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凯莉:七旬胡同老太的演艺生涯(中国青年报 2009-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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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玉梅是一个容易上当的人,无论是在戏里还是戏外。在一部部短片里,她会花150块钱买一捧据说能治脑血栓的大枣,或者花更多的钱买几片包治百病的树叶。然后,北京市西四北四条社区的居民们,就能看到这个72岁的老街坊在屏幕上一边抹眼泪,一边唠叨着怎么才能不受骗。

    这些短片里的故事,通常是她自己写的,或者,有的本来就是她自己的经历。两年来,方玉梅已经自编自演了6个情景短剧。这些短剧被挂在社区博客上的视频里,方玉梅总是扮演着容易上当的老太太。配角们只需出现几分钟,台词也不过几句,比如“大妈,您今儿气色真好”,接着便开始推销擦手油、冻疮膏或者各色药品。

    在北京的大街小巷,这样的场景无处不在。北京光学仪器厂的这位退休女工也总能碰着。一开始,她总上当,过后又后悔不迭。日子久了,她发现,和自己有相似经历的老人不在少数。这个本来只是在家洗洗涮涮的老人决定开拍“防骗宣传片”。

    社区工作人员立即同意了她的这个要求,还提供了道具和摄影师。第一个作品《我演我自己》就是从她的亲身经历改编而来。这个短短10分钟的片子,方玉梅却连连重拍,因为每当演到被骗那一段,她就忍不住停下来懊悔,一边跺脚,一边觉得自己“太蠢”,后悔当初“一时犯了糊涂”。

    正式放映那天,胡同里许多老街坊都来捧场。他们戴着毛线帽,缩着手,专心地盯着不大的屏幕,看着方玉梅一边哆嗦,一边从包了几层的手绢里掏钱给骗子。这些老人多半也都上过当。

    此后,人们逐渐熟悉了方玉梅的荧屏形象。在许多故事里,这个老太太每次轻信了别人的话,花大把钱买下保健品后,总得“丢弃形象”,拍着大腿哭。

    这样的片子没拍几个,方玉梅就成了胡同里的“明星”。她经常邀请老人们一起观看她的最新短片,还得抽空四处打听人们受骗的经历,当创作素材。

    这个喜欢穿红色羽绒服和黑色布鞋的老太太,总是自嘲缺乏专业的架势,“就那么随便演”。每当要上镜时,她总得涂点粉,显得“稍微整齐点儿”。拍完之后,她还得仔细看几遍拍摄回放,挑着自己的毛病:有时候是“腰没挺直”,还有时候则嫌“演得没味道”。

    有时候,她的表演会遇到瓶颈。有一回,她扮演一个80多岁的老太太。在买房的时候,老太太被坏人欺骗,70万元打了水漂。

    过惯了平静日子的方玉梅发现,她无法把握“天塌了”的感觉。于是,她躺在床上,开始从头回想过去几十年的伤心事,酝酿情绪。

    摄像机开动了,她好歹进入了角色,眼泪跟开了水龙头似地往下流。

    平常的生活里,这个非专业演员还要求自己积极寻找灵感,拍摄时可以“一条就过”。一次,她抓起梳子,抡起胳膊,忽然停顿下来。她发现,一边梳头,一边哼小调儿,“特别能表现老太太开心的劲头”。

    现在,“大明星”方玉梅还形成了一套自己的规矩。比如,为了保证高质量的表演,她往往要求提前一周拿到剧本。尽管台词并不多,最少的才几句,最多的也不过3页。她习惯一手抓着剧本,嘴里喃喃地背着台词,另一只手则干着家务活。

    这个干了30年家务的人,开始经常犯各种糊涂。地扫了一半,笤帚就被扔在原地;芹菜叶摘了一半,被忘在一边;甚至,涂上沐浴液的京巴狗,被晾在一边,委屈地叫着,她也像没听见。

    她会穿着绿色荷叶边的裤子去跳舞。有时,她换上粉红色长裙去唱民歌。到了周二,她又套着黄T恤,戴了红袖章,成了一名交通协管员。偶尔,有人认出她。她会挺直腰板,理理花白的头发,调皮地眨眨眼睛,“嘿,要不你当我经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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