地抬头一望,从桌间匆匆走过来的
是──「福尔摩斯!」片山爬起来。「是你呀?发出那个惊人叫声的。」
    邦子噗哧而笑。
    「老师的桌上有咪哦。是你把音量扭到最大……」
    「好家伙!专吓人!」
    「阿义这人相当糟糕咧。好可爱!好想保护你哦。」
    邦子往片山步步逼近。片山已到了被人赞可爱也不觉得开心的年纪。他连忙后退,
可是夹在桌子间,没有太多后退的余地,很快就被邦子追上了。
    「我这人的母性本能很强的,最爱有需要被保护的人了。」
    邦子伸长脖子把唇压过来。片山企图闪过一边──不料连人带桌一起栽倒。
    发出「咚隆啷」的惊人巨响。好不容易爬起来时,课室的门打开。
    「甚么事?」来者是本宫校长。「又是你们?」他气得瞪眼睛,声音颤抖。「到校
长室去好好请教请教!」
    走进校长室后,邦子好奇地东张西望。
    「啊?这里是校长室?相当寒酸哪。」
    「坐吧。」本宫校长拚命摆出威严的脸孔说。不过,那句话是多余的,因为片山和
邦子已经双双坐下了。
    「到底警视厅是怎样教育的?自称来查案,实为诱惑女学生。太岂有此理了!」
    片山正要表示抗议,这间学校是怎样教育的?女学生居然公然诱惑前来查案的刑警!
    可是,这样子会变成吵架了。
    「万分抱歉。」
    干吗我要道歉?总之,他呶著嘴道歉了。
    「唷,阿义只是在执行任务罢了哦。」邦子辩护。
    「阿义?」本宫眨眨眼。
    「对。为了从我探出情报,有必要和我加深友好关系嘛。因此由我充当小孩──是
不是?片山先生。」
    不要突然改变称呼!片山点点头。
    「大概是这样吧。」
    「可是,那不是越轨了吗?」本宫从椅子起身,涨红著脸压到片山前面。
    「还没去到那个地步呀。」邦子反唇相讥。「假如不是校长干扰的话,就快越轨了
的……」
    这是哪门子的辩护?
    「岂有此理!我坚决抗议哦!」本宫校长挥拳示意。门打开,校长的女秘书端茶进
来。
    「噢,有客人吗?」她在校长的桌上摆放一个与主人形象不太一致的高级茶杯。
    「这两个不必了──」
    本宫说著,邦子马上打断,说:「请给我们咖啡。」
    片山十分羡慕现在女孩们的胆量。以胆识来说,她可达到警视厅的秘书级。
    女秘书走开后,本宫沉著脸说:「算了吧。」他边说边伸手拿茶杯。「我先把这些
事藏在心里。作为一个有责任在身的人,必须有颗宽大的心。」
    如果你的心那么宽大,可否帮我收藏我家书架满溢出来的书?片山想。
    突然,茶杯发出声音破了。并不是本来有裂缝,慢慢扩大而破裂的那种破法,而是
一下子裂成碎片的方式。
    当然的,茶杯中的热茶不可能保持原貌。依据物理学法则,它迅速溢出校长的桌面
上。
    「哎哟!」本宫跳起来。
    邦子用力捉住片山的手腕,说:「幽灵!」
    「好痛呀──」片山皱眉。现在的女孩怎么这样孔武有力……不过,很怪异。确实,
刚才发生的事,片山也看到了。
    「唷,不好啦。」闻风而至的女秘书拿了抹布冲过来。
    「我的『凡德士』西装……」本宫俯视了一下浇上茶的西裤,一副要哭的样子。
    「若是高级布的话,拿去乾洗后,也等于新的一样哦。」片山安慰他。本宫的脸霍
地发亮。
    「说得好!悍驳率俊皇怯⒐患恫剂希萌デ床换岜湫蔚模∷奶氐闶强梢源┖
眉改辍!?
    居然开始宣传了。似乎觉得这是说明自己的西装是如何高级的绝好机会。
    「这种料子呀──」正要开始解释时,女秘书拿著抹布和手巾回来了,打断他的话。
    片山感到有东西碰他的脚。
    「福尔摩斯吗?你发现了甚么?」
    福尔摩斯紧跟著他们来到校长室,坐在门边「划船」──打盹。
    「真的是幽灵哦。阿义也看到了吧。」邦子说。
    「可是,怎么可能──」
    「不然你说,怎样打破那只摆在房中央的茶杯?」
    「那个我不晓得……」
    「瞧,果然有鬼埃」
    的确,这个房间只有本宫、片山和邦子三个人在。门是关著的,窗户也是关著的。
只有上面通风的小窗开了一条缝而已。
    女秘书先用乾手巾揩拭本宫的衣服。福尔摩斯住桌子前进,敏捷地跳到上面去。
    「喂,干甚么?」片山走过去。
    福尔摩斯把前肢伸进桌面扩散的茶海里,弄湿了,连忙缩回,哆嗦著挥动。然后开
始慎重地收集那些飞散的碎片。
    「喂喂,会受伤哦。你要收集吗?好,我帮你──对不起,给我一个信封。」
    片山拿到一个信封袋,小心翼翼地把碎片逐片逐片地拾起,丢进信封里。
    「这么多够了吧?嘎?还不够?」
    福尔摩斯彷若叫他「别懒惰」似的「喵喵」叫著。
    「好吧,好吧。」
    干吗我要听从这「女人」唠叨的话,片山悲叹不已。
    这回女秘书拿来水桶,仔细地揩抹校长的桌面。
    「这样可以了,待会就乾的。」她说。
    「谢谢。你真是家庭式女性。希望敝校的女生都能像你一样。」
    听起来有点话中带刺,邦子扭遇脸去扮个鬼脸。
    「没有啦。」年纪已经不小的女秘书故意表示难为情,提著水桶,说声「失陪了」,
然后开门。
    蓦地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个双眼深陷,涂白了的脸上布满可怕伤痕的「科学怪人」
法兰肯斯坦。
    女秘书吓得眼睛瞪大,「唔」一声,就这样晕倒在地。
    水桶当然随著滚跌,里头的茶水洒了一地都是。
    「怎么啦?」那个怪物──石津说:「这人是不是有羊痫症?」
    「唉,脸还硬绷绷的。」石津为了活动脸部肌肉而作出各种表情。
    「好惊奇哦。你有演员的素质。」
    「是吗?不过,那是巧妙的化妆哪。」
    「我知道了。」
    「呀?」
    「没甚么。」片山边驾驶边轻笑。
    从上志学院高校转去医院的路上,石津在前座,片山的「未婚妻」邦子和福尔摩斯
并排坐在后座。
    片山要去医院探访竹林明。他已接到通知,因年轻的关系,她复原得很快,已经能
够接受口供录证了。
    邦子则以检查手臂伤口为理由,硬要黏著片山跟著来。
    「可以记住台词吗?」片山问。
    「台词?没那种东西。」
    「没有台词?你不是去演戏?」
    「对嘛。」邦子在后面嚷。「是『科学怪人』哦,只要『咿咿呜呜』的不就行了?」
    片山终于明白水口聪子起用石津的理由。
    「那么,彩排顺利吗?」
    「不晓得咧。」
    「你靠不住埃」
    「因我忙著被化妆哦、穿上硬绷绷的怪衣服、大大的不合脚的鞋子之类的,连气都
喘不过来哪。」
    「你练习甚么?」
    「有哇。走法、脖子的扭动法、手的举法──那叫水口聪子女孩好严格哦。大声喊
说『走得更挺些』、『甚么都不要想』甚么的。就像真的导演一样。」
    「辛苦你啦。」单是想像已叫片山想笑,终于忍住了。「其他三个呢?」
    「他们三个好像有多少台词的样子,我没看得太仔细。」好像脸还痒似的,石津拚
命用力擦脸。「我没照镜子,有那么可怕吗?」
    「自己看一次就好了嘛。」
    「可是片山兄没晕倒的关系,也许没啥大不了……」
    石津也开始会讲话了。
    「很快就到医院啦。」
    「法兰肯斯坦博士不在吧。」石津正经八百地说:「──对了,刚才校长室发生的
幽灵骚动是怎么回事?」
    片山说明后,石津拍一下手说:「那个一定是『葡萄牙海报』啦。」
    「『葡萄牙海报』?」
    「是的。是心灵现象的一种,据说没人在时,东西会动、会飞来飞去。」
    「那为何会变『葡萄牙海报』?」
    「对不起。」邦子打岔进来。「你说的会不会是『骚灵』(poltergeis
t)?」
    「不是『葡萄牙海报』吗?」石津吓一跳。「听起来是那样发音的。」
    「算啦。」片山说。反正是石津的话嘛,不太靠得祝「你从哪儿听说的?」
    「彩排的时候。不过,我饿了。」
    「别说多余的话!」
    「对不起。好像是那个凶巴巴的导演说的。」
    「那个──甚么『葡萄……』之类的事?」
    「嗯。演戏时会用得著。」
    「东西突然打破之类?」
    「浮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样子。我是浮不起来的了。」
    不管任何意志力,要使石津浮起可非易事,片山想。
    「不过很有趣哦。在学校中发生相似的骚动时,水口聪子马上想到那种方案。」
    「她想到甚么?」
    「不可能用细绳吊起人来吧,那太儿戏了──好,我去查查看。」
    「剧院之鬼」、「基克尔医生与海德先生」、「科学怪人」加葡萄牙……甚么来看?
他们要演怎样的戏?
    片山差点把车子开过医院前面。
    水口聪子独自站在舞台上,思考聚光灯的位置。
    「站在这里时……影子会投在门上哪。」她喃喃地说著,往左往右地逐步移动。
    舞台上还没有装置和背景,所有场面和布景都是在她脑子里完成的。
    「好,这里吧。」她用原子笔在手中的剧本上做个记号。
    讲堂里没有一个人影──说是讲堂,其实多数兼作体育馆,这里则是摆好椅子的大
厅形式。
    这点聪子可说得天独厚。兼作体育馆的舞台设备有限,而且无后台,结果只能做成
简陋的舞台。
    这里当然不够,但她只不过是一个高中生,不允许奢侈。
    「下一个场面是……」她翻阅剧本的页数。
    突然,讲堂的灯熄了,只留下聚光灯。观众席一片漆黑。
    「是谁?」聪子用普通声音说,但声音洪亮,不愧是天生的演员。
    「是谁关灯的?回答我!」聪子有点烦躁地说。
    「是我呀。」声音从舞台的走廊传来。
    「──关谷君。」
    「聚光灯很适合你哪。」
    关谷的人影模模糊糊的。聪子一直伫立在强烈的聚光灯下。
    关谷的脚步声接近了。
    「怎么啦?」
    「我是来做『电灯泡』的。」
    「嗄?」
    「你和舞台是情侣,在约会。不是吗?」关谷走进光轮中。
    「你想说甚么?」聪子移开视线。
    「一直跟剧本瞪眼睛,好玩吗?」
    「我喜欢嘛。」
    「不过我想……你似乎在勉强自己哦。其实你被舞台以外的东西吸引著,但为了逃
避而故意把自己关在舞台上。」
    「不晓得。」聪子觉得喉咙僵祝为何会这样?每次这个人在身边时就会这样……关
谷搂住聪子亲吻。一旦习惯了就很容易上手了。
    「──放开我!」
    感觉到关谷的手缠上来时,聪子想逃。一时失去平衡而差点跌倒。关谷顺势压过来,
和她一起倒在舞台上。聪子的眼镜飞脱了,刺眼的灯光正面跑进眼眸。
    「不要!你……干甚么呀!」
    聪子拚命推开关谷。关谷看起来气力不大,然而他似乎领会到如何巧妙地躲开对手
的抵抗。聪子一面承受关谷身体的重量,一面身不由己地陷入从未经历过的感情混乱中。
    打开房门一看,竹林明从床上对他微笑。
    「嗨,看来好多啦。」片山松一口气说。怎么说,她是主动协助查案才被刺伤的缘
故。
    「害大家担心啾。」她的话很坚定。
    福尔摩斯倏地跳到床头,「喵」了一声。
    「噢,福尔摩斯,抱歉哦,把你交给别人保管。」
    片山把靠墙边的椅子拿来,放在床边坐下。
    「如果可以的话,想问一问话──」
    竹林明一看就说:「啊,那张椅子──」
    但已太迟了。椅子的其中一只脚歪了,片山结结实实地栽个四脚朝天。
    「对不起,我没留意到。」
    「不,不要紧。」片山爬起来。「一定是提醒我不可懒散吧。」他笑著掏出记事本。
「知道刺伤你的是谁吗?」
    「不太清楚。」竹林明说。
    「那么,可以从一开始说说看吗?」
    「我接到电话。男声,说是『大学的学生课』。」
    「为了甚么事?」
    「那幢公寓是大学生专用的。他说他接到通报说,有个高中生住进来了。」
    「不是事先取得同意的吗?」
    「我也这样说。然后,对方好像调查了一下的样子,又问有没有证件。我说没有,
他说没有不行,待会就带证件来。」
    「很怪哦。通常是叫学生来,而不是大学当局的人前去的吧。」
    「我也觉得有古怪,但他说要好好看一下我居住的情形……」
    「然后呢?」
    「对了,他还问说有没养动物甚么的。否则算是非法入住吧。想到如果说我养猫的
话,不晓得他会讲甚么,于是我说没有。」
    「原来如此,因此你才把福尔摩斯交给别人保管的呀。」
    「是的。若是摆著器皿之类就不好了,所以一起拿去──回房后,我开始打扫。
    你知道啦,难免有猫毛掉地的。」
    「说的也是。」
    「当时我也太疏忽了,房门忘了上锁。在公寓里嘛,不由放松心情所致。」
    「没察觉有人进来?」
    「因为……我用吸尘机呀。小型的,相当吵。当我想到有人站在背后时,背部一阵
剧痛,就这样往前扑倒。爬起来时……听见关门声。」
    「房门关起来了?」
    「嗯。然后突然意识模糊,还很冷静地想到打电话说我被刺伤了,接著眼前一
暗……」
    「等等,你被发现时,门上了锁,链子也挂著哦。」
    「链子也挂著?」竹林明瞠目。
    「门可以从外面上锁。可是,链子怎么挂上……」
    「从窗口出去的吧。」
    「窗户也锁上了;而且,连内线电话也细心地切断了哦。」
    「啵那么说,凶手又回来一趟啦。」
    「怎样呢?」
    总之,关于这点,即使问竹林明也不知道。片山等于又多一个谜团了。
    「如果当时福尔摩斯在的话……」
    非常推搪的姿势。不知福尔摩斯是否听懂了,它把脸扭过一边。
    「你好无情呀──对了,对那个电话中的声音,有印象吗?」
    竹林明摇摇头。
    「没印象。虽然事后想过……」
    「是不是──像造作的声音?」
    「不,我想不是。很普通的声音。」
    「普通的声音?说话方式有特徵吗?」
    「没甚么特别。」
    片山投降了。
    「使你卷入这种事情,万分抱歉。以后请不要再冒险了。」
    「我没事的。」竹林明微笑。「等我完全复原了才捉凶手哦。」
    「大概不能迁就你的意思了。」片山笑道:「好了,如果想起甚么的话,请联络
我。」
    「嗯。我马上给你电话。不必担心我。」
    「那可不行。那我改天再来……想要甚么吗?我叫晴美带来。」
    「唔……我呀……」竹林明在口中念念有词。
    「嘎?你说甚么?」片山问。竹林明又低声嘀咕。
    「我听不清楚。」片山俯身在竹林明上面。
    「喂──」
    「嗯?」
    冷不防,竹林明伸出两手搂住片山的头,把他用力拉过去。片山来不及躲避,与她
「冲突」了。不过,只是唇与唇的冲突,也许应该有别名称呼!
    恰好这时房门打开,去买花束的石津和邦子走进来。
    石津瞪大了眼,只是说句:「啊,失礼。」
    当然的,邦子不会就此了事。
    「哎呀,干甚么呀!」她吊起杏眼大叫。
    片山慌忙地坐直身子。
    「不──我在问话──」
    「太接近啦!喂!」邦子走到竹林明面前,双手叉腰,狠狠地瞪著她。「你对我的
阿义做了甚么呀?!」
    「阿义?你说片山先生?」竹林明愉快地说:「接吻罢了,有啥大不了?那是感谢
的印记嘛。」
    「怎么看都好,刚才那个不是感谢的吻哦!」
    「唷,你对吻那么清楚吗?」
    「你说甚么,好──」邦子挽起袖子。
    「喂,不行埃」片山连忙阻止邦子。「她受了重伤,而你的手臂也受过伤哪。」
    「所以怎样?不要插手女人的斗争!」
    这样一来就没法子处置了。
    「喂,石津,你来劝阻一下呀。」
    回头一看,石津正把刚才靠墙而放的椅子拿过来。
    「祖先教落,不要插手女人的吵架。」
    「喂,那张椅子──」片山说。
    竹林明也发觉了。
    「啊,那个危险──」
    「甚么危险嘛!」邦子怒气冲冲。「你想转移话题?没那么便宜!」
    「怎么啦?这椅子。」石津不加考虑就一屁股坐下──不知怎地,椅子好端端地站
著。
    「呃……」片山和竹林明面面相觑。
    「坐起来蛮舒服的嘛。」石津咧嘴一笑。「难道片山兄比我重?」
    就在这时候,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一阵不祥的沉默过后,突然,四只椅
脚同时「崩溃」,就像四脚一并张开似的,椅子坐的部份宛如升降机般,保持水平状态
直直掉下。于是乎,坐在上面的石津也发出地震声一齐掉下去。
    看到石津抱著花束翻白眼的滑稽样子,大家哄然大笑起来──福尔摩斯例外。
    我们不太清楚猫是怎样笑的,说不定它在捧腹大笑呢!
    「吓我一跳。」石津好不容易才站起来。「要付修理费吗?」他不安地问片山。
    「我不知道咧。总之──」
    片山话没说完,房门打开,护士冲进来。
    「怎么啦?发生甚么事?」
    「没甚么……」
    「刚才这里不是有惊人巨响吗?」
    「噢,是椅子坏了。本来就不太好的。对不起。」片山道歉一番。
    微胖的年轻护士看看坏掉的椅子,在众人脸上望来望去。
    「是谁坐过的?」
    「猫。」石津说。
    「猫?」
    「嗯,那边的三色猫。」
    「怎会呢?那么一只小猫──」
    「它比外表重多了。因它在做健身运动,身体非常结实。」
    在石津随口胡诌期间,片山早已和邦子逃出病房去了。
    下班后,晴美买了水果和杂志,转去竹林明留医的医院。
    她接到片山的电话,叫她回家时转过去看看。晴美本来就关心案情的发展多过去上
班,当然欣然前往。
    一想像到凶手潜入医院去杀竹林明时被自己捉个正著等场面,就欢喜雀跃起来。
    这种性格的人不去当差,不知该说是幸或不幸。
    并非第一次到这里来。病房在三楼,要搭电梯上去。
    旧式电梯的门沉重地打开。晴美重新拿好水果袋往走廊上走。拐了弯,来到可以望
见竹林明的病房不远处,蓦地「咦」了一声并止步。
    在竹林明的病房前,有个犹疑著不知进去还是不进去的男孩──个子高大的高中生,
名叫长沼的学生哥。
    对。他对竹林明著了迷。
    长沼因盲肠炎住院,乃是暂时请假的藉口,并非想溜课,而是他把认识野田惠子的
事告诉片山后,怕其他三个揭穿后当他是背叛者,因而委托片山帮他拿诊断书。
    尽管预先宣扬说是很简单的手术,可是现在跑出来似乎太快了些,晴美想。也许他
知道竹林明被刺伤的消息后很担心吧。
    晴美正要喊他时,长沼却下定决心似地转身走了。难道改变主意?
    晴美在打开竹林明的病房前,再向长沼的背影瞄一眼。
    长沼是往楼梯方向走去的,途中突然有人从旁边的通路喊住他。长沼惊诧地站祝然
后他往那条通路消失了。晴美有点在意。
    在医院中,应该不会有危险才对。但以晴美的性格来说,她不会置之不理。她把探
望竹林明的事押后,加快脚步,往长沼刚才走去的通路前行。
    从转角处悄悄探脸窥望……那是通往别的大楼的通路,不很宽大。可是,通路上没
有长沼的人影。
    到哪儿去了呢?是不是去了别的大楼?晴美往通路前进。
    竹林明所住的大楼访客很多,但一过了通路时,突然安静下来。
    某处传来说话声。
    「不是啊!」长沼的声音。晴美环视周围。
    写著「太平门」的门附近,有个稍微凹进去的地方,似乎可以出去太平梯。看来声
音是从那边传出的。晴美悄悄走近去看。
    门上有个加铁丝网的玻璃窗,不见长沼的踪影。看样子是走到上面或下面的休息平
台谈话去了。
    她悄声拉门,拉开一条细缝时,这回很清楚地听见谈话声了。
    「我说不是咯!」长沼说。
    好像是在下面的休息平台。晴美逐步打开那道门,身体打横,「飒」声穿过去。
    「若是那样,干吗撒谎请假?」
    对方的声音是……晴美窥望一下楼梯下面。果然是他──桥本康夫。
    「那个……」长沼语塞,沉下脸。
    「我知道。你告诉警察了吧!」
    长沼沉默。桥本再问:「怎么样?」
    长沼耸耸肩。「好吧──我是说了,说我认识野田惠子。」他赌气地说:「不过─
─」
    「果然。我就猜是这么回事。」桥本用苦涩的语调说:「知道吧?你出卖了朋友。」
    「慢著。」长沼反驳。「我只是说在俱乐部的交流会上认识野田惠子的事。其他的
甚么也没说。」
    「谁晓得?」
    「真的啊!而且……我觉得我们隐瞒认识她的事不好。只要一查就知道啦。」
    「到目前都不知道呀,不是吗?」
    「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的吧!」长沼顶撞地说:「那样子反而更糟糕。所以我──」
    「好吧,好吧。」桥本打断他。「你每次都『自把自为』哦。让竹林明入会的时候
也是,答应戏剧部演出的事也是,还有这次的事也是。如果你有意见,干吗不坦白告诉
我们?」
    长沼最怕这样被人有系统地数落。他哑口无言,嘴巴抿紧。
    「『执手尾』的是我们,对不?少了你,『科学怪人』的角色由别人演。是你提议
的,却只少了你一个,太自私啦。」
    「那……呃……是我不好。」长沼不情不愿地说。
    「那些都没啥大不了。问题是以后。一旦你讲了出去──」
    「慢著,我只是说我认识野田惠子罢了!」
    「知道了。」桥本直直盯著长沼。「不要再讲下去。」
    他的说话很平静,却有难以抗拒的魄力。
    「嗯。」个子大大的长沼,看起来小小的。晴美一边俯视他们一边想,桥本说「不
要再讲下去」的意思是指甚么?
    就如片山所感叹的,学生们之间,似乎有一种不泄漏彼此间的秘密──即使是坏事
──的不成文规定。回想自己的学生时代,晴美也很了解那种心情。
    可是,这是谋杀案,如果置之不理,可能会出现下一个牺牲者。站著偷听不太令人
钦佩,但对有好奇心的人来说,偷听别人的秘密却是很好玩的事。况且她有为了查案的
堂皇理由。
    晴美继续竖起耳朵。
    「哎,『科学怪人』……」长沼说。
    「甚么?」
    「结果由谁来演?」
    「刑警。叫石津的。」
    石津?晴美第一次听见,大感震惊。似乎听哥哥说过石津被人拉出舞台甚么的,但
没想到是演「科学怪人」!
    想像石津扮「科学怪人」的模样,晴美差点笑出声来。
    「我……现在回去演也可以哦。」长沼战战兢兢地说。
    「算了吧。而且,水口聪子非常满意那个刑警的扮相;而你应该还在住院中的,突
然满不在乎地跑出来也很奇怪。」
    「是吧。」长沼似乎松了一口气。如果他说可以回去演而桥本叫他演的话,大概令
他很为难吧。
    「──你去看她了?」桥本问。
    「你说竹林明?不……我觉得有点怪怪的,没进去。」
    「胡说。她也知道的呀,知道你动手术的事是胡诌的。」
    「嗄?为甚么?」
    「而且呀,手术会留痕迹。到了夏天游泳时,发现你不留伤痕,不是一眼就揭穿了
么?」
    「噢,是吗?」长沼搔搔头。
    「竹林明是那个片山刑警一夥的哦。」
    「嗄?」长沼听了哑然。「怎么……」
    「是事实,没法子。」桥本冷淡地说:「所以,见见她也无所谓。」
    「她是警方的……」长沼自言自语似地喃语。突然察觉而问:「桥本,你来这里干
甚么?」
    「探望呀,那还用说。身为『奇情俱乐部』的委员长,理所当然的事。」
    「是吗?和她谈过了?」
    「嗯,没谈甚么。只是祝她早日康复而已。」
    「她,怎么样?」
    「唔,比想像中精神得多。」
    「是吗……那就好了。」长沼点点头。「知道那个就够了,我要回去啦。」
    「那就一起走吧。」
    晴美悄悄把头缩回来时,听见长沼说:「你的头发有点怪。改变发型了吗?」
    「噢,这个吗?」桥本笑了一下。然后把手伸向头部,倏地把头发拿掉。
    晴美意外得差点叫出来。桥本的头光秃秃的,完全剃光了。
    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的动静,好像传进桥本耳际。
    「有人哦。」紧张的声调。
    晴美打开太平门往前奔。
    「喂,等等!」
    「呱嗒呱嗒」冲上楼梯的声音。晴美穿过和邻栋大楼的通路,在走廊上跑,到最近
的角落拐弯。一名护士站在那里。晴美慌忙止步,深深地呼著气,这回慢吞吞地踱步。
    「跑步请到外面。」护士说。
    跑了一会,竟不晓得方向。没法子,晴美只好下到一楼,出到外面,再转去原来的
入口。刚好跟从里头出来的桥本不期而遇。
    当然,他已好好戴上假发了。
    「咦,桥本君。」晴美装作若无其事。「你也来探望竹林明?」
    「嗯。因她是我俱乐部的会员嘛。」
    「哦。她在睡?」
    「不,醒来了。」
    「哦,那我去看看她了──话剧彩排有进展么?」
    「我是配角,不清楚。」
    「当天我一定会去观赏的。」晴美微笑。「那么,改天见。」
    「失陪了。」桥本彬彬有礼地说,然后迈步。
    晴美正要进去之际,桥本喊住她。
    「请问这个──」
    「嗄?」
    「掉了。不是你的吗?」
    桥本拿在手里的,乃是晴美买给竹林明的杂志。
    「哎呀,是的。没留意到。多谢。」
    晴美接过杂志走进医院中。她再一次走向竹林明的病房途中,蓦地赫然。
    说不定……这本杂志是刚才从太平门跑开的途中遗失的。
    换句话说,桥本欺骗自己──他可能看到她逃跑的背影。然后看到她正向门口走来,
先把杂志蔽在毛衣里,装作是刚刚在那儿捡到的样子递给她……那是巧妙的欺骗法。晴
美不禁摇摇头。
    ──走进病房时,竹林明正在整理床单。
    「哎呀,不能起来呀。我来帮你弄。」
    「啊,晴美姐姐──对不起。不好意思为这点小事叫护士……」
    「伤口恶化就糟了。来,躺下──小心哦。」
    竹林明慢慢横卧在床。晴美帮她盖毯子。
    「怕你无聊,我给你带杂志来啦。还有水果……」
    「不好意思。」
    「需要甚么就说一声吧。」
    「片山先生也这样说了。」
    「咦?他来过了?」
    「嗯,还有石津先生、福尔摩斯,以及片山先生的未婚妻……」
    晴美有点不安地说:「有没有发生甚么骚动……」
    「嗯,一点点啦。」
    「果然。」
    人那么齐,不可能甚么也不发生的。
    「我叫他们别常来好了。使你的伤势恶化就不好啦。」
    把他们当细菌看待似的。
    「没有的事。瞧我精神好多哦。」竹林明笑道。
    「──桥本君来说了甚么?」晴美问。竹林明有点困惑的样子。
    「桥本学长──他来过?」竹林明反问。
    「嘎?没有来这儿?」
    「我没见到他。我一直醒著的……」
    「是吗?听哥哥说他可能会来……算了。大概有事不能来吧。」
    「大家都忙吧。又要准备演戏。」
    「说的也是。在正式演出前,你应该可以出院了。」
    「在那之前捉到凶手就好了。」竹林明的脸上浮现不安的神色。
    「交给我哥哥办,没问题……尽管我想这样说。不过,有我和福尔摩斯在,一定能
把凶手擒来给你看。」晴美强而有力地说。
    聊了一会儿,晴美站起来说:「好了,家里有三只待哺动物,我要回去喂食啦。」
    当然,椅子已换过新的。
    「三只?」
    「福尔摩斯、妞儿和我哥哥。」晴美微笑,扬扬手。「我改天再来。」
    「再见……」竹林明在床上目送她。
    等晴美走出病房后,水口聪子一直站著,目送她走向电梯去。见到晴美走进电梯,
门扉关上后,她才轻轻叩门。
    「请进。」
    听见竹林明的声音,聪子似乎畏缩了一下,终于打开了门。
    「──水口学姐,你来啦。」竹林明高兴地说。
    「……抱歉,难得你在疗养中……」
    「怎么说这个──来,请坐。」竹林明有点担心地注视聪子。「发生甚么事?」
    「嗄?」聪子有点愕然。「没有──没甚么呀。」她快口说道,在椅子上坐下。
    「我来找你商量的。关于剧本的事。」
    她扶好眼镜,把已经起皱的剧本摆在床上。
    「彩排如何?」竹林明问。
    「嗯,很顺利。当然……」聪子的说法有点迫不及待似的。竹林明更不安了。
    「发生甚么事?告诉我。你在担心甚么……」
    「没甚么。微不足道的事。真的,当著演戏大事面前,那些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简直是自言自语。竹林明拿起聪子颤抖的手。
    「振作些!发生甚么事?告诉我!」
    「没甚么,真的没有……」
    聪子宛如拉得太紧的弦断了似的,掩脸啜泣,眼镜掉在床上。
    竹林明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聪子趴在床上,压抑声音继续哭泣……【第四章:
吸血尸1】一步一步上楼梯的影子。
    留长的指爪,令人联想到死神的大镰刀、鹰勾鼻,以及剃光了的圆头颅……「这就
是诺斯菲拉切了。」操作八米厘放映机的桥本说:「看吧!那个影子的用法──是六十
几年前的电影哦。」
    放映机的光线、送风机旋转的声音,以及说不出的热气充溢整个房间。
    电影史上最初的吸血尸电影──《诺斯菲拉切》的八米厘菲林终于寄到了,在桥本
的房间放映著。
    关谷和明石也一直入神地看著那部令人感觉不到六十年的岁月已过的黑白映像。
    「跟这部片子的『吸血尸』相比之下,贝拉鲁哥西只不过装模作样罢了。」明石说。
    女主角读到古代「吸血尸」的书,知道消灭「吸血尸」的唯一方法,乃是主动地让
他吸年轻女子的血,然后把他挽留到天亮。当她见到城里的人接二连三地牺牲后,她决
定拿自己的生命作交换来消灭「吸血尸」。
    接受她邀请的「吸血尸」,以他邪恶的姿态出现在她的卧室。从眼角见到他时,女
主角的脸因恐惧而扭曲。然后,他的影子压在她身上……──吸了女主角的血的「吸血
尸」蓦地抬起脸来。鸡啼了。
    晨光照进室内。「吸血尸」踉踉跄跄地离床。当他走到窗前正要离去时,一道光贯
穿他的身体。他转了一圈,身体往后仰。
    「吸血尸」消失了,地面只留下小小的烟雾──女主角奔向丈夫的怀中,呼出最后
一口气。
    电影结束在「吸血尸」城堡的远镜头。
    出现「剧终」标志时,室内飘起轻松的空气。
    亮灯后,暂时谁也不开口。
    「──果然厉害。」关谷说:「刚才看的才叫艺术哪。」
    明石点了一支烟。
    「贝拉鲁哥西和克里斯多夫李跟他一比,就像卡通片主角一样。这个诺斯菲拉切没
有任何模特儿吧?了不起的想像力。」
    「最后一幕和原著大不相同咧。他不是被木桩钉死的。」关谷说。
    「『吸血尸』是因著和女人上床而被消灭的。在某个意义上很罗曼蒂克哦。」
    「『吸血尸』从来都怕女人嘛。」关谷愉快地说。
    「这样的死法,比起被人追著用木桩钉心脏浪漫得多了。」明石很佩服的样子。
    「这个毕竟是欧陆感觉。画面的色调经常很暗。」
    「这样子来得及文化祭啦。」桥本说。
    「不过,那个『吸血尸』不容易演哦。耳朵弄尖或指甲变长都很简单,但必须光头。
戴假发也得借用特别的化妆术才行。」
    「没有的事。」
    「不然怎办?」
    桥本把头发用力一抓,然后整个拿下来。
    ──明石和关谷一时无语,愣愣地注视桥本那光秃秃的头和得意洋洋的脸……「你
在那个地方干甚么?」水口聪子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
    起初,关谷没想到她是说自己。
    跟「科学怪人」的怪物一比,「剧院之鬼」的扮相可算是相当轻松。关谷没有石津
刑警那么魁梧的体形,而是瘦削矮小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只有抱女人时才有不知
哪里来的力道。
    由于还没轮到关谷出场,但又必须装扮好等待,因此倍感疲倦。
    舞台上,先假设正式演出时的布景,那里只摆著桌椅;而关谷就取巧地坐在其中一
张椅子上。
    「关谷君!」水口聪子大声喊,关谷终于抬起头来。
    「嗯?甚么事?」
    「为何坐在那个地方?那里是舞台的一部份哦。」
    关谷困惑地站起来。
    「知道啦。只是有点疲倦,休息一下不行吗?」
    「要休息的话,到舞台走廊去好了!」
    「别生那么大的气嘛。」关谷苦笑。
    「不是在玩游戏!请好自为之!」
    聪子的声音有难以违抗的魅力。
    关谷走向舞台的走廊时喃喃地说:「哎,疯婆子。」
    真是的,一演戏就完全变了脸。不是玩游戏?那不是学生戏剧吗?
    关谷靠著有「太平门」指示牌的门而站。
    一盏红灯正好在他头顶上发亮,照出他「剧院之鬼」的扮相。
    呼吸不畅快,于是关谷摘下面罩,舒了一口气。
    「那女的也很变态哪。」他望著在舞台上满头大汗、跑来跑去的聪子喃喃自语。
    也许她真的有才干。可是,作为她的恋人未免太累了。
    以关谷来说,使一个表面上对异性不感兴趣的女孩屈服乃是有趣的事。一旦弄到手
后,兴趣就减半了。
    聪子一旦站在舞台上以后,反而难以接近。那是她和普通女孩不同之处,因此对她
还保留多少兴趣……不用焦急,女人是很容易受骗的!聪子现在被话剧的事占据了脑袋。
这个结束时,她又会对我言听计从的……由于娃娃脸、个子矮小的关系,关谷不会使女
性产生警戒心。尽管女生之间谣传他是花花公子,女朋友有好几个,那样反而引起女孩
们的好奇心,使关谷更容易得手。
    现在的高中女生,对那种关系一点也没有罪恶感;其中也有不少女孩是纯粹为游戏
而投怀送抱的。
    像聪子这样的「变种」,反而吸引关谷的注意力。
    「灯光!别发呆啦!必须赶紧追上他呀──那边,风的声音!」
    见到一身T恤、牛仔裤打扮,手拿剧本声嘶力竭的聪子,关谷咧嘴一笑。现在让你
做你喜欢的。不久等你对我痴迷时,我要你说你放弃演戏……「你站那边──不,坐著
好了。有点紧张地坐著──挺直背脊!从那边走过来哦──」
    关谷打哈欠──就在这时候,头顶上的红色灯泡突然破裂。关谷反射地缩起脖子两
手盖住头部。
    「哗!」不禁大叫。碎片好像飞进衣领中,掠过两、三阵刺痛的感觉。
    「甚么人!快来呀!」关谷发出悲鸣。
    「别动……」
    保健室的女子用小钳子轻轻地把刺在关谷脖子上的玻璃碎片拔出来。
    「啊──痛!」
    「瞧,叫你别动的──好了,这样子就乾净了。消毒一下,涂上碘酒就可以啦。」
    关谷叹息。
    「好怪的事哪。」片山说。他在关谷闹骚动时恰好来到。
    「突然破掉的。畜牲!」关谷把脖子轻轻往左右歪一歪。他光著上身坐著,因为衬
衣上也黏著玻璃碎片之故。
    「旁边没人在?」
    「没留意到。走廊一带本来就暗暗的,即使有人在也可能没察觉……」
    各处伤口消了毒、涂上碘酒后,关谷站起来。
    「不可能是自然打破的。」关谷把运动衫直接穿上去。「就像爆炸似的『砰』的一
声破了的关系。」
    片山想起在校长室时,本宫校长的茶杯破裂的事。那时也是──看来并非偶然……
回到讲堂时,彩排已告一段落,水口聪子的表情也柔和下来,正在和大家谈笑风生。
    「啊,片山先生。」发现片山时,聪子快步走过来。「关谷君的伤势怎样?」
    「没咕大碍。只是受了一点惊吓而已。」
    「我们也是──不过,好怪呀,灯泡居然突然粉碎了。」
    「发生怪事啦──对了,我们的『科学怪人』演得好吗?」
    「太棒了。」聪子微笑。「真的,就像为那个角色而生似的。表情或动作都是,简
直就是天生的怪物!」
    聪子是想赞赏的,但片山无法确信。石津听到了不知会否高兴。
    「──水口学姐。」
    传来有印象的声音。回头一看,片山瞪大了眼──竹林明从观众席挥手。
    「竹林明!你已经好了?」聪子欣喜地从舞台跳下去。片山也想跟著跳──突然想
到万一在此扭伤了脚会被晴美嘲笑时,他改变了主意,绕道从旁边的楼梯走下去。
    「可以跑出来了?」片山对她说。竹林明点点头。
    「只要要不做剧烈运动的话,医生说在外边走走不要紧。伤势比想像中轻多了。」
    「那就好了。不过不能勉强哦。」
    「嗯。我只是在意自己的剧本不知如何而已。」
    「自己的剧本?」
    「嗯。」聪子代言。「其实,这出话剧是竹林明的作品哦。」
    「是你写的?」
    「我和水口学姐的共同作品。」
    「可是我写的只是枝叶罢了。毕竟是竹林明的作品嘛。」
    「总之……我在期待实际演出时是怎样的。」竹林明说。她的脸色有点苍白,此外
和平时没两样。
    「咦。」聪子抬起头来。「是校长哪。」
    本宫校长信步走过来。
    「嗨,怎样?」他亲切地喊。「刑警先生,不会再有案件发生了吧?」
    他心情很好地开玩笑,不住地夸奖聪子是天才,又说竹林明是难得一见的好学生甚
么的。
    「──那么,继续彩排吧。」聪子说:「校长,正式演出时请务必捧常」
    言下之意是请你走吧。
    「嗯。我期待著看你们的演出。」本宫「彭」地拍了一下聪子的肩膀。
    「校长!」传来呼声,校长的女秘书抱著一堆文件走来。
    「怎么啦?」
    「甚么怎么啦。职员会议呀。你忘了?」
    「是吗?完蛋。」本宫搔搔头。「已经老啦──那么,失陪了。」
    「大家都在等著哪。」女秘书说著,重新拿好手中的文件,率先走向其中一个出口,
然后打开厚重的门。
    眼前出现一个头光秃、耳朵尖尖的大怪物,瞪看眼睛、抡起长爪、挺立在那里。
    「哗!」女秘书惊呼一声晕倒,文件被吹进来的风宛如落英般吹得满天纷飞……
「终于扑朔迷离起来啦。」晴美在预备晚饭时,满脸喜悦地说。
    「有啥好高兴的。」片山苦笑。谜团终究是谜团,在现实里不得不破案。
    「你认为是不是真的幽灵作怪?」
    「我怎晓得?去问福尔摩斯好了。」
    福尔摩斯「喵」了一声,彷佛在说「别把责任推给我」。
    「不过,竹林明的伤势不重,太好了。」晴美松一口气的样子,为自己盛了一大碗
饭。又怕胖又要吃,乃是年轻的证明。
    「如果……撇开那个甚么幽灵不谈,倘若那件事的目标是狙击关谷个人的话……」
片山摇摇头。「可是,校长的茶杯也破了。毕竟有人恶作剧不成?」
    「调查真相不是你的工作吗?」
    「唔哼。」
    「今晚石津不在,怪寂寞的。」
    片山睨视她。「你真的爱上了他?」
    「哈,怎样呢?」晴美故弄玄虚似地笑一笑。「对了,石津的『科学怪人』扮相如
何?」
    「你知道了?」
    「当然啦。相爱的人心灵相通嘛。」
    片山的表情很复杂,正想说甚么时,玄关传来女声:「我可以进来吗?」
    晴美走过去开门。
    「打搅啦。」
    进来的是水口聪子。
    「嗨,竟然被你找到这里来了。」片山请聪子入屋。「──舞台的准备如何?距离
正式演出……」
    「还有两星期。」聪子端坐。因她常在舞台跑动的关系吧,她的坐姿很好看。
    「我也期待著,非看不可。」晴美边端出红茶边说。片山想,必须留心不让石津自
杀才行。
    「其实有求而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聪子的话叫片山差点摔倒。这回不可能叫自己演「金刚」吧!
    「听闻府上有一只绝顶聪明的猫。」
    「猫?」
    「嗯。我听竹林明说的。这次的舞台剧有个缺欠……那是重点。明白吗?当主人翁
在叙述自己内心的感觉,那里空无一人,跟有一只猫在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即是等于对猫说话的形式罗。」晴美插嘴。
    「是的!因此独白也变成自然的对话,使观众容易接受。」
    「我非常了解!」
    「因而我想请府上的猫『友情演出』,这才冒昧造访的。」
    「是吗?」片山假咳。「那个必须问问它本猫的意向……」
    「你在说甚么呀?不要理我哥哥。他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晴美望望在里头躺卧的
福尔摩斯和妞儿。「──有两只,不过,可能是三色猫会比较听话哦。」
    「说的也是。不过……以舞台效果来说,是黑猫比较好……」
    聪子站起来,向猫儿们接近。
    「啊,黑猫可能会挠你──」晴美欲言又止,而聪子完全不在乎似的,先把黑猫妞
儿一把抱起来。
    也许被人从睡梦中吵醒的缘故,妞儿愤怒地扭动身体。聪子放下妞儿,这回抱起福
尔摩斯。两人(?)紧挨著脸相视片刻。
    「好猫。」聪子放下福尔摩斯。「好像不是普通的猫。它的眼里有智慧的光芒哦。」
    「可不是?」晴美望一下片山的眼睛。「比起哥哥的眼睛……」
    干吗把我拉进来?片山独自生闷气。晴美和聪子的对话继续进行。
    「三天后最后一次舞台的总彩排,到时务必请福尔摩斯小姐劳驾一趟……」
    她简直把福尔摩斯当人看待似的。
    「我会带它去的。」晴美兴冲冲地说。
    「只是……在戏剧的性质上,毕竟是黑猫的效果比较好。正式演出时,如果把它的
毛涂黑,不要紧吗?」
    「呃……那点要看福尔摩斯了。怎样?福尔摩斯。」晴美喊。福尔摩斯好像意兴阑
珊似地用力眨了一下眼睛。
    「啊,没问题。它说OK了。」
    「好极啦。这就安心啦。」
    从旁来看,这两个人都有点不正常吧。片山彷佛走进了童话世界般,觉得破案是不
可能的事。
    「福尔摩斯需要念台词吗?」晴美也相当起劲。
    「对了。」片山突然想起。「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甚么呢?若是石津先生的片酬的话,可能没甚么预算──」
    「不,那个无所谓。叫他付账也无妨。」石津听了可能会晕倒。
    「听闻在你的戏剧中,会出现甚么牛鬼蛇神──」
    「……你是说骚灵现象?」
    「啊,是的。听说碗碟打破啦、腾空飞起甚么的。」
    「嗯,是有那种场面的。」
    「也许你听到了,在你的学校,发生物品突然破裂之类的怪事。」
    「除了关谷君受伤以外?第一次听到哦。」聪子眨眨眼。「我是一旦开始彩排时,
连饭也忘了吃的人。」
    片山想,这句话应该让石津听一听才是。
    「其实,关于灯泡破裂使关谷君受伤的事,我也是怎么想也想不出原因。若是舞台
上有甚么装置的话,请告诉我。」
    聪子似乎吓了一跳,看著片山,然后笑逐颜开地说:「怎会呢──没有任何机关装
置哦。」
    「没有?!」
    「嗯,因为演戏不同魔术嘛,没必要使用诡计,叫美女浮在半空。只要做出那种效
果就行了。」
    「那种效果怎样制造出来?」
    「丢出去。」聪子坦率地说。
    「丢……用手丢出去?」
    「如果用脚也可以丢东西就好了……」
    晴美咭咭笑出来。聪子接下去说:「换句话说,先把舞台弄暗,然后单单把聚光灯
照在主角──即是我的周围。然后从舞台两边的走廊暗处把碗碗碟碟朝那个地方扔过
去。」
    听起来很简单。可是,那样子解不开校长室的谜团。
    「不会危险吗?」晴美说。
    「在舞台上,受点伤不算甚么。」
    「好伟大埃」晴美五体投地。「我哥哥跟你一比──」
    「总之,加油吧!」片山连忙打断她。真是坏习惯,凡事都要把哥哥贬斥一番。
    「那件事把关谷君吓得半死哪。」聪子微笑。
    其后好像没甚么怪事发生的样子。幸好关谷只是轻伤,但总不能就此算数。
    「好了,请指教。」
    聪子离开后,片山望著正在吃凉下来了的晚餐的福尔摩斯,对它说:「我觉得好像
又会有事发生似的。你认为呢?」
    不知福尔摩斯有没有听见片山的话,它还是一味伸长脖子继续吃晚餐。
    「辛苦大家啦。」
    聪子向戏剧部的夥伴们挥挥手,从舞台往后门的出口走去。
    作品已完成了大约九成,很顺利。
    演话剧的情形,单是彩排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完整无缺。因为缺少一个不可或缺的要
素──观众。
    期待观众大笑的台词,有时毫无反应;相反的,严肃地说出口的话,可能引起观众
席困惑地骚然。那个弄乱演技的节拍,有时也能鼓起气势。那是话剧有趣的地方。
    跟连续上演几星期的商业剧团不同的是,文化祭时只有两回演出。由于没时间反覆
彩排的关系,他们的彩排可算是相当严谨。
    不过,成功的话,还有下一次上演的机会……聪子走出讲堂,走向有社团房间那栋
楼。操场已暗下来,还有一点蔚蓝的天空也逐渐变成深蓝色。
    操场里已无人影,校舍也只有两、三个窗口亮著灯。
    聪子穿著T恤和牛仔裤。由于舞台上到处都是尘埃,这种装扮是最方便的。
    她从裤袋里掏出房间的钥匙,走进房内。开灯后,从自己的壁橱拿出换洗衣物。
    「冲个花洒浴吧……」聪子喃喃自语著,抱著衣服走出房门。那栋楼的旁边是游泳
池,现在当然没使用,但那里的花洒室经常被运动部的成员和其他组员在练习后使用。
    是新建的组合式建筑物,清洁而明朗。现在一片漆黑,好像没人在。聪子开灯。
    走进更衣室,她费一番工夫才把黏满汗水的T恤脱掉──流汗的感觉很舒畅。可是
在彩排结束后,黏乎乎的感觉毕竟不舒服。
    所谓的演员,一半是肉体劳动。
    她光著身子,把眼镜摆在衣服上,然后光著脚踏在冷冰的地砖上。然后急急拧开水
栓。冰冷的水倾注下来,她不由缩一下身子。
    让身体被水打了一会后,反而从体内涌起返照的暖意。聪子舒一口气。
    反正回家还要入浴,不需要洗得太仔细,只要把皮肤的黏汗冲掉就行了。
    「可以啦。」她喃语著关了水栓。水声突然消失,寂静感扩散,她觉得从自己身上
滴落的水滴声也出奇地吵耳。
    必须赶快擦乾身体……
    她拉开花洒室的浴帘。眼睛入水,视野模糊了,但她大致上猜到衣服和毛巾的位置。
伸手一探──甚么也摸不到。
    聪子揉揉眼睛,再看一遍。
    衣服不见了!肯定摆在这儿的……
    聪子慌忙环视更衣室。虽然近视,但更衣室不大,她一眼便看清那里没有自己的衣
服。
    「奇怪……」聪子束手无策地喃喃自语。
    「找东西吗?」
    门打开,关谷站在那里。
    聪子慌忙冲进花洒室,拉起塑胶浴帘。
    「──是你偷了的!」
    「只是保管罢了。」关谷的笑声。
    「摆在那边,你出去!」聪子喊。
    「有啥关系?我和你是自己人哦。」
    「别管我──那种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别勉强了。最近你忙,所以没敢打搅,不过大致上已完成了吧!待会陪陪我嘛。」
    「不要!」
    「好无情哟。我也戴上『剧院之鬼』的面罩和你合作了哦。你跟我合作,也是理所
当然的吧!」
    关谷的声音往塑胶浴帘逼近。
    「不要过来!」
    「那我把衣服带回家罗。可以吗?」关谷的声音愉快无比。
    「你要我怎样?」
    「只要陪我一下就行了──我又没勉强你陪我上床。」
    不能信任,聪子想。可是,如果拒绝的话,他可能真的把衣服带走吧!他会满不在
乎地做出那种事。
    总之,现在必须先把衣服拿回来,其后的事再想好了。
    「好吧。」聪子说:「我和你一起走。所以,衣服还我。我不能光著身子走出去
吧!」
    「OK。你开始明白事理啦。」
    传来关谷把衣服抛在桌上的声响。
    「你出去。」
    「知道啦。快点罗。」
    关谷的脚步声离去,门开了,又关上。
    聪子隔著浴帘竖耳静听──大概出去了吧?于是把浴帘拉开一条缝隙窥望。好像走
了。
    她急忙拉开浴帘,向衣服奔过去,拿起毛巾,迅速擦乾身体。
    门打开,关谷冲进来。
    「干甚么啊!」
    他把聪子压倒在地上,整个人骑上来。
    「想逃,没那么容易──先给我证明看看。你现在跑不了。」
    关谷技巧地躲开聪子的手,把她按倒。聪子拚命闪避。
    「放弃挣扎吧……你明明喜欢我的……」关谷低声笑。
    就在这时候,有甚么重重的物体扑向关谷的脖颈。同时,剧痛感刺入肩膀。
    「甚么!好家伙──」关谷弹跳著跃起。福尔摩斯翩然降地,低吼著。
    「他奶奶的……」关谷伸手摸脖颈,手指沾到血。「是那刑警养的猫吧……畜牲!」
    他踏步向前想踢它。可是,福尔摩斯比他快得多。它往桌面一跳,接著跳到房间的
屏风上,冷冷地俯视关谷。
    「哎!给我记住好了!」关谷恶态毕露,往趁那期间穿好衣服的聪子瞟了一眼,挤
出一个生硬的笑容。「下次找个没干扰的地方吧!」然后奔走著离开那里。
    聪子无力地坐倒在地,用力地喘气。
    不知何时下到地面的福尔摩斯,口里衔著她掉在地上的眼镜走过来。
    「谢谢……」聪子用毛巾擦了镜片戴上后,轻轻拍了一下福尔摩斯的头。「你救了
我。从哪儿来的?」
    福尔摩斯走向门边,回过头来,彷佛在说跟我来似的叫了一声。
    「你要带我到哪儿去?」
    聪子站起来,把衣服拉好,走出花洒室。
    外面全黑了。她模糊地看到有人从社团那栋楼走过来。
    「你在那儿呀!」
    「晴美小姐……找我有事?」
    「是呀。咦,头发湿啦。」晴美走近时,惊讶地说。
    「我去冲花洒裕」
    「噢,是吗?刚才我在校门那里遇到几个学生,恰好是戏剧部的人。他们告诉我房
间地点就走了。我去看了,只见包裹不见人,所以叫福尔摩斯先去找一找……」
    聪子望了福尔摩斯一眼,想说甚么,马上又改变主意似的问:「呃──找我有甚么
事?」
    「对了,今晚呀,要为竹林明的康复庆贺。想请你一道来哪。」
    「嗄?可以吗?」聪子双眼发亮。
    「当然啦。那就一起走吧。」
    「好!我去房间拿一下东西。」
    聪子跑开了,晴美目送她。「福尔摩斯,她的呼吸似乎有点凌乱。发生甚么事?」
    福尔摩斯沉默地往前走。
    「──乾杯!」晴美说。
    香槟的玻璃杯在这在那的「叮」一声响。
    「感谢大家。」竹林明鞠躬致意。
    围绕桌边的乃是竹林明和聪子,以及晴美、石津和片山等五个人。对对,桌子底下,
还有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形下溜进来的福尔摩斯和妞儿。
    酒店餐厅予人豪华之感,由于是自助餐形式,意外地花费不多,否则片山要切腹了。
    「别客气,随便吃。」片山当然可以说。
    「真是好极啦。」聪子说。
    「伤口好像切得不深,外表看起来很严重,其实没啥大不了。」竹林明轻松地说。
    「好像在说别人似的……小心哟。」聪子斜睨她。
    「是是──那我也吃罗。」
    「去拿食物吧。」晴美站起来。「竹林明,帮你拿好吗?」
    「不,不要紧。而且,不好意思被你知道我的『食量』。」她娇笑。
    「不需要担心那个呀。」片山指示摆满菜肴的长桌。
    石津早已在挑战如何把大量食物摆在一只碟子上了。他脸上涌现开朗的笑容。
    「我会把食物拿给你们的。」晴美对福尔摩斯和妞儿说。
    他们愉快地进食著。尽管遇到一点也不愉快的杀人事件,但能这样子忘掉一切、一
同用餐也是好事哪,片山想。
    「如果这样就解决一切就好啦。」休息一会时,竹林明说。
    「片山先生一定能破案的。」聪子也少有地说奉承话。
    「怎样呢?」晴美依然不信任胞兄。
    「没问题的。」喝了一点酒的石津也用力地点点头。「片山兄会破案的。对吗?」
    「大概吧。」当事人没有太大的自信,当然就缺少说服力了。
    「哎,如何?」竹林明说:「我认为呀,片山先生会在那出话剧上演之日破案?
    要打赌吗?」
    「有意思!」聪子拍手。「来吧来吧。不过,倘若所有人都买片山先生能破案的话,
怎办?」
    「等一等。」片山苦笑。「你们知道,有点问题──」
    「唷,有啥关系?」晴美插嘴。「别担心。我会赌哥哥不能破案的。」
    「晴美!」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我以身为刑警的胞妹为耻哦──来,赌多少?」
    「喂,赌博是犯法的!」片山抗议。
    「和杀人一比,哪一种罪名重大?」晴美反驳。
    「那个……」
    「追赶杀人犯时,遇到红灯就停止?跟那个的道理是一样的。」
    片山觉得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但他没机会说话。
    「赌几多呢……」竹林明歪歪头。想了一下。「一份十万圆,如何?」
    片山差吓得点跳起来。
    「你,别胡说八道!」
    「我也可以。」聪子附议。「那点储蓄是有的。」
    「可以接受哪。」晴美从手袋掏出记事本,飞快地记录著。
    「喂,晴美,万一……输了怎办?」
    「如果哥哥能破案的话,我出十万圆也在所不惜呀。」
    被人讲到这个地步,片山也无话可说。
    「哎,石津,怎样?」
    被晴美一问,专心致志地吃个不停的石津抬起头来。
    「你们在谈甚么?」
    晴美说明后,石津眼睛发亮。
    「可以得到十万圆吗?」
    「喂,石津你……」片山紧握手中的刀。「你不会站在晴美那边买我输吧?」他逼
问。当然,刀是餐刀。
    「嗄?不──可是──我和晴美一心同体、夫妇圆满、心心相印!」
    「不要趁著混乱结为夫妇好不好?」
    「哥哥,你退一边去。来,石津也赌十万圆哦。」
    「是,是。」
    无计可施了。片山气鼓鼓地跑去拿食物。
    「阿义!」被人喊祝
    「──姑妈!」见到儿岛光枝,片山吓了一跳。
    「我和朋友一起来的。人生何处不相逢,遇到你太好了。」
    一点也不好。片山突然失去胃口,只拿了水果放在碟上。
    「怎样?那女孩子。」
    「嗄?噢,你说荻野邦子?怎么说,年纪嘛……」
    「唷,男人不是觉得女方愈年轻愈好么?」
    「年轻也有个限度呀。」
    「你不喜欢?」
    「不是,我想她是个很好的女孩。」
    「好极啦。那么,几时举行婚礼?」
    为何这个姑妈如此急躁?这么重大的事情岂能在吃自助餐的时候做决定?
    「总之现在不能在这里决定……」
    「说的也是。那我改天打电话给你好了。」
    「可是姑妈,我──」
    片山想说「我还不能做决定」时,光枝已匆匆忙忙走开了。
    「畜牲!随你们去吧!」
    有人捅捅片山的手臂。
    「甚么?」他回头看,一个中年女人在瞪著他。
    「还没拿好吗?」
    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握著舀菜的大汤匙不放。
    儿岛光枝回到位子上。跟她一起来的朋友,其实乃是荻野邦子的母亲。
    「光枝姐,刚才和你谈话的男人是谁?」
    「他就是邦子的『他』罗。不是曾给照片你看罗?」
    「嘎?是他?」荻野悠子瞪大眼。「是呀──太偶然啦。」
    「如何?我的眼光不太差吧?」
    「照片拍得倦容满面的,我以为年纪很大哪。不是很年轻吗?不错的好青年咧。」
    荻野悠子是大近视,必须相当近距离才看得清对方的脸孔。
    「──哎,怎样?」光枝压低声音。「何不把邦子叫来这儿?」
    「嗄?好是好……来不及吧。」
    「不要紧。我会设法挽留他的。」
    「也好。不过,这里是酒店哦。万一他们谈得来,准备开房的话……」
    「那就赶快给他们举行婚礼算了。那个阿义是个过份谨慎的人,不这样从后面推一
下的话,他不会『上』的。反正都要结婚的,在酒店过夜有啥关系?婚前交涉乃是常识
哦。你不是也想让小邦子早点结婚么?」
    「是埃喏,我那个大姑奶奶呀,她一直挖苦说呀,你手下介绍的女孩没人要。我只
希望邦子早点找到对象,争口气给她看。」
    「那就说定啦。」
    「不过,片山先生──是吧?他那方面会否答应?」
    「包在我身上。我会骗他喝点酒使他昏睡不醒的。」
    很过份的「阴谋」。片山当然无从知悉,可怕的命运正在等候著……「你没事吧,
姑妈?」片山叹气连连地说。
    「已经不行了……阿义!拜托,不要回去!」
    「我知道。我在这里埃」
    真是的,怎么搞的?
    片山看看表。已经九点多了。
    由于自助餐的关系,八点钟换另外一批客人。片山等人已吃够了──特别是石津,
完全拿回「本」──正要离开时,被儿岛光枝逮祝「我和阿义有话要说。」她连晴美也
赶回家,然后把片山拉去酒吧。
    「来,乾杯吧!」
    不知为甚么而乾杯。没法子。片山叫了姜啤来喝,但不顾一切猛灌鸡尾酒的光枝突
然觉得不舒服,只好吧她带到大堂的沙发休息。
    「对不起哦。阿义。」
    「不,我无所谓……没事了吗?我叫计程车送你。」
    「不行,我一动又要死似的。」
    怎会这样岂有此理?但他不敢说。
    光枝痛苦地喘著气说:「阿义呀,我要留在这里过夜,你帮我拿房间好不好?」
    「在这间酒店过夜?」
    「是。对不起,阿义,你也一起吧。」
    「可是……我有工作……」
    「你爸爸临死前说过,『光枝,义太郎是个善良的孩子,将来他一定会照顾你的。』
──」
    「好吧,我去柜台问问看。」
    没法子,片山只好让光枝留在沙发上,然后跑去柜台。干吗我要被女人指使?而且
报酬太少……对了。这三年来,不知和晴美谈判了多少次,但她一直不肯增加零用钱。
物价涨了那么多,增加一点零用钱有甚么不对?
    「有房间吗?」片山满肚子火地瞪著柜面负责人说。
    「呃……几位?」负责人有点倒退著问。
    没法子,只好拿了双人房。
    「房间拿到啦。」片山回来向光枝报告。「……要不要借轮椅来?」
    「不,没事了。走吧。」
    光枝倏地站起来,大步地往电梯走去。片山哑然目送……「──一晚多少钱?」走
进房间四处打量的光枝问。
    「两万圆。」
    「两万圆──好便宜碍…」
    由谁结账?从刚才起片山就很在意,但又不好意思问。到了紧要关头时,恐怕都是
自己掏腰包了。一想到这里,片山的心──不,荷包就很痛……「总之,我先洗个澡就
睡啦。」
    「那就好。」
    「对不起,阿义,你能下去一小时左右才上来吗?」
    「知道。」片山点点头。「如果觉得不舒服,打电话去柜台吧。我会叫他们通知我
的。」
    「谢谢阿义,你好亲切哦。」
    她叫阿义时,片山想起邦子的事,觉得笑脸有点痉挛。
    「那我到楼下的咖啡室去了。」
    走出房间关门时,听见光枝喃喃自语:「比较有情调的房间就更好了……」
    姑妈不可能是准备诱惑我吧?片山脸都青了。
    「──是的。有啥法子?唔,明天我会回公寓一趟。」
    给晴美打过电话后,片山在大堂一会,然后走进酒店的地下咖啡室。他坐在靠近大
玻璃窗的位子,叫了咖啡。还有四十分钟,必须设法消磨时间。
    十万圆的赌注?真是的,年轻女孩就喜欢傻瓜游戏;而晴美和石津已称不上太年
轻……「咦?」片山喃喃自语,探前身子,扭起脖子往上看。
    刚才从外面的马路经过的……不是荻野邦子吗?当然,年轻女孩的打扮都大同小异,
可能看错了……不过,的确很像。
    片山打哈欠。咖啡室里只有两、三个客人,非常安静。音乐低低地飘扬著,加上微
暗的灯光,营造出使人困倦的气氛。片山是个很容易受气氛影响的人。他开始打瞌睡。
    ──头「登」地跌下,赫然醒过来。
    「唉……睡著了呀。」
    片山揉揉眼睛,看看表,一惊。竟然睡了一个钟头!
    姑妈已经睡了吧?回房去好了。他站起来。咖啡室里,已经没有其他客人。
    他不好意思地离开咖啡室,往电梯走去。又打哈欠。
    有两部电梯,另外一部正要关上门。片山瞪大了眼──在电梯门关上前,片山看到
一张熟悉的脸。是关谷。
    说起来,刚才看到的女孩好像是邦子。奇怪。因他满脑子都是案件的事,会不会看
到每一张脸都似曾相识?
    片山按了往上的钮掣等著。他看看刚才上去了的电梯。里头好像没有其他客人……
电梯停在十六楼──十六楼,片山拿的房间也在十六楼。他从上衣的口袋拿出房间钥匙
来看。没错,是十六楼。
    多半──一定是巧合。
    片山有点在意。隔邻的电梯来了。时间已晚的关系吧,有个男性职员在操作电梯。
片山急急走进去。门关上,开始上升。
    「十六楼。」片山说。
    「这是直通了望台的电梯哦。」职员说。
    没法子,片山只好上到了望台,再等下去的电梯。幸好马上来了,这回变成自动操
作。没有别的客人。片山打起精神按「16」字。
    也许毋须摆在心上。可是,相同事件的有关人士,三个都聚在同一间酒店,是巧合
吗?如果不是巧合,理由安在?片山毫无头绪,因而不安。
    十六楼。片山走出电梯,在指示板上确定房间方向后,匆匆走在走廊上。假如关谷
有事找自己的话,到底是甚么?还有,他怎知道片山在这里?
    走廊配合建筑物的形状,是和缓的弧形。来到可以看到房间的地方时,那道门突然
打开,有人从里头冲出来──是关谷。
    「喂!」片山喊他。关谷瞪大眼睛回头看。平时那张端正、柔和的脸,因怒气而涨
红了。
    「她骗我,畜牲!」关谷嚷叫。片山注目在他手中握住的尖刀。
    关谷冲出走廊去了。片山正要追时,想起儿岛姑妈。
    他打开半掩的门,冲进房内。
    立地灯倒了,椅子翻了,桌子也歪向电视机。大概叫了房间服务吧,地上有三文治
和咖啡杯翻倒了。
    姑妈明明说不舒服要先睡的,怎么回事?
    到处不见儿岛光枝的人影。可是,关谷为何跑来这里?然后他说「她骗我」是甚么
意思?
    「姑妈──姑妈!」片山喊,在衣橱吗?「哗啦」一声打开──顿时瞠目。
    里头并没有尸体,而是挂著女人的衣服。可是……怎么看都不是光枝的衣服。那是
可爱的洋装。
    「片山先生……」浴室的门细细地打开,探脸出来的乃是──荻野邦子。
    「好怕!」说完,她从浴室飞扑出来,扑向片山。片山慌忙挣扎脱身。因为邦子穿
的是薄薄的睡袍。
    「你怎会来这儿?」
    「这是你姑妈的计划哟,她想把我们搞在一起……」
    「嗄?真是扰人哪!」
    「然后,我就等你罗。不久传来敲门声……我以为是你嘛,于是跑去开门,见到关
谷凶巴巴地站在那里,手握尖刀……」
    「后来呢?」
    「我就冲进浴室锁门罗。传来物品打破的声音,然后,他企图打开浴室的门,但打
不开,就放弃而离开了。」
    「刚好我来到吗──但,你们做得太岂有此理了。」
    「更重要的是关谷他──」
    「你留在这里。挂上门链子。在我回来以前不准动。懂吗?」
    「知道了。」
    片山出到走廊,往关谷离开的方向奔去。可能他早跑掉了,但要追追看。
    这里是十六楼。如果不用电梯的话,只能用从业员用的楼梯,或者外面的太平梯了。
    从走廊拐个弯,应该回到电梯前面才是。但以被追者的心理来看,他不可能游闲地
等电梯。恐怕是从太平梯出去外面的……拐了弯,来到太平梯的门前时,见到一个中年
妇人倒在地上。片山连忙冲上前去扶她起来。
    「我……我女儿……」那妇人难受地说。
    「怎么啦?」
    「我们正要……进这房间时,有个男子跑来……他拿著刀。然后,他殴打我一顿,
把我女儿抱走,从那道太平门──」
    「明白了。我是刑警。能站吗?」
    「嗯。我没事。但我女儿──」
    「请你用房间的电话通知柜面,叫人赶快到太平梯下面去。懂吗?」
    片山打开那道重甸甸的门。风吹过来,差点站不稳。
    出到外面时,彷佛全身的血液从脚下流出去的感觉。但总不能站在这里不动。
    渗著风声,脚下传来「咯哒咯哒」的声音。那是离地十六层高,紧贴著高层建筑物
侧面的铁骨太平梯。有畏高症的片山,不可能往下看。
    总之,他只望著自己的脚畔,开始恐惧地下楼梯。由于各层的太平门上面有灯照明,
所以并不太暗。
    不要紧。这里项多三层楼。三层哦──他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一层一层地走下去。
    「谁?」突然,从下面传来声音,片山止步。已经下到五、六楼的地方了。在下面
一道太平门前面,关谷的左手抱著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右手握刀,抬头望住片山。
    「是你呀。」关谷说。他喘得很厉害。当然了。他的体格不如长沼那般健硕,而且
勉强拉走十岁女童,当然筋疲力竭了。
    「你再接近半步,我便杀了她!」在亢奋的激动状态下,声音也提高了。他的刀贴
住半晕厥状态地女童的喉咙。
    「好!我在这里不动。」片山急急地说:「不过,你逃也没用。酒店的警卫在下面
等候著。跑不掉的。」
    「住口!」关谷喊。
    「到底怎么回事?杀野田惠子和桥本信代的是你吗?」
    隔了一会,关谷说:「野田惠子的事,我不知道!」
    「那么,桥本信代呢?你使她怀孕,然后杀了她?」
    「是呀。」
    「她是你朋友的妹妹啊!」
    「是她擅自表现热情的。真的哦。我本来也是真心的;而她竟然……对你这种人著
了迷!」
    这么说,信代的情信是真的了?抑或为了把他留在身边,故意装成被别的异性吸引?
    「那么,你杀她,是因为她想离开你?」
    「她叫我给她打掉孩子的费用。如果不给就告诉她哥哥甚么的……她当我是傻瓜!」
    以花花公子自居、待人和气的背后,自尊心被伤害时,产生了杀意。然后──当信
代去造访片山时,跟踪她的关谷以为她要把自己的事向片山陈明,因此刺伤信代……可
是,她到最后都没说出那个名字。可能是为了庇护关谷,也可能是她无法确信行刺她的
人是关谷。
    「关谷君……」
    「不要过来!」
    他相当自暴自弃,太危险了,片山想。这样下去,女童也有危险。
    「……你为何跑来这间酒店?」
    让他说话,能使对方冷静下来,于是片山这样问他。
    「我受骗了。」
    「『受骗』是甚么意思?」
    「我接到女声电话。说有个叫片山的刑警和她两个在酒店里。连房间号码也告诉了
我。」
    「为何荻野君──」
    「不是!我以为是『她』。不,那女子说,你和『水口聪子』在一起!」
    「水口……那么,你也和她……」
    「今天,她拒绝了我。我很恼怒。这时,接到那个电话;而且,对手竟是叫片山的。
我很气,准备两个都干掉!」
    究竟是谁打电话给关谷?而且,很明显地,对方的目的是欺骗关谷。难道是想借关
谷的手杀掉片山和荻野邦子?
    太平梯下面传来人声。
    「畜牲!有人来啦!」
    「关谷君!你还年轻,不要乱来哦!」
    「过来吧!」
    「你说甚么?」
    「下来呀,来!」
    「放开那女孩吧!」
    「你先下来再说。快,下来吧!」
    如果下去的话,他会刺死女童吧,片山想。可是,现在这情形,不能说「不」。
    唉,假如福尔摩斯在就好了……不过,最近它的表现很冷淡,说不定会袖手旁观。
    「快点!」关谷的声音歇斯底里地提高。他靠在太平门上,灯光照出他脸上的汗珠
在发光。怒火上升时,他可能杀了女童。
    片山慢慢走下去。下面有冲上来的脚步声。
    「不要过来!」关谷喊。
    「停在那里!」片山也喊。「我是刑警。在那边等机会吧!」
    穿制服的警卫,在两层楼下的休息平台止步。片山来到关谷所在的地方。他会放开
女童,然后刺片山吧──能否避免?
    片山觉得汗水沿著太阳穴滴落。
    「好……我现在放了她……」关谷手中贴住女童喉咙的刀呆缓缓移向一边。
    就在那一刻,在关谷头顶上照著「紧急出口」的灯破了。就跟上次在讲堂时的情形
一模一样。
    碎片倾注而下,关谷抱头踉跄。已经失去知觉的女童往地面倒下。片山扶著女童的
身体。
    「危险!」片山大喊。因为关谷摇摇晃晃地走向正面的栏杆。「会跌下去啊!喂─
─」
    关谷的身影越过栏杆,转眼就消失了。
    片山把女童抱起来,大声喊:「甚么人来一下!然后转到下面去!」
    片山把女童交到警卫手里,冲下楼梯,往关谷摔倒的树丛底下奔去。
    「好像还有气息。」另一个警卫说。
    「叫救护车!」片山说,弯身在关谷上面。「振作些!没事的!这里的泥很柔软。
你会获救的。」
    老实说,已经不行了。泛白的灯照出关谷的脸是土灰色的。关谷的嘴唇微动。
    「嗄──你说甚么?」
    片山听不清楚,把耳朵凑前去。关谷的左手在动。他在柔软的泥土上,用食指缓慢
地写了一个「Y」字。
    「『Y』?『Y』怎么啦?」片山喊,可是关谷已失去回答的气力。
    「现在,救护车──」
    警卫跑过来。可是,关谷已去了一个连救护车也赶不上的地方……「解决一宗案件
啦。」栗原警司啜著茶慢慢地说。
    「怎样呢?」片山摇摇头。「关谷确实承认刺伤桥本信代的事,但有关野田惠子、
荻野邦子以及竹林明的事件,他就不置可否……而且否定了野田惠子案件与他有关……」
    「谁晓得?凶手都是这样的。一度只肯承认一项罪行。」
    那个片山也经历过。不过,从当时的气氛来想,假使关谷和其他案件也有关的话,
他应该不会否认才对。
    「还有,野田惠子也是怀孕而被杀的,不是很相似吗?」栗原说:「总之,疑凶已
死,从关谷这条犯罪线过滤看看。如果出现矛盾,到时才考虑。」
    「知道。」片山说。
    「──就是这么回事。」片山吃过饭,躺在榻榻米上。
    「桥本君也怪不幸的,居然被其中一个好友杀了胞妹。」晴美在收拾著碗碟。
    「而且,那出话剧,等于少了一个演员啦。」
    「是吗……他们还要演出吗?」
    「好像要。不然全校反而呆滞不振哪。他们希望藉文化祭来恢复元气。事件都成为
过去了嘛。」
    「成为过去?甚么都不明不白哦。」片山咋舌。「不是吗?即使全是关谷干的,动
机何在?刺伤竹林明后,他怎样跑掉的?向关谷告密说我和水口聪子在酒店的是谁?还
有──对了,当时紧急出口的灯为何会破?关谷临死之际写的大字『Y』是甚么意思?」
    「大『Y』字呀……会不会是凶手名字的缩写?不过,他自己就是凶手嘛,好怪。
他想说甚么呢?」
    「不晓得。单单一个『Y』字嘛……」片山叹息。「喂!福尔摩斯,你也随便说点
甚么好不好?」他对蜷缩在房间角落的福尔摩斯喊。
    福尔摩斯忽地站起来。然后走向厨房,碰碰垃圾桶,「喵」了一声。
    「甚么?垃圾怎么啦?」晴美走过去。「没甚么呀。空袋、报纸、传单广告、纸巾
的空盒、茶杯碎片和朱古力包装纸……」
    「喂!」片山站起来。「你说茶杯碎片?」
    「对呀。不晓得怎么来的,掉在衣橱里,还装进信封哪。」
    「糟糕!我忘啦,是那校长的茶杯!」
    片山慌忙把茶杯碎片从垃圾桶掏出来。
    「你呀,竟然把证物搞丢了。」
    「一时粗心大意罢了──这个做甚么的?」
    片山把茶杯碎片全部倒在收拾乾净的桌上。晴美注视了片刻,说:「何不组合起来
看看?」
    「组合这个?开玩笑吧?」
    福尔摩斯「嗄」地叫了。
    「连你都说那种话?好吧,好吧。」
    「我去拿超能胶来。好好干吧!」晴美双眼发亮。片山认真地想,我应该和妹妹对
调工作才是。
    「先从底部黏起吧。来,这个和这个……」
    晴美开始了,没法子,片山也陪她做。加上途中的咖啡时间,不知不觉做到天亮,
茶杯除了有点扁瘪外,可说几乎回复原形了。
    「──奇怪。」晴美说:「明明全部填满了的……」
    片山极其渴睡,但也知道有古怪。桌子上,多出一片相当大的碎片。
    「多余的碎片……福尔摩斯,我想这是解谜的钥匙哦。你说呢?」晴美说。
    可是,福尔摩斯继续坐在桌旁,迷迷糊糊地睡了,晴美笑说:「福尔摩斯,你会掉
下去哦。」
    话没说完,传来「咕咚」一声,睡了的片山从椅子掉了下去。
    序幕
    (启幕了。舞台很暗。左边的门打开,也产代理公司的男人拿著手电筒走进来。)
男人:请进。
    (中年教授从同一道门进来。大衣、手杖、软帽──无懈可击的绅士打扮。)教授:
唔,灰尘很多咧。
    男人:没法子呀。这房子己空置了十几年啦。不过材料倒很坚固(手电筒的光在屋
内扫动)。有点阴气也是事实。
    教授:(皱起眉头挥挥手)蜘蛛网!这个受不了!
    男人:(不安地)呃……撇开生意不谈,我不太推荐这里的。适合先生的该是更时
髦的住家──教授:为甚么?我要找的是旧房子。这间古色古香的相当不错。
    男人:是吗……
    教授:(踢到甚么似的)噢!
    男人:不要紧吧?
    教授:旧椅子──你怎么如此畏惧?
    男人:不,没甚么…………(掏手帕擦汗)教授:(走到舞台中央)你来照照这边。
    (陈旧的壁炉浮现在男人的手电筒光线中。)教授:我很喜欢!这不是真正的壁炉
么?这才叫做家哪。
    男人:是吗……
    教授:(慢慢环视四周)就租这里吧。决定了。
    男人:呃……真的可以吗?
    教授:你也很怪咧。明明是介绍房地产的,怎么不想租出去?喔,担心改建或装修
费?你大可放心,我会负责的。
    男人:不,不是担心那个。
    教授:那是为何?
    男人:(迟疑片刻之后)好吧。我是怕万一有事……教授:万一有事?
    男人:是。这间房子……据说有幽灵。
    教授:(大笑)那个呀!你懂吗?鬼故事乃是老房子的附属品哦。
    男人:不!实际上,这里真的有人死了。上次租户的太太自杀了……才十八岁,而
且美丽动人……教授:十七岁罢了。
    男人:(吓一跳)那么,你知道了?
    教授:当然了。不过,我是个教授,不会惧怕那种传说式鬼话的。
    男人:如果是就好了……据说现在那个自杀了的年轻太太的鬼魂还在飘荡。
    教授:美人的鬼魂嘛,见见也无妨。来,去律师楼签约吧。
    (教授和男人推开左边的门。)
    男人:遵命。请。(从门出去)
    (教授正要出去时,又折回头。风声如泣如诉地细细传来……)教授:死人之家?
正是我所要的。
    (教授走了出去。门关上,舞台再度漆黑一片。风声提高。)☆片山坐在观众席的
角落看看舞台。心想,这个序幕相当有暗示性哪。
    最初,当「教授」出来时,观众席的学生们哄然沸腾了一下,因为「教授」的装扮
和本宫校长一模一样。
    聪子一定是故意这样做的。如果本宫校长也在看的话,肯定啼笑皆非。
    文化祭之日终于来了。自那次以后,案情毫无进展。关谷是凶手的事,使所有人都
松一口气,叫他别再吹毛求疵。
    片山也很明白那个心情。可是,如果另有真凶的话,必须揭发出来才是,不管那是
怎样难堪的事实。
    「──晴美跑到哪儿去了?」片山喃喃自语。本来一起来的,却不知消失在何方。
好不容易才拿到并排的座位的……黑暗中,有人在旁边的位子坐下。
    「晴美,上哪儿去了?」他喊。
    「阿义!」
    片山一震。荻野邦子吃吃地笑。
    「你……在干甚么。」
    「唷,有啥不对?这张位子空著嘛。」
    「可是,这里是我妹妹的──」
    「还有别的空位呀。」邦子紧紧捉住片山的手腕。「我不会走开的。」
    她的宣言,叫片山叹息不已。
    落下的幕又升起了。
    ☆
    第一幕
    (幕起时,舞台仍暗。左边的门打开,教授的说话声。)教授:来,我开灯罗。
    (舞台明亮起来。宽敞的英国式客厅。除左边外,右边深处也有门。中央正面有暖
炉。墙上有书架,营造出书香气息。还有圆桌子,以及围绕的沙发。)教授:(走进数
步)来,进来吧。
    (景子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她一直凝视著空无一物的房间。)景子:好漂亮的房间
哪!
    教授:你知道吗?
    景子:嗯。虽然眼睛看不到,但凭气氛感觉出来。真的……好漂亮。
    (不知何故,景子的语调有点牵强。)
    教授:来,沙发在这儿哪。
    景子:啊,等一下。(出去一会,然后提著有猫的笼子进来,摆在地上,打开门
扉。)来,烟囱,出来吧。
    (黑猫慢吞吞也、十分谨慎也从笼子走出来。)☆「是福尔摩斯。」片山喃喃自语。
    舞台相当有气派。令人想像不到是学生话剧。女主角「景子」,当然就是水口聪子。
    突然,邦子低声说:「烟囱!」她用力捉住片山。
    「痛!怎么啦?」
    「叫『烟囱』……我想起啦。那是野田惠子养的黑猫的名字哦。」
    「真的?」片山反问。
    「嗯,『烟囱』不是Chimney的意思么?当时觉得名字很有趣,所以记住
了。」
    片山的视线回到舞台上。福尔摩斯──不,黑猫「烟囱」,在其中一张沙发躺下。
    ☆
    教授:(边穿大衣边说)我明天不能来,后天会想办法来一趟。
    景子:嗯──老师。
    教授:甚么事?
    景子:(抱紧教授)我相信老师。明知老师有太太也跟著你。为了老师,我把父母、
家庭……一切都抛弃了。不要遗弃我!
    教授:(笑著)别担心那个。虽然我有妻子,但我爱的只是你一个。
    景子:我相信你,老师。
    教授:景子……平日适应这间房子吧。不然会很不方便的。
    景子:不会的!(房间更亮了,她转了一个圈。)我从来不曾如此幸福过。真的哦。
    教授:那就好,你累了吧。好好休息。
    景子:嗯,去师,好好保重。
    教授:(有点不安)保重甚么?
    景子:没甚么,只是说说罢了。
    教授:那我走了……
    (教授在景子的额头吻了一下,从左边的门走了出去。在关上的门前面,景子一直
伫立不动。从外面传来车门关闭声,然后是引擎发动声。车声远去。景子的表情完全改
变,她不安也穿过房间,悄然坐在沙发上。)景子:(抚著黑猫)烟囱,你要永远留在
我身边哦。
    (烟囱叫了。)
    ☆
    「好巧妙哦。」片山喃语。
    写那剧本的乃是竹林明。竹林明知道野田惠子的黑猫的名字。可是,她很肯定地告
诉片山说她不知道它的名字,为甚么?为何她要撒谎?
    ☆
    景子:我对老师没说真话。你感觉到吗?这房子令人不快。我一踏步进来时,全身
都起鸡皮疙瘩哦。这是个被诅咒的地方──别笑,真的这样感觉,彷佛空气中充满恶意
和敌意似的。
    (景子站起来,摸索著在屋内走来走去。来到壁炉前,她伸手轻碰它的红砖,立刻
畏怯地倒抽一口凉气。)景子:何等冰冷──难道这是壁炉?简直像冰一样。这么冷,
光是烧火是不能溶化的。连丹田都冻僵啦。
    (景子回到沙发上,深深叹息。)
    景子:虽然是老师费心机找到的房子,但这里怎样都住得不舒服啊──可是,必须
暂时忍耐一下。
    (风声徐徐提高。景子胆怯也抱著黑猫。)景子:哪种声音呢?风声?抑或……简
直像女人的哭声一样……(舞台外面传来敲门声。景子吓得差点跳起来。)景子:啊─
─有客人哪。这样子吓死人了。(再有敲门声)来啦!等一下。
    (景子从左边的门走出去。俄顷,她伴著一个好奇心似乎很强的中年主妇进来。)
景子:请。
    主妇:打搅啦。你还在忙著吧。(打量室内)变得好乾净漂亮咧。
    景子:我去泡茶。
    主妇:不,不用客气。大家都是邻居嘛。
    景子:请多多指教。
    主妇:这样装修很不容易吧。花了多少钱呀?
    景子:不晓得……全部都是外子安排的。
    主妇:(环顾室内)哦。真了不起哪。你先生是做哪一行的?
    景子:嗄?呃──他是教师。
    主妇:是教师呀,难怪这里有那么多书啦。
    景子:你知这以前住在这里的是甚么人吗?
    主妇:不知道。因为己经空置了十年啦。
    景子:空置那么久了?
    主妇:你不晓得?那个介绍房子的甚么也没说明吗?
    景子:有过甚么?请告诉我。
    主妇:也好……不过,怕你想得太深刻……景子:毋须担心那个。请告诉我。连自
己住的房子的往事都不知道的话,住不安宁的。
    主妇:那样的话……其实呀,这房子有很多……东西……出没哦。
    景子:甚么东西?
    主妇:幽灵。(景子呆了一阵,然后笑了,神经质的笑容。)不是笑话啊!最后住
在这里的太太是自杀死的。精神分裂症哪。
    景子:精神分裂症……
    主妇:对。听说每晚都有恐怖的事发生。她先生经常出差,很少回家的。然后,太
太把一切告诉她先生,他只说她有了身孕的关系,常做梦啦甚么的,并没有理会她。
    景子:她有身孕?
    (景子下意识地按著肚子。主妇发觉了。)主妇:你也有了?
    景子:不,不是……那位太太走在哪儿自杀的?
    主妇:听说是这个房间。那边不是有壁炉吗?
    景子:那个壁炉?
    主妇:听传闻说,她把头伸进那里边,用火铲子的尖端刺进喉咙而死……你没事吧?
    (景子彷佛头晕似的站不稳。主妇伸手扶她,她逐渐回复平静。)景子:不要紧,
只是搬家令我很疲倦……主妇:是呀。打搅太久,不好意思。那么,有甚么事的话,随
时喊一声好了。
    (她站起来,景子送她从左边的门出去。回来时顺手关门。)景子:好可怕!这房
子里飘著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空气──不是我的空想或心理作用啊!
    (她往沙发前行)必须告诉老师才可以……老师一定甚么也没听说的。如果知道的
话,他不可能叫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的。(她的手轻轻贴住肚皮)我们的小孩要出世了,
绝对不能住在这种房子里埃(烟囱从沙发跳下,在景子脚畔缠著她。)景子:啊,抱歉,
忘了给你牛奶啦。
    (景子从右边的门出去了。很快又拿著器皿和牛奶瓶回来。)景子:来,现在倒给
你啦。(器皿摆在地上,她倒牛奶。)──这样可以了。喝吧。
    (烟囱开始舔牛奶。景子拿了牛奶瓶走向右边的门时,突然,牛奶瓶「啪」也一声
破了。景子惊呼,呆立在那儿。帷幕迅速落下。)☆「是那个!」片山呆然盯著舞台。
    「你说牛奶瓶?」邦子问。
    「对。看到吧?她甚么也没做──」
    「很遗憾。那是水口学姐用手捏碎的哦。」
    「可是牛奶瓶──」
    「从一开始就切破一点裂缝的。然后用手捏破它。我听说的。」
    「怎么,是吗?」片山失望地叹息。
    「不过,水口学姐了不起吧?」
    「嗯,厉害。虽然我不太懂话剧。」
    「那你懂甚么?」
    很激烈的问题。片山不答。邦子又问:「哎,阿义,上次如果没发生那件事的话,
你会和我过夜吗?」
    「怎会呢?」片山摇摇头。
    「我就猜到。」邦子有点失望地说。
    ☆
    第二幕
    (幕升起。跟上次一样的房间。晚上,壁炉的火燃烧著。景子坐在沙发上,手指在
点字书上疾走。烟囱蹲在她的脚畔。)景子:(突然烦躁也把书推开)已经无法忍受啦!
    (她叫著站起来,立刻又后悔地重新坐好。桌上摆著水果盘、茶杯、碟子等。
    还有其他盛菜肴的空碟。)
    景子:对不起,烟囱,吓到你了。可是,我有时就想呐喊一下,因我受不了埃(景
子摸索著抱起烟囱,放在腿上抚摸。)景子:搬来一个礼拜了,老师一次也没来过。我
知道他很忙……烟囱啊,像我这样眼睛看不见的人,凭声音却能了解一切哦。老师在电
话里说「今晚我要留在学校工作」
    时,我听见背后有人的嘈杂声……那不是从学校打来的;而且,如果是从学校打来
的话,我从声音就知道啦──干吗老师要对我说谎呢?
    (景子叹息著起身。)
    景子:闷闷不乐也不是办法。我们自己吃饭吧。
    (时钟响了。一、二……景子竖耳数算。)景子:啊,十二点啦!半夜了。赶快吃
了东西去睡吧。
    (景子让烟囱回到沙发,往桌子走去。突然,灯光闪灭,房间暗下来。聚光灯集中
照著景子。壁炉的红火在舞台上模模糊糊地浮现。)景子:(听见烟囱的叫声)怎么啦?
(专注地感觉动静)奇怪,好像……怎么啦?发生甚么事?
    (激烈的叩门声。景子震惊地靠著沙发。)景子:是谁?如此激烈──(开门声。
又「彭」地关上。)有人进来了……不,没甚么人。可是我感觉到,有「东西」……
(突然,碟子飞过景子的头顶,打中墙壁破了。)景子:(缩起身体)是谁?干甚么?
    (杯杯碟碟接二连三地掉在她的周围破碎了。景子抱头蹲下去。)景子:不要!甚
么人救命呀!
    (舞台一片漆黑,壁炉的火也熄灭了。)☆片山呼一口气。杯碟飞天的效果的确很
特出。当然,桌上的杯碟保持原样,乃是事先预备同类的东西,向水口聪子扔过去。然
后趁黑暗期间,收拾桌上的杯碟……「真的会有一、两只打中她哦,是不?」邦子压低
声音说。
    「是呀。她是很专业哪。」片山由衷敬佩。
    在黑暗的舞台深处,响起福尔摩斯的叫声!那也是剧本里有的吗?片山突然有怪异
的感觉。那个叫法……平常听惯了福尔摩斯声音的片山明白了。那是它想对片山说甚么
时的声音。
    它是说刚才杯和碟的事吧?丢茶杯的事,以及预备同类东西的事……「是吗?搞不
好……」片山喃喃自语。
    「嗄?怎么啦?」邦子问。
    本宫校长的茶杯,多了一块碎片。假设那是同类的别的茶杯的话呢?而它从空中飞
来……校长室有窗,虽然关著,但通风的小窗是开著的,假如那块碎片从那里飞进来,
打破茶杯的话如何?渗在茶杯碎片里不知道吧。
    「Y」字──不是!那不是文字,而是表示形状。
    由此类推,在讲堂时,关谷头顶上的灯之所以突然破裂的理由一样。不,那个情形
是没必要使用同样的碎片的。在那一带掉了一粒小石子,谁也不会觉得怪异。
    恐怕,在那道太平梯的情形也是……那人多半跟在片山后面,下到比那里高一层的
地方,然后瞄准那盏「紧急出口」的灯一击。「Y」字形的东西,是弹珠。
    真正的弹珠是用铁珠子,不是玩具,甚至能击落天空的鸟。打破茶杯是很简单的事,
但,是谁干的?
    为何把关谷叫去那间酒店?
    当时,儿岛光枝叫片山「一小时以后回来」。因他睡著了的关系,关谷先到一步。
换句话说,本来关谷是去片山和邦子两个所在的房间的。
    即是说……那人所期待的,可能不是要关谷杀了片山,因为片山起码也是警视厅的
刑警。
    谁都不会期待刑警被一个高中生刺死吧。相反的却有可能。打电话通报说片山和水
口聪子在酒店的人物,期待片山拘捕关谷。这样看比较合理。
    可是片山打瞌睡的缘故,关谷先到房间去了……「都是我害到的吗?」片山不悦地
喃喃自语。那人一定是从某处观看那场骚动。
    他之所以知道片山他们的房间号码,是因见到片山拿房间的关系吧。然后,当关谷
被逼得走投无路、想杀片山之际,那人用弹珠打破「紧急出口」的灯。
    大概无意杀关谷吧。只想让关谷被拘捕。
    那么,那人知道刺伤桥本信代的是关谷了。关谷说,电话声是女的。可是,能够如
此灵活使用弹珠的,特别是从校长室的小窗把那碎片打进去的非凡本领!女人是不可能
的。
    到底是谁……
    「看,出来啦。」邦子捅一捅正在沉思的片山。
    「嗄?甚么?」
    「瞧,那个不是石津先生吗?」
    舞台被苍白的灯光照耀著。虽是同一个房间,却像坟场似的予人阴森之感。
    话剧在进行著,聪子!不,景子正在款待客人。
    客人,乃是四个怪物。光头、吊眼、尖耳朵的「诺斯菲拉切」;满头乱发、驼背、
眼神邪恶的「海德」;木无表情的「科学怪人」;以及不知由谁取代的戴面罩的「剧院
之鬼」。
    ☆
    景子:(端著茶)真是失礼了。我们才搬来不久……请坐呀。
    (四人困惑地坐在沙发上。「科学怪人」独自坐在小椅子上。)☆石津笨手笨脚地
想坐下时,其中一只椅脚发出「劈勒」声折断了。石津精采地栽倒。观众席哗然。
    「那也是剧本中有的吗?」邦子问。
    「不晓得。」
    想起石津在医院里坐坏椅子的事,片山差点失笑。
    ☆
    景子:哎呀,不要紧吧?那椅子是从前的人留下来的,很残旧啦……(景子礼貌地
为大家倒茶。)景子:你们以前住逼这儿?原来这样。听说这间房子已经空置了很久啦。
你们多久以前住过?
    海德:(揶揄地)已经一百年啦,夫人。
    景子:一百年!唷,不得了(她笑)。那么,各位岂不是都很老了?可是声音听不
出来哪。
    诺斯菲拉切:我们是不会老的。
    景子:那个太好了。可能的话,我也想活一百年也不老哪。
    诺斯菲拉切:(逼近景子)如果你愿意,我就给你永远的生命,如何?
    (景子慌忙后退。)
    景子:呃……外子还没回来哪。其实这里发生很怪的事,我一个人怕得发抖哪,幸
好大家来了,我松一口气啦。
    海德:松一口气?好极了!(大笑)
    (其他三个也跟著笑。)
    ☆
    好不容易才在沙发边端坐下的石津也在笑。造作的笑法反而更像「科学怪人」。
    他挺起胸板往后笑得太过了,失去平衡,从沙发边端掉下去。
    观众席又沸腾起来。片山想掩著眼睛──晴美在哪儿看呢?她不可能不看的。
    ☆
    景子:这房子有某种令人不快的地方。大家进来时觉得怎样?因我眼睛有缺陷──
海德:很幸运哪,夫人。
    景子:咦,甚么?
    海德:如果看到我们,一定令你失望的。
    景子:好会开玩笑……我呀,我凭声音就分辨得出邪恶和有敌意的东西的。
    海德:啊!是吗?
    景子:是。你们刚刚进来时,我吓一跳。好像空气混浊了……不是脏哦。似乎感觉
到……某种露骨的敌意。
    海德:这点完全同意。(作弄地说著,望望其他三个。)景子:这房子好像有许多
阴暗的历史哪。不过,大家光临之后,好像空气突然变得清新起来的感觉。
    海德:清新呀。
    诺斯菲拉切:像墓地的纳骨堂的空气吗?
    景子:你说得好可怕呀。(笑)
    海德:那么,我们的声音听起来是怎样的?夫人。
    景子:那种东西……对于初次会面的客人,太失礼了,不能说……海德:非也非也。
我们已经把你当老朋友看待啦。真的,彷佛认识很久似的。
    (诺斯菲拉切站起来,蹑手蹑脚地绕到沙发后面去。)景子:啊,有甚么事吗?
    (诺斯菲拉切一震,站祝)
    诺斯菲拉切:不,没甚么……
    海德:来吧,夫人,别家气,请说。
    景子:(迟疑半晌)那么……请别生气哦。
    海德:不会生气的!即使你把我海德说成是吸血尸一样!
    景子:怎会呢(笑)──不过,在某种意义上,我也这样觉得。
    海德:啊?
    景子:(急急地)话是这么说,请别误会才好。从你们的声音中……彷佛听见类似
悲哀的宿命之类的东西。
    (海德一震。)
    景子:长长的岁月……彷佛背负著禁种沉重的包袱……而且几百年了……海德:请
说下去。
    景子:我是这样想的……人的恶意,跟所谓的宿命无关……我说得不好。大家可能
曾作恶,可是实际上是很善良的人。
    诺斯菲拉切:我是很善良的。(把手伸向景子的脖子)景子:(连忙避开)恶意,
并不是过犯或错误。只要是人,谁能无过?即使是罪,也是可以原谅的。
    海德:原来如此,那么,真正的恶意是甚么?
    景子:是背叛。背叛了爱和信赖。各位,你们都是被背叛的一群,不是吗?
    (海德无言,视线从景子移开。)
    景子:我也……爱著某人,信任他。可是,逐渐地信不下去了。这是十分痛苦的
事……海德:他是你的丈夫吧?
    景子:(迟疑著)我……不是他的妻子。他有太太,只是偶尔到这里来罢了。
    海德:原来如此!
    景子:他有高尚的人格,十分杰出。每个人都尊敬他、喜欢他。
    诺斯菲拉切:太可疑了!
    景子:他也是我腹中之子的父亲。
    ☆
    片山突然察觉了。
    水口聪子演的是「景子」。虽然字不同,读法却和野田惠子的「惠子」一样。
    然后,野田惠子也怀了恋人的孩子。竹林明是不是想透过这出话剧来重演她表妹的
死?
    片山骇然。突然舞台转暗。「诺斯菲拉切」向正在继续独白的景子扑过去。
    不要──「海德」喊……
    终于,舞台恢复普通的照明。
    「景子」一个人倒在地上。福尔摩斯──不,「烟囱」在舔她的脸。「景子」睁开
眼睛。
    ☆
    景子:(爬起来)我怎么啦──做了一个怪梦。好可怕的梦。可是,难道那是真实
的事?不可能的!
    (景子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踢到甚么。)景子:碍…坏了的椅子。刚才
在梦中,我也听到椅子坏掉的声音……不可能是真的……(景子收拾坏掉了的椅子。)
景子:我要打扫一下。烟囱,你去找个地方躲一躲吧。
    ☆
    再次传来福尔摩斯的叫声──它想说甚么。椅子的事?
    说起来,石津要不要赔他弄坏的椅子──片山猛地皱皱眉。
    那天,片山先到竹林明的病房,一度跌倒。竹林明见到片山想坐时,曾经出言阻止,
说:「那椅子──」
    竹林明怎会知道椅子坏掉的事?听护士说的?对一个意识刚刚恢复不久的病人,护
士会留意那种细节吗?
    如果不是的话,可能有人先一步探访竹林明了。不是吗?由于那位客人想坐而跌倒
的关系,因此竹林明知道椅子坏了的事……若是这样,何以竹林明隐瞒有人先来探她的
事?不一定非说不可,可是在普通的情况不一定会说的,不是吗?
    「景子」开始打扫。当然,这是现代话剧,她使用吸尘机。
    吸尘机的声音很嘈吵,在讲堂中份外刺耳。
    ☆
    (景子一心一意地打扫著,左边的门打开。教授走进来。景子没发觉。教授蹑手蹑
脚地走近景子。悄声捉住景子的肩膀。)景子:哗!(扔掉吸尘机)──老师!(叹息)
吓我一跳,好过份哪。
    教授:抱歉抱歉,(笑著)有时就想吓吓你。
    (教授抱紧景子。)
    ☆
    说起来,竹林明也在使用吸尘机时,没察觉有人进入屋里来,然后被刺伤……片山
脸色一变。「对!」
    邦子吓一跳,瞪眼问:「怎么啦?」
    「不,没甚么──没甚么。」
    没甚么?荒谬的话。竹林明说她用吸尘机时被刺伤的。可是,在她的房里并没有找
到吸尘机!
    竹林明的话是胡诌的。片山好想揍自己一顿。
    ☆
    景子:那么,我现在去开饭啦。
    教授:简简单单就可以了。
    (景子从右边的门出去。教授来到房间中央。)教授:听闻只要在这里住上几天,
就会患上精神分裂症自杀的事,毕竟是传说罢了。
    (叹息)这样一来,只好用我的手了。(教授盯著自己的手。)教授:这双手习惯
了翻书本,杀人却是第一次──好好干哦。
    (景子端了杯和碟,摆在桌面。)
    景子:真的只有简单的东西了……
    教授:可以了。因我吃过晚饭才来的。
    景子:(充满期待的语调)今晚可以留下来过夜吧?
    教授:很遗憾。真的抱歉……
    景子:算了。绝不勉强你──噢,忘了咖啡──(景子匆匆地从右边的门出去,又
拿著咖啡壶回来。)教授:你也一起喝如何?
    景子:嗯,只要咖啡好了。
    (教授一面留意景子的表情,一面从口袋掏出类似胶囊的东西。)教授:我来帮你
倒。
    (他拿著咖啡壶,把咖啡注入景子的杯子。同时把胶囊放进杯中。)教授:来,喝
吧。
    ☆
    假如竹林明的故事是捏造出来的话,究竟她为何撒谎?竹林明和野田惠子是感情要
好的表姊妹。她对惠子的死有责任感,几乎一直穿黑色衣服上学。纵使她知道杀惠子的
是谁,与其通知警察,不如「亲自」向凶手报复。可能她这样想。
    为此,必须不能让警方太快找到凶手。竹林明主动请缨说要协助片山,会不会是为
了拖延侦查行动?
    就如栗原说的,学生们「彼此庇护」──他们自己的世界发生的事,他们要自己解
决。
    对他们来说,警察并不是自己的朋友。一言以蔽之,不遇是「外人」而已。
    打电话向关谷告密的,恐怕也是竹林明吧。在自助餐时,她多半听到了儿岛光枝的
说话。然后单独留下,看片山拿房间……不可能是竹林明一个人的计划。她不可能是打
弹珠的高手。在校长室发生的茶杯事件,是她住院之后的事。
    应该有人受她指使而行动才是──装病入院的长沼?他可以自由活动。他若能使用
弹珠也是可以理解的事……舞台上,「景子」正在谈未来的生活。
    然后,「教授」站起来。
    ☆
    教授:我该走了。
    景子:要走了──好吧,不勉强。
    教授:乖孩子。我会再来的。(往左边的门走)啊,你一个人住,必须留心门户和
煤气开关哦。
    景子:嗯,没事的。我会很小心的。
    教授:身体要紧。不要太劳累哦。
    (教授温柔地吻了景子的额头一下,穿上大衣。)教授:不必送啦。我会锁好玄关
的门才走的。
    (教授从左边的门出去了。脚步声远去。景子疲倦地坐在沙发上。)景子:碍…怎
么出奇地困起来。烟囱,我……好像累了。待会才收拾,我想睡一会……(景子躺在沙
发上睡了。烟囱消失在沙发背后。过了一会,左边的门悄悄开启。是教授。鞋子拿在手
上,蹑手蹑脚地回来了。他走近沙发上的景子,观察良久,得知她没醒来的迹象时,咧
嘴一笑。)教授: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让你活下去,我的处境就麻烦了──煤气中毒大
概很辛苦吧?不过,一下子而已。做个美梦才死吧……(教授从右边的门出去,很快回
来。门大开著。)教授:煤气开尽了。那么,景子,再见。
    (教授正要出去时,突然,灯熄了,舞台一片漆黑。)教授:甚么?喂,怎么搞的?
(惊慌失措的声音)☆片山用力地握紧座位的扶手。
    是的!原来如此简单!戴「剧院之鬼」面罩的男人掷刀刺伤邦子。然后,脚步声往
走廊前面去。可是,那时是午休时间,在走廊上肯定遇到其他学生。如果上楼去「奇情
俱乐部」的房间又绕太远路。
    倘若凶手故意发出脚步声,其后脱掉鞋子往反方向逃走的话呢?当然谁都不会见到
凶手了。
    相反方向有甚么──校长室。
    本宫校长!是他使野田惠子怀孕,并杀了她!然后,当片山提出说要向邦子问话时,
他立刻决定杀邦子。那把尖刀多半是「奇情俱乐部」的东西吧。本宫知道而去拿的,顺
带想到而把「剧院之鬼」的面罩戴上。幸好邦子只受轻伤。对本宫更方便的是,邦子并
不知道太详细的内情……片山在黑暗的观众席中寻找本宫的人影。竹林明写这个剧本时,
肯定在怀疑本宫就是凶手,因此设定女主角是和野田惠子一样的「景子」,以及怀了
「老师」的孩子。
    对了,黑猫的名字叫「烟囱」,目的是为了使本宫产生心理上的压逼感吧。本宫会
以怎样的心情看这出话剧?
    ☆
    (灯光从舞台下面打上去。黑暗中,「剧院之鬼」、「海德」、「诺斯菲拉切」、
「科学怪人」四人浮现。聚光灯照著教授。)教授:(惊骇地睁大眼)你们干甚么?
    诺斯菲拉切:我想要你的血哦。
    海德:老师,所谓恶有恶报……
    (四人徐徐向教授逼近。教授节节后退。)教授:不要!救命呀!甚么人──(四
人向他扑上去。)☆黑猫──不,福尔摩斯突然跑到舞台中央,高声尖叫。
    片山赫然,同时,头顶上的高处有声音喊:「不好了!」
    仰头一看,灯光组的厢位升起红色的火焰。那些火很快就蔓延到旁边垂挂的帷幕。
    「火灾啊!」
    「跑哇!」
    片山站起来用尽力气地大声喊:「冷静!不要慌!」
    可是没用。讲堂充满了惊呼声。学生们一齐涌到出口,形成大混乱。
    「阿义!」邦子紧揪著片山的手臂。
    「伏下!」片山把她推向座位。同时被飞越椅子而来的学生踢倒,栽倒在地。
    其后……被踢又被踩的,他只好拚命抱著头蹲在地上。
    身体如同地震般摇晃,然后是叫声──突然,全消失了。
    片山忍住了全身疼痛,皱著眉爬起来。
    「──片山先生。」亏欠的声音。邦子从椅子背后探脸出来。
    「片山兄!」石津的声音。他以「科学怪人」的打扮跑过来。
    「石津!你没事吧?火灾呢?」
    「我把那帷幕扯下来扑灭了。有没有受伤?」
    「总算活著……」片山甩甩头。「喂,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受伤。」
    「好。不过……」
    「怎么啦?」
    「这副打扮,受伤的人会不会吓晕?」
    两人在座位间跑来跑去,把扭伤了脚跟的学生抬出去。
    「哗!」有人惊呼。
    「怎么啦?」片山向邦子奔去。
    「校长先生他……」
    「校长?」
    片山窥探一下座位间,倒抽一口凉气。本宫的身体倒栽葱似地夹在椅子之间,一动
也不动。
    把石津叫来,合力把他拉出来。
    「颈骨折断了。」石津说:「一定是刚才想越过椅背时,头部插到那里面去的。」
    「意外死亡吗?」片山俯视著本宫那痛苦的死相喃喃自语。
    传来脚步声。一身怪物打扮的其他三人,以及水口聪子和竹林明都走过来了。然后,
长沼也在最后紧跟著。
    「本宫校长,死了。」片山的话叫众人沉默不语。「──我希望是意外。」
    「甚么意思?」石津吃惊地问。「科学怪人」吃惊的脸也够瞧的。
    「因为杀了野田惠子的是本宫校长。」
    没有任何人出声。片山在全体的脸上缓缓打量一遍。「你们早知道了!」他厉声说:
「你们想亲手裁判他,是不?」
    「慢著。」竹林明挺身而出。「大家只是为我做事而已。我听惠子提过,她的恋人
是这间学校的人;但不知道是本宫校长。我是为了查探这件事而来这间学校的。」
    「几时知道的?」
    「邦子被刺伤的时候。听说状况后,我猜到可能是本宫校长。认为惠子的恋人不一
定是学生……其后,我从各方面调查本宫的底细。原来本宫在别的学校也因和学生发生
问题而辞职过,因此我才敢确定。」
    「我被你搅得团团转埃」片山苦涩地说。
    「对不起──总之,这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即使警方拘捕了本宫,大概也找不出任
何证据吧。」
    说的也是。
    「是你们的问题吗?」
    「我们无意欺骗片山先生的。」
    「你利用了『奇情俱乐部』的人──」
    「长沼君最帮忙了。」
    「他是弹珠高手吧!」
    「你怎知道的?」长沼瞪大眼。
    「甚么弹珠?」石津说:「是不是有赠品那种玩意儿?」
    「以后解释给你听好了。」片山厌烦地说。
    「可是,后来发生了桥本信代事件──」竹林明说下去。「我纳闷著,本宫会不会
同时对好些女生下手──而且在杀了惠子之后没多久,似乎不太可能。然后,我从水口
学姐的口中得悉关谷的事……如果你连弹珠的事都知道的话,大概已察悉一切了吧。」
    「大致上吧。」片山点点头。「──最终准备怎么做?」
    「不晓得。总之,我无论如何都要本宫偿罪。」
    「不管怎样……起码和我商量一下──」片山打祝「我想知道一件事。刺伤你的是
谁?」
    竹林明耸耸肩,说:「没有任何人。」
    「没有?」
    「是我自己做的。我在打扫时,没发觉菜刀掉了,跌倒时被刀刃向上的刀割伤了背
部。」
    「但为何──」
    「难得成立了用话剧追逼本宫的构想,我不想受警方干扰,因此捏造被人行刺的
戏……我故意在打了电话后切断电话线。幸好伤口不深,没事了。」
    「为了引开我们的注意?」
    「是的。」
    那时,片山蓦地发现明石一郎一直低著头,拳头握紧──原来如此。是明石做的!
    明石爱上竹林明。然后对于只待长沼好的竹林明萌生恨意,于是刺伤了她。至于藏
在桥本房间书架背后的刀鞘,那把刀多半是明石从桥本那里偷来,拿去刺竹林明的吧……
可是刺伤她后,从她口中得悉真相,他一定很愕然。
    竹林明叫明石离开后,自造密室,转移警方的注意力。
    可是,现在逼问明石又如何?竹林明本身否定了那件事的存在。
    对他们来说,那是「自己世界的问题」,不容片山出面。
    片山注视这批和自己仅有十岁差异、却被难以跨越的墙壁隔开的少男少女。
    「──你们可以走了。」片山说:「我会传呼你们,个别问话的。」
    竹林明微微致意,转身迈步,其他人跟著她走。
    「──哎,阿义。」邦子说。
    「你也走吧。」片山说。
    「生气了?」
    片山苦笑。「没有哇。」
    「好极了──我想告诉你,我也要跟他们一道走。」
    「那就好。」
    「那么,再见,阿义。」
    邦子挥挥手,追随「自己的夥伴们」去了。
    「片山兄,见到晴美小姐吗?」石津问。
    「没有。她到哪儿去了呢?」
    「如果她没看到我这副尊容就好啦。」
    「很遗憾。」晴美的声音。两人回过头去。唯一留在现场的「剧院之鬼」摘下面罩。
晴美的笑脸出现。
    石津发出绝望的叫声逃之夭夭。
    【尾声】
    片山等人出到操场──石津和福尔摩斯已完全落了妆,回复原貌。
    本来大家以为因著校长猝逝,文化祭会中止;看来最终决定继续进行。学生们稍微
谨慎地出到操场,在各种摊位之间愉快地走动著。
    「哥哥,那场火灾骚动──」
    「我知道。我也想过的。只有本宫意外死亡,似乎太巧合了些。不过……那种事也
不能说不可能吧。」
    「是呀。」晴美点头。「假如本宫是真凶的话,这人太过份了。简直就是──吸女
人血的『吸血尸』。咦──」
    竹林明抱著黑猫「烟囱」走过来。
    「可以让我收养这只猫吗?」
    「嗯,好哇。」
    「好极了!你好可爱哦。」竹林明用脸贴住烟囱的鼻子,向片山等人「咚」地鞠个
大躬,然后小跑步走开了。那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十七岁少女。
    福尔摩斯高叫一声,黑猫也回应一声。
    「分手的致意呀。」片山说:「我们也回去吧。必须向科长报告一切。还得搜查本
宫是否真是野田惠子的秘密情人的证据。」
    「我想留下来参观庆典哪。」晴美说。
    「别这样啦。这里不是我们的世界。」说著,片山问:「对了。那场打赌怎样了?」
    「打赌?哦,哥哥能不能破案的事?」
    「解决啦。」
    「破案的还不是福尔摩斯?任何一边都不想付钱哦。」
    目送晴美和石津手牵著手往摊位走去的背影,片山暗骂一声:「畜牲!」
    「喂,福尔摩斯,我们先回家吧。」
    可是,福尔摩斯也跟在晴美他们后面去了。
    唯独片山一个人悻悻然走向校门。
 
古董钟
作者:赤川次郎    1    “祝你生日快乐。”
    突然,歌声充满整个客厅。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爷爷,祝你生日快乐……”
    响起掌声。接着,一个直径一米的巨型蛋糕,由一部大餐车推了出来。就像皇
帝进城的样子,肃穆地进到客厅中央。
    负责推餐车的是两名孙女,田代沙世和横山香子。光是她们的话,餐车有可能
跑到错误的方向,因此沙世的母亲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替她们调整方向。
    “瞧,应该往右边方向弯着推才是。对了。在爷爷面前停下来吧!”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家,有点不好意思,双手在盖着毛毯的膝盖上交叉着,等候
餐车到来。
    两名孙女尽力把餐车推往自己想推去的方向。然而这部木制的餐车,就像这间
田代公馆一样,沉重又有份量,十分结实,不是小孩子的手可以承担的。
    光凭八岁的沙世和七岁的香子两人的气力,仅仅推着走已不容易,两个孩子的
额头甚至浮现出汗珠。
    这个客厅宽大得令人无法想像,随随便便摆列着椅子、沙发、桌子之类的东西,
张开手脚的熊皮铺在地上,老虎头也是障碍物,餐车要推到客厅中央的田代正造老
先生面前,需要花费相当时间,并不是没有道理。
    “怪可怜的。正宏,你去帮帮忙吧!”
    田代正造仿佛按捺不住似的对大儿子说。
    “不要紧的,爸爸。”
    今年三十八岁的田代正宏,无意识地抚弄最近蓄起的八字胡。
    “可是,她们不是推得很辛苦么?”
    “沙世已八岁了,自己能够做得到才是。”
    田代正宏穿着三件头西装,打领带,仿佛随时准备出席公司的董事会议的装束。
这种装束是他的兴趣,不过,也许说是他的性格更恰当。
    当然,在自己的家里时,正宏不会如此装扮。今天是他父亲的七十大寿。他认
为不应该穿得太随便。
    终于沙世和香子从“迷宫”逃出,在爷爷面前让餐车“泊”下来。
    “辛苦啦!”田代正造用左右手分别抚摸一下两名孙女的头。“两个都是好孩
子!真是好孩子!”
    沙世和香子有点喘气,相视一眼,然后笑了。
    蛋糕上面的蜡烛火苗在摇晃着。
    “本来想放七十支蜡烛的。”
    吸着烟走过来的是横山昌代,香子的母亲。
    “昌代,别吸烟——”站在餐车旁边的田代康子说。
    “哦,对了,爸爸在戒烟呢!”
    身段修长的昌代,穿的是皮革套装,纤长的手指和香烟十分相称。
    她是正造的长女,今年三十四岁。她的丈夫横山和生,独自坐在客厅的角落上,
一瓶威士卡差不多给他喝光了。
    昌代走到暧炉那边,将手中的烟扔进火中。
    “什么戒烟中,你真是的。爸爸从四十岁开始就不吸烟啦。”田代正宏说。
    “托福,爸爸才会长命百岁吧!真是可喜可贺。”
    昌代的说话方式,令人觉得有些挑拨的味道。
    “你也戒掉的好。”正造老先生说。“何必贪图一时之快,缩短寿命?”
    “对。我该向爸爸学习,戒烟又戒酒才是。”昌代耸耸肩。“只剩下玩玩女人
的话,还是可以长命百岁的。”
         “庄重点。”正宏皱起眉头。
    “大哥不是在忠实地实行爸爸的人生训条么?”
    开始兴起扫兴的空气了。这时候,有个年轻的女声打岔进来。
    “哎呀,再不吹熄的话,蜡烛就溶掉了,大家只好吃蜡了啦!”
    “对。爸爸,用一口气吹熄了吧!”正宏拍拍父亲的肩膀。
    “好,那就来吧!哦,只有七支?这可没啥好玩的。”
    “如果七支蜡烛没有全部吹熄的话,我可要一个人分一半蛋糕。”
    说话的是站在正造旁边的年轻女子山口结美子。
    她是正造的私人秘书,跟随他已三年多。
    “别看我双脚残废了,我的肺可健康得很。”正造说着,点点头,转向两名孙
女。“来,看着,爷爷一口气就把蜡烛吹熄!”
    “啊,不如把灯关掉,那才有趣嘛!”
    山口结美子急急跑到客厅的入口处,伸手按住灯火的开关。
    “好了吗?我关灯啦!”
    哢嚓一声,客厅的灯熄了。只有生日蛋糕上面的七支烛光,摇晃着照出正造和
他身边家人的脸。
    “好——一、二、三!”
    正造吸入一大口气,向蛋糕上面的蜡烛吹去,两支、三支——烛光马上熄灭,
全部的火一口气就不见了。
    “行啦!”
    涌起掌声,烛光熄灭后,客厅变得一片黑暗。
    “喂,开灯吧!”正宏说。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昌代说。
    “灯不亮啊。”山口结美子说。“奇怪,我开了掣的……”
    “不亮?”
    “嗯。请等一下。只要把门打开,走廊的灯就会——”
    结美子的话说到一半时,一阵迸裂似的破裂声在客厅中回响。
    半晌,谁也开不了口。
    “什么声音?”首先开口的是正宏。
    “不知道。灯——”
    昌代的话没说完,灯就啪地亮起来。
    松懈下来的空气流转,然而立刻变成困惑。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情景吓得目瞪口
呆。
    最易接受意外的是小孩子,这个情形也是。
    “爷爷!”沙世瞪大眼睛说。
    “爷爷变成一只猫!”香子接腔。
    轮椅是空的,田代正造不见了,一只三色猫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
    大人们有一瞬间差点相信田代正造变成了猫,可是……
    “哎……”脚底下传来低沉的说话声。“我在这儿……”
    “爸爸!”正宏瞠目。
    但见田代正造滚跌在地面挣扎。
    “扶我一把……哎,吓死我啦!”
    正造坐起身时,众人再一次大惊失色。
    “打搅啦!”有声音从客厅门口传来。
    谁也没察觉,客厅的门是几时打开的。昌代先发现,禁不住“哗”一声大叫。
    不过,站在那里的并非什么可怕到使人惊呼的怪物。
    那是一名个子颀长,有点斜肩的青年。
    他笑着说:“对不起,打搅了,我跑了进来……刚才我在玄关叫了很久,没有
回音,所以……”
    站在门边的山口结美子,连忙奔到田代正造那边,然后走前两三步,问:
    “你是谁?”
    “我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片山。”青年出示员警证,说。
    “刑警先生?”
    “是。其实——怎么,福尔摩斯,你是几时跑到那里的?”
    青年老实不客气地走过去,瞪着那只四肢蜷在身体下面的三色猫。
    “这是我养的猫。”
    “你的猫?”正宏挺起胸膛。“不像话的猫!混帐!”
    “它做了什么没礼貌的事?”
    “它把我从轮椅上推了下来啊!”好不容易坐在地上的正造说。
    “居然逍遥自在地睡大觉,岂有此理!”
    “等一下,”片山轻轻摸一下福尔摩斯的头,“喂!发生了什么事?”
    三色猫仿佛理解他的话,站起来,用前肢“指一指”轮椅的靠背。
    那里开了一个圆洞。
    “这个洞本来就有吗?”片山问。
    “什么洞?”正造老先生皱皱眉。“没有开洞呀。”
    “真的没有哇。”山口结美子窥望一下。“为何这里会有个洞?没什么问题呀。”
    “哦。”片山望一望眼前的生日蛋糕。“看来好像有人开过枪。”
    “开枪?”正宏反问。“不可能。”
    “但是,是否有过枪声?”
    所有人面面相觑。
    “的确有过巨响,怎会是枪声?”昌代吓呆了。“这幢房子里没有人有枪啊!”
    “可是,子弹穿过蛋糕啦。”
    片山指示之后,大家初次察觉到,蛋糕中央部分被剜了一个孔。
    “这么说……”正造老先生睁大眼,“我差点死掉了?”
    “应当说是差点被杀才是。”片山说。“但不知道是谁开的枪。”
    大家互相看来看去。
    打破沉重沉默的是正造老先生。
    “让它坐吧。”
    可是,三色猫嗖地跳到地面上。
    “换句话说,这猫救我一命——刚才是我不好,不该生气。”
    正造在轮椅上坐好时,对那只猫说。
    “瞄。”
    三色猫仿佛在说,不用客气。
    这种对话缓和了众人的心情,客厅回复轻松的气氛。
    “你老公呀,竟然在如此骚动中打嗑睡咧!”康子对昌代说。
    “讨厌!这人一喝醉就马上呼呼大睡的。”昌代皱眉说。
    福尔摩斯穿越客厅中央,走向沙发上打瞌睡的横山和生,然后回转头来瞄了一
下。
    “有什么事?”
    片山走过去,惊叹一声“这真是——”。
    他拿出手帕,把一件摆在横山膝上的东西捡起来。
    “那是——真货?”昌代瞠目。
    “货真价实的手枪。”片山说。“而且刚刚开过枪不久,枪身是热的。”
    “啊……”
    客厅的门边,一张脸探进来。
    “哥哥!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啊,对不起。”片山说。“她是舍妹,其实我们是一道来的,我叫她在玄关
外面等我……”
    “请进来。”山口结美子说。
    “失敬。我叫片山晴美。”
    从她身后又有一个大个子的男人走进来。
    “他是石津刑警。”片山说。
    “到底有何贵干?”山口结美子终于提出疑问。
    “老实说,我们在追踪一个人。”片山说着,又问:“为何玄关的门上没有上
锁?”    2    “畜牧!”山崎自言自语。
    有时他想这样骂人。作为山庄的冬季管理员,每当他听人说这里的工作悠闲自
在,没啥重要事情好做之际,他总会气得反驳一番。
    可是,对方什么也不听,顶多只是笑着点点头,完全不把他的话当真。
    无论是谁,如果别人问他工作轻不轻松的话,通常他都会回答说很辛苦呢!
    可是,山崎的情形绝不是说说,亦没夸张。的确是非常辛苦的工作。
    但他不能恨那些不信任他的人。他本身也以为这是一件轻松的工作,这才跑来
这里的。
    现在他全身都淋湿了。
    这样子会感冒。山崎匆匆走进管理员小屋内。
    里头有花洒,一拧就有热水出来,可说是这里唯一的好处了。
    山崎光着身子冲进花洒的雨阵中,热水打在冻僵的身体上,几乎有刺痛的感觉。
    不过,只要忍耐过去的话,就会变得舒适无比,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实在不应该硬要依时出去巡视的。
    “简直像个认真的大傻瓜!”山崎喃喃自语。
    这一带有三十几幢度假别墅,必须由一个人管理。
    聘用时的条件说好,每天出去巡视两次,看看有没有擅自潜进来的人。
    现实里,这里只有山崎一个人住,雇主是东京的公司,不管他有没有出去巡视,
谁也不会知道。
    尽管如此,山崎还是依时出去,性格使然吧!今晚却因出去时在半路被雨淋湿
了。
    对。从明天起,上午只巡一次好了。在这样寒冷季节,通常谁也不会跑到这种
地方……
    淋花洒温暖身体后,山崎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喝杯威士卡之类的酒,想来不
会感冒,上床睡大觉吧。
    电话响起,山崎走过去拿起话筒。这个时候是谁呢?
    “喂。”
    “你是哪一位?”
    对方打过来的,怎么问我是那一位?山崎冒火了。
    “管理事务处。”他冷淡地回答。
    “这是警局。”
    “员警?”
    “其实,有个杀人犯逃到你那一带的山上去了。”
    “杀人犯?真的?”
    “情形危险,请别外出的好。还有,一有什么不对,请马上呈报。”
    “嗯……很危险的家伙吗?”山崎仍然半信半疑。
    “他是异常者,毫无理由地杀人。”
    “那真可怕。”
    “已经杀掉三个人了。请小心,知道吗?”
    “是。”
    大概警方还要联络其他地方吧,立刻收了线。山崎本来想问详细一点的……
    “杀人?开玩笑。”他耸耸肩。
    他把话筒放好。如此骚乱的夜晚,只好睡觉算了,当他打哈欠时,传来敲门声。
    什么东西?
    刚刚接到那样的警告电话之后,山崎不由吓得心里乱跳。在他应声以前,敲门
声更大了。
    “对不起,我是警局的人。”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
    “员警?”山崎走过去,穿上拖鞋,大声问:“有什么事?”
    “对不起。我想借个电话。”
    电话?那倒无所谓……
    山崎把门打开。
    “打搅啦。”
    进来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西装外面披着雨衣,可是被雨淋得湿透了。
    领带结得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是个做事认真的刑警。
    “你湿得很厉害。”山崎说。“我借毛巾给你吧!”
    “谢谢。总之,我先借电话好了。”
    “噢,就在那里,随便用好了。”
    山崎走到花洒室,拿着干毛巾回来。
    “——是的。我会小心的。现在马上回去警局——再见。”
    男人打完电话,接过山崎的毛巾擦头发。
    “抱歉。承蒙相助。”男人叹息一声。
    “听说你们在追一名杀人犯?”
    “是的。你知道了?”
    “刚刚员警打电话来了。”
    “人手不够,真头痛。”男人摇摇头。
    “要不要喝杯咖啡?”
    “不了……也好。若不歇息歇息,回不去呀。”
    “说的也是。雨太大了,我马上拿来,你坐坐吧。”
    “对不起。”
    山崎在厨房里,开煤气炉,把傍晚泡好的咖啡再煮热。还有两杯份,他也拿出
自己的杯子,替自己倒了一杯。
    “听说是危险人物。”山崎把杯子递给那个男人。“找得着吗?”
    “不容易——好味道。”男人叹了一口咖啡。“我第一次喝这么好喝的咖啡!”
    “便宜咖啡哦。”山崎笑了。
    “你一个人住在这儿?”
    “嗯。我老婆死啦。一个人嘛,住哪里都一样。”
    “是吗?那是你太太?”
    男人走向放了照片架的桌子。
    “嗯。年轻的时候。”山崎说。“那个杀人犯是怎么样的家伙?”
    “据说以杀人为乐,不好对付得很。”
    “有这种人吗?简直像恐怖片一样。”山崎笑了。“长得怎么样?”
    “晤……很年轻,二十四岁。”
    “唔?二十四!怎么杀了好几个人了?”
    “他有病。送进医院了,被他逃跑出来啦。”
    “原来如此。”
    “中等身材,皮肤白晰,外表看来斯斯文文的类型。”
    “晤。”山崎点点头。“这么说,正是像你这一型的人呀。”然后笑起来。
    “不错。”
    当山崎转过身时,一把锋利的刀静静地刺入他的肚子。
    “我是……
    见到男人平稳毫无表情的微笑时,山崎禁不住想回他一个微笑。可是,那把匕
首慢慢割破山崎的肚子,最后连痛苦也感觉不到……
    “知道了。”
    片山点点头。放下话筒。
    “怎么啦?”晴美一边喝山口结美子所泡的咖啡一边问。“哥哥,你的咖啡在
那边的桌上。”
    “唉,”片山摇摇头,“又有一个被他宰了。”
    “谁?”
    “度假别墅的管理员,他应该接到电话联络了的……”
    片山和晴美在田代公馆的会客室里。
    “距离这里很近?”
    “不是很近,不过,走路三十分钟也到了就是。”
    “哦……”
    片山坐在沙发上,开始慢慢喝咖啡。他是猫舌头,怕热。
    说起猫——福尔摩斯,它正和石津一起,在这幢宽大的别墅中四处调查。
    片山等人来到这里时,玄关的门是开着的。万一杀人者偷偷潜入,事情就麻烦
了。
    因此,片山叫福尔摩斯跟随石津,到处看看。
    “这个家庭也相当复杂,不是吗?”晴美说。
    “嗯。”
    片山为一件案子已觉得负担沉重,不想承担多余的工作。
    “从那支枪,能够知道犯人是谁吗?”
    “怎么说呢?那是相当大胆的凶手,大概不会留下指纹吧!”
    “田代正造是一名资产家,我在杂志上见过。”
    “为何有人想杀他?”
    “还不是为财产?说起这个家的人,长男正案和妻子康子,女儿沙世;长女昌
代和丈夫横山和生,以及女儿香子;还有就是山口结美子了。”晴美屈指数一数。
“石津他们去查,其中一定有一个是想杀田代正造的人。”
    “那个我也晓得。”
    “哎哟,好大的口气。”
    “可是,我们的工作是去捉那个杀人鬼呀!”
    “这里有谋杀案在进行中呀!你准备袖手旁观?”
    “也不是的,只是这个时候——”
    会客室的门打开,石津出现了。
    “片山兄!”他硬绷绷地说。
    “是不是肚子饿了?”
    “不是的。”石津露出意外的表情。“当然那也是理由之一!瞧!”
    “福尔摩斯在哪儿?”晴美问。
    “它在楼上的房间前面监视着。”石津说。
    “发生什么事?”
    “好像有人在里面。”
    “怎不早说?”
    片山站起来。
    片山、石津和晴美相继走下楼梯。
    “大概不至于太迟吧!”
    “屋里的人全在客厅里,不要紧。”
    “万一是杀人鬼呢?”
    “逮捕他!”
    “万一他反抗呢?”
    “开枪打他的脚。懂吗?”
    “是!”石津显得从来未有过的紧张。“在最里头的房间。”
    福尔摩斯坐在房门前。
    “不要大意!”片山细声说。
    “哥哥。”
    “什么?”
    “有没有遗言?”
    “傻瓜!”
    兄妹俩用充满怜悯的对话低声交谈。晴美在离房门的远处停下来。片山和石津
拔出手枪,分开站在左右两边。
    片山根本不喜欢手枪,光是拿在手中已觉得坐立不安。
    片山点点头,石津猛吸一口气,虽不至于像“三只小猪”那样,但是他的鼻息
仿佛大到足以把房门吹掉。
    石津抬起一只腿,用尽气力踢过去。无论怎样坚固的门也应声而开了。
    “别动!员警!”
    片山叫着冲过去。
    晴美屏住呼吸,倾听局面进展。
    可是,房间里听不见枪声、格斗声,连片山和石津的声音也没有。
    “怎么搞的?”晴美喃喃自语。“难道两个都一下子被干掉了?若是那样,我
得赶快逃命才行。”
    人相当冷酷无情。
    “瞄!”福尔摩斯叫。
    不太有紧张感的叫法,看样子一定是……
    晴美偷窥一下,但见片山和石津站在床边,床上有个年轻男人,穿着夹克呼呼
大睡。
    “他是谁?”晴美问。
    “不晓得。不过,刚才发出那么惊人的声音,而他居然可以安然入睡。”
    “看来不是杀人鬼吧?”
    “嗯。可见,没人提起这有这么一个男人在屋里。”
    “噢!”门口有声音喊。
    山口结美子站在那里。
    “你认识这个人?”片山问。
    “嗯,他是二少爷。”
    “这么说……”
    “他是田代正造老先生的二儿子,名叫田代二郎。”
    “这里的少爷?怎不事先通知我们?”
    “对不起——因他不常住在这儿的关系。”
    “难道是来参加今晚的生日会?”晴美说。“若是那样,为何——”
    “大家一定不晓得二郎少爷回来了。”
    结美子一说完,传来脚步声,田代正宏探脸进来了。
    “怎么啦?——啊,二郎这小子!他是几时来的?”
    “不清楚。”结美子说。“玄关的门没有上锁,二郎少爷一定是自己开门进来
的。”
    “恼人的家伙!”正宏皱起眉头。“喝醉了吗?”
    “好像是的。”片山点点头。“他经常这样?”
    “游手好闲的人。”正宏耸耸肩。“他一个人离家,来去无踪。”
    “可是,正造先生的生日,他不是回来了吗……”
    “目的是为了财产呀。他想讨爸爸的欢心,希望将来分多一点。”
    结美子的脸上浮起一点不悦的表情,晴美看在眼里了。但那只是一?那间的事。
    “目前可以知道的是,这幢别墅里没有杀人犯了吧?”正宏说。
    “可是,有人狙击正造老先生呀。”
    “唔。我想不是横山那家伙,他不会傻到那样把手枪朝天而放,坐在那里吧?”
    “也有可能是开枪的人走到他那边放下来的。”片山说。
    “可是,当时在黑暗之中,不容易做得到。”
    “有道理。不过,说不定是二郎那家伙子的。”
    “无论怎样,那是亲生父亲啊!”结美子似乎忍无可忍的样子。
    “儿子杀父亲并不稀奇呀。是不是?刑警先生。”
    “也不是随处有的……”
    “那就叫醒二郎,带到客厅来吧!康子她们正在预备餐点……”
    听说有饭吃,石津的眼睛顿时一亮……
    “看来他们兄弟感情称不上融洽呀。”
    正宏走开后,片山说。
    “我最讨厌大少爷。”山口结美子用强硬的语调说。“那种人会杀正造老先生
也不出奇。”说着,立刻恢复自我,红着脸说:“对不起,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没有的事,我们也到客厅去吧!”
    “请便。我会叫醒二郎少爷再去。”
    片山等人走下楼梯。
    “波涛汹涌呀。”
    晴美愉快地说。
    “我有不详的预感。”片山说。
    “没关系,片山兄。”石津保证。“若是你不爱吃的菜,由我包办好了。”
    “我不是说这个,知道吗?现在来历不明的杀人犯在逃亡中,这幢房子发生杀
人未遂事件——”
    “我懂了。现在这时候,乃是杀正造老先生的绝好机会。”
    “不过嘛……杀人犯逃来这儿,大概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吧。”
    “瞄!”福尔摩斯似乎叫得语意深长。    3    “看,”田代正造说,“那个和爷爷同一把年纪啦。”
    “那是……七十岁了?”沙世问。
    “是的。不过,还是敲得很准时。”
    沙世和香子坐在轮椅两边,她们直接坐在铺了厚地毯的地上。
    这是正造的书房,是这大房子中例外的小房间,正造最喜欢待在这里。
    即使不怎么动也能拿到自己要拿的东西,十分方便。实际上,对于行动不自由
的人来说,这栋奇大无比的房子实在大得令人生气。
    由于待在书房的时间多了,正造连床也搬了进来。又在靠里头的墙壁,做了暖
炉。
    暖炉虽小,却因为房间不大,很快就暖了。如今房里的灯熄掉,暖炉里燃烧的
火焰,照亮了轮椅上的老人和两名孙女儿。
    正造所说的另一名“住客”是……
    “它相当老啦。”香子说。“这时钟是爷爷,还是嬷嬷?”正造笑一笑。
    “你说呢?我没问过,所以不知道。”
    那是一个大件,比普通成年人还高一点。木雕装饰得十分美观,重甸甸的钟摆
无声无息地左摆右晃。钟摆的动作肯定是机械装置,但是一直盯着看时,就像凭自
己的意志自然摆动的感觉。
    长针缓缓来到顶上。短针指着“8”字。传来吱的一声响。
    “瞧,待会要敲八下了,它正在做深呼吸呢。”正造对两名孙女说。
    确实听起来是那样。吱吱声音持续了几秒钟,然后开始报时。
    那是词语难以表现的响声,可能令人想起遥远的从前或者教堂的钟声,现在变
成发沉又迟钝的声音了。
    不过,就像尖锐的棱角石被长年的流水磨圆了般,听在耳里非常温柔悦耳。
    “一、二……”沙世开始数。
    “三……四……”香子不甘示弱地接下去。
    五……六……正造闭起眼睛。
    那只老钟在书房里注视了正造一辈子。他和十年前逝世、连孙女的脸也没见过
的老妻在这里度过许多恩爱时光。
    曾经有过年轻的岁月……
    “七……八……”沙世喜孜孜地说,“它准准敲了八下!”
    “对呀。”正造微笑着点点头。
    不知何时,房门打开了。
    “二郎吗?”正造看到黑影问。“进来。”
    然后对两名孙女说:
    “去客厅找妈妈吧!不准比来跑去哦。”
    他把孙女打发出去了。
    “这就是枪孔了?”二郎走过来看轮椅的靠背。
    “你听说啦?”
    “唔。好厉害,爸爸很够运气嘛。”
    二郎在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
    “运气不会永远好下去的。”正造说。“你还是老样子。”
    “大概不会有爸爸那么长命吧!”
    “重要的不是仅仅活着,不过,只要活下去,肯定可以做点什么倒是真的。”
正造注视小儿子的脸。“有了女朋友啦?”
    “你怎知道?”
    “我一看就懂了。”
    二郎不由苦笑。
    “没有一件事可以瞒得了爸爸。”
    “那是好事。为了情人,必须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正造望望时钟,火焰把自己的脸反照在镶嵌的玻璃上。
    “不过,看到大哥和大姐的婚姻生活,我也不想结婚啦。”
    “世界上有多少对夫妻?你所说的只不过是其中两对。光凭这样,怎么可能了
解婚姻是怎么回事?”
    正造的话使二郎有点震惊的样子。
    “我没那样想过,也许是吧!”二郎点点头。“谢谢爸爸,这是金玉良言。”
    二郎站起来,接着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我忘了,我是来叫爸爸吃饭的,让我来推轮椅吧!”
    “好。”正造说。“二郎。”
    “嗯?”
    “我活不久了。”
    “起码二十年!”二郎笑说。
    “我是认真的。”正造说。“医生告诉我的,他说最多只有半年。”
    “爸爸。”笑容从二郎的脸消失。“真的?”
    “所以,你快结婚吧!即使不可能见到孙子的脸,我起码也想看看媳妇的脸再
死去。对,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保密哦,知道吗?”
    二郎推着正造的轮椅出去。
    原本在书房的幽暗处打盹的福尔摩斯,当轮椅出去时,它飞快地溜出走廊。
    餐席不一定气氛轻松。
    因为其中有一个人企图谋杀田代正造,也不是没道理。
    只有一个人和现场气氛无关,大大发挥食欲,当然是石津了。
    “好吃!味道太好啦!”石津由衷发出感叹之声。
    片山有点看不过眼,捅一捅旁边的石津。
    “什么事?”石津大声说。“要我帮你添饭是吗?”
    众人哄然大笑,片山满脸通红,怒说:“谁说这个?我是提醒你一声,我们不
是为吃大餐而来的。”
    “但是承蒙赞赏,高兴得很。”横山昌代说。
    “不错,”田代康子也点点头,“外子从来不曾说过我做的菜好吃。”
    “我家也是。”昌代望望自己的丈夫。“哎,老公。”
    石津和片山一番接近相声的对话,使餐桌的气氛轻松不少。唯一苦着脸的是横
山和生。
    他才三十五岁,头发已相当秃了。自称“雕刻家”,然而他关在工作房的时间、
远远不及关在酒吧的时间长,属于放浪型艺术家。
    “谁知道?”横山冷冷地说。“我又没吃过别的女人烧的菜,无从比较。”
    “我看不是这个原因吧!你天天喝酒,舌头都麻痹了,分辨不出味道才真!”
    “对我而言,酒是创作的泉源。”
    “有好‘养老之泷’(译注:一种酒名)吧!”山口结美子脱口而出的话,又
叫大家哄然大笑起来。
    “总之,今晚我很开心。”正造插进来说。
    “险些被杀的缘故?”昌代说。
    “因为大家济济一堂,二郎也来了……”
    “他不是来诈取零用钱的么?”正宏嘲讽地说。
    “那是大家都有的心情。”正造悠闲地微笑。“正宏,你也是。”
    “我?”正宏用餐巾揩一揩胡子。“妈的,酱料总是粘在胡子上……爸爸,我
可没赖着要零用钱啊!”
    “你要的数额更大吧! 你准备用高价把N地产公司的股票买回来,资金不足,
想来找我商量,是不?”
    正宏张大嘴巴瞪着父亲,昌代吃惊地说:
    “大哥!你还敢神气地说我老公‘做的尽是不赚钱的东西’呀!”
    “我是投资。”正宏反驳她。“现在只要注入三亿,将来就变十亿了——”
    “三亿?好大的胃口!荒唐!不管你是不是长子,你想一个人占用那么大笔钱?”
    “冷静点!”正造责备昌代。“你那边还不是一样?工作房的地皮不是拿去抵
押了?”
    “爸爸!”昌代睁大眼。“你怎么知道?”
    “当然知道了。本星期若不预备好一亿元,你们将陷入撒离的窘境。”
    “那笔钱有什么用途?”正宏说。“终归是酒吧的帐欠太多了吧!”
    “他不像哥哥!而是为了雕刻——”
    “有点纠纷罢了。”横山耸耸肩。“没啥大不了,已经解决啦,只是为了解决
纠纷,花了一笔钱——”
    “赔偿费吗?”正造说。“你的作品被人起诉是盗用别人的设计,我晓得。”
    横山顿时脸红耳赤,气忿地说:
    “巧合罢了!只不过偶尔相似……那个判决是不当的!”
    “无论如何,那一亿元非给不可吧!”
    昌代突然用撒娇的语调说:
    “爸爸,拜托嘛。跟大哥比起来,我们很少对你提出无理要求吧!”
    原本在桌子底下规规矩矩地吃东西的福尔摩斯,突然跳到桌子上,叫一声“瞄”,
伸个大懒腰。
    看到这样,表示喜悦的是沙世和香子。
    “好可爱。”
    “小猫咪!我请你喝汤。”
    两名小女孩又吵又闹起来。
    大概福尔摩斯觉得情势不妙吧,它?的下到地面,匆匆忙忙逃跑了。
    “等等!”
    “小猫咪!”
    小女孩们从饭厅冲出去追猫儿了。
    “吃饭途中,真是的。”康子皱起眉头。“不过,孩子们也吃得差不多了,算
了吧!”
    片山把刀叉摆在碟子上,说:
    “福尔摩斯为何跳到桌面,你晓得吗?”
    “啊?”昌代眨眨眼。
    “因为它不想让小孩子听见各位的谈话。虽然只有七、八岁,却也相当理解大
人的话了。当面听见自己的父母说借钱给我什么的,孩子会怎么想?”
    说完,片山慢吞吞地喝水。
    “原来如此。”正造点点头。“我也没想到这点,我要向你的猫君道谢才是。”
    晴美多少对自己的兄长另眼相看起来,石津也是——不,他依然在狼吞虎咽地
吃着。
    “二郎,你是来干什么的?”正宏说。
    “我吗?”
    “不可能什么也不干而跑到这里吧!”
    “不错。”二郎顿了一会,说:“我不是来申请贷款的。只是有事报告一下而
已。”
    “到底报告什么?”昌代点了一支烟,说,“一支总可以吧?”
    二郎笑了。
    “没啥大不了的事,我决定结婚啦。”
    “呵?那真恭喜了。”
    “愿意嫁给你的好事者是谁?”正宏问。
    “那个好事者就在眼前,你这种说法很糟糕哦。”
    二郎所说的意思,大家花了一段时间才搞清楚。
    在这场合中的独身女性——当然晴美不算在内——只有一个。
    “你和山口小姐?”
    “那真意外。”正造也瞪圆了眼。“我也完全不晓得。”
    山口结美子脸红心跳地站起来。
    “对不起……我……失陪了!”
    然后从饭厅奔了出去。
    “等我一下!”
    二郎也追在她后面出去了。
    “好事好事!”正造愉快地说。
    “喂,等一等呀!”二郎终于在走廊尽头边逮住结美子,“何必跑掉呢?”
    “谁叫你在那个场合突然说出来嘛。”结美子瞪着二郎。“过份!怎不事前跟
我说一声?”
    “对不起。不过,那是好事.我本来就想在今天这个场合告诉大家的。”
    “可是……”
    “没关系吧!抑或你想改变主意?”
    “改变主意,即是放弃了?”
    “那我在这里掐死你!”
    “好粗暴的人。”结美子笑了。
    二人拥吻,紧紧相拥在一起——
    “瞄!”
    “好浪漫!”
    “安可!”
    福尔摩斯、沙世和香子“三个人”正在注视这对情侣。
    “噢!”结美子慌忙离开二郎的怀抱,“我去补补妆!”
    说完就冲上楼去了……
    “头痛死啦。”片山摇头说。
    “什么事头痛?”晴美问。
    “那还用说,当然是杀人未遂事件了。”
    “噫?哥哥的工作不是捉杀人狂吗?”
    “说的也是……”片山含糊地说。
    “打搅一下!”传来说话声。
    片山等人用饭之后,来到客厅。田代家的其他成员,各自退回二楼的房间去了。
    进来的是二郎。
    “家父有事和片山先生谈一谈。”
    “好。”片山点点头。“请问老先生在哪儿?”
    “书房。让我带路,还有——”
    “什么呢?”
    “他说务必请令妹一道来。”
    “乐意得很。”不用说,晴美霍地站起来了。“猫咪怎办?”
    在她说完之前,福尔摩斯已来到二郎脚畔,严阵以待。二郎看了大笑。
    “哎,了不起的猫!请!”
    一行人走出客厅。
    结果,客厅里只留下石津一个。然而他对戒备工作毫无帮助。
    因为他睡着了。
    “连续杀人犯很可怕吗?”二郎边走边问。
    “外表看来是个十分斯文的男人。”片山说。
    “反而更恐怖呀。”
    “不错。必须好好看守门户才行。”
    “我也糊里糊涂的。”二郎扬扬头皮。“时常忘记锁门。”
    “但愿没事发生就好了。”
    “不过,在我进来以前,大门是开着的哦。”二郎说。
    “在你进来以前?”
    “嗯。我来到时,门并没有上锁。”
    晴美和片山面面相觑。
    “那就怪了。到底是谁——”片山喃喃地说。
    二郎打开书房的门。
    “爸爸——片山先生来了。”
    “打搅啦。”片山喊,可是田代正造没有答腔。
    “是不是睡着了?——爸爸。”二郎向着轮椅走去。
    “瞄!”福尔摩斯叫了。
    “怎么啦?福尔摩斯。”晴美问。
    福尔摩斯吧嗒吧嗒地走向时钟,回头看晴美。
    “哦,停啦。”
    重甸甸的金属钟的摆停止了摆动。
    “爸爸!”二郎喊。“怎么睡着了?”
    片山冲到轮椅前面。
    田代正造的头垂在胸前,看上去睡得很安详。
    可是,他没有了脉搏,手是冰冷的。
    田代正造已经死了。    4    “不好了!”二郎苍白着脸,“快叫医生!”
    “已经太迟啦。”片山说。“有没有家庭医生?”
    “有。我们有家庭医生,长期替爸爸看病。”
    “请马上联络他。”
    “我得告诉大家去!”
    二郎急忙走出书房。
    “杀人事件终于发生了!”晴美说。
    “唔。”片山拧拧头。“可是,到处也找不到伤口,替我开灯好吗?”
    晴美走到门进。走廊上的灯光,以及暖炉的火焰,已使书房足够明亮。
    “什么地方切断了电源。”片山说。
    “瞄!”
    “福尔摩斯,你也很在意吗?”
    片山让正造的身体稍微往前倾,仔细检查,可是既没出血,也没伤口。
    “果然有古怪。”片山说。“完全找不到伤痕,看来有必要验尸了。”
    就在这当时,正宏夫妇、横山夫妇匆匆赶来。
    “爸爸!”昌代奔上前,“到底是谁干的?”
    “你的意思是什么?”片山问。
    “可不是吗?爸爸当然是被杀的了。”昌代困惑地说。
    “在医生来到之前,谁也不能下判断。”片山说。“老先生本来心脏就不好是
吗?”
    “不太好。”正宏点点头。“最近的情形则不太清楚。”
    “茂木医生马上来。”二郎回来说。
    “那就先让遗体躺下来……”昌代说,片山打断她的话。
    “不,保持原状,直到暴毙的疑问解决为止。”
    “二郎。”山口结美子走进来,“正造先生他……”
    “嗯。刚才家父就说过,他已不久于人世了,他想起码可以看看媳妇的脸,所
以我实现了他的愿望。”
    “原来如此……”
    结美子紧紧咬着嘴唇,似乎没有人流泪……
    “心脏病造成的。”茂木医生说。
    聚在客厅的人有一瞬间沉默。
    “他的心脏那么差吗?”昌代说。
    “嗯。”白发苍苍的茂木医生拿下眼镜来。“其实他顶多只有半年命了。加上
一点心劳或受冲击,这就完啦。”
    “那——不是被杀?”昌代说。
    “那是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只是觉得那就好了。”
    不管是谁想枪杀正造都好,结果终归徒然。片山想。
    但也不能视而不见。杀人未遂的罪人仍旧存在。
    “今晚已经迟了,明天再详细安排后事吧!”茂木说。
    和平日一样处事冷静的结美子说:“我会安排一切。”
    “拜托了。老先生一直都很信任你的。”茂木向众人致意一番,道别之后离开。
    结美子送茂木医生出去。
    所有人暂时静坐无语。
    “呜呼。”正宏摇摇头。“老人家年纪也不算小了,想做的都做了。”
    “不错。”昌代点点头。“大概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那可不一定。”片山说。“总会想知道开枪打自己的是谁吧!”
    正宏和昌代对望一眼,正宏清清喉咙。
    “你是片山先生吧!”
    “是。”
    “怎样?能不能忘掉这件事,当作没有发生过?家父实际上并没有被杀,若是
传出说是某个孩子是凶手的话,脸上也不光彩吧!”
    “岂能这样?”晴美冒火了。“说不定那就是使他心脏病发的原因,不是吗?”
    “说的也是……”正巨集移开视线。
    “大哥干的?”昌代冷冷地说。
    “胡说!我怎会干那种事?”
    “可疑嘛。”昌代耸耸肩。
    “你想把罪名推给我,一个人独占遗产?办不到!”
    “对!老公,加油!”康子在旁激励自己的丈夫。
    片山觉得厌烦起来。
    “总之,现场有枪,必须找出犯人来,纵使正造老先生不在人间了。”
    “刑警的月薪有多少?”昌代说。
    “啊?”
    “我们付你一年的薪水,可不可以收手不理?”
    片山也会发脾气的,他很想叫福尔摩斯扑上去抓昌代的脸。
    “咦,医生来了。”晴美说。
    山口结美子和茂木医生都回头了。
    “怎么啦?”片山问。
    “车匙不见了。”结美子说。
    “糟糕。”茂木皱起眉头。“因为赶时间,而且晚了,所以我让引擎开着。好
像有人把车匙拿走啦。”
    “可是——谁呢?”
    “会不会是小孩子调皮?啊,沙世,你有没有把车匙拔掉?”
    沙世穿着睡衣走进来,听见康子这样问,她摇摇头。
    “我不知道。”
    “哦。已经很晚了。怎么还没睡?”
    “大哥哥在和香子玩嘛,我也跟他玩了一会。”
    “大哥哥?大哥哥是谁?”
    “不认识的人。”
    片山和晴美面面相觑——不可能是“他”吧!
    “请大家留在这儿。”
    片山嘱咐一声,催促石津,一同走出客厅,在住楼梯途中,上面传来说话声。
    “嗨,各位晚安。”
    抬眼一望,但见楼梯的休息平台上,站着一名年轻男人,打领带穿西装,需出
温和的笑容。
    然而,香子抱在他手里。
    “就是他!”片山喃喃地说。“石津,别动手!”
    “看来你们是刑警先生吧?”年轻男人说。
    “慢慢聊好了,你把孩子放下好吗?”片山说。
    “她睡着了,我不能放下的。”
    “香子!”昌代奔过来。“你想干什么?放开我的女儿!”
    “我只是借用一下而已,太太。”男人微笑着。“如果把她还给你,我又得回
医院啦!”
    “车匙是你拿去了?”
    “对。配合得恰是时候,我要开车走。”男人说。“各位,请退后。如果有人
出手,这孩子的性命可不保罗。”
    依片山的处境来看,现在只能服从了。
    昌代花容失色,需要丈夫扶着才站得稳。
    片山指示大家:“退到客厅去。”
    福尔摩斯,福尔摩斯呢?
    这么紧要关头,竟然到处找不到它的影子。
    “假如封锁现场或派人追踪的话,你们知道会怎样吧!”
    他说话的方式像女性一样温柔,反而令人觉得恐怖。
    香子在男人的臂腕里酣睡着。
    “告辞啦。”
    男人走到玄关,反手开门。
    “请各位深思,不要轻举妄动才好。”
    男人正要关门之际,一块褐色的肉团——福尔摩斯——对准他的脸扑过去。
    原来福尔摩斯在“外面”!
    “哇!”
    意料之外的攻击使男人脚步踉跄,香子从他手上掉落,发出?的响声。
    “石津!”片山喊一声,冲了上去,“拜托了。”
    片山抱起吓醒了的香子,冲回晴美那边。到了这种地步,石津也无所顾忌了。
    “咚”一声,男人晕倒在地。
    “不愧是福尔摩斯。”晴美把悠悠然走回来的福尔摩斯抱起。“你知道才出去
外面的吧!”
    “瞄!”
    福尔摩斯仿佛在说“可不是”……
    “嘿。”男人摩挲下巴,苦笑着说。“竟然败在一只猫手里!”
    “巡逻车马上到。”片山说。“有一件事要问你。”
    “什么事呢?”
    男人纵使被手铐扣住,一点也不见懊悔,反而显得十分愉快的表情。
    “这里的正造老先生不是你杀的吧?”
    “你说坐轮椅的老人?他问我可不可以杀了他哩!”
    “你说什么?”
    “我躲在书房里,被他发现了。但我不想杀一个毫无抵抗力能力的老人家。”
    “那——你们谈过了?”
    “不错。”男人点头。“他说,孩子之中有人想杀他,所以问我可不可以先下
手。”
    “为什么?”
    “如果我先杀了他,别人就不能杀他了呀!”男人说得好像理所当然似的。
    “他不想自己的孩子犯杀人罪吧!”晴美说。
    “我可没有杀他哦。”男人说。
    “除此以外呢?”
    “他叫我偷偷离开,还给了我一点钱。他的确是个好人。”男人说。“不过,
我需要更安全的保障,我在屋里找了一趟,找到那个睡着了的孩子。”
    “原来如此。”片山点点头。“这么说,正造先生是自然死亡的了。”
    “瞄!”福尔摩斯叫。
    “怎么啦?”
    福尔摩斯大摇大摇地走向暖炉那边,又叫了一声。晴美追随它所注视的方向。
    “有什么烤焦了。好像是塑胶的味道。”
    “拿出来看看吧!”
    晴美揪出来的是个烤焦的塑胶袋……
    “这是电线。”片山说。“怎么把这种东西放在火里?”
    福尔摩斯走出客厅,片山和晴美随后跟着。
    福尔摩斯走进书房,在时钟面前停下来。
    “唔……”片山沉吟着,“钟停止了,如果正造老先生进来这里,见到钟摆不
动了……”
    “大概会用手动一动吧!”
    “就是这个要命。”片山打开镶玻璃门,看着钟摆。“钟摆是金属造的,如果
事先将它和电线连接起来,让电流通过——”
    “触电?”
    “即使不是太高的电压,光是受到冲击,衰弱的心脏也承受不了的。”
    “其后只要拆掉电线,关上时钟的玻璃门就行了。”
    “因为没关灯,比较暗的光线中看不见有电线接在钟摆上。”
    “毕竟是谋杀啊!”
    片山和晴美走出书房,回到客厅。
    石津在监视杀人犯,其他人已经撤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究竟是谁干的?”晴美说。
    “不清楚。但有手枪,以及电线,只要一查就知道了。”
    片山说。
    “我想可以排除二郎先生和结美子小姐,他们已经知道正造老先生活不久了。”
    “可能是横山干的。在电气开关上面做手脚的事,手艺不灵巧的人做不倒。”
    “那么,手枪也是他的?”
    “他把枪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又事先装醉,谁也想不到他就是当事人吧!仔细
一想,当时只有横山没有站在蛋糕周围,而是绕到老人家背后。”
    “唉,什么艺术家嘛。”
    “人是最讨厌的东西。”年轻男人说。“起码我不会为了某种利益而杀人。”
    “有什么好自豪的!”石津沉着脸说。
    “我还是住医院轻松。世上的人令我疲倦……”男人自言自语地说。
    传来警笛声,片山站起来。
    “巡逻车来啦。”
    男人被员警带走了,片山在玄关相送。
    “麻烦你啦。”男人向片山行个礼,又喊:“拜拜!”
    不知何时,香子下来了,向男人挥手。
    男人笑颜逐开。
    “再见!乖乖的哦!”男人说。
    片山等人回到客厅。
    “好奇妙。杀人犯就像小孩子一样。”
    “有时单纯也是一件可怕的事。”片山说。“半夜了——不,快天亮啦。”
    “对不起。”结美子走进来。“要不要吃点宵夜?”
    石津顿时脸色一亮。
    “赞成!”
    片山苦笑不已。“这种单纯绝对不是犯罪,是不?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爱理不理地“瞄”一声了事。 好敌手
作者:赤川次郎    1    教室中如此寂寂无声,实在是少有的事。
    并非老师大发脾气骂人所致。实际上,大家屏住呼吸,正在等待老师发言。
    “那么——”班主任摸着有点冒汗的秃头。“本年度的毕业生代表已经决定了,
现在发布结果。”
    空气一下子崩紧,令人觉得用指一弹就会抖动。
    完全不紧张的,似乎只有一个人……
    “老师们也很为难,不知选甲或选乙好。若是可能的话,两个都选。可是不能
这样做。”老师飞快地环视整个教室。“其实两个都很努力,老师想为两位同学鼓
掌。”
    不耐烦的气氛冒起——不必开场白了,快说吧!
    无言的催促也感染了老师。他“嗯哼”地清清喉咙。
    “总而言之……”他含糊地说。“毕业生代表——最终决定是饭田康男。”
    大家舒一口气,哪个都可以。只要决定了就行了的气氛。
    康男松一口气——他百分之九十九相信一定是自己的名字被喊,剩下的百分之
一是听天由命。
    结果,我赢了!康男矜夸地挺起胸膛。
    涌起掌声。起初是零零散散的几个人拍掌,然后一口气扩展为全教室。康男的
脸泛起红晕。
    然后,康男不经意地里望望斜后方。
    阿茂——他回头望望另外一个对手河原茂。
    抱歉,阿茂,不要恨我,不是我决定的。是老师们作出的最后决定。
    对。小学的毕业生代表而已。那种机会,将来阿茂多得是。
    抱歉,阿茂。
    跟河原茂的视线相碰,康男困惑了。
    阿茂在鼓掌。比教室中的任何人都更热心地鼓掌。
    然后视线相碰时,阿茂莞尔—笑。平时一起游戏时,忘我地谈着有趣的故事或
关于天文望远镜的话题时,他总是对康男展示同样的笑脸。
    阿茂的眼睛里,完全没有懊丧或妒忌的神色。他打从心底为康男成为代表的事
表示欣喜。
    “饭田,好好地干吧!”
    老师的话使康男赫然回望前方。
    “是!”他用力地答……
    可是,不知怎地,成为代表的喜悦,在那一刻领时减半。    “谋杀?”片山义太郎说。
    确实,在宁静的餐厅里,那句话可能有点石破天惊。不过,对片山却是相当熟
悉的词语,因为他是警视厅搜查一科的刑警。
    “那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清楚。”吉井笑子摇摇头。
    不,她现在不姓吉井,而是饭田笑子了。片山下意识地先想起她学生时代的姓
氏。
    “对不起。”笑子微笑。“是不是希望谈谈大学时代的陈年旧事?没想到我提
起这种事吧?”
    “也不是的……”
    “片山。假如我说,今晚在这间酒店拿了房间的话呢?”
    片山停止进餐的动作。
         “还是谈‘谋杀’的事好了。”他说。
    笑子噗嗤而笑。
    “片山,你一点也没变。”她在自己的杯里斟葡萄酒。“现在仍然怕女人?”
    “别提那种事比较好。”片山说。“你说你先生会被人谋杀,是吗?”
    餐厅里面很安静,两人所在的桌子位于深处,其他客人看不见的地方。片山看
得出,笑子多半不希望被人听见谈话的内容,这才指定这张桌子的。
    见到餐厅经理和大厨特意过来打招呼,显然笑子是这里的常客。
    外表看起来,笑子跟大学时代毫无改变。当然不可能不变,只是貌美出众的笑
子,在大学中成了众人的偶像,她的美貌几乎原样保存下来。
    “不是的。”笑子喝了一口酒。“不是外子被杀。而是他想杀什么人。”
    片山瞠目。
    “可是……杀人是件很严重的事啊。”
    “应该是的。”笑子点点头。“不过,他那个人一旦决定做了,就会做到底的。”
    “不管怎样都好——”
    片山话没说完,笑子酒杯倒在桌面上。
    白色的桌布“唰”地染成葡萄色。片山连忙站起来。
    “没关系。侍应马上就来的。”
    说着——他跟着笑子的视线望去。
    “饭田先生,这里让我来——”经理过来打圆场说。
    “对不起,这是私人问题。”饭田康男说。
    片山也立刻知道,来者就是笑子的丈夫。怎么说,才三十多岁,已是一流企业
最上层的年轻成功者,在周刊杂志上一年到晚看到他的照片。不管记忆多么差劲,
片山也有直接认识他的亲切感。
    “老公。”笑子说。“这位——是我大学时代的同学片山先生。我是有事请他
来商量的。”
    “是?”穿着双襟西装的饭田康男给人商业精英的印象。
    “你好。”片山致意,但对方怎么看都不友善。
    饭田连眼尾也不看片山一眼,来到桌旁,左手浅浅地伸进外套的口袋里,说:
    “回去啦。”
    笑子垂下眼睑。片山假咳一声。
    “呃——饭还没吃完。若是方便的话,不如一起——”
    “片山先生。”笑子打断他的话。“抱歉。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笑子站起来,看看不知表情是在生气或想开了的丈夫,然后快步往出口方向走
去。
    脚步声在餐厅里响起,其他客人也因气氛不寻常而竖起耳朵。
    饭田飞快地看了片山一眼,说:“不要向笑子染指。”然后一骨碌转过身去。
    片山听到意想不到的话,气鼓鼓地说:“看来你有所误会了。”
    饭田回过头来,接下去的瞬间,他握起拳头直击片山的下巴。
    事出突然,片山来不及闪避,被打得跌坐在地。
    “片山先生!”笑子吃惊地跑回来。
    饭田一把捉住妻子的手臂,说:“回去!”强行把她拉走了。
    片山继续坐在地上,直眨着眼……
    “先生,有没有受伤?”白头发的经理走过来。
    “没事没事……啊,吓我一跳。”
    实际上,挨了一拳并不怎么痛,反而是被吓得目瞪口呆。
    “真是万分抱歉。”又不是经理打人,但他似乎因着自己不能阻止饭田动手而
感到应负责任,不住地道歉。
    “呃——饭食怎么样?”
    演变成这种田地,总不能若无其事地一个人继续吃饭。
    “我要回去了。惊扰了大家……不过,那个人经常这样暴躁吗?”
    “最近好像脾气很暴躁的样子。”经理叹息。“上个礼拜也是,他把在这里跟
太太吃饭的男士揍了一顿。”
    片山哑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像傻瓜。”
    “喵。”
    “别一起说话好不好?”片山沉下脸。“有什么吃的没有?因我是在主菜端来
以前挨揍的。”
    “你不是说吃过好吃的法国大餐么?福尔摩斯吃剩的三文鱼倒有一些。”
    “茶渍就可以了。”片山呕气地说。
    这里是片山义太郎和妹妹晴美的寓所。同居的福尔摩斯早已吃过晚饭,现专注
于仔细地“打扮”自己。
    “不过,像饭田康男这么有身份的人,干吗做那种事呢?”晴美说。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跟身份、名气无关的。”
    “那个我懂。问题是,如果他真的怀疑妻子不忠,只要使人暗中调查不就好了?”
    “这种人自尊心根强,大概不想被人知道那种事吧。”片山说。“对呀,若是
那样,他就不会在大庭广众的餐厅做那种事啦。”
    “对嘛。一定有些什么特别的情由。”
    “与我无关问。除非发生什么事件了。”
    片山盘腿而坐,准备在晴美为他送上来的白饭上面浇上茶渍。
    “等等。看你怪可怜的。我为你做点小菜,等一会吧。”
    看来晴美有点同情莫名其妙地挨揍的片山。
    晴美炒了一道菜盛在碟子上时,玄关的门钟作响。
    “谁呢?哥,你去应应门如何?”
    “嗯。”
    片山站起来,出到玄关。
    “这么晚了。对不起。”出奇地清晰的嗓音。“我是饭田康男的代表。”
    片山和晴美面面相觑——不可能再被那名“代表”打一顿吧?
    开门一看,是个穿三件头西装,三十岁前后的青年。
    “你是片山义太郎先生?”
    “嗯。”
    “我是饭田康男的秘书。我叫沼井。”
    看看名片,上面印着“沼井贞夫”。
    “居然找到这里来——”
    “听夫人说的。”沼井说。“饭田先生因自己搞错了,做了非常失礼的事,觉
得内疚,由我代他表示歉意。”
    觉得内疚,便自己来道歉好了。片山想着,嘴里却说:“噢,他知道是误会就
好。”
    “你的宽容大量,令人铭感于心。”那人采取演戏般的说法。“为了表示歉意,
请收下这个。”
    对方递出一个饼干盒。
    “不必——”
    “请笑纳。否则我不能回去。”来人推着交到片山手里。“那么,告辞了。”
    马上转身离去,干脆俐落。片山哑然目送。
    “好匆忙啊——哎,饼干之类的可以收下吧。”
    片山进到屋里,放下饼干盒。
    “福尔摩斯,怎么啦?”晴美在用毛巾擦着手。“喂,它在嗅味道啊。”
    “是不是有木天蓼在里头?”
    “人家干吗要送木天蓼给你?”晴美解开包装纸,打开来看。“普通的饼干呀。
两层相叠的。”
    拿开上面那层时,晴美叫一声。“——哥哥!”
    “怎么啦?难道有钞票?”片山笑。“饼干下面摆很两,武侠片集中不是常有
吗?”
    “是真的啊?”
    片山过来观望,顿时哑然。
    饼干盒里,密密麻麻地塞满至少一千万的钞票。    2    “厉害。一千万?不是‘大富翁银行’的钱吗?”石津说着,被片山狠狠一瞪,
连忙噤声不语。
    “是片山先生吗?”穿套装的女性走过来。“久候啦。社长说要见你。”
    片山和石津有点顾忌地在磨得发亮的走廊上跟着那位女秘书走。
    “呃……”途中,石津喊住她。
    “嗯?洗手间的话,前面右手边就是。”
    “不……走廊太干净了。昨晚我在事发现场踩得满是泥泞,我怕弄脏了……”
    片山俯视石律的鞋子,说:
    “本来不是褐色的鞋吗?”
    女秘书忍俊不禁。
    “别担心。不过,如果你在意的话……”
    女子作个请稍候的手势。跑开了,很快又回到来。
    “我帮你擦一擦。”她弯下腰去,石津焦急了。
    “没有的事。”他自己也弯下腰去。“我自己来!”
    两人有如相扑力士格斗的姿态。
    石津拿着那块柔软的布走向洗手间,叫片山等他一会。
    “我是饭田社长的秘书,叫河原隆子。”
    女子举止稳重大方,却是娃娃脸,看来是个相当细心的人。
    “你那位同事刑警先生个子很大,但人很善良。”
    “他听了一定很开心——因是现场带回来的泥,说不定有重要的东西混在里面,
不能随便弄掉的。”
    “啊……你们在调查凶杀案呀!”
    “大致上是的。”
    “可是——你在哪儿跟笑子夫人相识?”
    “我和她是大学同学。上次见面是毕业以来的第一次,真的。”
    “哦。那你和笑子夫人并不熟络罗?”
    “当然。”
    “社长也太大胆了,居然殴打刑警先生。”河原隆子似乎觉得很有趣。
    石津一直没回来,片山开始不耐烦。
    “喵。”
    ——不可能的!
    回头一看,见到一只灰色花纹的三色猫,片山眨眨眼。
    “啊,比特。怎么啦?”河原隆子说。
    “是你的猫?”
    “嗯。它叫比特。还有——外子。”
    这次回答的不是“喵”,而是“嗨”。
    声音很平稳,不知怎地,跟他们养的猫有点相似。
    “好快呀。”隆子说。“他是外子。这位是片山刑警先生。”
    “嗯,我听康男说了。是灾难啊。”
    他的长相可说是跟饭田形成对比,属于胖乎乎的类型。看来人很好。
    “你说的康男……是饭田先生吗?”
    “老公。在公司里,必须尊称一声‘社长先生’才是。”
    “哦,自小叫惯了。”河原搔搔头。
    “外子和社长是自小相识的朋友。”隆子说。
    传来脚步声。
    “怎么样?”走过来的是饭田康男。“我在等着呢。”
    片山回过头来时,饭田毕竟有点不好意思地打招呼说:
    “你好……那天失敬了。”
    “不, 那件事是一回事, 这件事才叫人为难。”片山把手上的纸袋递上去。
“我只接受了饼干。盒子及其他的拿来物归原主。”
    饭田注视了片山片刻。
    “没啥大不了的事,表示歉意罢了。”
    “一千万的歉意太多。若是作为动粗的代价的话,你和我都等于在犯罪了。”
    饭田脸上浮起嘲讽的笑意。
    “罕见的人。”他说。“好吧——河原,你替我保管好了。”
    “知道。”
    片山把纸袋交给河原。河原把一个信封递到饭田手上。
    “我收下了这个。”
    “嗯。”饭田把那信封随随便便地塞进口袋。“河原,我要借用嫂夫人两三天,
去北海道出差,乘搭傍晚的班机。”
    “是。”隆子说。“老公,你带比特回家吧。”
    “嗯。”河原抱起猫儿。“你呀,太肥啦。是不是物似主人形?”
    “社长,夫人来了。”隆子说。
    片山见到笑子从电梯方向走过来,
    “唔。本来我们约好一起吃午饭……笑子,抱歉,我正要准备出差。”
    “我就猜到是那么回事。”
    笑子向片山打个招呼。
    “社长。让我来预备一切。”隆子说。“请和太太用饭去吧。有的是时间。”
    “不,笑子交给河原好了。”
    “嗯,我和片山先生还有话要谈呢。”笑子抱着手袋。“他不会再打你了,片
山先生。”
    “但是……”这时,片山见到石津回来。“我带了朋友。”
    而且,关乎“饮食”的这位朋友,片山觉得说明一下的好,他是稍微特殊的。
    “喵。”在河原臂弯中的比特叫了一声,石津吓一跳。
    “哗!福尔摩斯小姐?”他跳起来……    “他根本不爱我。”
    ——午餐时间,那是消沉的话题。
    可是,石津已经吃完A餐,正在吃着B餐,而且账是笑子付的,片山总不能不认
真地听她倾诉。
    “那么,他为何揍我?”片山问。
    “他无法忍受自己的东西被人夺去。不过,爱情是另外一回事嘛——哎,给我
咖啡。这两位也是。”笑子叫住待应。“刚才,你见到那叫河原茂的人吧。”
    “嗯。他太太是秘书……”
    “对。其实,我是准备和那个人结婚的。”
    片山瞪大了眼。
    “但结果——”
    “结婚之前,河原工作的公司破产了。经营者是他的亲戚,他也必须负责一部
分的债务。可是,一个失业的人,怎样拿出将近一亿元的钱来?因为不是结婚的时
候,于是我们决定取消婚事。”
    “然后跟饭田康男结婚?”
    “对。我本身也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了。饭田和我结婚后,愿意替河原还债。而
且,聘请他到自己的公司做事。”
    “那位太太呢?”
    “她原本是总务部的女职员。河原入社两年左右,就和她结了婚。她是很好的
人,又能干,跟我是不同的。”笑子说。
    “然后她当了社长的秘书?”
    “对。大概是她结婚三个月以后吧,外子调隆子为秘书。明明有了沼井先生这
个秘书了。当然,薪水加倍,隆子女士也很努力就是了。”
    “友情的证明。”片山点点头。“对了,你说你先生为何想杀人?”
    笑子正想说什么之际,侍应端咖啡来了,于是话被打住了。
    “啊,美味之极!”石津摆平了第二份午餐,叹一口气,大呼过瘾。
    有什么好过瘾的。片山苦笑。
    笑子喝了一口不加糖的黑咖啡,说:“片山先生,外子他——”
    “太太。”一个声音说。那天到片山公寓来的沼井秘书快步走过来。
    “沼井先生,怎么啦?”
    “你知不知道社长去了哪儿?”
    “外子?他说要和隆子女士商谈有关出差的事。他不在公司?”
    “是的。到处也找不到他。我以为他来这儿吃饭了,谁知又没来。”
    “奇了。”笑子站起来。“片山先生,抱歉。每次都是这样。”
    “哪里——”
    “已经结了帐的,请慢用。”
    笑子和沼井急步走了。
    片山有点不祥的预感——令人在意。
    “石津,走吧。”
    “啊?可是甜品——”
    “回去刚才的地方一趟。”
    刚才笑子的表情令人在意。若是仅仅不知道丈夫的所在之处,她会露出如此不
安的神色吗?
    “完全干净啦。”
    石津一面跟着片山走出餐厅,一面给他看自己的鞋子。
    “这是原先那双鞋吗?”
    “当然啦。”
    刚才被泥弄成褐色的皮鞋,现在是黑的。根本看不出是同一双鞋。
    片山摇一摇头,直奔饭田的办公大楼。    电梯的门打开时,河原隆子就站在眼前。
    “片山先生!你来得正好!”
    不寻常。隆子脸色苍白神色慌乱。
    “怎么啦?”
    “有人……在流血。”
    “在哪儿?”
    片山想,预感命中了。
    “社长室。上了锁,进不去。”
    石津也在,三人急忙跑向走廊。
    深处有一道两边开启的门。宛如雕像般坐在门前的,乃是猫儿比特。
    “它在干什么?”
    “不晓得……比特,让开。”隆子把比特抱到一边。“我从下面的隙缝窥望了
一下,结果发现……”
    片山趴在地上,从门缝下面窥望。
    社长室里铺着地毯。由于从地面看的关系,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不过的确好像
有红色的污渍在扩散。
    然后见到有人的手摊在地面。
    “那是……女人的手啊。”片山爬起来。“说不定是吉井君。”
    他不由叫出笑子的旧姓。
    “我也觉得是。”隆子点点头。“怎办?这里从来不上锁的,我也不晓得钥匙
放在哪儿。”
    “蛮坚固的。”片山用力摇动大门。“石津!你吃了两份午餐,应该有充沛的
热能吧。”
    “包在我身上!”石津退后几米,摆个架势,深深吸一口气。
    “啊!”
    他狂吼着,向门冲过去。
    听到石津的吼声,连比特也毛骨悚然。    3    “怎么搞的?”晴美瞪大眼睛。“发生过战争不成?”
    “差不多吧。而且有尸体。”片山说。“饭田笑子被杀了,在社长室中。门上
了锁,好像是从里面上锁的。”
    “从里面上锁?”
    “里面按了锁钮。可是,当破门而入时,里头除了尸体以外,谁也不在。”
    “破门而入的呀……”晴美重新打量室内情形。
    看样子是相当坚固的锁。门的合叶飞掉了,而且门垂直断为两截。
    “石津呢?”
    “他擦伤了肩膊,河原隆子带他去了医疗室——啊,回来了。”
    石津摩挲着左肩走过来。
    “晴美小姐,你来啦?”
    “没事吧?”
    “不,只是擦伤而已。”
    “好厉害呀。刑警先生真是强壮。”隆子大表钦佩。
    乍听之下,强壮是句赞语……
    石津撞破大门,冲进室内,踢倒了来宾用的沙发和桌几,弄倒了大衣衣架,把
大大的干花装饰品摔得粉碎,然后整个人栽进装文件的柜门,这才终于停住。
    “喵……”
    石津大吃一惊。
    “我还以为是福尔摩斯小姐呢。”他望望脚畔。“真的是你!欢迎光临!”
    “怎么啦?”
    见到福尔摩斯和石津之间的“对话“,晴美不解地歪歪头。
    “啊,好漂亮的猫咪。”隆子一见福耳摩斯就说。“说起来,我们家的比特呢?
比特!”
    “谁是比特?”晴美问片山。
    “马上就知道的。”
    片山在笑子的尸体旁边跪下。
    在极短时间内发生的事。刚刚一起吃饭的笑子,跟沼井离开餐厅后,到片山等
人追上去为止,不过两三分钟而已。
    笑子多半是直接上来这里的。然后——被刺杀而死。
    为什么?
    笑子说她丈夫想杀人,难道是说她自己?
    “饭田社长在哪儿?”
    “不晓得……”
    “你不是和他一起的吗?”
    “起初我们在会议室商量的。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出差已出惯了。”
    “然后?”
    “我说‘从现在起跟太太他们一起吃午饭也有足够的时间’,他说‘就这么办’,
然后走了出去。”
    “可是他没来呀。那么,他到哪儿去了呢?”片山望望倒在地上的笑子。“关
于她被杀的理由,是否有些什么头绪?”
    “没有。”隆子摇头。
    “你没见到她跑回这里?”
    “没有见到。因我走进一间空的会议室吃饭盒了。”
    “沼井先生没来找过你?”
    “没有——啊,我上洗手间再回到会议室时,遇到沼井先生。他问我社长的事。
我回说大概和太太在一起。”
    “原来如此”
    片山弯身看笑子的尸首——从正面来的伤势,一击中胸。
    没发现凶器。笑子的脸十分祥和。
    “怎会变成这样。”隆子叹息。“呃……我可以走开一会儿吗?有些地方必须
联络一下。”
    “当然可以,请。可能还有事请教,请回来。”
    “知道。”
    隆子快步走出社长室。
    “不是很明理的人吗?哥哥,那样的女人最适合你。”
    “人家有丈夫了。”
    “最适合我的是晴美小姐。”石津插嘴。
    “更重要的是现在——福尔摩斯,到哪儿去呀?”
    福尔摩斯“???”地走出社长室。由于门都没有了,猫也可自由出入。
    “我跟它去看看好了。”晴美说。
    “拜托。留意脚步声——”
    “我没问题的。”晴美指了一下海绵鞋底。“福尔摩斯的也是天然海绵啊。”。
    石津有点不服地燃起怪异的敌对意识,说:“我若裸足的话,不会输给福尔摩
斯……”    福尔摩斯在走廊的角落之前止步。
    “——明白吗?”传来河原隆子提醒人的说话声。
    晴美悄悄来到角落的最边上。
    “——对——对呀——我正在做那件事。好好把话谈拢。懂吗?”
    好像在讲电话。晴美眯起一双眼窥望,见其中一道门开了细缝,声音是从那里
传出来的。
    “什么也不必担心。镇定些。我会想清楚的——嗯,对呀。你不必担心什么。
懂吗?我要挂线了。你也回来这边吧。再见。”
    挂断电话的声音。
    晴美稍微后退;恰好有门,她迅速打开并进入。福尔摩斯也轻巧地潜进来。关
门时,河原隆子那麻利的脚步声以固定的节奏从门前经过……
    “呜呼。”晴美叹息。“哎,你猜刚才与她通电话的是谁?福尔摩斯?”
    晴美发现福尔摩斯在往那间会议室的深处看。
    “咦?”
    空旷的会议室中,坐着一只给人庄重感的花猫。
    福尔摩斯前那只出走去。对方有点戒备似的竖起胡子,但并没有认真生气的样
子。
    福尔摩斯走到那猫的身边,稍微伸长脖子,鼻翼轻动,看来是在闻味道。
    对方仿佛在说“看什么看”似的注视着福尔摩斯。
    “——比特——比特。”走廊外面传来男人的叫唤声。
    然后,那猫反射地竖起耳朵,往门口“哒哒”走去。
    “噢。”晴美点点头。“比特是你呀。”
    她为它打开房门,那猫冲了出去(有点笨重的感觉)。
    “比特,你在这里呀。”男声说。
    晴美和福耳摩斯走出去时,那男人正抱起比特,见到晴美他们,脸上露出惊讶
之色。
    “老公!”河原隆子急急走回来。“你到哪儿去了?”
    “我到天台吸烟去了。最近公司里面不是禁止吸烟么?”河原茂抱住比特,一
边抚摸它的头一边说。
    “笑子夫人——不好啦。”隆子说。“总之,你来一下。”
    “怎么不好法?是否身体不舒服?”
    晴美目送河原夫妇一起赶去社长室的情景。
    “他就是河原呀。隆子在电话里的通话物件会不会是自己的丈夫?”
    晴美低头一看,福尔摩斯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鞋子。
    “什么嘛。你也想穿鞋子?”
    “喵。”福尔摩斯不以为然地叫。
    这时,片山走过来。
    “刚才见到河原了吧?”
    “嗯。有件有趣的事。”
    听了晴美的话,片山沉思。
    “她说把话谈拢?换句话说,她在庇护什么人。”
    “她丈夫的可能性高不高?”
    “也许。不过,她的谈话内容中并没有出现河原。”
    “也有可能隐瞒她见到的事吧。”
    “唔……出现在电话里的是沼井吧。”
    正在说着时,刚好沼井脸色苍白地从电梯中走出来。
    “片山先生!”
    “沼井先生。你到哪儿去了?”
    “我在到处找社长……听说太太被杀了,是真的吗?”
    “真的。饭田社长呢?”
    “不知道,我找不到他。”沼井似乎束手无策的样子。“呃,我可以去现场看
看吗?”
    “当然。沼井先生。”片山又扶住沼井。“你去找社长时,有没有在路上碰见
河原隆子女士?”
    “啊?嗯。”沼井点点头。“刚好她从洗手间出来,我问起社长的事。”
    沼井的话,跟刚才隆子的说法一致。
    “你觉得怎样?”
    沼井走开后,晴美问。
    “好像太过吻合似的。”片山说。“他去找社长时,居然记得河原隆子刚从扶
手间走出来之类的琐事。”
    “我也有同感。可能是她在电话里这样提醒的。”
    “然后——”片山叹息,“饭田康男去了哪里?”    4    “片山先生。”河原隆子站在那里。
    “嗯?”
    “我有话告诉你。”
    片山正在会议室里,跟其他刑警及鉴证人员在谈话。
    “两个人而已。”隆子补充。
    “好的。”片山和隆子一起出到走廊。“有什么可以谈话的地方?”
    “会客室。”
    隆子把片山带去一间有一组沙发和小桌子的小房间。
    “社长还没回来。”坐下后,隆子说。“好奇怪呀。如果要出差的话,时间已
经不够了。”
    “你知道大家普遍会怎样想吧。”
    “是社长杀了太太。不过,不是他。”
    “什么意思?”
    “社长并不爱笑子女士。他怎会杀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片山叹息。
    “笑子女士本身也这样说。不过,他为何跟自己不爱的女人结婚呢?”
    “那是因为,笑子女士准备和外子——河原结婚的关系。”
    隆子说。
    “即是说……”
    “外子和饭田先生自小相识,是一对好朋友。不,河原把饭田当朋友,但对饭
田来说,河原一直是竞争物件,是敌手。”
    “原来如此。”
    “小学生时代,听说二人就争做毕业生代表了。结果由饭田先生当代表。”隆
子说。“二人上同一间中学。大学。而且同系,也一直争第一。到了就业时。二人
第一次走不同的道路。因为家人的立场不同所造成的。”
    “然后,笑子女士的事情也是?”
    “嗯,从大学时代起,河原和笑子开始交往,而且决定结婚。”
    “听说过了。”
    “饭田先生不能容许那个,他想从河原手中抢夺笑子女士,他虽然不爱她,却
强行接近她。可是,笑子女士起初不睬他——”
    “听说河原先生的公司破产了——对饭田而言,是个好机会吧。”
    “那不是运气。河原的公司之所以破产,是饭田在背后策划的。”
    片山哑然。
    “可是……那是为了得到笑子的缘故?”
    “是的——然后,饭田如愿以偿地和笑子女士结了婚。不仅如此,他还把河原
聘为自己公司的职员。对河原而言,那是何等难堪的事。你知道吧?”
    “嗯……后来河原和你结婚的时候……”
    “饭田先生说‘要调你去做一份薪水很好的工作’,即是做他的秘书。他已经
有了沼井先生,但在出差或接待外宾时,一定带我去。”
    “难以置信的事情。”
    “是真的。今天也是——你看到了吧?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他要我留下来
商量出差的琐事,叫笑子女士和河原一起去吃饭——对外子来说,那是残忍的事。
他要陪自己以前的旧情人,而那个人却是社长夫人。”倘若那是事实的话,饭田就
是个不正常的成功人士了。
    “那么说来,你先生也很难受才是。”
    “不然。”隆子摇摇头。“外子并不知道以前的公司破产是因着饭田先生的关
系。”
    “那么,他真的以为是饭田救了他罗。”
    “啊——我也说不出口啊。他常常说,饭田先生连债务都替他清还了,对他有
恩。”
    “原来如此。可是,既然帮到那个地步了,为何饭田先生……”
    片山的话说到一半时,房门“啪”地打开。
    “老公……”
    “隆子——刚才那些话,是真的吗?”
    河原抱着比特站在那里。
    “是的。”隆子点点头。
    “是吗……是这样吗?”
    河原用无意识的手势抚着比特,但它似乎觉得有点拘束的样子,扭动身子“咚”
的跳到地面。
    “隆子。比特拜托你了。”
    说着,河原伴着脚步声跑开去。
    “老公!等等。你上哪儿去?”隆子追着丈夫到走廊。“老公!”
    隆子追河原去了,剩下一只猫和一名刑警。
    “喵。”声音响起。不知何时,福尔摩斯来到片山身边。
    “怎么啦?”晴美也快步走过来。
    “石津呢?”
    “他在收拾现场。他弄坏了东西嘛。”
    “叫他跟踪河原去。马上追去的话,应该来得及的。”
    “我去好了!哎,福尔摩斯,如何?”
    “喵。”福尔摩斯正要开步时,突然回头望望比特,好像在说“你来不来?”
    晴美笑了。
    “来,两个都跟我来吧!”
    她带头往前冲,福尔摩斯轻盈地追上去,比特稍微笨重地也跟着走了……
    “是吗?”石津表情严肃地说。“已经不需要我了。对晴美小姐来说,那只猫
比我更——”
    “太夸张啦。对了,赶快收拾吧。”片山啼笑皆非地说。
    尸体已从社长室运出去,毁坏的门和琐碎的物件仍散乱在那里。
    “片山兄。”
    “什么?”
    “这些东西……会来帐单吗?”
    “不晓得……必须问过饭田才行。”
    “要赔偿的话——分期付款可以吗?”
    看来石津有好几个深刻的苦恼在心头……
    “打扰了。”沼井站在那里。“公司内部人心相当不稳……应该怎么说才好?”
    “唔——社长太太被杀的事,大概马上会传出去的。除了社长行踪不明以外,
还是把事实告诉他们的好。”
    “知道。”沼井欲行又止。“河原君到哪儿去了?”
    “河原太太吗?刚刚好像出去了。”片山说。
    “一点忙也帮不上。真是的。”沼井皱起眉头。
    “你和她不太咬弦,是吗?”
    “那还用说。就因她老公是社长的朋友,凭关系当上了秘书,厚脸皮。”沼井
说。“而且,有重大的交易或工作时;每次都是她陪社长出席。那原是我的工作啊,
那种女人——”
    沼井突然回到现状的样子。
    “对不起。我不想谈那种事的。”
    他赶快致意离开。
    “讨厌的家伙。”石津愤然。“那女的是好人啊,因她打算帮我擦鞋子哪。”
    原来如此,片山想。
    人有各种。河原隆子成为饭田的秘书,可以作出不同的解释。
    “快点收拾吧。”片山说。
    “嗯哼。”
    片山和石津对望一眼。
    “片山兄,你的胃不舒服?”
    “不是我。你肚子又饿了?”
    “不是啦。不管怎样……”
    石津说到一半时,有人“嗨……”一声打岔。
    从社长的桌子底下倏然出现的——居然是饭田康男。    5    “石津撞倒的桌子。恰好挡住中央一带。”片山说。“不过,你在桌子底下干
什么。”
    饭田呆然——他获悉笑子的死已一阵子。
    “啊?”他回过神来。“不,我不是特意跑进桌子底下的。其实——我喝醉了。”
    的确,饭田身上传来酒味。
    “为什么?不是在工作吗?”
    “嗯……我自暴自弃。不管做什么,我都赢不了他。就是这样。”
    饭田深深叹息。
    片山摇摇头。
    “我不明白。你所说的‘他’,是指河原茂先生吗?”
    “当然。”
    “可是,你毁了他的公司,夺走了他的结婚物件。现在,他是你的职员,他妻
子是你的秘书。这样处处占上风,为何赢不了他?”
    “刑警先生。”饭田叹息。“只有当对方觉得输了的时候,这才叫赢。从小,
我就拼命想法子赢他。起初是怎样缘起的,我已想不起来了。”
    饭田环视一下社长室。
    “我挣扎到这个地步。他是普通上班族。然后,我的妻子是他过去的恋人。美
人儿。我们有钱,他们住公寓。”
    饭田从口袋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刚才河原交给你的……”
    “是的。里面是一张DM(译注:一种普通的商业来往信件)这种东西,随便丢
进字纸篓就行了。我明知如此,却故意为难他,叫他去邮局拿回来——可是,他一
点也不觉得是屈辱。你懂吗?其实他应该被挫败感打倒,恨我才是,而他总是笑容
满面的,把我当朋友看待。”
    饭田自嘲地笑了。
    “然后,他和隆子之间夫妇感情和睦,非常幸福。我和笑子之间感情冷淡,即
使回家也感觉不到温暖……结果,他并没有输啊。”
    “因为河原先生知足的关系。”片山说。“不过——现在怎样呢?他已知道是
你弄垮他的公司的事。”
    饭田脸色转白。
    不知何时,比特来到饭田的脚下。
    饭田见到河原和隆子一起站在门口。
    “我听见了。”河原说。“你也受了很多苦啊。”
    “阿茂……”
    “有一件东西,我要还给你。”
    说着,河原大踏步走上前,提起拳头打饭田。
    饭田转了一个身跌倒,眨眨眼。
    “你……”
    “你弄垮我公司的事,我不计较。可是,只有隆子知道这件事。你见时告诉她
的?”
    “对不起。”饭田垂头丧气。“在出差的地点……一次而已。”
    “万分抱歉……”隆子低下头去。
    “错的是我。”饭田站起来。“人家叫社长喝酒,我不能拒绝。他们灌醉了我,
于是我——”
    “明白了,不要说了。”河原说。
    “你听我说。”饭田说。“第二天早上,隆子想自杀。我发誓永远不做,这才
终于使她打消寻死的念头。”
    “是吗?”河原轻轻捉住隆子的肩膀。“别为那种事情死。你怎能丢下比特和
我呢?”
    隆子擦擦眼角。
    “我是傻瓜。”饭田说。“结果,我连累笑子也不幸……我害死了她。”
    “问题是,谁是杀笑子女士的凶手。”片山说。“隆子女士,刚才你在电话里
的通话对象是谁?”
    隆子垂一垂眼皮,道歉说:“对不起,无可奉告……”
    “不能说?为什么?”河原说。
    “那个……”隆子支吾以对。
    福尔摩斯蓦地冲出走廊。
    “哗!”
    怪叫着跌倒在地的是沼井。
    “原来如此。”河原点点头。“沼井见到我从这里走出来。于是——”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可是万一沼井作证的话……况且笑子夫人曾经是你的恋
人。”
    “于是你故意替沼井的不在现场作证。”片山说。“沼井很幸运啊。”
    “请等等。”饭田说。“那么说,是沼井杀了笑子?”
    “本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想杀笑子的话,一是埋伏,不然就是跟她在一起。
可是,关于会来这里的事,你和河原先生都不可能知道。换句话说,只有跟她一直
在一起的沼井有机会下手了——”
    福尔摩斯衔住沼井的裤管拉扯他。
    “放手!不要!”沼井喊。
    石津大步走上前,一把揪住沼井的胸口。
    “给大家看看!”
    石津拉扯他的裤脚,沼井当然载倒了。
    “裤脚上有血迹。没时间替换,对吧。”石津说。
    沼井爬起来,一脸尴尬。
    “社长太太向我发了好几次牢骚,我以为她对我有意思……我想在这里向她求
欢,被她掴脸——”
    “笨蛋!”饭田怒吼。“你因这件事就把笑子——”
    “当时的形势造成的!真的!”沼井合十。“昨天,前来修理机器的技工留下
万能刀忘了拿走,我想还给他,顺手放在口袋里。后来太太很生气,说要向社长告
状,我怕起来,不由拿出那把刀……她以为我开玩笑,于是说‘你敢刺就刺刺看’
——太太一时站不稳,向我扑倒……”
    所有人暂时沉默无语。
    “怎会这样。”河原说。“为那么无聊的事杀人?”
    石津把沼井带出社长室之后,其他人暂时一言不发。
    “饭田先生。”片山说。“笑子曾经担心你会杀人。那是怎么回事?”
    饭田意外之至。
    “我会杀人?是吗?”他点点头。“其实,我是爱笑子的。”
    片山飞快地望望河原。
    “可是,我无法像河原那样全情地爱自己的妻子。”饭田落寞地说。“隆子爱
河原。可是,笑子不爱我——何等大的差别啊。”
    “那个怎样呢?”片山说。“福尔摩斯在看门锁。明白了吗?被刺之后的笑子,
是亲自从里面把门锁上的。”
    “为什么?”晴美说。“对,她对哥哥说了那番话以后,想到自已被刺杀的话
……”
    “她想避免让自己的丈夫受到嫌疑。因她做梦也想不到,你会醉倒在桌子底下。”
    饭田愕然。
    “她真的……这样维护我?”
    “她会这样做的。”河原点点头。“她就是这样的人。”
    “那么……她在为我的事操心啊!”
    隆子静静地说:“太太在爱着社长先生啊。”
    饭田坐倒在地,放声大哭。
    河原走过去,伸手轻轻搭住他的肩膀。    “——呜呼。”片山等人下到大厦的大堂。“彼此是敌手,而她成了牺牲品,
怪可怜的。”
    “命运弄人。他们明明彼此相爱,却都以为对方不爱自己。”晴美抱起福尔摩
斯。“我们家爱情多得是!呵,福尔摩斯。”
    “喵。”福尔摩斯似乎有点困惑。
    一行人正要离开大堂时。
    “片山先生!”
    跑过来的是河原隆子。
    “什么事?”
    “呃……谢谢。”她鞠躬。“这小子也想说声谢谢。”
    比特从隆子后面探脸出来,“喵”了一声。
    “比特是公猫吧?”晴美说。“也许它看上了福尔摩斯也说不定。”
    听到那句话,福尔摩斯从晴美的手腕“?”的跳下,一溜烟地跑了。
    “喂!福尔摩斯!”片山连忙追上去。“突然跑出去,危险呀!”
    “府上的福尔摩斯,是不是怕男人?”隆子问。
    “不晓得。”晴美装糊涂。“可能感染到主人怕女人的病吧。”  名演奏
作者:赤川次郎   
1  有点奇怪。
  在彩排期间,户川清人一直这样觉得——可是,到底怪在哪里?
  谁也没有出错。合奏没有凌乱,音阶也没走调。
  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以了。那么,我想再温习一下第三乐章。”户川说。
  通常所谓的指挥家,应该稍微摆点架子的。但在现实里,户川的恩师朝仓宗和,除了必要以外,他都一言不发。
  身为指挥界的长老,朝仓知道,像户川之辈第一次正式出道的新人,而且与日本超一流的S交响乐团合作,通常都指挥得不好。
  他听说S乐团的团员心高气傲,有年轻指挥家来时,他们会漠视指挥棒而演奏,或者在彩排时有一半的团员不出席——总之有意刁难指挥家就是了。
  实际上,朝仓也警告过户川说:“忍耐一下吧,就当作是新来的职员,在余兴节目表演脱衣舞好了。”
  然而,在彩排开始前五分钟,全体乐团团员到齐,对户川的指示不发一句怨言,也不交头接耳。技术一流的演奏,使彩排进行得十分顺利。
  第三乐章最重要的部分,温习了两三遍,最后都十分满意地完成。
  不到预定的一半时间,彩排就结束了。
  “辛苦大家了。正式演出时,请多多关照。”户川向大家行礼,挥着汗走下指挥台。
  如此顺利的彩排,象做梦—样。今天的演奏会,朝仓也来捧场,他希望演奏成功。
  若照这样的表现演出的话便没问题了!户川在回后台的路上想。
  只是……那种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感觉总不消失。不晓得哪儿不对,总之,他总觉得有些地方有微妙的不同。
  “大概是心理作用吧。”户川喃喃自语,仿佛要开解自己似的。
  对——一定是紧张的关系,无须放在心上。
  户川离开后,交响乐团的人互相对望,然后露出微笑。其中也有人张开大口而笑。
  笑声一时停止不了。
  ——距离晚上七点的开演时间,还有两小时。
  “今天承蒙招待……”晴美说。
  “不必客气。我该谢谢你们的照顾才是。今晚是我徒弟出道的日子,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朝仓宗和拿着酒杯说。
  不像六十岁的光滑皮肤、厚胸、高大的身形也与一般日本人有异。除了白发以外,还能令人感觉到他有壮年的气魄与热情。
  “别客气,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晴美说.望望兄长片山义太郎。“你说是不是?哥哥。”
  “嗯,当然。”片山说得相当勉强。盖因他与古典音乐一向无缘。
  而且,今天是跟朝仓宗和一起听,总不能在途中打瞌睡。
  如果是演奏吵吵闹闹不能令人入睡的曲子就好了,片山想。警视厅搜查第一科的刑警听不懂古典音乐,也没什么好羞耻的,盖因今天还有一个“蒙羞”的人在。
  “片山兄。”自称是晴美恋人的石津刑警说。“请看这块肉的厚度,分不出哪儿是宽哪儿是高。”
  “分不出就默默地吃好了!”片山低声说。“还有,拜托今天可别在途中打瞌睡哦。”
  “没问题!”石津挺起胸膛。
  “真的?”
  “你想我会在吃的途中睡觉吗?”
  片山带着绝望的心情,切开自己面前的牛扒。
  今晚的音乐会,绝对放心不会睡着的只有晴美,还有另外一个——“它”正在桌子底下进食。
  “福尔摩斯,还要吃一点吗?”晴美问。那个世外奇人——不,是奇猫,用力眨了一下眼睛。
  “你已经八分饱了?那么,要吃甜品吗?”
  “喵。”福尔摩斯点点头(?)。
  “那个叫户川清人的指挥家,是否很优秀?”晴美问。
  “在我的徒弟之中,他的潜质最好。”朝仓说。“虽然多少有点神经质,但不至于太严重,否则不能演奏音乐。”
  “今天是他出道之日,一定很紧张了。”
  “大概会觉得魂不附体吧.”朝仓笑了。“我第一次上指挥台时,也是这样的。”
  “朝仓先生也会紧张?”
  “不信?我也有过年轻步月的呀。”朝仓有许多狂热的女性拥戴者,不由地泛起微笑。
  “那个我懂……我以为朝仓先生一开始就以大人物的姿态出现。”
  朝仓愉快地笑了。
  “哎,我说你不过啦——来,大家叫甜品好吗?”
  朝仓叫来侍应,大家各自叫了甜品。石津叫的是“特大号霜淇淋”,这又叫片山冒冷汗了。
  “咦?”朝仓扬起眉头。
  “怎么啦?”
  “那位女士——在这儿!”朝仓向那人扬扬手。
  可是,那个年轻女子好象没看到朝仓的样子,往另一头的桌子走去了。
  “呜呼,我也失去魅力啦。”朝仓故意叹息。“不过,她来这儿干什么?”
  “那位是谁?”
  “我从前的恋人。”朝仓说,笑了一下。“是少数拒绝我的女性之一。”
  “噢?那么——”
  “她现在是户川君的太太。”
  “今天的指挥家的太太?可是现在才用饭的话,可能会错过开演——”
  “不,这里离开会场不远。不过,她一个人来这儿做什么?”
  他们看着她的时候,有个男人走来,向户川夫人的桌子走去,跟她面对面而坐。那男人只叫了一杯咖啡。
  “情形更奇妙了。”朝仓说。
  “为什么?”片山问。
  “那男的是S交响乐团的首席演奏者,叫宫原。”
  “S交响乐团,既是今晚户川先生所指挥的——”
  “对,彩排大概已经结束了吧。而且,大部分团员都在会场中的餐厅用膳的。”
  “他和户川先生太太很熟稔吗?”
  “怎会呢?起码我是第一次看见。”
  由于朝仓他们的桌子稍微靠内,所以不太引起其他客人的注意。
  户川夫人和宫原谈了十分钟左右,宫原一个人先离开。
  “看样子,不是十分友好的谈话。”朝仓说。“若是方便……”
  福尔摩斯“喵”了一声,表示接受朝仓的建议,并转向户川夫人。
  “他也赞成?好,我去带她过来。”朝仓起身走过去。
  片山沉下脸说:“喂,事情是不是有变化了?”他对晴美说。“今晚不去比较安全哦。”
  “现在还说这个?”晴美反驳。“有事发生比较有趣,不是吗?”
  片山叹息。晴美、福尔摩斯,加上朝仓宗和——这么多“演员”齐集,不可能什么也不发生的。
  听到朝仓的招呼,户川夫人仿佛吓了一跳。朝仓单独和她谈了一会,最后把她带到片山等人的桌子前。
  “户川若子。”夫人行礼。
  “今晚,期待你先生的精彩指挥。”介绍之后,晴美这样说,不知何故,户川若子的表情阴沉起来。
  “跟这些人商量看看。”朝仓催促她。
  “假如我们帮得上忙的话……”
  晴美的话还没说完,片山连忙打岔说:“不过,无须勉强。”
  可是,已经迟了——户川若子垂下脸庞,说:“其实,在那个演奏会上,会有麻烦的事发生。”
  “宫原说的吧——他为何跑去找你?”朝仓问。
  “是他约我的,很早以前就约好了。”
  确实,她是男人喜欢的类型。一般所谓的美人儿,跟男人喜欢的类型是不同的。
  她给人一种娇小玲珑,用力拥抱也怕会吓坏她的感觉,最令男人心动。
  “哼,他也不照照镜子再讲话。”朝仓嗤之以鼻。“到底他想做些什么?”
  “那个我不晓得呀。”户川若子用不安的眼神望住朝仓。“老师,我应该怎么办是好?”
  朝仓他盘起胳膊。晴美说:“即是说,在今晚的演奏会,他会故意做些破坏的事罗?”
  “大概是吧。”朝仓点头。“不过,宫原是乐团的首席演奏者,如果他本身做出明显失误的话,他自己的地位也会动摇的。”
  “是吧。”
  “当然,要出错是很容易。而且,首席演奏者即使节奏快一拍,其他团员也会跟着模仿,到时一定很混乱的。”
  “先生,请想办法帮忙!”若子鞠躬。“户川对今天的演出孤注一掷的呀!如果第一次上舞台就成为别人的笑柄的话,对他是一种令他再也站不起来的打击啊!”
  “慢着慢着。”朝仓说。“S乐团是名门哦,假如那个首席演奏者出现严重的错误,被人取笑的是他本人和交响乐团罢了,不会伤到户川君的。”
  “可是——”
  “宫原那个人,他怎么说?”晴美问。
  “呃——他要我今晚陪他。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他说我丈夫的指挥棒将会折断……”
  “岂有此理的家伙。”石津说。“把他捉来,扭断他的脖子好吗?”
  “他又不是公鸡——不过,那句话,称不上是恐吓哦。指挥棒而已,发出声音的是管弦乐团。指挥者不可能因此而蒙羞……”
  “可是,那男人是这样说的。”若子重复。“应该怎么办才好?”
  “喵!”福尔摩斯叫了一声。
  “嗨,老师!”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叫声,一个廿七八岁的青年走过来。
  “户川君,已经可以了?”
  “嗯。彩排顺利结束了——怎么,你也来了?”
  “嗯。”若子装出笑脸。
  “如何?天下第一的S乐团?”
  “他们实在愿意合作。”户川坐下,叹息。“老实说,我以为很不容易的。可是试过了以后——没有一个团员又投诉。不愧是专业啊。”
  围绕桌子而坐的人,除了户川以外,全都以复杂的视线对望。
  “彩排以‘最后的玛拉’位中心。第三乐章,想以自己的作风去演绎。”户川快口说道。
  片山蓦地产生怪异的感觉。这个叫户川的男人,他似乎是忐忑不安。
  第一次上舞台,紧张是在所难免的,但像他这样喋喋不休地说话,令人觉得事情似乎不是表面那样简单。
  户川和朝仓以音乐为中心谈着话。在旁凝视的若子,表情很明显的不安。
  片山也觉得不安——因为坐在旁边的石津早已开始打起瞌睡来。
   
2  掌声四起。
  石津赫然醒来,拼命鼓掌。
  “了不起!惊人的演出啊!”向晴美搭讪说。
  “石津,不必勉强啦。”晴美忍俊不禁。
  “那么,我送你回去吧。”石津站起来。
  “你还是休息一会,还有后半部的节目。”
  “啊——当然当然!前半之后有后半,后半之后就去吃饭……”
  “别胡说了,出大堂会吧!”总算没打瞌睡的片山催促着石津。晴美和福尔摩斯也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四个人一齐在大堂休息一会。
  “朝仓先生呢?”片山打着哈欠说。
  “演奏一完毕他就马上出去了——不过,不是没有发生令人担心的事么?”
  “别发出失望的声音好不好?”
  “我是觉得好极了呀。”晴美反驳。“虽然多少觉得有点遗憾。”
  “好口渴呀!喂,石津,去买点饮品吧。”
  “这种差事,包在我身上。”石津突然精神起来。
  石津去找商店时,片山伸个大懒腰,叹道:“还得忍一个钟头的困意啊。”
  “听‘莫札特’的时候,可不能睡着了哦。”
  “莫札特也会睡着的。”
  片山的反论,通常都是离题的。
  “那个宫原的话,终究只是恐吓吗?”
  “也许。在音乐的世界,本来就有点不守常规的。”
  “上次小提琴比赛的时候,我们不都见识过了?”
  “唔——那女孩,现在不知怎样了?”
  “她在维也纳——想不想去见见她?”晴美嘲讽地说。
  “别取笑我了。”片山苦笑。
  福尔摩斯“喵”了一声。
  “怎么啦?福尔摩斯。”晴美说。
  福尔摩斯走到可以望见外面的镶玻璃墙壁,看着外面。
  “看到什么?咦?”晴美也走过去。
  “喂,怎么啦?”片山问。
  “刚才跑去外面的……好象是若子女士哦。”
  “户川若子?”
  “呃——是背影,看不清楚,大概是她……”
  “是否想起有事要办?”
  “可是,看她的走路的方式,好像不寻常哦。”
  “喂,算了吧,你别无事生非。”
  这时,附近的客人喊说:“啊,是朝仓宗和。”
  回头一看,朝仓在大堂的人潮中挤过来。
  “他可能在找我们——过去看看。”
  片山来不及阻止,晴美已快步走过去。没法子,片山只好跟着走。
  “嗨,我在找你们。”朝仓如释重负地说。“跟我一起来。”
  “发生什么事?”晴美问。
  “详情待会再说——跟我来。”
  看样子是真的有事发生了。
  朝仓神色动摇,表情紧张。这真是“大件事”。
  因他是名人,光是走在大堂时,已有人四处跟他招呼。朝仓只是稍微扬手示意,便一直往前行。
  走进舞台旁边,有许多小房间并排着,户川站在其中一扇门前。
  “这里——户川君,有谁进过来吗?”
  “没有。”户川摇摇头。
  “好——这里是指挥者的休息室,指挥者通常在这里稍休息一会的。可
  是,刚才户川君进来一看——”
  朝仓开门。不愧是指挥家,他知道如何制造场面气氛。
  那里是个顶多只有六张榻榻米般大(约二十平方米)的小房间,桌椅各有一张。除此之外,只摆着乐谱架和几册书而已。
  有个男人伏在那张桌上。
  “好像死了。”朝仓说。
  片山走上前替那个男人把脉——感觉不到活着的迹象。
  “总之,我们必须报警。通知警方了吗?”
  “还没有。如果现在通知,员警赶来的话,大堂会大混乱。我希望在后半部的节目开始以后才办这件事。”
  朝仓的说法很有说服力,叫人不得不服从。
  “好吧。”片山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他不太想碰那尸体;只是跪在地上,从下面窥望。
  “好象被什么插进胸膛。有血。”
  “是谋杀吗?”
  “有可能。”片山站起来。“这人叫什么名字?”
  “S乐团的团员。”户川说。
  “从他的服装可以看出来。”
  “名叫——南条吧,是负责打击乐器的。”
  “所谓打击乐器,是指大鼓之类——”
  “锣、拔、三角铁之类的东西。”
  这个名叫南条的男人,已是年纪相当的长辈,五十五六岁左右。
  “朝仓先生,你认识这个人吗?”
  “当然。”朝仓点头。“是个十分认真的人。演奏中,一直盯着指挥者。”
  “是在休息时间被杀的吧。”片山说。
  “那可不一定。”
  “为什么?演奏中不能来这儿吧。”
  “前半部的节目是演奏‘莫札特’。他没有出场。”
  “原来如此。是这样安排的吗?”
  “对呀。因为即使出去了,也只是坐在那里而已。”
  “糟透了。”户川叹息。
  “有人取代南条君吗?”
  “问题就在这里。‘玛拉’的乐章相当难,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马上接手……可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那么,时间不多了,你快去跟他们练习一下吧。”朝仓说。
  “是的。”
  “其他的事交给我办。只要说南条君突然生病就行了。”
  “就这么办。”户川走了出去。
  片山想,在死者面前,朝仓师徒二人还能商量代奏者的事,他实在跟不上他们的专业精神。
  “对了,那件事怎么样?”晴美问。
  “对户川君的妨碍?那个还没有半点头绪。”
  “会不会就是这件事?”片山说。
  “怎会呢?”晴美说。“不管怎样妨碍都好,也不至于杀人的。”
  “说的也是。那么是寻仇吗?不过,也可能跟那件事多少有关系的,否则他不会跑到这个房间。”
  “各位!”朝仓的手搭住片山和晴美的肩。“请务必帮忙解决这件事,作为给户川君出道的祝福。”
  侦察命案又不是中元节或岁除的代用品,片山在内心喃语……
  这时,福尔摩斯“喵”的一声叫了。它坐在桌面上。
  “怎么啦?”晴美望望福尔摩斯说:“哥哥!有字啊!他写下什么哦?”
  “字?”片山窥视。“唔——他写的是什么?”
  南条的手指,指着桌面上留下的字迹——看出是个“=”字。
  “是‘=’吗?不单止这样吧。”
  “猜到什么人的名字是‘=”字开头的吗?”
  “这个嘛……”片山充分表现出他优柔寡断的性格。
  “还有一件值得在意的事。”朝仓说。
  “什么呢?”
  “不见户川太太的人影。不知她去了哪儿……”
  片山和晴美对望一眼。
  “夫人在什么地方听演奏?”晴美问。
  “舞台的走廊。她应该是跟音乐事务所的人一起的。”
  “我来的时候,她不在。也许在某处歇息吧,但她通常会在舞台旁等候丈夫退场,向他说辛苦你啦什么的慰问一番。”
  “原来如此,奇怪啊。”
  若子为何从会场跑出去呢?
  也许她看到什么——看到什么?不知道。
  “朝仓先生,”晴美说,“那个叫宫原的人说要搞破坏,你认为前半部演奏的曲子如何?”
  “没什么特别,依我听来,是很好的演奏。”
  “是吗?”
  “序曲的演奏中,法国号有点走音,那个程度的错误是理所当然的,若不是耳朵很好的人,即使听了也察觉不到的。”
  “那么,假如有问题的话——”
  “大概是在后半部的节目中吧。”
  “会是怎样的问题呢?”
  朝仓摇摇头。“不晓得——对了,可以借这件事为藉口,向宫原问问话呀。”
  片山连忙说:“请等一等——搜查方面希望完全交给我们办。”
  “好吧。随你喜欢。”
  朝仓似乎也没十分拘泥于自己的主意。
  “有谁知道这件事?”片山问。
  “我和户川君,还有一个事务所的人。发现尸体时,那人和户川君在一起。”
  “我想听听那个人怎么说。”片山说。“休息时间还有廿分钟。我想借用隔壁的房间,跟他谈一谈。”
  “那等于临时搜查总部,不做不行吗?”朝仓好像对这宗案件很感兴趣的样子。
  发生意外时,受责备的是我啊,片山在心中叹息。
  不过,也有一个好处——不必听后半部的演奏。
  朝仓离开后,片山敲敲脑袋发牢骚:“真是,怎么搞的嘛?”
  “有啥法子?没有朝仓先生的协助,搜查工作也无法进行呀。”
  “话是这么说……”
  “噢!”
  “怎么啦?”
  “石津怎么了!他一定到处找我们了。”晴美说。
  石津两手抱着三个装了冻可乐的纸杯,在大堂里跑来跑去。
  “奇怪——他们去了哪儿?”他四处张望。
  晴美小姐不会撒谎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无可奈何的事情。
  石津执拗地在大堂里走来走去,但一直看不见片山等人的影子。不久,冷冷的杯使他的手麻痹起来。
  “必须找个地方把杯放下来。”石津嘀咕着打量四周。
  可是,通常在这样的音乐厅大堂,即使有地方坐,也没地方摆东西。
  坐的地方已满座,又没地方摆东西,没法子,石津只好忍住寒意,双手拿着纸杯站着。
  “他们怎么搞的……”他叹息,蓦地转过头去——
  “有啦!”
  他见到一张类似柜台的桌子,可是,它在会场外面。
  稍微迟疑了一下,想到总比让冷饮跌掉的好,于是石津决定走到外面去。终于放下手中的三个纸杯,石津用力甩一甩手。
  “啊,好冷!”他哈哈地呼着气,暖和下来时,感觉终于回来了。
  “喂。”有人喊。
  “啊?”
  前面站着两名穿工作制服的年轻人。
  “这张台要搬去对面的,请把那些杯子拿开。”
  ——于是,石津又陷于抱杯尔立的困境。
  “糟糕……”他喃语。
  会场大楼的背后是公园,在里面的散步道上有板凳。
  “放到那边去好了。”
  虽然离会场远了些,但没奈何,石津往那张板凳走去。
  然而,那张板凳被一对情侣占领了。而且,他们刚一坐下,就完全漠视石津的存在,径直开始热辣辣地亲热起来。
  总不能一直站在那里。为了寻找其他的板凳,石津再往公园里面走去。
  ——夜间的公园,仿佛是为情侣而设。
  总而言之.所有的板凳都满座了。石津抱着冷饮,继续往深处前进。
  “他妈的!”他叹息。“没有一张空的吗?”
  他停步,蓦地望向左手边,滑梯级上去有个类似休憩所的地方,好像没人。
  好,就上去吧。上去一看。有个穿鲜色礼服的女子在上吊。
  “啊,对不起。”他说,然后大叫:“不好啦!”
  在救人以前,他还能先把纸杯好端端地摆在石台上,毕竟是石津为人的作风。
   
3  “我叫松木。”那名音乐事务所的职员鞠躬致意。
  他还很年轻,大约廿七八岁吧,眉清目秀,相当精明的青年。
  “呃,是你发现尸体的吧?”片山说。
  这里是发现死者的休息室隔壁的房间,同样的大小,同样的结构。
  “可以这样说吧。当时我和指挥户川先生一起走进这里——不,隔壁的房间。然后——”
  “你马上肯定了?”
  “嗯,我替他把脉,怎样看都像是死了。户川先生叫我去通知朝仓先生,我便去找他了。”
  “你找到他了?”
  “我一走出房间,便看到朝仓先生走过来。省掉找的工夫。”
  “请等一下。户川先生比乐团的其他人先回到这儿吗?”
  松木想了一下。“不,稍后。他好几次向掌声回礼,然后催促一下乐团,这才走进舞台走廊。户川先生和别人交谈了一会,回到这里时已蛮迟了。”
  这么说来,其他团员也有机会杀南条了。
  当然有必要先证实一下,南条个人私底下是否有被杀的理由。
  “你认识南条这个人吗?”片山问。
  “认识。因他是S乐团最老资格的人了,基本上大家都认得他的。”
  “私人交情呢?”
  “我和他完全没有私交。”松木说。“我认为你去问其他团员会比较好。”
  “就这么办。”片山点头。“可以了。改天再正式替你录口供。”
  “那么,我要做后半部表演的准备工作。”
  松木站起来.从外套的口袋掏出手帕.擦了一下汗。
  福尔摩斯从躺着的椅子上抬起头来.它的鼻子抽动了一下,突然瞄准正要开门的松木,一下子冲过去。
  “怎么啦?福尔摩斯——咦,有香水味道。还有字母缩写——是W·T。”
  “好像不是‘松木’的英文缩写哦。”片山说。“这条手帕是谁的?”
  “那个——这个——”松木语塞。
  “慢着。”晴美说。“W·T,不是户川若子吗?”
  一眼看出,松木的脸色转白。
  “怎样?”片山问。
  “招供吧。”晴美更凶。
  “嘎!”福尔摩斯也恐吓一番。
  “知道了。”松木垂下肩膀。“这个——是在南条先生的尸体旁边捡到的。”
  片山和晴美对望一眼。
  “请说详细一点。”
  “不——没有更详细的,仅此而已。”
  “你为什么捡起它?有所隐瞒吧。”
  “呃……嗯。”
  “怎么回事?”
  松木垂下眼睛,说:“我是——户川太太的拥戴者。”
  “拥戴?她又不是艺人。换句话说,你喜欢她,对吧?”
  “也可以这么讲。”
  “只能这么说哦。”
  “对不起。”
  “于是,你用这条手帕做把柄,恐吓户川夫人,要她跟你好——”
  “没这样的事!我绝对没有那种居心。”
  “待会我就替你录口供。你意图隐灭证据,已是重大的罪哦。严重的话,可能会变成与凶手串谋的同党。”
  “不会的!”松木白着脸,似乎快晕倒了。
  “你现在可以离开了——不过,假如你藏起来的话,马上会被指名通缉。”
  “明白了。”松木挥着汗离去。
  “哥哥,为何如此刁难他?你平时不会这样的呀。”晴美说。
  “没有哇——只是稍微严厉一点罢了。”
  “是吗?”晴美点点头。
  “怎么?”
  “因为他长得俊朗的缘故吧,男人的嫉妒心好可怕。”
  片山气得说不出话来。
  有人敲门,进来的是宫原。
  他顺序看了片山、睛美,以及福尔摩斯一眼。“啊,敲错房间了——对不起。”说完便准备出去。
  “等等!你是宫原先生吧。”
  “嗯。”
  “是我叫你来的。”
  “可是——他们说是刑警先生叫我……还是你的名字叫‘刑警’?”
  片山愤然出示员警证。
  “振作些!”石津猛力摇那名年轻女子。
  看她的样子好象是才刚刚上吊,还有气息,只是因为受刺激而晕厥过去了。
  不过,在石津的大力摇晃下,只要当事人还没死去,通常都会醒过来。
  户川若子张开眼睛。
  “啊……我……”
  “好极了!你没事吧?”
  “嗯……你是……”
  “我是石津呀!记不记得?”
  “呃……”
  “振作些!不能随便上吊的呀!那详对不起你的颈哦!”
  若子做了几下深呼吸。“对不起……”
  “要我帮你做点什么?”
  “嗯。”
  “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
  “我可以请你讲话稍微轻声点吗?”
  石津红着脸装咳。
  他让若子喝了一点纸杯里的可乐,喝完以后,她终于安静下来。
  “抱歉。我做了一件傻事。”
  “总之,活着就好了。如果死了,明天的早餐、午餐和晚餐都不能吃饭。”
  “对不起——可以带我回会场去吗?”
  “可以呀。你想我怎样的?背你?还是抱你?不然就用手挽着——”
  “怎么可能?”若子笑出来。
  她捉住石津的肩膀迈步,在公园的出口处止了步。
  “怎么啦?”石津问。
  隔了一会儿,若子说:“我——杀了人。”
  宫原扬声大笑。
  笑有令人听了愉快,以及听了不愉快两种。宫原那种笑可说是后者的典型。
  即是把人看作傻瓜的笑法。
  “那位太太说那种话?真是杰作。”
  “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片山说。“你真的这样说了吗?”
  “我是说了可以听成是那样的话。”
  “什么意思?”
  “因为即使我无意那样说,对方也会擅自解释成那样。”
  “即是说——你并没恐吓户川若子了?”
  “当然。”
  “可是——”晴美说,“你说过叫那位人家的太太今晚陪你吧!”
  “嗯。那个呀,”宫原泰然地说。“日本应该没有通奸罪的。警务人员插手管人家个人的恋爱,不是很奇怪吗?”
  晴美向宫原露出一副想咬死他的表情。
  “你有妨碍户川先生指挥的意图吗?”片山问。
  “她把我的话听成那样的意思吗?”他笑。
  “不是吗?”
  “我只是说,我希望你先生不会在第一次演出时在舞台上蒙羞。你是说我不能勉励别人?”
  “换句话说,你有没有防碍表演的意图?”
  “妨碍音乐会进行是件可耻的事。我怎会故意做那种不名誉的事呢?”
  “原来如此——南条先生的事——”
  “刚才我听朝仓先生说了。哎,吓了我一跳。”
  “你很灵通嘛。”
  “当然了。作为一个首席演奏员,必须好好掌握每一个团员的事才行。”
  “他有与人结怨吗?”
  “那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为人太认真了,有些时候稍微啰嗦了些。不过不至于被杀的。”
  “有头绪谁会是凶手吗?”
  “完全没有。”宫原摇头,“对了,后半部表演即将开始,我必须去准备——可以吗?”
  “请便。”片山耸耸肩。
  “那么——”宫原正要步出房间时,回头问:“这位小姐是谁?”
  “我妹妹。”
  “原来如此。未婚?我想请你吃一顿饭。”
  “我有杀男人的习惯。”晴美说。
  宫原走出去时,刚巧户川迎面走进来。
  “不见内子的影子,她到哪儿去了呢?”
  “呃——刚才,有一个好象是你太太的人走了出去。”
  “去外面?”
  “嗯。我只是晃眼间看到而已。”
  “她为何跑去外面……表演快要开始了。”
  “她会马上回来的——放心。”
  “可是……”户川皱眉头。。
  这时,门打开——若子站在那里。
  “若子!你上哪去了?”户川捉住妻子的肩膀。
  “对不起,户川。”若子垂下头。
  “不,那倒没什么,只是你不在场的话,我指挥也没气力呀。”
  “不是的。”若子摇摇头。
  “怎么说?”
  若子望着片山,说:“杀死那个人的凶手,是我。”
  片山站起来。晴美一脸不能置信。福尔摩斯——表情不变。
  “你说什么?”户川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
  “是我杀的。”若子继续盯着片山说。
  “慢着,若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该走了。你必须指挥‘玛拉’。”
  “我办不到啊!你做出那种荒谬的事——”
  门又打开,松木探头进来。
  “户川先生,拜托!”
  户川束手无策地凝视妻子的睑。
   
4  “糟糕。”朝仓鲜有地说泄气话。
  在杀人现场的房间。
  片山伴着户川若子走进来。
  “你杀了那个人?”
  “是的。”
  “为何?”
  “那个……我认错人。”
  “认错人?”
  “是。”若子点头。
  “即是说,你以为南条先生是宫原——”
  “是的。前半部的演奏结束后,我想到宫原可能会来这里,于是进来看看。”
  “为何你会这样想?”
  “因为——前半部的演奏什么也没发生,假如他不在演奏上使外子失策的话,我猜他可能用其他方法来威胁他,于是我想到,他大概趁休息时间跑来这里。”
  “然后?”
  “我悄悄开门一看,那个叫南条的人在里面。可是那只是背影。而且他们不是穿同样的衣服玛?我以为他是宫原,”若子叹一口气,“于是,我怒上心头——就杀了他。”
  无论如何这令人难以置信。
  不管怎样失策的杀人计划,也不会连对方的睑孔也不确定就动手吧。
  “但是,你一旦杀了人,你的丈夫会更难受啊。”朝仓说。
  “那个我也明白。可是,当时我已经气昏了头脑,没考虑到那个地步。”
  门开启,松本探头进来。
  “呃——开演时间,延迟十五分钟。”
  “是吗?”朝仓点点头。“如果户川君真的不行的话,我来指挥——总之,多等十五分钟吧。”
  “知道。”松本关门。
  石津还在大堂里,手里握着两个纸杯。
  大堂现在空荡荡的,可以坐下来了。他手中的可乐已走了汽,而且暖了许多。
  石津觉察到,大概是有事发生了,片山和晴美才会走开。
  可是,要找人时,如果对方走动着而自己也走动的话,两边都会找不到对方的。但若其中一方按兵不动,总有找到的时候。
  石津带着那个信念继续坐在大堂。
  因为其中一杯可乐请户川若子喝掉了,所以现在可以两手各拿一个纸杯,拿起来轻松得多。
  可是,问题又来了。这两杯给谁和谁喝……
  到了开演时间了,石津还一个人孤零零地拿着两杯饮品坐在大堂里,打扫的婶婶不由好奇地望望他才离去。
  有座位坐,石津本来想趁机睡一觉,又怕纸杯掉下,为了晴美只好忍耐忍耐。
  突然,石津皱了皱眉。除了自己以外,又有一个人走到大堂来。
  “好不识趣的家伙,”石津喃语。自己留在大堂的理由是因为手中拿着可乐杯。但那男的什么也没有拿,而且,样子有点古怪。
  好像心神不宁的样子,是不是想上厕所?若是的话,他走的方向不对。
  那人完全没发觉石津,穿过大堂,往大堂对面的通道走去,然后消失了——也许对体积太大的东西反而不留意。
  石津觉得耿耿于怀。
  然后——咦?他瞪大眼睛。
  就像跟踪刚才那男人似的,福尔摩斯也穿过大堂走过去了。
  这事必有蹊跷!
  石津站起身,两手仍旧握着纸杯,跟在福尔摩斯后面。
  “凶器呢?”片山问。
  “啊?”户川若子吃了一惊。
  “凶器,你用什么刺死南条先生?”
  “啊——那个——是——刀。嗯。”
  “刀?丢在哪儿了?”
  “我气昏了头脑,忘记了。”
  她以为什么都说气昏了头脑就能讲得过去。片山叹息。
  “你懂吗?太太,即使你随口胡诌——”
  “真的是我杀的!真的——”
  “总之,请你留在这儿。”
  片山把若子留在房间里,自己来到走廊。
  “怎么样?”晴美问。
  “不是她。话不对劲,她在庇护着什么人。”
  “庇护谁?她丈夫?”
  “大概是吧。即是说,她去到那个房间见到尸体,大吃一惊,以为是丈夫做的,于是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她放意把手帕掉在那儿的呀。”
  “是吧。怎会那么凑巧掉了手帕呢?咦?”片山瞠目。
  “嗨!两位!是名探猫君叫我来的。”
  来者是南田验尸官。
  “南田先生?你怎会在这儿?”
  “你不知道我喜欢古典音乐?广播说延迟十五分钟开演,我便到走廊抽烟,这猫君却跑到我脚畔‘喵喵’叫。”
  “南田先生,你也听‘玛拉’?”晴美一脸难以置信地说。
  “老实说,票是人家送的,听说是免费的,我就想来听听了——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命案,我正想联络你。”
  “是吗?好,让我看看。”
  “在这里。”
  片山把南田带去发现尸体的房间。
  晴美对后面慢慢地走过来的福尔摩斯说:“你呀,眼睛好锐利。”
  “喵呜”——福尔摩斯优哉游哉地叫了。
  “哎,福尔摩斯,这次遇到杀人事件,你倒十分悠闲呀——知道凶手是谁吗?”
  福尔摩斯不作答。
  “那个叫南条的人写下的‘=’字,叫人好生猜疑——你认为呢?”
  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闭起眼睛。
  “还有,令人在意的是那件捣蛋的事。朝仓先生认为那个叫宫原的人做不出来……但我却认为为他可能会……”
  可是,如果那不是令演奏失败,到底石怎样的妨碍呢?是指挥台调转了放,还是指挥棒喷火之类?
  “怎会呢?”
  不会是那种孩子气的恶作剧。大概是使身为音乐家的户川受到伤害的事吧。
  “不懂。”晴美喃语,蓦地抬起脸来。“咦,外面发生什么骚动?”
  从大堂那方传来声浪,好像是对骂的声音。
  “过去看看!福尔摩斯!”
  晴美率先跑过去。
  在大堂正中央,有两个男人在扭打。一个是事务所的松木,另一个是——宫原!
  然后,站在一边观望的,是不知何故两手握着纸杯的石津。
  “石津!阻止他们!”晴美奔上前。
  “嗨,终于见面了!”石津眉开眼笑。
  “不是谈这些的时候!我帮你拿杯子,快去阻止他们!”
  “嗯。一杯是给晴美小姐的,还有一杯,不知怎办,正在苦恼——”
  在那期间,松本和宫原还在继续吵架——
  “你这王八!”
  “你想干什么?”
  这时候,户川若子闻声而来。
  “啊,这是——”
  “嗨,太太。”石津说。“上吊之后,没事了吧?”
  “你说什么?”晴美呆呆地问。
  石津把纸杯交到晴美手里,用力拉开宫原和松木。
  “这个神经病!”宫原恶狠狠地骂。
  “到底发生什么事?”晴美问。
  “这个松木把我叫到舞台走廊,我一出通道,就突然捱揍——不是已经开始了吗?待会我会好好还礼的!”
  宫原走开后,晴美向松木:“干吗做那种事?”
  “我听朝仓先生说了。他说这家伙要向户川先生做出怄气的事来妨碍演出。我一时怒上心头——”
  “全是容易生气的人,真伤脑筋。”晴美苦笑。“虽然我也想揍他一顿。”
  “在团员之中,许多人都这样想哦。”松本说。“他恃着自己是‘老大’,频频逞威风摆架子。居然想对户川先生这般有望之士作出怄气的事,无法饶恕!”
  “他打算怎样做?”
  “那个我不晓得。我正想设法逼他讲出来。”
  户川若子噙着眼泪说:“给大家添了麻烦,万分抱歉。”
  “总之,请你说出真相吧。”晴美说。“你并没有杀南条先生,对吗?”
  迟疑一会,若子点点头。
  “那么,到底是谁……”
  “我一直以为事外子做地,于是想到如果我自杀了,大家就会以为是我做的,那位石津先生及时救了我。”
  “哦,石津,你好伟大呀!”
  “不。谢谢。”石津莫名觉得难为情。“是托可乐的福。”
  晴美无法理解那句话的意思……
  这时,片山、朝仓、户川、南田等人前后来到。福尔摩斯也在一起。
  “哥哥,如何?”
  “我没话好说。”片山说。
  “怎么啦?”
  “那不是谋杀!”
  “啊?可是——”
  “是咯出来的血,扩散到衣服的胸部啊。”南田悠闲地说。“因受到这个刺激,他本来衰弱的心脏就撑不住了。无论怎么看,都不能说他是被谋杀的。”
  “哥哥!”晴美狠狠瞪住片山。
  “有啥法子?当时看起来好像是被刺死的嘛。”
  “你还算是刑警吗?”
  “喂,在众人面前……”
  朝仓笑着说:“总而言之,这样子说谁也不会为难了。”
  “户川!对不起。我以为——”若子欲言又止。
  “算了。这样一来,我可以放心指挥他们演奏‘玛拉’了。”
  户川拥吻若子。朝仓在旁嬉笑,片山和石津慌忙移开视线。
  晴美和福尔摩斯呢?当然眼睁睁地盯着户川他们。
  管弦交响乐团的成员们,早已齐集在舞台上,只欠首席演奏者和指挥家。
  观众席的骚动也渐渐平息下来。
  “那个‘=’字,总是令人耿耿于怀。”晴美说。
  “是的。不过,也许没什么特别意义。”片山说。
  “若是那样,那个叫南条的人,为何跑进那个房间?说不定,他是打算跑去告诉户川先生,关于宫原准备怎样做出怄气的事呢。”
  “那我就明白了。”朝仓点点头。“换句话说,那个‘=’字也是——”
  坐在晴美大腿上的福尔摩斯,突然抬起头来,在朝仓的手掌上慢慢地写出一个好像是字母的东西。
  朝仓有点困惑地看看福尔摩斯,然后喃喃地说:“是吗?我知道了!”
  “怎么啦7”
  “那不是‘=’字。他在还没写完以前,心跳就停止了。”
  “那么,是什么字?”
  “不是字。是符号,他想写的是高半音符‘#’!”
  “‘#’?”
  “这就有分晓了。宫原那家伙,他和全体团员预先串通,把全部演奏的乐曲升高半个音。”
  “全部升高半音?”
  “普通的人听的话,大概完全听不出来。可是,如果指挥者在不知情的情形下指挥——那是天大的冲击啊!”
  “指挥者也不知道吗?”
  “实际上,听说外国的交响响乐团,偶尔在彩排时也会开玩笑地这样做。不过,如果在正式演出时开那个玩笑……”
  “有什么办法没有?”
  掌声涌起。宫原,跟着是户川,步出舞台来了。
  “已经太迟啦。”朝仓喃语。
  户川手拿指挥棒,面对交响乐团,全场静寂。
  指挥棒上扬。强劲的管乐主音吹响了。
  “那是正确的音哦。”朝仓低声说。
  片山等人一眼看出,宫原骇然的神情——其他团员根本不看宫原一眼。
  是吗?其他团员反抗宫原了。片山如释重负。宫原苍白着脸,拎起小提琴。
  “这将是很出色的演奏会。”朝仓喃语。
  晴美和片山相视点头。福尔摩斯闭起眼睛,仿佛沉醉在音乐中。
  石津——快睡着了。一边打瞌睡一边迷迷糊糊地想,到底是谁和谁喝掉那两杯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