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孩,坏女孩》[韩]瑞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17:14:49


  
  序 曲 很久前的那一天
  
  秒针发出的细微滴答声在寂静的空间却异常清晰,规律得让人产生也许整个世界都停止运转时这个声音仍会一如既往地持续的错觉,男人带着表的手腕晒得黝黑,眼神却清亮而柔和。清晨,湖面波平如镜,似有似无地笼罩着丝丝乳色的水雾……不可接近、不容破坏,满带着静谧和无以言表的神圣意味。
  天气很冷,冷到每次呼吸都会呼出团团的白气。这冷冰冰硬梆梆的气温,让人浑身都不由自主地起鸡皮疙瘩,衣服和皮肤间像永远都隔着凉气似的,然而这样的酷寒却无法冰镇仿佛被盛夏的暑气包围着的心,闷热烦躁又无法逃脱,已经好几天了,恩昊都沉浸在这样一种阴沉郁闷的心情中。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恩昊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冰凉的空气让纷乱的思绪沉静了一些,才长长地吐了出来。风不大,却带着彻骨的寒意,湖边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大叔,你就是那个要和我结婚的人,对吧?”
  这个不知是该用明朗还是清脆来形容的声音,让恩昊转过头来,他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带着厚厚手套的女孩儿,嘴角泛出了一丝笑意,看着她冻得红彤彤的鼻头就可以想像,整个寒假她肯定都是待在别墅里享受暖气,足不出户。
  “时间真是奇妙啊,你都长这么大了。”
  “发出这种爸爸才有的感慨,叫你大叔真是叫对了,大叔啊,我真的要和你结婚吗?”
  那大概是她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那个扎一对羊角辫、围着褐色羊毛围巾的小女孩,天真纯净的眼睛里却故意流露出了严肃的神情,然而奇异的是正是那个故作严肃的眼神给失去“生气”的恩昊带来了一种莫名的抚慰。
  “你是为了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来找我的吗?真伤心,还以为你是想念以前的邻家大哥。”
  “大叔,你回忆过去美好时光之前可不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啊?现在距离我被你的回答吓倒只剩下10分钟。”
  “哈哈哈哈……你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女孩睁大双眼瞪着眼前仰头哈哈大笑的恩昊。
  “这位大叔,第一我不是孩子了,第二我觉得我们现在谈的这个问题是很严肃的,没什么好笑的。”
  “呵呵,黄毛儿小丫头不是孩子是什么?”
  “智友。”
  “嗯?”
  “我不是黄毛儿丫头,我叫智友,权、智、友。”
  “啊!好、好,智友啊,你从谁那儿听说我们要结婚这件事的。”
  “还能从哪儿,爷爷那儿呗!他简直恨不得我明天就长到16岁好把我嫁给你。”
  在韩语字母都还没有学完之前,恩昊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虽然听起来好像很可笑,但事实就是恩昊的爷爷在他还是个连结婚是什么意思都不懂的小孩子的时候,就一本正经地把这件事情告诉他,那时眼前的这个小女孩还没有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恩昊啊,爷爷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好好听着,你有一个已经订了婚的小媳妇,等你长大了,就要把她娶进来哦,知道了吗?”
  小恩昊看着爷爷严肃的表情,也懂事地作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听着,不时点点头,可眼里的迷茫神色说明他其实完全不明白“订婚”是什么;等他稍微大一点儿,开始能稍微理解爷爷话里的意思时,家里对此事的郑重态度和对所谓“婚姻”这种一知半解事物的天然恐惧让他不由产生一股惶恐不安的排斥情绪,这件事成为他为数不多的几件烦心事之一,可到了青春期,恩昊就再也不把它当真了,爷爷耳提面命,每次见面都要重复的那百年不变的嘱咐理所当然地被当成了过耳东风的笑话。
  “那么,不是小孩子的智友同学现在读几年级了?”
  “我已经五年级了哦!马上就小学毕业了!”
  看女孩完全不受影响的表情,仿佛她是刚刚得知关于订婚的事情,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眼前这个等待答案的女孩的问题,恩昊陷入了暂时的沉思之中,智友一眨不眨地盯着恩昊,眼中的光亮像周围的皑皑白雪一样。
  “大叔的名字叫恩昊,对吧?”
  “嗯?”
  “为了庆祝我们的久别重逢,我们来握个手吧!”
  恩昊稀里糊涂地握住了女孩伸过来的手,握住的那一刹那发觉手心那双纤细的小手冰冷得像深秋的寒风。
  “我都快忘了大叔长什么样了,费了半天劲绞尽脑汁才想起来,说起来,我们以前也见过几次面吧?”
  “啊,对啊,是见过几次。”
  “那我们就好好相处吧!以后就承蒙您关照了!”
  恩昊听得脑子一片空白,心想:“这个女孩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其实今天之前我有一个喜欢的男孩,本来正在考虑是不是要跟他表白,进一步发展什么的,可是早上爷爷就又很认真地跟我说起了要跟你结婚这件事,当他知道我喜欢别人时把我狠狠地教训了一通,说什么已经订婚的人怎么可以做出那样的事情。”
  听着女孩脆生生倒豆子一样的天真话语,一丝笑意慢慢浮上了恩昊的嘴角。
  “这小女孩儿,还真是可爱。”
  恩昊这时才开始真正记住眼前这个被爷爷从小念到大的女孩儿,她表现出的坦白明朗,纯真无邪让深陷于无底的情感沼泽中的他看到了些许光明。
  “如果有喜欢的男孩子的话,就应该跟他表白,然后进一步发展啊,这是很正常的啊。”
  “嗯,你的话我基本同意,但有一点需要纠正。”
  “纠正?”
  “对,有一点说错了。”
  “是吗?那欢迎批评指正,哪儿说错了?”
  “不是喜欢的男孩子,而是喜欢过的男孩,就是这点,我要纠正,我喜欢他是今天以前的事。”
  恩昊对女孩儿意料之外的回答很是惊讶,正在思索这点纠正的意义时智友却绕着他转起了圈子,嘴里还愉悦地哼起了小调。
  “哈哈,大叔你真笨!因为我现在喜欢的人是大叔你啊!”
  “什么?哈哈哈哈……”
  “喂喂喂!你这是对待一个淑女的表白应有的反应吗?难道你是在嘲笑我吗?”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在嘲笑你。”
  “那大叔你觉得我怎么样?根据你的说法,我已经对喜欢的人表白了,那是不是该进一步交往了?”
  如果在以前那段幸福的时光里,听到这种问题,他也许会厌烦地皱起眉头,但是,对于现在正在失恋的泥潭中挣扎的他来说,眼前这个清纯小女孩投来的直白眼神,却勾起了他的一丝兴趣。
  用这种方式也许就能让自己忘却……也许周边发生的事情可以冲淡心中的伤痛,眼前这道清纯明亮的目光也许可以帮自己慢慢忘却,忘却曾经经历的爱的喜悦和痛苦,忘却这一个多月来魂牵梦萦挥之不去的那张容颜……
  “嘿,小丫头!”
  “我说过我叫智友。”
  “只有?”
  “真没创意,那是我们2年级的时候就玩腻的笑话了。”
  “哈哈哈哈……你真得很有趣啊!”
  “又笑!喂!大叔,你还没回答我,你知道吧?”
  “什么?”
  “就是我们以后要结婚这件事啊!现在我不是你的所谓未婚妻嘛。”
  听着智友的话,恩昊耸了耸肩:
  “这个嘛……”
  “我的直感告诉我……”
  “直感?”
  “哎呀,不是直感吗?那就是那个……叫什么来着……”
  “你是想说直觉吧?”
  “啊!对对对!”
  智友边点着头,边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我相信我自己的直觉!”
  “哈哈哈哈……还有直觉,真厉害啊!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真知道不少嘛!”
  “哼!虽然你没明说,但我知道大叔肯定在心里暗暗地嘲笑我。”
  “啊,竟然被你发现了!哈哈,好了,说正经的,智友啊,你听我说。”
  “嗯,什么,你说。”
  “第一,我可不是什么大叔哦,我记得我比你只大8岁而已吧,大叔大叔的很伤自尊呢!”
  “啊?可是我总不能对大叔你直呼其名吧?叫你恩昊?这样太不合适了吧?”
  “呵呵,你啊,真是……”
  眼前这个孩子真是越看越可爱。
  “难道要让我这样的“黄毛儿小丫头”尊敬地叫你一声‘恩昊先生’吗?那不更可笑吗?”
  “好了好了,服了你这张嘴了,就不能实心实意地叫我一声‘哥哥’吗?”
  “叫哥哥啊……好吧,虽说好像有点儿便宜你这个大我8岁的‘大’哥哥了,说实话,我长大后听爷爷说起我们要结婚这件事情的时候,简直是晴天霹雳啊,差点儿以为自己会晕倒呢,不过现在看到大叔,不,是大哥哥的时候,觉得好像也不错,心情突然好起来了。”
  “被你这样夸奖真是我的荣幸啊。”
  “我自己觉得我看人还是蛮准的,就是那个直觉还是直感什么的还是很灵的,但每次说到这个的时候,大人们就会说我小孩子懂什么,瞎贫嘴之类的,真是奇怪,他们大人如果说自己直感还是什么直觉很灵的话,大家就会说他敏锐啦,什么什么意识很强啦之类的,可是换成我们小孩说这样的话,却被说成是耍贫嘴,有时真是有些委屈呢,所以我真想快点儿长大。”
  恩昊发出了一串爽朗的笑声,低下了头,和智友比了比身高。
  “智友,你已经长大很多了,我记得以前见你的时候,你才这么一点点高呢!长大是很快的,智友现在就这么漂亮,将来肯定是个大美女啊。”
  “大叔你长得也很不错啊!”
  “你这小妮子,不是已经说好了叫我哥哥的吗?”
  记得是自己上小学二年级的那一年吧,牵着妈妈的手和她一起去看刚刚出生的小智友,以后虽然不是常常见面,但也时不时能通过各种方式看到权会长家小孙女成长的样子,尤其是爷爷,总会拿来照片给自己看,提醒自己别忘了自己将来的妻子的长相,恩昊突然想起,好像在看到穿着纸尿裤蹒跚学步的小智友可爱的样子后,自己还有一阵儿不断地缠着妈妈再生一个小妹妹。
  孩子的眼神之所以明亮无邪,是因为他灵魂单纯,果真如此的话,那么此时的恩昊最大的希望就是被身边这个叫智友的孩子同化,能重回那段无忧无虑不知情为何物的无邪岁月。
  女孩穿着一件似乎是手工缝制的紫色连衣裙,纤细的脖颈上戴的项链因为阳光而反射出闪闪的银光。
  恩昊犹豫地把手伸进了裤兜里,握住了那个几乎每天都会摩挲摆弄一番的戒指。
  虽然从不曾期待这个女孩儿能带给自己任何带有实质意义的安慰,但出乎意料地,正是女孩儿那清亮透彻的眼神让已经掉进绝望深渊的自己似乎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智友,哥哥送你个礼物作为久别重逢的见面礼吧?”
  “啊?”
  看着女孩那如同小鹿一样圆圆的瞳孔,恩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摊开了紧握着的手,一枚戒指静静地躺在手心,智友歪着脑袋看着恩昊摆在自己面前的戒指。
  “嗯!怎么说呢?这戒指好像透着股奇怪的味道。”
  “哈哈哈哈……你真是很神奇呢!”
  “喂喂,不许说我耍贫嘴哦,心里也不行!这句话我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恩昊也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已经心若死灰了,却还能跟这个洋娃娃一样的女孩这样谈笑风生,女孩儿那时刻变化的可爱表情,天真却不幼稚的话语不断地感染着自己,让死寂的心情也不由得有所化解,自己都很讶异自己能如此轻易地露出已经久违了一个多月的笑容。
  “这戒指,是哥哥以前女朋友的吧?”
  “嗬!”
  恩昊做出了一个夸张的惊讶的表情,女孩似乎在炫耀着自己的敏锐,轻轻地耸了耸肩膀。
  “背诵九九乘法表和记住电视剧剧情是一样的,只要常常看,就能明白了。”
  “你才多大啊,不是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吗?怎么有时间去看那种8点档电视连续剧?”
  “哎,你真的转移话题了哦,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
  “什么真的?”
  “那个戒指啊!”
  顿时,一丝苦涩的微笑掠过了恩昊的嘴角,智友眼中的光彩也随之一暗。
  智友脸上露出了坚定的表情,向恩昊伸出了手:
  “给我吧!那个戒指……你刚才说送给我来着,那现在它就是我的了,对吗?”
  恩昊笑着走近她:
  “现在这个戒指对你来说还有点儿大,你手指细还戴不了,可以用项链穿起来把它挂在脖子上,这样也算戴戒指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还在发愁怎么戴,这样就可以了。”
  智友把手伸到颈后,解下项链,递给了恩昊。
  “啊,对了,我一直很想知道的,恩昊哥哥那时的反应是什么?”
  “什么反应啊?”
  “就是你听到必须跟我结婚以后啊!”
  这时的智友,浑身散发出的是一种无邪的味道。
  “这个嘛!因为这是第一次这样跟智友近距离交谈,以前都不知道智友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呢,所以这个问题可不可以让我从现在开始再仔细想想?”
  恩昊不知是不是被智友的天真影响了,他很孩子气地向智友眨了眨眼睛,然后把项链戴回了智友颈间。
  “这个戒指戴在我们智友身上,还真是合适啊。”
  “真的吗?”
  说着,智友低头看了看脖子上挂着的戒指。
  “今天算是我已经过去的这十几年中最高兴的一天。”
  智友伸出大拇指,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恩昊看着那仿若连阳光都为之暗淡的笑容,不由得又想起了另一张笑容,内心深处隐隐地刺痛着:
  “就这样吧……应该这样就结束了吧!是吧?景善……”
  
  第一章 所爱的,那个女人
  
  用20年来从未见过的酷暑来形容现在的天气一点儿也不为过,米白色的教室门一打开,一帮年轻人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冲出了教室,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下,一直勤勉工作的空调竟然也不堪负荷地罢起了工,助教百般无奈,只好提来一台大电风扇应急,虽然本意是聊胜于无,但放在教室一侧吱吱嘎嘎作响的风扇吹起的,却是缕缕的热风,似乎将学生们的不满情绪撩拨到了更高,烦躁闷热的气氛充斥着整个教室。
  在一群穿着牛仔裤和宽松T恤衫的学生中间,黑色连衣裙外罩着一件白色开襟衫的智友无疑非常显眼,优雅摇曳的身姿引来了周围一片男生的热情注目,然而虽然她现在还是大学二年级的在读学生,但其实已经嫁作人妇,这一事实是众人皆知的,而更广为众人谈论引发无数联想并为众人所羡慕的是她嫁的正是学校所属的大有集团的长孙。
  智友从书包中拿出一条手帕,轻轻擦去鼻梁上沁出的细汗,她远离同龄人那种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自由生活已经6个月了,差不多已经进入了期末考试的准备期,到处都是学生们匆匆忙忙赶向图书馆、自习室的身影,智友抬腕看了看手表。
  班里惟一和智友关系亲密的慧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智友的身边,蹲下身绑着鞋带问道:“现在是要回家吗?”
  “今天得去婆婆家一趟,慧因姐你是要去准备期末考试吧?”
  “准备什么啊准备,上课上得我都好像中暑了,我得回家吹空调凉快凉快去,睡个下午觉兴许能好点。”
  “那我们一起走吧,差不多顺路。”
  慧因伸出手指在智友面前晃了晃,告诉她这是不行的。
  “为什么?”
  “我可不想看你旁边那个不知应该叫长工还是叫奴婢的人的眼色,防贼似的,回家睡觉会做噩梦的。”
  慧因说的长工是指大有家给智友派的贴身警卫,智友用手捂着嘴偷偷地笑了。
  “我说你啊,平常出门就算了,怎么来上学也还散发出一股新嫁娘的味道!”
  “我?怎么了?”
  “你的一举一动都写着‘我嫁人了,我跟你们完全不一样’,本来你的家世就让人敬而远之了,这样一来就更不可能有谁敢跟你接近了。”
  “可我不是故意的啊,真是因为这个的话那我也没办法啊。”
  智友不是不能明白慧因话里的意思,在大学二年级这个本应充满活力享受青春的时期,自己却义无反顾地接受了早早地成为一个男人的妻子、一个家族的长媳这样的事实,不能和其他朋友一起随意地玩乐、谈天、逛街,对此智友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她也曾独自伤心甚至黯然落泪,但与此相比,她更看重的是对一个男人付出自己的全身心的爱并享受他对自己的爱,虽然在那个男人心中,自己并不是他的最爱。
  “越看越觉得你很新奇,真的。”
  慧因把书包甩到背上,从上而下地仔细检视了一番智友,与开学初相比,智友瘦了何止一星半点儿,但初为人妇的她浑身散发着清纯又性感的迷人气质,因为丈夫的年龄以及职位的关系,智友几乎每天都是盛装打扮之后才出门,而且总是要优雅地与别人保持着距离,所以没有人会主动接近她,和她做朋友。
  “慧因姐如果也爱上一个人的话,也许就可以理解我现在的心情了,很期待那天早点儿到来呢。”
  “那你还不如去期待世界和平,毕竟那可能要来得更快一些。”
  慧因发出嗤笑声,把手搭在了智友的肩膀上。
  “嘿,跟姐姐说实话,结婚之后过得很幸福吗?”
  “当然了!你没看我只差在脸上写着‘我很幸福’四个字了吗?”
  智友不顾内心深处那个正在与幸福玩捉迷藏游戏的自己的抗议,泰然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要真想经常见到我的话,可以让那边那人换一款墨镜吧,尤其是镜片颜色,一定要换!”
  慧因发现了停在教学楼外面的车旁站着的准秀,夸张地皱起了眉头。
  “这个世界上恐怕就只有慧因姐你不喜欢准秀哥的长相了,你难道不觉得他很帅吗?你都不知道,准秀哥在公司里人气可不是一般的高啊,估计那些娱乐明星也没他那么受欢迎。”
  “哇,你们公司的女生眼睛都瞎掉了吗?一天到晚戴着墨镜耍酷的大冰块还说什么人气呢?不管了,反正姐姐我现在要撤了,你就乖乖地去你婆家吧!路上小心!”
  “知道了,慧因姐你也赶紧回家吧,外面太热了!”
  “对了,今天你的新郎哥哥会不会加班啊?”
  “怎么,有什么事吗?”
  “什么怎么,这还用问吗?他如果晚下班的话,我报告写到烦的时候,可以跟你打打电话聊聊天嘛!他回来了我当然不会不识趣当电灯泡。”
  “啊!他没说,但这两天比较忙,可能会晚下班吧,其实没关系的,因为就算他按时下班回来,也是窝在书房里忙,不出来的,所以你尽管打电话好了。”
  “是吗?那我就不客气了,晚上等我电话吧!再见,幸福的小新娘!”
  慧因拍了拍智友的肩膀,习惯性地把书包转到另一边,朝着学校正门的方向走去,望着慧因逐渐远去的背影,智友怔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朝站在副驾驶位置门前的准秀走去。
  “准秀哥,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
  “没有!”
  “这么热的天,真是辛苦你了,下次到车里等我就好了。”
  智友钻进了准秀为她打开的车门,迎面扑来了一阵清爽的冷风,智友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智友小姐,现在是要去城北洞吗?”
  “是的,本来和婆婆说好了四点钟到那里的,现在耽误了这么久,不知道会不会迟到呢?”
  准秀看了看车里的时钟,冷静地说道:
  “现在出发,不出什么意外的话4点钟之前应该是可以到城北洞。智友小姐,这么热的天气还要学习,真是辛苦您了。”
  “辛苦什么呀,我本来就是学生啊,准秀哥,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对我用敬语的嘛,怎么还这么客气呢?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智友做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准秀立刻投降了,被慧因称为超级大冰块的脸上马上就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智友和恩昊结婚后,原先在秘书室工作的准秀又多了一项任务,就是保护智友的安全,因为自己本来身任要职的准秀要放下手边的工作来做这种类似保镖一样的工作,智友一直对他心存歉意,而且这其实是因为恩昊直到结婚的前两天仍拒绝结婚,婆家为了不让她觉得委屈才特意安排跟恩昊一起长大的准秀来做这个特别保镖的,这让智友更觉得既感动又抱歉。
  “准秀哥总是对我恭恭敬敬的,不是叫我智友小姐就是叫我少奶奶,实在太客气了,让我感觉好像被排斥一样,而且你越是这样,就越是让我感觉抱歉,你不是故意的吧?”
  “少奶奶,你没有什么可抱歉的啊!”
  “啊,准秀哥,你又来了!你肯定是故意的!”
  在过去的6个月里,比起对自己几乎不闻不问的丈夫恩昊,倒是准秀更关心照顾自己,以至有时智友甚至会觉得如果自己有一个亲哥哥的话,也不过就是如此了。但是,准秀那恭敬得几乎可以用尺子来衡量的语气,却使得智友对他产生的亲人一样的亲切感觉一步步被迫拉远。
  “准秀哥,听说你和恩昊哥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这样让我怎么敢当呢?实在不行的话,就干脆像对待好朋友的妻子一样,叫我‘嫂子’或者就像以前那样叫我智友、小智、阿友什么的,这样会让我感觉更舒服些。”
  “叫嫂子……还是叫少奶奶听起来尊敬一些吧。”
  “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我不要你尊敬呀,而且小、夫、人,多可怕啊,听起来干巴巴的,一点都不亲切,距离感更强了,最重要的是我现在才几岁啊,就叫我夫人,你都不知道每次准秀哥你用恭敬的语气叫我‘夫人’时,我都会不自觉地左右回头看看身边有没有什么四五十岁的妈妈级人物,而且我还特别怕我的朋友们听到你这样叫我。”
  准秀听了智友的话,嘴边带着微笑地望了望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她,虽然脸上化的是与她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成熟艳丽的浓妆,但眼睛里难以掩饰的流露出属于20岁的那股特有的生气和活力。确实,和多喜说的一样,智友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可怜的女孩子。
  “那个不知珍惜的大混蛋。”
  看着善解人意毫无架子的智友,准秀不由在心里暗暗地骂起了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准秀每次看到智友的时候,心里总会涌出一阵怜惜,这并不单纯是因为自己年龄比她大很多,智友的善良纯真让人不由自主想要爱惜,自己是真的把她当妹妹一样疼爱,一直记得恩昊第一次把智友带到自己面前介绍说是他未婚妻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儿明亮的眼睛和笑容,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她的微笑却一直没有改变过,准秀有时不得不转过脸不去看智友那天使般的笑脸。每每想到这些,准秀都会心疼这个好女孩儿,忍不住对恩昊挥拳痛打一番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但那傻小子就是死不悔改,越是这样,自己对智友的怜惜就越多,她怎么可以对一点儿都不爱自己的男人那么死心塌地呢,这两夫妻在这点上倒是很有共同点。
  “想什么呢?准秀哥,我看你半天了你都没反应的。”
  “啊?”
  “开车的时候怎么可以走神儿呢?很危险啊!”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顺从你的要求改口叫你嫂子。”
  “啊,是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丝毫不会掩饰自己心情的智友,脸上露出了明朗的笑容。看着这样的智友,准秀又一次感到一阵郁闷堵在了胸口。
  “说真的,准秀哥你对我这么好,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哥哥看待,可这么亲切的感觉在每一次听到你叫我少奶奶的时候,都会被拉远,让我觉得这么叫我的你离得特别的遥远。”
  “是吗?”
  非常希望能借这次机会把话说明白,让准秀能不对自己使用敬语的智友,使劲地点了点头。
  当结婚已经成为不可挽回的现实后,恩昊对智友越来越冷淡,曾不止一次对智友说过自己爱的人不是她,请她把自己当作最最亲密的哥哥就好了,恩昊的冷淡越来越深地在智友的心上划下伤口,智友虽然不知道是否可以坦率地跟准秀说明自己现在的处境,但却对放下手头工作,专门照顾自己的准秀总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依赖感,智友曾经不止一次幻想恩昊只要能有准秀对自己的一半好自己就满足了。
  “对了,多喜姐最近好吗?”
  “她能有什么不好?简直好得都快不行了!”
  “那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说好是因为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上司,给了她很好的机遇,说不好是因为最近说要考什么资格证,现在每天晚上上补习班都上到特别晚,整个人累得不行了。”
  “啊,是吗?”
  两人说完对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准秀是怕智友问到恩昊,智友是想问又不敢问,两人似乎都不想主动提到恩昊,准秀敏锐的捕捉到智友眼中飞快闪过的一丝难过,于是连忙转换了话题。
  “我说嫂子,你难道打算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去城北洞吗?”
  “啊!对了!你不说我差点就给忘了!瞧我这脑子,早上出门前还想着呢,这样吧,我们先去趟超市,最近天气太热,妈妈说好像没什么胃口,所以我想买些容易消化的粥送给她。”
  智友很单纯,所以她不会长时间把思绪集中在一件事上,所以一旦转换话题,她脸上的难为情就像曝晒在阳光下的冰雪一样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智友已经忘了刚才心里暗暗埋怨恩昊对自己视若无睹,只是一心扑在公司业务上的事,开始专心致志地翻找起书包,想找到那个贴在钱包里的小纸条,都忘记给正悠哉悠哉地看着自己的准秀一个笑脸。
  “我把妈妈喜欢的几样东西记下来了,贴在钱包上怕自己忘了,可还是差点儿忘了,幸亏有你在啊,准秀哥,可是钱包被我放到哪儿去了?明明记得就在这个包里的啊……”
  玄家的别墅似乎与折磨大众的酷暑毫不相干,透着丝丝凉意,让人感觉好像来到了盛夏的绿意森森的山林一样。
  “少奶奶,您来了!啊,准秀也来了!”
  20多年来一直在婆婆家干活的崔妈看到智友,立刻露出了满脸欢迎的笑容,虽然不是很熟悉,但面对着玄氏家族的长媳,这似乎也是应有的礼节。
  “大热天还赶过来,还上了大半天课,很累吧,孩子。”
  婆婆永善轻轻地拍了拍智友的肩膀体贴地问道。
  “没有,准秀哥开车接我来着,一点儿都不累,对了,妈妈,您吃饭了吗?”
  “可能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吧,最近总是没什么胃口。崔妈,你把冰箱里的花彩(夏天时,把西瓜、冰块和芬达放在一起的一种饮料,清凉爽口,解暑用。)拿过来吧,智友啊,你就坐在这里先吃点儿冷饮凉快凉快。准秀,你跟我过来一下。”
  转过身去,没看呆呆望着自己的智友,永善把准秀带到了里间屋里。
  “你这几个月跟着她,怎么样?她现在还没觉察到什么吧?”
  永善担心而又小心翼翼地问着,准秀点了点头。
  “唉,这唱得是哪一出哦,瞒着这么个好孩子真是昧良心啊!恩昊他说什么了吗?”
  “话倒是没说什么,但是好像自己也正在努力适应着。”
  “哼,你不用替他说好话,如果他真的在认真对待这段婚姻的话,智友那孩子会是那样一张脸吗?这才几个月啊,瞧她都瘦成什么样儿了,亲家母看到肯定心疼死了,女儿送进我们玄家时还是健健康康活泼可爱的乖女,这才呆了半年就瘦成了人干儿,怎么看都是受了委屈,让我有什么脸去见恩昊的爷爷!你跟我说实话,恩昊现在真的没再跟那个女人联系了吧?”
  “是的。”
  “人啊,还真是不能做亏心事。”
  “阿姨,您就不要太担心了,恩昊他不是那种没头脑的人,事情总要一步步慢慢解决的。他自己不也说过结婚之后,会处理好和那个女人的关系吗?”
  “我这个不开窍的笨儿子,真不知道他到底觉得智友哪儿不好啊,竟然要这么狠心地拒绝智友。”
  准秀强忍着,不让“就是啊”这句话冒出来。
  “要不是有准秀你一直帮我照看着,我这半年恐怕一个安心觉都睡不了啊,真是辛苦你了!这两个孩子的事儿就拜托你多操心了,要不然我可真是放心不下啊。”
  “阿姨,我知道您很担心,但也请您相信恩昊,他真的在努力让自己对智友好,智友这么好的女孩儿,恩昊爱上她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请相信我吧。”
  “这个世界上哪有不相信自己子女的父母?还不是那个叫什么景善的坏女人,怎么就偏偏去了智友那个学校呢?肯定是恩昊那小子暗中帮了忙,要不以她的背景怎么可能进得去呢?”
  虽然觉得那样对待智友的恩昊非常可恶,可是想到自从结婚之后,就因此被整个家族冠上“坏小子”之称的好友,准秀又难免产生一丝的同情。
  “关于这件事,事实好像不是您想的那样的。”
  “那是怎么回事儿?恩昊没插手吗?”
  “因为那里好像也是景善的母校,所以她应该是有一些人脉的,据我所知,她去那里做老师这件事是没有和恩昊商量过的,完全是她自作主张地跑到学校那里面试的。”
  “唉,老天这是怎么安排的呢?我上辈子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做错了什么,现在要帮儿子瞒着儿媳在外面养女人,竟然还要背后调查起别人家的女儿。”
  自从永善得知景善跑到智友的大学里去当兼职教师这件事之后,就失去了胃口,每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总是提心吊胆担心智友的娘家会知道恩昊新婚就在外面还有女人这件事。
  “准秀啊,虽然很对不住,但还是得再辛苦你一段时间了。”
  “您就别再跟我这么客气了,再说能尽快让恩昊和智友和睦相处也是我的愿望。”
  “你能这么想,实在是太好了,那就拜托你了!”
  愁容满面的永善轻轻地握了握准秀的手。
  
  第二章 结婚,不舒心的开始
  
  “恩昊哥,来吃点花彩吧。”
  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就见智友头上戴着闪闪发光的钻石发卡,端着冷饮,一蹦一跳地走进了书房。
  “你懂不懂礼貌?不知道进来之前应该先敲门,得到了别人的允许才能进吗?”
  “哦!对不起嘛!我忘了,下次我一定记得先敲门。”
  恩昊把正在看的报告书放在桌上,抬头看了一眼满脸娇媚笑容的智友。
  过去5个月的共同生活,让恩昊至少明白了一点,和权智友在同一个空间相处的时候是绝对不要指望能安心处理公司事务的。
  “我把花彩放在这里啦。”
  恩昊不理会智友伸手递过来的叉子,有些责备地看着智友:
  “不说快要期末考试了吗?在这儿闲着晃来晃去,怎么不去复习功课啊?”
  “我,我会去复习的。”
  “还有我不喜欢吃这种东西,也没有让你给我端过来,你出去的时候顺便把这端走,以后别不经我同意就随便拿东西过来给我吃。”
  “可是我想要为你做点儿事嘛……”
  “可是我不喜欢,你知不知道这样很打扰我办公,让我很心烦啊!”
  智友一心讨好却得了这么个大冷脸,心里难免不高兴,再也装不出笑脸,把手里的叉子放在盘子上:
  “恩昊哥你跟我在一起就觉得那么难以忍受吗?”
  “你自己觉得呢?明知故犯,也不想想是谁让人感到难以忍受的啊!”
  听着恩昊那毫不犹豫的回答,智友难堪地低下了头。
  “你出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别把心思放在不该你操心的地方,我要工作了。”
  “……是,我出去了,不打搅你做事了。”
  智友捧着那碗和自己一样处境凄凉的花彩,小步地朝门口走去。
  “烦不烦啊!”看着轻轻带上房门的智友,恩昊自言自语地发出这样一句满是不耐烦的感叹。
  这个“婚姻”,对自己而言简直比在光天化日之下遭到抢劫还要让人感到无所适从。一直以为所谓的订婚、未婚妻都不过是长辈们的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以为自己从此有了一个可爱的妹妹……现在想来恩昊简直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以前“订婚”这样的话就跟玩笑一样,每天挂在嘴边,可现在恩昊却恨不得把所有这样的话都吃进肚子里去,20多年了,一直如影相随的“订婚”这两个字,还有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样的未婚妻,恩昊都曾理所当然地把他们当作长辈们沟通感情的善意玩笑。
  每个周末,梳着两条小辫的可爱的智友都会跑来吵着说要约会或是用其他这样那样的事做借口来接近自己,而自己对这个漂亮却死心眼儿的妹妹的放任不管,造成了今天这种难以收拾的后果。
  恩昊烦不胜烦地用手挠了挠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去年秋天的那场噩梦又浮现在了眼前。
  一天早上,原本精神矍铄的爷爷突然晕倒在家,所有人都毫无准备,因为爷爷虽然已经年过八旬,却一直是位非常健康的老人,在财团所属的大学附属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的院,虽然一个又一个的检查接踵而至,却一直无法确诊病因,似乎在嘲笑着富有的大儿子和作为医学博士的二儿子一样,爷爷的病情一日比一日严重。
  “这样看来,得做做准备了……还得尽快把恩昊的婚姻大事给办了,也算了了爸爸的一件心事。快和权会长联系吧。”
  从爷爷的口中正式说出让恩昊和权会长的孙女权智友结婚这件事,是11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没想到没过多久,曾经以为的玩笑居然就要在不久的将来变成事实了。
  也许是出于枉费家财万贯却无法挽救爷爷生命这一负罪感,从决定让恩昊和智友结婚那天起,恩昊的父亲便不顾当事人恩昊是否同意,开始着手准备起恩昊的结婚典礼。
  结婚……尽管爷爷现在生命垂危,可是结婚毕竟不是儿戏,不能这样草率地做出决定。
  “虽然爷爷现在病得很严重,可是我不能结这个婚。”
  当恩昊向已经快踏破智友家门槛的妈妈袒露心扉的那一天,他才平生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什么是责难的眼光。
  “您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只考虑到您自己?”
  “这不是自私不自私的问题,毕竟要结婚的人是我,而我……”
  “如果你是想提景善的话,那你就别开口了。”
  “母亲!”
  “我再说一次,我不喜欢那个女孩。你想娶她是想都不要想的。”
  “可是她是我惟一爱的人。”
  “爱?你确定那是爱情吗?你确定你和她在一起幸福快乐吗?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一天到晚顶着一副阴沉沉的脸是为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每一次你去见那个什么景善回来,脸色是什么样的?”
  “母亲,那是您的偏见。”
  “偏见?你以为我是嫌弃那个女孩的生活环境吗?人可以克服贫苦的环境,生存下来,只要本性善良光明,我是不会反对的,但是就是有那种本身性格就阴郁的人,这和生活环境没有关系,是本质问题,改都改不掉的,就像在阴暗的地方生长出来的苔藓一样,那个女孩的眼神是那样的阴暗,你和她在一起不会幸福的,我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娶那样一个阴沉的女人回来,她会把你毁了的。”
  “她会阴沉都是因为母亲您总是反对我们在一起,她本来就敏感,自然感受强烈。”
  “因为我反对?那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那样?你就是被她那副做作的忧郁勾引了!反正我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的态度了,不行就是不行,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自己都没发现吗?自从你认识这个景善之后,你明显的消沉很多,原来你不是这样跟我说话的,你也不是这样一天到晚不见笑脸的,你要真是跟她在一起了,肯定只会变得越来越忧郁阴沉,我你养你不是为了看你不快乐的,而且,你自己说说智友有哪点儿不好?人漂亮,心眼儿好,又从小到大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跟我们家门当户对,你们俩的婚事是爷爷一直惦念的心事,你要是不想让那么小的女孩儿心灵受到创伤,不想让爷爷就这样带着遗憾离开的话,就乖乖按照爷爷说的那样,和智友结婚吧。”
  “可智友比我小那么多,我一直把她当小妹妹看,难道让我以后都守着一个小孩儿过日子吗?又不是小时候玩儿过家家!”
  “她小又怎么样?总会长大的,而且说起来也是快20岁的姑娘了,也不小了,而且她对你一心一意的,可比你强一百倍,难道你跟那个景善这么多年耗下来就没一点儿心灵寄托,不想摆脱这种折磨,过幸福的生活吗?这么多年你还没看透景善吗?一定要把心放在那个女人身上,跟她耗一辈子吗?”
  “那您的意思是说,即使我一点儿都不爱智友也必须跟她结婚吗?”
  “爱情并不如你想像的那样,看看你父亲和我,我们俩的婚姻就是过去那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前一点儿都不了解对方,就是外人总说那种什么有政治谋略的婚姻,刚开始那会儿说三道四的人可真是不少,可你觉得咱们家不美满吗?爱情不是挂在嘴上说说就完了的,是要真正过日子来检验的,感情是可以慢慢在共同生活中培养的。恩昊啊,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自己拍着胸口想一想,爷爷有多疼爱你!现在他老人家躺在医院都快不行了,难道你就不能满足一下老人未了的心愿吗?”
  爷爷就如同对待自己女儿一样疼爱着母亲,看着母亲那疲倦的神色,满眶的泪水,恩昊就算有满腔的不甘愿也只能安静下来。
  除了恩昊之外,所有人都像约定好了一样,这场婚礼在一片沉默的赞成中按部就班地准备着,即使是要把刚满20岁的宝贝孙女嫁出去的权会长家,也没有一个反对的声音,一切都顺利进行着,在恩昊看来就像一场虚假的闹剧一样,不幸的是自己就是这场闹剧的男主角。
  恩昊思来想去发现自己只剩最后一张王牌了,于是他每天去和智友见面,讲事实摆道理,用尽一切方法试图说服她,放弃跟自己结婚这个毁人不利己的愚蠢做法,可是,万万没想到,平常十分懂事的智友居然在这件事上如此执拗,完全不听他的劝告,铁了心要嫁进自己家,恩昊威逼利诱,冷嘲热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百宝用尽也不能让她改变主意,智友对于这场婚礼的热情不比爷爷差。
  “智友,你是个好妹妹,你就听哥哥的话,结婚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我们做兄妹是可以的,但夫妻却实在不合适,当然,这不是说哥哥我讨厌你,相反我很喜欢智友,但你要明白,我的喜欢仅限于对妹妹一样的你,除了妹妹,你在我心里不可能有其他任何定位,你明白吗?喜欢不是爱,尤其对妹妹的喜欢和对妻子的爱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对于这点虽然智友你年纪还小,但也应该是明白的吧?”
  “可是我爱恩昊哥啊!这不就够了吗?”
  “……智友啊,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爱并不是一个人就能达到完美的,仅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爱是不够的,婚姻是建立在两人相爱的基础上的,简而言之,因为我不爱你,所以我们俩不能结婚,你明白了吗?”
  “那只要恩昊哥你爱上我就行了啊……你现在不爱我的话,我可以等,等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你怎么说不通呢!讲讲道理好不好?!!简直郁闷死我了!”
  “恩昊哥,你不要大声嚷嚷。”
  “权智友,你现在才几岁啊?就急不可待要嫁人了?你现在才大学一年级,你经历过什么?又知道什么?婚姻、爱情,你了解多少?口口声声你爱我,你了解我吗?你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知道爱是不能勉强的吗?这不是游戏,不是扮家家酒!我明白告诉你,我不想娶你!”
  “恩昊哥你不能因为我年纪比你小,就看不起我,是,我是没经历过什么,但对于爱情、对于婚姻,我自问不比你知道得少,倒是哥哥你,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10年来我就只是喜欢恩昊哥你一个人,这样的话,能说我没资格说爱吗?”
  “唉!”
  “我知道恩昊哥你不是很爱我。”
  面对毫不动摇的智友,恩昊的声音也忍不住地大了起来: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我不是不很爱你,是一点儿都不爱你,对我来说,你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爱慕的女人,只是妹妹而已,这样说够明白了吧!”
  “那……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当然,我不想娶自己的妹妹回去,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所以这场婚礼根本就是个大错误,我们不能再让它继续下去,爷爷的心愿是无法代替我自己的意愿的,我的人生应该遵照我的自由意志一步步走出来,我只想和我真心爱的那个女人结婚,很抱歉,那不是你。”
  “那这样可以吗?我们结婚之后,你仍然把我当成是你的妹妹。”
  自己费尽口舌却只得到这样一个愚蠢到家的回答,恩昊眼中简直可以喷出火来,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如果不是顾及她是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女孩子,恩昊早一巴掌打过去了,本来跟一个自己一向当妹妹的小女孩儿讨论爱情婚姻什么的就已经很是别扭了,结果女孩儿那完全不顾别人心情自说自话的回答顿时使恩昊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差点儿当场绷断。
  “权智友,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每个人都想要过幸福的生活,我相信你也是,我们俩结婚会让我们两个都不幸福,你还要和我结婚吗?”
  “对!”
  “为什么?你为什么宁可不幸福也要嫁给我呢?”
  “因为嫁的是恩昊哥。”
  “什么意思啊?我听不懂!说明白点儿!”
  “我宁可在恩昊哥身边不幸福,也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幸福!”
  哑口无言的恩昊用手心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般问道:“我的天啊!原来权智友不只年纪小还是个白痴!”
  原以为这个小女孩肯定会站在自己一边,和自己一起去反抗这场荒唐的婚礼,然而女孩意料之外的期盼目光却使恩昊更加烦闷,原先对这个善良可爱的妹妹的那一份疼爱之心,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智友似乎洞悉出了他的心思,用一种清亮而又从容不迫的声音说道:
  “没错,我已经决定了,所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我从小就是这样倔,从11岁开始我就每天跟着你,眼里只看得到你,所以学习也不好,你说我是白痴也没错。现在让我退学也没关系,让我放弃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也可以,但是惟独和哥哥结婚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不!是绝对不能放弃,就算没有爷爷要我们结婚这档子事儿,我也不会放弃恩昊哥的。”
  “你闭嘴!别说了!”
  “不,我就是要说下去!我为什么每个周末都要去哥哥的公司?连回家换件衣服的时间我都舍不得,总是穿着校服就去了,初中的时候是那样,高中的时候也是那样,并不是我年纪小,就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好意思,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恩昊哥公司里的人是怎么看我的,肯定觉得我是一个黏人黏得让人心烦的不懂事的女孩……但是那些我都觉得无所谓,我知道恩昊哥没有我还是可以活得很幸福,可是我不行,没有恩昊哥就没有我的幸福,所以,如果恩昊哥你还要劝我不要结这个婚的话,那么就请你放弃吧。”
  看着眼前这个10年来自己一直以“我的智友”称呼的女孩,霎时间厌恶之情漫溢得整个胸口都装不下,自然而然地,恩昊嘴里吐出了弥漫着恶毒气息的话语:
  “那么权智友,你也给我听清楚,我玄恩昊再说一遍,对于我来说,你永远不是女人,不会是也不可能是。”
  “……是,但是,恩昊哥……”
  “不要把你愚蠢自私的爱情观念强加在我身上,你是个连真心话和玩笑都分不清的白痴女人!你竟然要一个根本就不爱你的男人跟你结婚,简直疯了!你不幸福还要把我也拉下水,这就是你的爱情?我还真是开了眼界了!而最不幸的是,我居然是那个被你可怕的爱缠上的可怜虫!好吧,现在爷爷病重在床,你就趁机要挟我,爷爷病倒其实你很开心吧!那好,我们就把这个该死的婚结了,你不要指望结婚后可以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哪怕是一丁点的感情!我们就这么耗着吧!看看谁先熬不住!但是,你给我听好了,权智友,你自私恶毒的欲望能让你得到的只有一个名分、一个玄家长媳的空壳子,我玄恩昊可以发誓,这辈子永远不会爱你,不,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无论轮回多少次,都不会爱上你。”
  “谁也不知道以后的事情会是什么样的,不要这么妄下结论,这还是你教我的,恩昊哥!”
  恩昊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低头看了看倔强得像头小牛犊一样的智友。
  “权智友,我真后悔以前对你那么好,真希望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
  “恩……恩昊哥!”
  “我还曾真心希望我们能像亲兄妹一样。”
  “不!……那我宁愿你讨厌我,甚至恨我一辈子!”
  “你以为我现在对你会是什么感觉?除了厌恶愤恨没有其他!”
  看着似乎也已经到了忍耐极限的智友,恩昊忍了又忍,硬是把已经不止一次涌到喉头的那句“我已经心有所属了”又咽了回去,原本家里就已经强烈反对自己和景善交往了,如果再加上一个智友,那自己和景善就真的是步履维艰,四面楚歌了。
  哼,这就是身为富家子弟的代价吗?玄恩昊如果不是大有集团的长孙,智友家里绝对不可能举双手赞成这场荒唐的婚事,相对的如果智友不是权路物产会长的孙女,自己家里也不会接受还在念书,没有长大成人的智友做玄家的长孙媳妇。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外表总是装出一副很坚强的样子其实内心很容易受伤的景善,恩昊再也不吝啬自己对智友的轻蔑:
  “或许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权智友,我应该很佩服你,其实你一点儿也不笨,相反,你很现实也很聪明,我是不是应该称赞你在学会怎么做人之前就已经无师自通地具备了享受安逸的那种本能?结婚确实是个相当便利的途径,对,与其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跟着他吃苦受累,当然是嫁给我这样的集团继承人,其实我才是真笨,与其娶一个除了对我的爱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女人,还不如和你这样的带着丰厚家产的女孩儿结婚。什么爱上我,不过是富裕生活的保证而已,自尊心算什么?虚假的婚姻又怎样?只要外人看来我们珠联璧合门当户对不就行了吗?幸福不过是留给别人看的装饰,不是吗?……”
  智友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这让正在口无遮拦地发泄内心苦楚的恩昊停住了那剜心刻骨的尖刻讽刺。曾几何时,智友探着头叫一声“恩昊哥”就能把自己从与报告书斗争的沉闷中解救出来,立刻就能让他暂时忘却工作的疲劳;曾几何时,智友孩子气的絮絮叨叨也让恩昊感觉温馨,听得意兴十足,可现在……
  “恩昊哥,我就拜托你一件事……你说什么都可以,怎样都没关系,骂我无耻也罢,说讨厌我再也不想见我也可以,但是……求你不要跟我的家人说这样的话。”
  智友含泪的双眼恳切地望着恩昊,恩昊顿时感到了一阵良心的谴责,尽管其实没有什么抱歉的理由,但还是隐隐地觉得对不起眼前这个女孩。
  “总之,我不想和你结婚,你再想想吧!”
  恩昊甩出这么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硬梆梆的话后,转身离开了安静的咖啡屋,希望被单独抛在咖啡屋的智友会因为羞愧而放弃这场草率的婚事。
  但是,命运的女神最终并没有眷顾恩昊,爷爷的病情时而好转时而恶化,到了春天时,病情突然急剧恶化,老人陷入了昏迷状态,只能依靠呼吸机维持呼吸,在模糊的意识中,不断地呼唤着故去老友的名字,重复着与他的约定。
  “请做好准备吧,这个星期可能很难……”
  主治医生的判断,让家里人开始着手准备爷爷葬礼,同时也马不停蹄地忙乎起了恩昊的婚礼来,秘书室派人去考察祖坟家庙位置的同时,婚礼的准备工作也已接近尾声,结婚礼堂预定好了,早就购置好的新房也已装修完毕。当报纸刊登出大有集团的玄恩昊和权路物产长女权智友即将举行婚礼的消息时,恩昊双手掩面发出了心灰意冷的绝望笑声。
  恩昊直到婚礼当天才体会到原来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连自己的婚礼这样一生一次的大事也无法让自己兴奋起来,所谓赶鸭子上架就是用来形容自己现在的状况吧,恩昊不无自嘲地想着,自己这个大男人已经完完全全地输给了智友这个小自己8岁的小女生,这种想法似乎成为恩昊自我安慰的一种武器,不是没有努力过,自己劝也劝了,骂也骂了,哄也哄了甚至骗都骗了,可是这小妮子却软硬不吃,任你东南西北风咬定青山不放松,毫不动摇地坚守着心中的信念,恩昊已经心力交瘁了,就这样随她去吧!如果婚姻就是智友你要的,那我就成全你,给你婚姻,但除此之外,你什么也得不到!
  匆忙准备了4天之后,婚礼如期举行。在摆满了各界人士送来的花篮的结婚礼堂中,恩昊牵着智友的手,面对圣坛不仅再一次地思考起自己这场婚礼的真实意义,神父宣布两人正式结为夫妻后,恩昊伏在可爱无比的新娘耳边,看似柔情万千地低声冰冷地说了句:“权智友,从现在这一瞬间起,你就只是一个空壳子,除了婚姻,我什么都不会给你,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劝你对所谓幸福的新婚生活不要怀有任何期待。”
  
  第三章 距 离
  
  智友把装花彩的玻璃碗扔回厨房,跑回卧室趴在床上就开始低声哭起来,结果哭着哭着,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恩昊一手拿着无线电话机,一手推了推床上的智友,智友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看到恩昊一脸不耐烦,连忙低下头,擦了擦仍挂在脸上的泪痕:
  “喂,你好,我是智友。”
  “你怎么了,声音怎么那样?”
  “妈妈?”
  “我问你声音怎么那样!是不是哭过了?”
  “怎么可能,有什么好哭的?刚刚躺在床上睡着了。睡醒了起来声音不总是有很重的鼻音,听起来怪怪的吗?”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难道你自己的妈妈还听不出来女儿这是刚睡醒还是哭过的声音啊?”
  “嗯——妈,怎么什么都瞒不过您啊?其实……我是有点感冒了。”
  “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热感冒最难受了,吃药了没有啊?”
  “没事儿,小感冒而已,睡一觉可能就好了,所以刚刚才会躺在床上睡觉呢,对了,妈你为什么这会儿给我打电话呢?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啊?妈妈!”
  “智友啊,你真的没事吧?干吗非要结那个本来可以不结的婚,搞得自己那么辛苦?你实话告诉我,恩昊是不是对你不好?”
  尽管权玄两家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那个婚约也是早就决定了的,但是智友的妈妈还是最尊重智友自己的意见,在结婚之前,她就曾经不止一次对智友说过,女人与其和一个自己爱他多过于他爱自己的男人结婚,还不如找一个爱自己胜过于自己爱他的男人结婚,后者要比前者来得幸福,话里话外都听得出对结婚前仍表现得不甘不愿,似乎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的恩昊的埋怨,也隐隐地包含着一些对宝贝女儿婚后生活的担忧。
  与往常不同,今天恩昊没有马上离开智友的房间,智友感激地望了他一眼,猛然间意识到他可能是担心自己向娘家告状,委屈的泪水又强忍着没有流出来。
  虽然妈妈把自己当成是掌上明珠,也知道自己对这个男人一往情深,但是妈妈却不知道自己捧在手心的宝贝女儿嫁给了怎样一个冷漠的男人,因为在妈妈记忆中的那个恩昊哥对自己虽然说不上爱,但至少是像亲妹妹一样疼惜的,两个人虽然算不上两情相悦,但至少是相处和睦的,恩昊也算得上是会悉心照顾自己的那种人。
  “妈妈,哥哥变了,说是自己讨厌这个婚姻……说是都是因为我执意要结婚……现在一点儿也不疼我,还经常冲我发脾气。我原以为只要我用心去做,做得好的话,就可以赢得他的心,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子的,我以为只要我等,就一定可以等到他回心转意的那一天,可也许我想错了……”
  在准备结婚之前,智友无忧无虑地生活着,真的就像生活在蜜糖里的公主一样,甚至连痛苦的眼泪都不知道是什么,但过去那个让自己感到温暖的人,那个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包容自己的人,却对自己说出了厌恶这样的字眼,天真地以为他只是因为自己年龄太小就结婚而责备自己,却没有想到他是真的因为生气才说出那样的话。
  曾经以为自己和他会有一场甜甜蜜蜜的恋爱,甚至还幻想过和他有一段荡气回肠的热恋,可现实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两人只是维持最平淡最表面的交流,连过去那种哥哥和妹妹的亲昵相处都没有了,这让智友非常郁闷,每当在恩昊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回来时,智友都会不断地问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他和我之间没有那种目光相碰就脸红心跳的感觉?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我才可以不用这样独自痛苦?”
  脑海中浮现出的原因很多,但在爱情方面,她却不认同恩昊的观点,20岁不小了,在很多国家,这早就是可以为人妻为人母的年纪了,甚至就在自己的国家,提前100年的话,20岁还没嫁人就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因此认为自己年纪小就不懂爱情也是不对的,因为在很早之前,自己就已经爱上这个男人了,虽然两人之间相差了足足8岁,也许在28岁的恩昊眼里,20岁的自己还只是一个懵懂无知,不知情为何物的小女孩,两人相识的时间也确实太久了,自己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上中学的第一天,及腰的长发被剪到耳下3厘米处,自己因此紧锁了一天眉头;因为初潮晚到而惊慌失措,弄得整个家鸡犬不宁……所有这些事情,开心的,伤心的,羞人的,自己全都会跟恩昊说,所以他对自己的全部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因为太熟悉了所以才不会爱上自己吗?一想到这儿,智友就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早就认识了这个男人呢?如果两个人不是在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相遇,如果是在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之后才偶然邂逅,是不是就会有那种脸红心跳、一见钟情的感觉?
  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其实只是几秒钟的时间而已,智友暗暗责备意志消沉的自己,她用手指按了按微微肿起的眼眶,在心底为自己鼓了鼓劲:“权智友,你这么轻易就要放弃了吗?那不就正好被恩昊哥说中了吗?我要让他看到,我的爱情不是那么肤浅的感情!是谁说过爱情就是需要等待的?千万不能因为这点小小的挫折就泄气啊,要加油啊!加油!”
  也许是司长话语的精灵听到了智友的呼唤吧,智友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有了力量:
  “妈,我还要准备期末考试呢,挂电话吧!考完试之后我就回家,我很想您呢!”
  “对哈,你差不多要考试了,认真学习是应该的,可也得注意身体啊!病倒了不但自己难受还要麻烦别人,没有男人会喜欢一个病怏怏的妻子的。知道了吗?”
  “知道了。”
  
  “恩昊对你好吗?”
  “当然,那还用说?”
  “我一想到结婚前发生的那些事,睡到半夜都会被惊醒……”
  “妈——不说那些了嘛,我要学习了,挂电话吧!”
  “哎哟,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看看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不高兴了?”
  “妈妈总是太夸张了,所以我才不喜欢听的。”
  “不是我操心,恩昊他真的……真的对你好吗?”
  “妈妈,您女儿我有几条腿啊?”
  “我认真问你话呢?怎么突然间问这种根本就用不着回答的问题啊?”
  “因为妈妈也总是问我那种明明知道答案的问题啊!”
  也许是听到女儿还有心情跟自己开这样轻松的玩笑,智友妈妈才稍稍安下了心,电话那边传来了妈妈轻轻的笑声,但是智友知道,不是妈妈喜欢疑神疑鬼,妈妈会这么担心自己是有原因的,结婚之前恩昊表现出来的冷淡与生疏,使妈妈非常担心女儿婚后的生活,所以才会刻意开那样的玩笑,用轻松的语调结束了和妈妈通话的智友,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你工作结束了?”
  “……你……感冒了?”
  “白天的时候学校的空调坏了,我们是吹着电风扇上课的,所以刚才头有点儿疼,不过可能是因为睡了一觉,现在已经没事了,你还要继续工作的话,我去给你弄点什么喝的吧?”
  “算了,不敢麻烦你。”
  恩昊不理睬满脸笑容的智友,径直走出了房间。听着那逐渐远去的脚步,智友一下子就瘫坐在了梳妆台前的椅子上,自己武装又武装自以为已经够坚强的心似乎在面对他那冷漠的眼光时还是不堪一击,瞬间就会崩溃,这样如同陌生人一样的对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难道结婚不过几个月,恩昊哥就已经开始感觉到厌倦了?智友似乎想否认掉刚才闪过脑海中的那个想法,连忙拿起梳妆台上端端正正摆放着的那张结婚照。虽然是匆匆忙忙照的结婚照,可是用影楼那位号称全国有名的摄影师的话来说,现在很少见到这么漂亮的新娘,不!是很少见到这么般配的情侣了。
  “那个时候很幸福……”
  瘫坐在椅子上的智友回想起了婚礼那天激动人心的那一刻,父亲满脸郑重地牵着自己的手走进了典礼的现场,心怦怦直跳,只要没有牵到他的手,只要没有听到他那一句“我愿意”,就没办法安下心来,总是莫名地感到恐慌,害怕“我不愿意”这句话会从恩昊的嘴里冒出来,又害怕近在咫尺的他会突然消失。
  然而在自己最幸福的那一刻,恩昊低头在耳边轻轻留下的那一句“权智友,从现在这一瞬间起,你就只是一个空壳子,除了婚姻,我什么都不会给你,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劝你对所谓幸福的新婚生活不要怀有任何期待。”却让智友瞬间从天堂掉入另一个恐惧的深渊。结婚以后,智友才意识到,就在那一瞬间,那个会对自己亲切微笑、无微不至关怀的男人,已经再也回不来了,仿佛所有的温柔体贴,风趣幽默都随着那场婚礼消逝在风里,身边这个人只是一具残留的行尸走肉而已,玄恩昊的灵魂已经飘远,不知落于何处。不仅自己是一个除了玄家长媳这个头衔外一无所有的空壳子,连得到的也只有一个空洞的躯壳。
  “喜欢和爱真的有那么大的不同吗?”
  智友摸着照片上恩昊那张英俊得无论何时都让自己心跳不止的脸,对着照片自言自语着,仿佛恩昊能听到自己的话一样:
  “真怀念那个用手指帮我梳整蓬乱头发的恩昊哥……真怀念那个不时会跟我说‘我们智友还是那么漂亮’的恩昊哥……我真的那么让人讨厌吗?现在只要恩昊哥随便看我一眼,哪怕只是冷冷地扫过去,我都还是会觉得心跳加速……”
  冷冷的风好像钻进了那已经坍塌成一片废墟的自尊心里一般,在里面呼啸来去,荡起一片幽远阴暗的回音。
  恩昊能按时出现在婚礼的现场,智友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就连他借口公司事忙,将新婚蜜月旅行都省略掉了,智友也没有丝毫的怨言,可是……
  如同丢弃毫不在意的垃圾一般,把自己带到江边的五星级宾馆的套房里,自己就消失不见了,直到第二天早晨,恩昊也没有露面,一想到自己悲惨的洞房花烛夜,智友的心便隐隐作痛。那天,智友生平第一次放声痛哭。
  “权智友!你是不是又在想一些奇怪的东西?凡事都要向前看哦,不管好坏都要坚持下去,谢谢你一直待在我身边,谢谢你,权智友!感谢能够爱,感谢能够和所爱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为此让我们感谢上帝吧!”
  智友觉得自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不断地自言自语,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肯定会精神分裂的,那样恩昊真的就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事情再坏也不过现在这样了,只会享受是弱者的行径,加油!权智友!你一定可以做到!想成为恩昊的爱妻,现在就应该忍受,就应该义无反顾地坚持下去。”
  智友紧紧地握住双拳,暗暗地为自己加油打气,她把结婚照放下,站了起来。明明知道现在如果去恩昊的书房,他肯定会皱起眉头,用不耐烦的眼光看着自己,无论自己说什么都只会得到生疏冰冷的回应,可是一想到他要一直工作到深夜,就觉得应该给他冲一杯咖啡,如果不这样似乎很不符合做一个好妻子的本分。
  如果坚持把自己的爱通过这些细节向恩昊表达的话,总有一天恩昊会收起那张放在书房的折叠床,回到两人共有的卧室里,这样鼓励着自己,智友朝厨房走去。
  敲了敲书房的门之后,智友像温顺的猫咪一样,轻轻地走进书房。看到这样的智友,恩昊不禁皱起了眉头,曾经是那么活泼可爱的天真少女,现在却变成了这副低眉缩眼的小媳妇样子,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现在是休息时间哦,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嘛。”
  “你来干吗?”
  “没有闻到吗?味道很香吧?智友爱心咖啡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喝得到的哦!”
  一股香醇的咖啡味飘了进来,一下子唤醒了恩昊的嗅觉。智友煮出来的咖啡,味道真的非常好,甚至比其他很多咖啡厅的咖啡都好喝。
  “手里拿的什么?”
  恩昊轻轻地抿了一口咖啡,他细细品着齿颊留香的醇厚后味,手指了指智友手里提着的筐子。
  “啊!这个啊,是恩昊哥你的衬衫啦,因为上面的纽扣掉了一颗,我想把它缝上。”
  “这种杂事交给洗衣房做吧。”
  智友瞪大了眼睛,大声回答道:
  “不要!怎么可能?”那双大眼睛似乎在告诉恩昊,自己一定会亲手把纽扣缝上的。
  “我才不要别人碰到恩昊哥的衣服,男人女人都不行!”
  “这怎么可以?你是玄家少奶奶,怎么能做这种杂事?”
  “哎?男人们不都挺喜欢女人穿针引线做女红吗?”
  “那也得看什么样的女人,女人也各有不同啊!”
  “又来了,不管,无论恩昊哥你再怎么说,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和刚才眼含泪水离开房间不同,这一次,智友手里拿着针线,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标志性的淘气笑容。
  “很久没看到这样的笑容了,还是这样笑的好,我才不会感到太抱歉。”
  就像初生的雏鸟全心依赖母鸟一样,智友把全副身心都放在了自己身上,每每想到这些,恩昊心里就升腾起一股歉意,不管心里有多苦多怨,她还是坚持想用自己默默的行动来感动恩昊,就算受了委屈也只是躲到浴室里打开水龙头大哭一场,之后仍若无其事地笑着将亲手削好的水果捧到恩昊面前。
  “不是该考试了吗?怎么不复习?”
  “这学期的学分我已经都拿到了。”
  “哦?看来我以前是太小瞧你了。”
  “不过也有可能……”
  正在把线穿到针孔里的智友,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的笑容。
  “不过也有可能什么?”
  “也有可能暑假要补课。”
  “嗬!我收回前言。”
  “人活着总是有各种可能的嘛。你那什么反应啊,你自己说说,我容易吗?年纪轻轻,要操持这么大一个家的内务,要做你的贤内助,还要用功上学读书,做成我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你以为像我这样的人才好找啊?”
  “说得好听,难道家里的家务活是你干的?你是擦窗子了还是叠被了?”
  “管理干活的佣人也算是在操持家务啊!”
  “如果把捣乱破坏也算是贤内助应该做的事,那你在这方面肯定算是个中翘楚了。”
  看着眼前这个一句也不肯认输的智友,恩昊猛然想起了几天前发生的那件传遍公司上下,成为当日公司内热点新闻的事情。
  “别的不说,你要是再敢送饭到公司来的话,我真的要生气骂人了。”
  “那个……是公司职员们太敏感了。”
  那天,智友做好了饭,心血来潮就到公司去给恩昊送饭。虽然结婚之前,智友就像进出自己家一样没事儿就往公司里跑,可结婚之后,却几乎一次都没去过,无法掩饰内心好奇的门卫刚一放下对讲机,恩昊的秘书便跑了下来,在智友到达17层恩昊的办公室之前,已经与无数个人打了招呼,和以前总是跟在恩昊后面跑时不一样,现在的智友觉得自己这次是以玄家少奶奶的身份被职员们热情招待着。
  “你怎么来了?”
  恩昊的话中隐隐透出一丝不满,他在外人面前还是会维持基本的表面亲近,这样的问话看在外人眼里只是新婚的恩昊不好意思了而已,智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举起手轻轻晃了晃手中粉红色的纸袋。
  “那是什么?”
  “我做的饭菜啊,感不感动?这是我专门跑过来给你送的爱心便当哦!”
  “什么啊?”
  “每天都吃外送的话,对胃不好的。”
  “怎么是你来,准秀去哪里了?”
  智友装着没有看到恩昊那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从纸袋里拿出了饭盒,放在了桌子上。
  “少奶奶,请喝咖啡……哎呀……好可爱哦!”
  用心形煎蛋器煎出来的鸡蛋上面,点了几滴酱油,旁边是用熟绿豆拼出来“I Love You”这几个字,秘书看到这些,脸上不禁露出既羡慕又惊讶的笑容。
  “因为恩昊哥总是在外面吃,我有点担心他的身体,也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实在有些不够格,所以今天就……”
  “真是色香味俱全啊!总经理真是好口福!”
  “真的吗?现在家务活,特别是做饭的手艺还很生疏,所以这餐饭费了很长时间才做出来,都有点不好意思拿出手呢。”
  “哪里?您太谦虚了!这哪儿是生手做出来的菜嘛!总经理心里肯定满意得很,吃了这样的爱心便当,工作起来也有精神,张秘书你看也觉得特别棒吧?”
  听了女秘书滔滔不绝的夸赞后,那位把智友带到办公室里来的姓张的男秘书,强忍着笑点了点头。
  “加了不少香油和酱油吧?味道闻起来好香啊!”
  智友听了女秘书的话后,羞涩地笑了笑,轻轻地拉了一下恩昊的袖子:
  “恩昊哥,你过来这边看看嘛!这可是我自己亲手做的哦,崔妈一点儿忙都没帮。”
  恩昊看了一眼还呆呆站在办公室里的两个秘书,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朝智友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
  “It’s my pleasure!快点儿吃吧,不然饭菜就该凉了,我就是怕凉了,所以做完了就马上跑着过来的。”
  看着智友像小孩子摆弄玩具一样地把盒饭里整整齐齐的饭菜分开摆在桌子上,恩昊不禁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就算在自己大串的头衔前再加上一个“最年少”的修饰语,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肩承担这样一家知名大企业重任的领导级人物,自己的新婚妻子却特地跑到公司来,在职员面前做出这种让他丢脸的事情。
  “张秘书,差不多是午餐时间了,你也出去吃饭吧!”
  “是的,我知道了。”
  目送着两个秘书走出办公室,恩昊解开了领带,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恩昊哥,坐这儿吧,赶紧趁热吃饭。”
  “权智友,你特地跑过来给我丢人现眼的吗?如果这是个玩笑,我只能告诉你,一点儿也不好笑!”
  “什么意思……?”
  “你现在、马上把这个给我带回家去。”
  “恩昊哥!”
  “我拜托你懂事一点好吗?这可不是你玩家家酒的地方!”
  恩昊刚要把饭盒的盖子盖上,智友委屈的泪水就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恩昊停住了,无奈地看着低头抽泣的智友,也许是从小看着智友长大的缘故,恩昊知道智友的眼泪是多么珍贵,所以每次看到她哭都让恩昊感到一阵心痛。
  “唉!好了好了,别哭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
  恩昊把手里的盖子放下,抽出纸巾递给了智友。
  “你多大了,怎么动不动就哭啊?还不承认自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儿!”
  “它自己想掉出来我有什么办法?还不都是因为恩昊哥你骂我,我才会哭的。”
  “你能不能用用脑子想想,这是什么地方,是我上班的公司!我是什么人,是这个公司的总经理!这你还判断不出来?你自己不嫌丢人也要想想别人会怎么看我们,你什么时候见过你妈去公司给你爸送盒饭?”
  “可秘书不是还夸奖说色香味俱全来着吗?”
  “你长这么大了还分不清什么是真心话什么是客套话吗?对了,我是太高估你的理解力了,我自己就是个血淋淋的教训,这次就算了,以后你要是再这样的话,我可就不会像今天这样给你留面子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智友边点头边把从家里带来的海带冷汤盛给恩昊,恩昊看了她半天,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过了汤。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恩昊现在回想起来,仍能体会到那种仿佛被属下看穿似的大失面子的感觉。
  “那件事就算了,你是学生怎么都不用学习吗?好像从来没见过你看书啊?”
  “我会看书学习的。”
  “又是从明天开始?”
  “是的。”
  “权智友,你真的是大学生吗?真不知道你的字典里有没有‘今天’这个词?是不是‘今天’只是用来考虑明天要做的事情啊?这种游戏你从小玩到大都不烦吗?”
  “我真的已经下定决心从明天开始就要学习了。”
  “你到外面别跟人说你认识我啊!暑假还得补课?这算什么呀?补课!”
  看到智友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恩昊嘴边挂起了一丝朦胧的微笑,虽然他有点装作不动声色,但是智友却有点儿享受此刻恩昊的这种善意的嘲弄。
  “你以为是我不想学才那样的?”
  “那又能是什么?你脑子太笨?笨鸟还能先飞呢!”
  “因为心里安定不下来,所以才会那样的啊!”
  “安定?”
  智友脸上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转过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难道你不知道吗?都是因为你,所以我每天才会生活在不安之中。”
  “权智友!”
  “你是不是又要教训我?是!我知道,我只是个空壳子,我没有忘记!但是,就算是个空壳子,我也是人啊,难道连不安这种个人的感觉也不允许有吗?”
  恩昊听着智友那夹杂着不满情绪的话语,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突然间,那香醇的咖啡似乎也变得苦涩不堪起来。
  “所有这些都是你自作自受不是吗?好了,不要再说了,谢谢你的咖啡,回去睡觉吧。”
  冰冷的话语重重地打在智友的心上,她又一次感觉到了恩昊那如同陌生人般的冷淡,用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郁结在胸口,几近爆发的怒气,尽量平静地问道:“今天还要睡在这里吗?”
  结婚才短短6个月,智友的体重已经直线下降了整整5公斤,为此慧因总是不断地取笑她是不是现在的新婚生活过于甜蜜,让她只要精神满足就不重视口腹之欲了,每次听到这样的打趣,智友都只能强颜欢笑,慧因完全不知道内情。
  在那个所谓的新婚之夜,智友被独自抛在了宾馆的蜜月套房里,放声痛哭之后睡着了,一觉醒来,智友终于明白了疏远和虐待的真正含义。婚后开始的一两个月里,两人虽然在人前还是能像以前那样说说笑笑,但却已经没有了以前那份内心的亲密感,取而代之的是蒙着亲密外衣下的生疏。意识到日益受伤的自尊心的同时,智友也感到自己对那个叫玄恩昊的男人的爱在与日俱增。就连看着恩昊漱口的样子,智友都会禁不住心跳加快,一阵紧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每天晚上枕着他的手臂入睡,在他的怀里迎接早晨温暖的阳光。每天晚上,一个又一个的幽灵般的问号盘旋在智友的脑海里,折磨着她。
  “我能不能多待一会儿再走?”
  “不是说现在是考试期间要用功复习吗?”
  “再待20分钟就走。”
  “随你的便,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惹人烦就行……”
  恩昊尽量寻找着伤人的话语来回答智友的问题,这时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恩昊拿起手机,确认了电话号码之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智友疑惑的目光追随着他。
  “这么晚,是谁的电话?”
  但是回答她的,却是冷冷的空气和无论何时都让人感到值得依赖的他那宽阔的背影。
  “……还能在哪儿?当然是在家里喽。有什么事吗?是吗?也就是说从秋天开始你就会一直很忙了?我?我有什么时候不忙吗?还不是和以前一样,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忙的事情,但却每天都要忙着到公司报到……这个周末?当然可以啊!……在你忙之前我们肯定是要见一面的……哈哈哈……”
  背对着智友站在窗边的恩昊发出一串爽朗而透明的笑声,这一瞬间,智友如同偷听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赶紧低下了头,早就跌落一地碎成一片一片的自尊心像被火烫到一样刺痛,他那能让自己细嫩皮肤浮起一阵鸡皮疙瘩的仿佛带有强大杀伤力的笑声,他那即使自己闭上双眼也能想像出来的明朗笑脸,他那决不展现在自己面前的开朗明亮的眼神,似乎都在告诉智友这样一个事实:在转过身来的他和自己之间,有一段海天相隔般遥不可及的距离。智友的心为此隐隐作痛……
  
  第四章 所谓妻子的那个女人
  
  恩昊对着镜子系好领带后走进厨房,开始没怎么关注站在里面的智友,等不经意地扫过一眼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得吓人,禁不住关切地问道: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夜之间,智友就像大病一场一样,憔悴不堪。
  
  “……没什么,汤快煮好了,把火关了就可以吃了,你坐着等一会儿吧。”
  看着扶着料理台,似乎连支撑身体的力量都没有的智友,恩昊不禁皱了皱眉,他大步走到料理台前,一把抓住智友的肩膀,把她按坐到餐桌前的椅子上。
  “我本来就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今天不吃也没什么。”
  恩昊的手碰到智友额头之前,就已经感觉到她身上不同寻常的高热。
  “起来,你病了,我们去医院。”
  “没事的。”
  “还说没事?都已经烧成这样了!”
  恩昊放在智友肩上的手感觉到了她细微的颤抖,便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智友脸色很差,嘴唇苍白,两颊有不健康的红晕,和她初中三年级时因急性扁桃体炎而高烧住院的那天一样。
  靠在恩昊肩膀上的智友不断地发抖,恩昊握着智友的手,担心地问道:“怎么一直抖,觉得很冷吗?”
  “没有,恩昊哥你不用管我,赶紧吃饭去上班吧,我一会儿回去躺一下,吃点儿药睡一觉就会没事儿了……哎呀,关火!汤快烧干了吧?”
  智友转身看了看炉子上还咕嘟咕嘟煮着的汤,想起身去把火关了,恩昊马上站起来,走过去把火关了,然后把汤端到了饭桌上。
  “好了,跟我去医院……”
  “都说没关系的,不用去了。”
  智友皱着眉头,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站了起来。
  “不舒服就该好好休息,没人让你早上起来给我做早餐。”
  “我知道……拜托,现在我头疼,脑袋里嗡嗡响,所以请你说话小声点儿,可以吗?”
  昨晚睡得不好,一直在做梦,在梦里的时候,耳边就已经开始嗡嗡作响,智友伸出手指,无力地向恩昊摇了摇,示意他不要讲话。真是无法相信,昨夜恩昊清透爽朗的笑声竟然成了智友的噩梦之源,整个晚上不断地在她耳边回响着,不停地折磨着她,而恩昊那笑意满满的俊帅脸庞也成了帮凶,在智友眼前晃来晃去,突然又变成一个狰狞的魔鬼一步步地靠近过来……
  满脸不耐烦神色的恩昊抓住了智友的肩膀,正想说什么,智友勉强冲他挤出一个笑容:
  “好了,就按我说的做吧!赶紧吃完饭就去上班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婚后的生活并不愉快,更别说甜蜜了,连基本的亲密都没有,充满了生疏感,智友却还是坚持每天早上起来给恩昊做早餐。刚开始的几个星期,智友还曾经为这件事和没有吃早餐习惯的恩昊闹过别扭,可是最后,这场争执以恩昊的一句“被你烦死,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宣告了智友的胜利。
  比任何人都清楚智友性格中固执一面的恩昊只好改变了战术,用温柔的语气哄着智友:
  “那吃完早饭,我们就去医院,好吗?”
  “哎呀,都说了没事的,要去我自己去就行了,你今天早上不是要开会吗?再不吃来不及了!”
  智友的话让恩昊想起了早上的工作安排,那个会议很重要,自己不能缺席,他靠在桌子旁,低头看着智友。
  “好吧,那你一定要记得去看医生啊,你坐着别动,我自己来就好了。”
  恩昊轻轻地搂了搂智友的肩膀,让她坐在椅子上,自己走到料理台那里,掀开电饭煲。
  “恩昊哥,还是让我来吧!你从没干过这些……”
  “盛饭我还是会的,你真是……,不舒服的话,就不要起来了,一天不做饭也没人会说你什么的。”
  恩昊把总在身前晃来晃去影响动作的领带撇到背上,笨拙地往碗里盛饭,盖上电饭煲,往汤碗里舀汤的时候,看到靠在椅子上的智友仍像深秋早晨在霜冻的草地上的小草一样微微地颤抖着,怜惜、担忧,结婚之前对这个女孩的疼爱之情瞬间充溢胸口。
  “冰箱里还有些小菜,你觉得淡的话可以就着吃。”
  “不用了,这些就够了,你嗓子疼吗?先喝点热水吧!然后跟我一起吃点儿饭。”
  恩昊把两个碗并排放在桌上,倒了杯温水递给智友,智友摇了摇头。
  “我呆会儿再吃,你赶紧吃吧!再耽误就得迟到了。”
  “不行!赶紧把水喝了!……是不是觉得喉咙痛咽不下?”
  “是,有点儿。”
  “你啊,真是不会照顾自己,这种天气连狗都不会得感冒,只有傻瓜才会在夏天感冒,你不知道吗?怎么这么不小心?……喉咙痛的话,咽不下东西你怎么吃饭吃药?”
  “恩昊哥,我真的没关系的,你赶紧趁热吃完饭去上班吧,我一会儿去床上躺一下,睡一觉应该就好很多了。”
  恩昊抬头看了看智友苍白干裂的嘴唇,拿过她喝完水的杯子起身又倒了一杯。
  “是从昨天晚上开始的吗?昨天和妈妈打电话的时候不就说不舒服了吗?”
  “……”
  “你难受怎么不过来叫醒我啊?看看你的脸色,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就跟鬼一样。”
  恩昊担心地望着智友,把勺子递给她,往她面前的碗里加了点水。
  “吃不下也尽量吃点儿。”
  以前智友因为扁桃体发炎高烧住院的时候,他们家简直为此忙得团团转,所有人都围着智友转,旁人看来觉得不就是个扁桃体炎吗?谁没发过烧啊?何必那么兴师动众呢?可恩昊知道,那是因为智友是权家的宝贝,是她父母的心肝,真的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一想到智友昨夜整晚独自承担着病痛的折磨,恩昊心里就难以控制的泛起一阵阵苦涩的滋味,他不禁想起曾经有一次智友的手指被玫瑰花刺扎了一下,贴上创可贴后就跑到公司来向自己撒娇诉苦,一个那么娇生惯养的女孩现在却为了自己,宁可独自承受病痛,正因为了解智友,看到她为自己所做的一些,恩昊很难不为之动容,智友病成这个样子,他心里也很不好受。
  “恩昊哥你快点儿吃吧,再不吃真的就要迟到了。”
  “你也稍微吃一点儿,我在饭里加了水,应该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了,不要只吃白饭,喝点儿汤。”
  “是。”
  “唉,看你这副病歪歪的样子,真是不舒服。”
  “啊?”
  “我一会儿打电话让崔妈过来,帮忙照顾你,整理家务。”
  “不要!”
  “不要什么,不要!你病成这样给我好好卧床休息!”
  智友不希望别人介入到自己和恩昊的生活中,便把娘家派来住在家里帮忙打扫做饭的佣人送回娘家去了,坚持只请了个打扫卫生的每周来两次打扫房间和洗衣服,后来又请了一个每周来一天帮忙做些小菜。
  “我结婚可不是为了让病得站都站不住的人来给我做饭。”
  喉咙肿痛不想说话的智友,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紧紧闭了闭双眼,又用力睁开,终于听到从恩昊嘴里说出的不带任何讽刺意味的结婚这个词,她的心情变得有点儿奇怪,但她什么也没说,现在因为自己病了,才能感觉到他向自己靠近了一小步,如果自己借此向他表露出一丝丝喜悦的话,说不定他又会退回到原来的位置,甚至离得更远。
  “别让我再催你了,赶紧吃吧,别迟到了。”
  即使一直忽视自己的恩昊现在会把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是出于怜悯,智友也感到欣慰,不管是因为什么,如果他可以一直这样专注地看着自己,哪怕只是因为可怜自己同情自己也没有关系,只要他愿意看着自己,能把自己放在心上,哪怕只有一点点,自己也心满意足了。像吞刀咽沙一样勉强往嘴里一点点扒着饭的智友,忽然晃晃悠悠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坐下!你要干吗?”
  “我去给你端杯咖啡过来。”
  “唉!真是受不了你了,你是故意的吗?病成那样还要给我端咖啡,做给谁看啊?我到办公室再喝,你给我老老实实坐着。”
  多长时间没有牵过自己的手了,智友酸楚的视线停留在被恩昊抓住的手上。
  “烧得像个火球,一会儿还是要让崔妈过来一趟,顺便让姜博士上班之前过来给你看看。”
  他一把搂住了站不住就快要滑下去的智友,恩昊身上那股似曾相识的味道让智友烧得迷迷糊糊的脑子顿时不知所措,她使劲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被这个男人搂在怀里,眼睛因为发烧而感到阵阵酸疼,身上也似乎感到了一阵阵寒意。
  “我还是先把你扶回房间躺着比较好。”
  想要说不的,想要让他去上班的,可是自己却不断地点着头,也许是还没有完全从噩梦中醒来,智友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就像吸了水的棉花团一样无力而沉重。
  她把头靠在恩昊的肩膀上,被他扶着走进卧室,躺在了床上。
  “昨晚在地上睡的?”
  恩昊弯腰拿起地板上的枕头,问道。
  “我做了整晚的噩梦。”
  “!”
  恩昊仰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电话。
  “于秘书,请把上午的会议延迟到下午,我上午过不去,然后给姜医生打个电话,请他到我家里来出诊,对,智友,就是我妻子她今天身体好像很不舒服……是的,那就拜托你了。”
  智友睁大双眼看着放下电话的恩昊,虽然好像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寒意让身体止不住颤抖得像寒风里的白杨树,但心里却如同秋日下午的阳光般温暖明亮,听到从他嘴里说出“我妻子”的那一刹那,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上午的会不是很重要,推到下午也没关系的……”
  低头望着智友的恩昊,嘴边泛起了一丝歉意的笑容,看着这个整夜被噩梦困扰,却仍强撑着起床为自己做早餐的智友,看着这个病了一夜烧得嘴唇都已经干裂,却没有去叫醒自己的智友,恩昊再也硬不起心来恶言恶语相对,心脏像被谁用细细的针一下下轻刺着似的隐隐作痛。
  恩昊解下领带,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坐在了智友的身旁:
  “在姜医生来之前,你先睡一觉,我上午就不去公司了,在这儿陪你。”
  智友摇了摇头,想劝恩昊去上班,还没开口,恩昊却伸出手来,轻轻地抚着智友的脸颊:
  “昨晚就开始发烧了吧,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舒服?”
  “你那么忙,我也没觉得很不舒服,一点儿小事儿怎么好意思去打扰你?”
  智友强忍着眼泪,把脸埋在了恩昊的手心,爱得有多深,心就有多痛,这个让自己第一次体会到心痛滋味的男人,这个让自己第一次尝到痛苦泪水的男人……
  这个有名无实的婚姻是自己说服了担忧的父母,执意坚持才得到的,婚礼结束后,自己甚至还自私地庆幸是因为爷爷的病危才促成了这场婚事,所以当自己因为婚后生活的痛苦而暗自饮泣时,不由便觉得这是对自己的自私心理的惩罚,因为病倒的是从小就特别疼爱自己的爷爷,自己不担心他的病情还为了他病倒而暗自庆幸,有这样的报应也是应该的,但有的时候,智友又很怕爷爷会突然从病榻上坐起来,宣布这场婚姻无效。
  “因为我生病,所以担心了?”
  恩昊手心里感受到智友呼出的温热气息,心里一阵惊慌,连忙把手抽了回来:
  “你会生病也是我的疏忽,而且好像是因为我才生病的,所以难免心里觉得有些愧疚。”
  看着智友那小得可以被自己一只手就盖住的脸庞,恩昊想起了昨晚自己当着智友的面若无其事地接听景善电话的情景,猜测着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昨晚的表现,智友才会做噩梦。
  “不想我担心的话,就赶快好起来,别再生病。”
  “可我宁可一直不好,一直就这么病着……”
  “说什么傻话呢?”
  “如果我一直病着的话,是不是就一直能看到以前那个温柔的恩昊哥呢?你是不是就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呢?……恩昊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真希望我能得什么不治之症,是不是很傻?”
  “胡说什么!哪有自己咒自己得病的?”
  恩昊做出一脸无言以对的表情,用手轻轻地,像以前经常做的那样,弹了一下智友的额头。智友每呼出一口气,恩昊的手明明已经拿开,手心却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烫人的温度一样阵阵发热,即使已经烧成这样,她却还是坚强地冲着恩昊微笑,奇怪的是,平常盛装打扮的智友让恩昊除了厌恶之外再无感觉,而现在这个的病得憔悴不堪的智友,却给了恩昊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
  “恩昊,我知道你一直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疼爱着我们家智友……可是,说实在的,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可能只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无谓担心,可能所有要嫁女儿的妈妈都是这样的心情吧,可无论是以一个母亲的立场还是以一个女人的心情,我到现在也总觉得这个婚事好像太草率太不应该了,就算是家里长辈们早就定下的婚约,可是我还是以我们家智友的幸福为最重要的考量,你,真的能好好地守护着我们家智友,不让她痛苦,给她幸福吗?”
  丈母娘在婚礼前夜打来的这一通电话,让恩昊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如果只是害她做了噩梦就让自己有如此浓重的负罪感的话,那以后可能会发生比这要残酷得多的事岂不是要让自己自杀谢罪了,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实在很没有必要,也很有点儿可笑,可那种负罪感就是横亘在胸口,如此真切,如此沉甸甸的不容忽视。
  “智友,你先躺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
  “恩昊哥真的不去上班了吗?不是要开会吗?推到下午也没关系吗?”
  “真的担心影响我工作的话就别生病!”
  恩昊站起来走出智友的卧室,智友微笑地看着他的背影,甜蜜地回味着恩昊温热的大手留在自己脸上的那份感觉。多亏了昨晚那地狱般的噩梦,多亏自己这不争气病倒的身体,才能从他的嘴里听到“我妻子”这样的话,有这样一句话就够了,智友觉得自己以前的所有委屈都被这短短的三个字一扫而空了。
  晚饭后的茶点时间,短短几十分钟,恩昊已经4次离开座位,景善面带歉意地对恩昊说:
  “大忙人,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智友病了,感冒发烧,我说了我会打电话回去的,这丫头居然手机关机了。”
  恩昊把手机放进口袋,又坐了下来。景善对恩昊的回答感到很意外,露出了一丝酸涩的笑容。
  “原来是夫人不舒服。”
  “景善,怎么连你也来笑话我,什么夫人夫人的?本来以为不过是感冒而已,谁知道今天竟然病得连饭也吃不下了。”
  恩昊的话里流露出对年少妻子的担忧,景善听在心里,心情一下子低沉下来。
  其实以恩昊对自己的感情,无论他家里怎样激烈反对,只要自己愿意嫁给他的话,也许现在玄恩昊夫人的头衔早就属于自己的了。
  永远不变的爱。
  景善记忆中的恩昊对自己就是这样,这个男人英俊多金,出身名门,可以说要什么有什么,被他爱上自己简直是现代版的灰姑娘,虽然所有人都说男人的爱不可相信,人总是会变的,可是从大学一年级遇到恩昊到现在,已经十余年过去了,恩昊对自己的感情非但一点儿都没有消失反而愈见浓厚,从最开始怀疑到现在的衷心相信,景善明白恩昊对自己的感情沉静温柔恒久不变,就像山间的涓涓溪水,或许没有大江大河的波澜壮阔却总是平静地存在,细水长流,所以一直都没有担心过恩昊会停止对自己的爱。
  记得恩昊第一次把自己带回家和他母亲见面时,她对自己那露骨的嘲笑与轻视,让自己感到无地自容,而恩昊并没有因此远离自己,他只是温柔地把自己拥在怀里,用柔和的声音劝说着自己:
  “对不起,景善,是我太草率了,我只想到要向母亲介绍你,却忘记你可能会遇到的困难……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疏忽,让你难过了,可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你可以忍一忍吗?”
  当整个家族都向他施压,逼他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结婚时,他也没有改变立场,还是深情脉脉地对自己表白,向自己求婚,用真实的行动让她安心:
  “景善,求你了,我们结婚吧!只要你下定决心嫁给我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我不会让你吃苦的,景善,求你了!我只愿娶你!我不想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结婚啊!爷爷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其他人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我的婚事……所以只要你点头,现在还……难道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你还要我再等下去吗?”
  即使是这种心急如焚的时刻,他也没有粗鲁地抓住自己的手,只是用他那恳切哀求的目光深深地望着自己,期待着她赐予的爱,景善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看着不惜和整个家族作对也要等待自己答案的男人,自从知道他被逼婚以来一直悬着的心反而落了地。
  眼前这个男人,说爱他嫁他,似乎有些不足,说不爱放手,却又有些可惜,看着不停看手表的恩昊,一直对他结婚没什么危机感的景善突然发觉自己是不是对这个男人太笃定了,把他现在的婚姻看得太过简单了。
  虽然并没有爱他到会去妒忌另外一个女人的程度,但是看着他明显的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样子,景善也难免觉得憋闷,不,他果然还是开始变了,已经不是景善所熟知的那个男人了。
  “如果真的很担心的话,那就回去吧!”
  “……对不起!”
  “如果说这不是你想要的婚姻,你一点儿也不爱她的话,你现在的表现实在太过了吧。”
  “可能是因为觉得她年纪还小吧,总是放心不下,她十几岁的时候得过一次严重的扁桃体炎,所以一旦感冒的话,就特别难受。”
  恩昊的话像是在找借口却处处表现出对家中那个小妻子的疼爱和了解,挂在景善嘴角的苦笑越来越深,景善若有所思地低着头,手指在咖啡杯的杯沿轻轻地滑来滑去,低声地问道:
  “如果当时我点头的话,你真的会跟我结婚吗?”
  景善看到恩昊的眼中飘过一丝淡淡的不确定,那个原本言之凿凿非自己不娶的男人,现在却犹豫起来,景善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扑哧一笑,拿起小勺子搅了搅已经变凉的咖啡;
  “突然想起来问一问而已,你有必要那么严肃地考虑这么久吗?”
  “那是因为你现在突然……你怎么能那么轻松地随口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觉得以前那个口口声声说要等我的人,心里好像有了其他人,所以耍了点小手段罢了,看来效果不错啊!”
  “景善!”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干吗这么紧张?”
  “你觉得这种事情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吗?而且说实话,我现在也没心情开这种玩笑。”
  仔细地打量了恩昊一番,景善发现恩昊和结婚前比,显得更加干净利落了,用眼神指了指恩昊身上的衬衫,问道:
  “这是你那个小妻子的手笔吗?”。
  “景善,我们可以说点儿别的吗?”
  “挺有眼光的嘛,不过好像不是你的风格。别说她年纪虽然小,她挑衣服的眼光还是挺有品位的。”
  景善今天的态度有些异常,再也撑不住笑容的恩昊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问道:
  “你是在忌妒吗?”
  “怎么可能?”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谈谈我们俩吧,不要说别人了。”
  “好啊,就谈我们俩……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呢?”
  景善不清楚自己内心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明显的情绪波动,是因为看到恩昊为了生病的妻子而心不在焉,还是因为婚后的恩昊显得比以前更加干净利落?虽然自己并不爱这个男人,却也无法容忍这个男人眼里有其他女人的身影。
  “解决问题的钥匙一直都掌握在你手里。”
  “你真的是那么想的吗?你放得下吗?”
  “傻瓜,我一直爱的只有你啊!”
  和恩昊目光相碰的景善,向恩昊摆了摆手。
  “如果拿着钥匙的人是我的话,那可不可以暂时把你的手机放在我这里,让我替你保管一会儿?说实话,看着你人在这里,心却早不知道飞到哪里,我的心情不是很好。”
  看着恩昊听话递过来的手机,景善露出了一丝朦胧的笑意,耳边响起了“真是拿你没办法”这样无奈又宠溺的低语。
  “说这种话好像很可笑很自私,但我希望拿不定主意犹豫来犹豫去的人只有我一个,这也一种贪念吧!”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怪怪的?”
  景善抬头看了看他,还是没有把心里的话照实说出来,她是一个善于隐藏内心的人,即使在遭到恩昊母亲拒绝的那一天,景善也没有表露出她严重受伤的心。
  “不是我,我最近一切都好,倒是你,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改变了你的心意。”
  “我?”
  “嗯!只是女人的直觉而已,这么说好像有点儿胡猜乱想的嫌疑,但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我怎么一点儿都听不明白你话里的意思?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清楚啊。”
  “算了,也没什么,刚才应该是我多想了……就照你的提议,从现在开始我们不提其他人,只谈我们俩的事情。”
  怎么也想不透景善刚才那番话暗示的含义,恩昊用一种迷惑的眼光注视着景善,无言地表达着心里的困惑和郁闷。
  “咱们换个地方聊吧,对了,我找到新工作了,请你喝酒吧。”
  “要换个地方吗?”
  看着提起挎包,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的景善,恩昊的思绪情不自禁又飘到了家里生病的智友身上,连续高烧了两天,智友的嘴边都被高热逼得长起了大水泡,吃饭喝水都很困难,现在应该已经回娘家养病去了吧。
  “不想去吗?还不站起来?”
  虽然有些担心,可一看到身边景善那温润的双眼,恩昊心中便全都是这个女子的影子了,对智友的担忧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逐渐远去不留痕迹,虽然这么多年来,自己也知道,对景善付出十分爱,她也不见得能回赠给自己一丝,可就是放不下她,也许正是她这种捉摸不定,飘忽难以掌握的感觉才让自己爱得无法自拔吧,她对这段感情暧昧不清的态度似乎也是一种爱的约定。
  “那我们去G2吧!我喜欢那儿的气氛。”
  10多年了,景善依然不主动牵恩昊的手,从来都只是轻轻地挽住他的胳膊,她转头对恩昊说道:
  “想喝啤酒吗?我突然很想喝冰爽的KGB,干脆今天就请你喝那个吧!为了庆祝我找到新工作,怎么样?这个理由还说得过去吧?”
  “等你拿到工资再请吧!今天我请你,算是我祝贺你找到工作。”
  景善心情好的时候,眼睛会笑笑地眯成新月的样子,魅惑又可爱。看着挽住自己胳膊的景善笑眯眯的眼睛,恩昊知道,她心情已经变好了。恩昊知道咖啡屋里没什么认识的人,所以两个人可以很亲昵地靠在一起,可一走到外面,就不得不放开景善的手了,万一被什么熟人看到了,就是一场大麻烦,恩昊这么想着起身和景善一起走出了咖啡屋。
  
  第五章 爱,需要感化的距离
  
  “不是让你帮忙看着智友吗?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啊?”
  面对着永善的斥责,准秀羞愧地挠了挠头。
  “对不起!”
  
  “你怎么和20岁的智友一样净干傻事儿呢?她病成那个样子还要出去,你非但不拦着他还任由她做蠢事!”
  一想到自己的儿媳妇在超市里晕倒,永善就不寒而栗。虽然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都是因为这个小女孩的固执,可是看到只是4天不见就病成这样的智友,差不多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永善心疼得要死,而最重要的是本来那么活泼可爱的孩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恩昊,每每想到这里,永善就觉得无颜面对智友,面对亲家。
  “恩昊这小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总是联系不上啊?你知不知道他干吗去了?”
  看着愁容满面的永善,准秀不禁后悔刚才给恩昊打了电话。
  “阿姨,我在医院守着,您先回去休息吧!”
  “不行,我得在这儿守着,等她醒了,我们一起把她接回家……这可恶的臭小子!放着生着病的老婆不管跑到哪儿去了?智友会晕倒在超市还不是为了给他买东西……哎哟,真是作孽啊,我怎么生了这么个没良心的儿子!”
  “阿姨,也不能说恩昊不管智友,前天恩昊一天都没去公司,推迟了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在家里陪了她整整一天。”
  “你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怎么到现在也联系不上啊?”
  丈夫虽然已经退居二线把公司全权交给了恩昊,但毕竟是在第一线工作了大半辈子的人,和他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永善不可能不知道周末晚上公司的日程安排。
  “他该不会是……”
  “不会的!”
  如果说恩昊对景善的爱细水长流到让人无法理解之余也难免觉得冗长烦闷的话,那么恩昊母亲对于景善的提防,就是一种过敏反应。准秀在心里暗暗地责备恩昊什么时候不好为什么偏偏选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去和景善见面。
  “妈!”
  满脸怀疑的永善听到女儿恩的叫声,把头转了过去。
  “妈,我刚听说,智友怎么会晕倒的?”
  “唉,还不是为了恩昊,说什么要给那小子买晚饭时吃的菜,非要拖着发高烧的身子去超市,结果就在超市晕倒了。”
  “啊?”
  “先进去看看她吧,出来再仔细告诉你!”说完永善轻轻地推了一下恩。
  “准秀啊,麻烦你再跟恩昊联系一下。”
  “好的,我马上就打电话。”
  “准秀,真是辛苦你了。”
  “恩姐您太客气了,快进去看看少奶奶吧。”
  回想着在超市拿着冷冻鸡称重量时智友突然晕倒的景象,想像着现在正在和景善约会的恩昊,准秀表情沉重地朝着电梯走去,就算自己和恩昊是最最亲密的朋友,就算自己把智友当作亲妹妹一样疼爱,最近这些举动是否过多地干涉了他们的生活呢?
  看到智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蜡,恩不禁脱口而出“我的天啊!”看着仅仅几个月而已,智友就明显瘦了一圈儿的脸还有嘴边的水泡痕迹,恩不禁心疼地握住了智友的手:
  “这孩子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个样子?真的是因为感冒发烧才晕倒的吗?”
  “看起来实在是让人心疼啊,太可怜了。”
  “老婆都病成这样了,恩昊呢?怎么不见人影?”
  “我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谁知道怎么回事儿……几天前见到她的时候,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这让我怎么和亲家联系啊?我哪有脸去见他们啊?”
  “阿姨肯定要心疼死了,要是我的话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的天啊!这孩子原来多水灵啊,怎么现在脸都瘦成这样了!真是……”
  “恩啊,你说是不是不通知他们更好一点啊?或者等智友稍微好点儿再跟他们说?”
  恩听着既心疼又紧张的妈妈的提议,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智友从小就娇生惯养,家里把她当成是掌上明珠,每个人都宠她宠到天上去,恨不得星星月亮都摘给她,磕着碰着一点儿就惊动全家,是个标准的温室名花,如果智友现在这副病得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样子被她疼女儿疼到骨头里妈妈看到,说不定会因为过于激动也晕倒在地。
  恩怕吵醒床上的智友,压低了声音:
  “妈妈!”
  “怎么了?”
  “智友是不是和恩昊不和,心里很苦啊?”
  “虽然你弟弟那臭小子是我亲儿子,但我这次真是没办法帮他说好话,他啊,肯定对智友不好。”
  “有那么严重吗?那他为什么还要结这个婚?我一直都觉得他只是把智友当妹妹看而已。”
  “那还不是因为你爷爷的遗言……”
  “真是太不像话了,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就算了,智友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啊!再怎么是遗言,也不能这么草率就……”
  “现在我真是有点后悔当时坚持要他们俩结婚了。”
  “妈,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怎么说都是恩昊不对,要是我,如果真的不想结这个婚的话,别人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同意的。现在好了,婚也结了,还不善待新娘,让别人知道的话,肯定会传出我们两家是为了什么政治阴谋才让他们俩结婚的,什么又一个利益婚姻的牺牲品了之类的谣言,您跟我说实话,恩昊他是不是还和那个叫什么景善的女人见面?”
  “恩!”
  虽然躺在病床上的智友还是陷入昏迷中没有清醒的迹象,应该是不可能听到恩母女的谈话,可是心虚的永善还是出声制止了恩接着说下去,拉了拉她的胳膊。
  “妈,都什么时候了,还用得着这样遮着瞒着吗?”
  “你听谁胡说?根本没有这样的事!”
  “其实,我觉得珍淑阿姨他们家更奇怪,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怎么还会为了要遵守长辈之言而把宝贝女儿嫁给自己都不信任的恩昊。他们家没有钱吗?还是说缺什么?真不明白干吗一定要把女儿嫁进咱们家?而且真是放心不下的话,为什么不着手查查呢?明明只要做几次调查就能真相大白的事,怎么会到现在都不知道恩昊心有所属,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智友也真是笨!相信什么不好?竟然会相信男人?弄成现在这副样子,她自己也有责任。”
  永善看着离婚之后好像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恩,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心痛难过,如果不是受的打击太大,本性善良的女儿不会变成现在这个刻薄又不愿相信别人的女人,永善能够感受到女儿内心的伤痛和酸楚。
  “其实妈您不也是这样吗?”
  “我又怎么了?”
  “妈您嘴里虽然口口声声地责骂着恩昊,可心里却不这样想,不是吗?你觉得男人哪有不花心的?只要回到家对老婆好就行了,别人那样我不管,可妈您不能那样,真的是因为觉得有地方对不起智友才对她这么好的吗?妈您不是真这么想的吧!您对智友好还不是因为智友是权会长家的孙女,你对她的好只是在假装而已。”
  “这孩子怎么了,怎么可以这么跟我说话?”
  “把不想结婚的恩昊推到婚礼现场的,不是别人,就是您和爸爸,难道不是吗?您那样哭着求恩昊,还把爷爷的病也搬出来压他,就连我这种没有什么生活经验的人都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俩根本不相爱,不会有什么好结局,恩昊没办法让智友幸福,我就不相信你们这些家长看不出来?大家都心知肚明为什么还要那样做?”
  “你知道什么?在这儿胡说八道!这件婚事并不是我想让他们结他们就结的!是智友自己喜欢恩昊,所以才坚持要跟恩昊结这个婚。”
  “这么勉强出来的婚事怎么可能幸福?爸妈你们这样,怎么连珍淑阿姨和权叔叔也这样?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听一个根本还没长大的孩子的话,智友想结婚就同意了?虽然两家都没有什么损失,但毕竟智友还没有长大,不能以她的喜欢作为结婚的惟一理由吧?更何况恩昊摆明了不愿娶她!真是不像话!哼,如果智友家里很穷的话,恐怕就算有爷爷的遗言,妈妈您也不会让她嫁到我们家吧?虽然我说这话妈您肯定不喜欢听。”
  “你这是在跟你妈说话吗?还不给我闭嘴!”
  恩的话让永善觉得内心最深处的东西被暴露在人前,虽然除了她们母女没有外人,但感觉大失面子的她顿时就把脸沉了下来,可恩根本不看她的脸色,相反对母亲这种虚伪的表现感到一阵不满。
  “我说错了吗?如果妈您心里坦坦荡荡没有鬼的话,干吗不跟智友的家里联系?”
  “……”
  “妈,您的女儿不久前也是别人家的媳妇,您自己也曾经是媳妇,转换立场想一下,如果是我晕倒了被送到医院里,而那家人却一通电话都没有打来的话,妈妈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为什么大家都是那么自私呢?”
  女儿那带有谴责意味的目光,让永善察觉女儿到现在还仍沉浸在对婆家的怨恨中,心里不禁一阵痛楚自责,永善虽然没在恩面前提过,怕引起她的伤心事,但心里一直在暗自后悔,当初介绍的时候,恩对那个男人虽然也不能说一点都不动心,但自己却也不该催着才和对方交往没多久还不想结婚的女儿早早结婚,当初看中的也只是对方的家世背景,觉得两家门当户对,对方那个男人自身条件也不错,觉得就像墨和砚配在一起才能发挥作用一样,所以便不顾女儿的意愿强行要求他们结了婚,结果最后还是离婚了事,这真是自己的一大失误。
  “唉!我上辈子肯定造了很多孽!看我的一对儿女都过得这么不顺心!”
  “关上辈子什么事,造孽也是这辈子做的,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自己的欲望,到现在轻轻一句话就推给上辈子了。”
  “恩,我知道你心里苦,所以就一直任你发泄,可就算是发泄刚才的话也过分了吧!”
  “你还指望我能说出什么温柔言词吗?说实话,有时候我都觉得您不像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妈妈,感觉就像是隔壁家逼着外面有女人的儿子和另一个完全不知情的女人结婚的阿姨一样。”
  “天呐!恩,你说话给我小心点儿!怎么说着说着你连妈都不认了?你总拿什么以前的女人说事儿,不想想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谁结婚前没谈过恋爱?只是有时结婚的对象并不是自己恋爱的对象而已。”
  “我就不跟您绕圈子了,妈,今天我们就摊开来说清楚!您这么急着逼恩昊和智友结婚还不是为了让他和那个什么景善分手?还不是因为你看不上那个女孩的家世,觉得她太穷配不上咱们家?可为了这个让智友这么一个完全不知情的无辜孩子在咱们家这儿活受罪。知道为什么现在会搞到这个地步吗?本来这件荒唐的婚事在妈妈您的手里就可以结束,只要妈您干脆利落一点儿,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可现在事情到了难以交代的地步就又把责任都推到了智友身上,估计现在您也不知道恩昊到底有没有跟那个女人彻底结束,以恩昊的个性看,估计两人现在还藕断丝连,说不定今天就是去和那个女人见面幽会了!”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我真不应该把你叫来!你哪还是我女儿?简直就是我的冤家对头!”
  “哎?她肩膀怎么了?”
  恩指了指智友肩膀上包扎的绷带问道。
  “说是晕倒的时候,撞到了冰箱上,缝了整整5针呢!”
  “简直祸不单行!可怜的智友,她是最无辜的,只不过是喜欢恩昊而已,怎么会落到这副样子?”
  “好了好了,你歇歇吧!我可不是让你来声讨家人的……智友这副模样,我哪好意思给亲家母打电话啊?”
  “等智友清醒点再说吧,她肯定也不想自己家人为自己担心。况且现在咱们家那个伟大的风流女婿连影子都见不着,把珍淑阿姨叫过来只能让我们更丢脸而已。”
  “我说恩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现在怎么说什么都夹枪带棒,不刺人两下不甘心怎么的?”
  看着用尖刻言词来发泄内心苦闷的恩,永善真是无言以对,这时,房门打开了,准秀把头探了进来:
  “阿姨,联系到恩昊了,他说现在马上赶过来。”
  珍淑一直觉得应该让女儿在自己身边多待几年,后悔太早把女儿嫁出去,虽然扁桃体炎不是什么大病,但从智友初三那年第一次发病之后,就像幽灵一样总会时不时地骚扰着女儿,不过总的来说,智友还是个很健康的孩子,所以一听到女儿在超市晕倒现在在医院昏迷不醒时,珍淑霎时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儿也晕倒。
  “人嘛,总是难免有什么病啊灾啊的,不是还是扁桃体炎吗,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会晕倒在超市估计是智友自己任性,女儿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去看她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别弄得好像咱们一大家子都跑去兴师问罪似的,这本来就是你们女人之间的事,记得待会儿可千万不要在亲家母面前失态啊!智友现在毕竟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珍淑听了丈夫的话后,同意地点了点头。想归想,答应归答应,可是当她第一眼看到女儿那消瘦的不成样子的小脸时,顿时就无语哽咽了。
  “我们家智友让您费心了,真是辛苦您!”
  “不!亲家母你别这么说,反而是我们特别不好意思,没能好好照顾智友。”
  强忍着泪水说完这些客套话,珍淑的嘴唇不断地抖动着,却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只是呆呆地看着现在还昏迷不醒的智友,一心想马上把受苦的女儿带回家,可是看到因为智友感冒晕倒,亲家夫妇都来了,连恩昊的大姐恩也来了,都在病房里照看自己的女儿,又想起丈夫的叮嘱,差点冲口而出的要求又咽了回去。
  “恩昊他……”
  “啊!恩昊啊,那个他很早就出门了,刚打电话说已经在路上了,不知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到。”
  听到准秀说恩昊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之后,永善便安心地给智友的父母打了电话,可现在被珍淑问起,永善的心还是禁不住揪得紧紧的。
  “哥……恩昊哥……”
  智友轻轻翻了翻身,嘴里发出一声含含糊糊的叫声,顿时所有的人都转身看向病床。
  “孩子,你醒了?”
  “智友,我是妈妈啊,妈妈来看你了,你睁开眼看看妈妈。”
  也许一下子把眼睛睁开有些困难,智友只是无力地微微抬了抬眼皮。
  “妈、妈!”
  “是,妈妈在这儿呢,你没事儿吧?”
  “恩昊哥呢?”
  “……说正在路上往这儿赶呢!”
  看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神情憔悴的智友,昏迷的时候叫的是恩昊的名字,醒过来一睁眼就开始找的也是恩昊,永善内心更沉重了,自己那个没心没肺的儿子甚至到现在连人影儿都不见。
  “孩子,喉咙痛吗?想不想喝水?”
  “妈妈!”
  “你啊,应该多想想自己的身体,既然生病了就应该好好休息才会好,怎么能发着烧还可跑去超市买东西呢?”
  “对不起,让您操心了!”
  永善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倒在杯子里。
  “你爸爸也来了,正在外面和你公公抽烟,我一会儿去把他们叫进来,来,先喝点儿水。”
  “好的,谢谢妈妈。”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恩昊和恩走了进来。
  “智友!你怎么样?”
  “恩昊哥!”
  离恩昊还有几步距离的永善,敏感的捕捉到了从恩昊身上传来的酒味,不禁一阵热辣涌上脸,羞愧地不敢看珍淑,看到恩昊朝智友床边走来,永善只好低下头,让视线停留在自己拿着杯子不断发抖的手上。
  反射性地抓住智友朝自己伸过来的手,恩昊尴尬地和丈母娘打了声招呼。
  “妈,您也来了,真是对不住您,让您受累了吧?”
  “唉,谈不上什么受累不受累的,人哪能没个什么病啊灾的?倒是你这么忙,还让你为我们家智友这样那样的事情费心,真是对不起了。”
  “哪里,您太客气了,我没有照顾好智友,实在对不起。”
  “说是今天路上出了交通事故,堵得厉害,所以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
  听着恩替弟弟打圆场的借口,珍淑并没有接口,太明显了,夹杂在满身浓浓酒味中的分明是女人的香水味道。
  “妈,这几天恩昊哥为了照顾我,连公司都没去,特别辛苦。”
  不知是没有察觉恩昊身上的女人香水所以才没能体会到母亲那颗快要碎掉的心,智友也连忙开口为恩昊辩解着。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才嫁出去几天就开始为丈夫说话了,珍淑听着,脸上挤出一丝苦得不能再苦的微笑,看着原先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结婚才不过短短半年就变成现在这副憔悴瘦弱宛若风雨后凋零的花朵一般的可怜模样,做母亲的怎么可能笑得出来;看着眼前这个身上混杂着酒味和女人味道的女婿,做丈母娘的怎么可能说得出没关系这样的话!
  “现在既然恩昊也已经赶过来了,那妈妈就先走了,乖女儿,明天妈妈再来看你啊,你听话好好养病,亲家母,真是给您添麻烦了,辛苦您了。”
  不愿再呆在这个让自己黯然心碎还要勉强装作若无其事的地方,哪怕只有一分一秒,珍淑现在一心想尽快离开这里,回家大哭一场。
  “您太客气了,呆会儿我们就把智友接回家,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她,您千万别太担心了。”
  “好的,那一切就拜托您了。”
  “妈妈,现在就要走吗?”
  珍淑看着女儿紧紧地抓住恩昊不放的手,点了点头:
  “你听医生的话,回家好好调理调理身体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感冒?”
  珍淑避开女婿的眼光,轻轻地摸了摸智友的头发,转身朝门口走去,恩昊、永善和恩一同跟在后面走出门外。
  “您就别送出来了,我过去跟外子说一声就可以了。”
  “妈妈,我真的很抱歉。”
  “……算了,你有什么好抱歉的?好好照顾我们家智友吧,我先走了。”
  永善一直躲闪着珍淑的眼神,害怕从中读出丝毫的轻视,跟她告别后如同逃跑般赶忙回到了病房。
  “我真是后悔啊!”
  妻子是一个不轻易表露自己内心情绪的人,听着这样的话从妻子口中说出,润胜有些惊讶,他转过头望着身边的妻子,其实他心里有所察觉,自己在外间和亲家寒暄,还没来得及进去看看已经清醒过来的女儿,就被妻子一把拉出了医院,润胜看着那掩不住满脸愁容的妻子,接了一句: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后悔什么?”
  “虽说预感直觉这种东西不能全信,但现在看来也不能完全不信。”
  “说这些干吗?到底怎么了?”
  “你就一点儿没感觉吗?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可是你的独生女儿啊!”
  “你怎么心胸这么狭窄?难道智友感冒是谁故意害的吗?人家也把病中的她照顾得好好的,恩昊还专门请了一天假在家陪她,她会晕倒是因为自己任性非要去什么超市,你自己养的女儿你不知道吗?她倔起来谁管得了?”
  “你见恩昊了吗?没察觉吗?恩昊身上有很大酒味儿,还有其他女人香水的味道。”
  “你怎么这样?居然连女婿身上的味道也过问起来!男人去应酬的话,喝酒是在所难免的,若是同去的还有女士,身上难免会有味道,你跟我这么久了,这还不知道吗?还是说,只要把女儿嫁出去,做妈的都会变成你这样吗?”
  “看了智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样子,这种话你还能说得出口吗?”
  妻子的话让润胜想起了刚才看到的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儿那明显消瘦的脸。润胜同意把智友嫁进玄家,一方面是出于尊重已经过世的双亲的临终遗愿,更重要的是觉得恩昊是个很理想的女婿,如果说事业的成功有一部分是靠运气的话,那么人的性情就完全无法依靠命运的安排而是由后天养成,因为恩昊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润胜十分满意恩昊的性情,所以才按照双亲的遗愿把自己最宝贝的女儿嫁给恩昊,除此之外绝没有其他的意图。
  “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你这做丈母娘一定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千万不要越权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家智友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她做媳妇做得不好,活该?”
  “珍淑!你不要无理取闹!”
  “当初就不应该听智友的,早该阻止这桩婚事的!”
  “阻止了又能怎么样?你以为智友会开心吗?”
  “你不明白我这做母亲的心,尤其是女儿已经嫁出去的母亲的心,就算自己的女儿学得再怎么不够、做得再怎么不好,也希望有一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好女婿来照顾自己的女儿,你可能不能完全理解,但你想想我们家智友现在过成这样,你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你或者我,无论谁出面反对这桩婚事,不让智友和恩昊结婚,都不可能让智友感激,难道你以为只要不嫁给恩昊,智友就可以过得很开心吗?我们不是也曾试图劝她放弃这件婚事吗?难道你忘了当时智友的反应吗?她……”
  “……就算是那样,就算她会恨我们一辈子,我们也应该阻止的,那只是一时之痛,哪会像现在这样,万一有什么就是一辈子的伤啊!”
  “你啊,怎么人越老越固执了呢?他们现在才刚刚结婚半年而已,新生活才刚刚开始,一切都需要磨合嘛,你怎么能凭一时之见就断言他们将来会不幸福呢?”
  “可是,刚才难道你没有看到他们家恩的样子吗?那就是前车之鉴啊!”
  “不要说了!你越来越过分了!”
  “不,我今天就是要把话说出来,今天我看到恩的时候,我就觉得,天啊,这难道就是我们家智友以后的样子吗?你不知道我当时心有多痛!”
  虽然珍淑知道以脾气温和著称的润胜,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可以看到他眼里冒出的暗色火花,但是,一直都很尊重丈夫的她并没有因此把话停下来:
  “我辛辛苦苦把女儿生下来养这么大,教这么好,可不是为了让我的宝贝嫁给那种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的男人!”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不顾身份说出这种完全不像样的话?什么外面的女人,难道你亲眼看到了吗?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指责别人呢?你凭什么相信这些空穴来风子虚乌有的事情?”
  “我刚才不是说了,我相信我的直觉。”
  “如果你是因为自己那所谓的直觉才说出刚才那一番诬陷般的言语的话,那你以后再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件事,什么不理解一个母亲的心,你以为只有你一人在为智友着想吗?我是智友的父亲!你疼爱智友,我对她的爱一点儿也不比你少,这点你不应该比谁都清楚吗?”
  “难道你不觉得把智友嫁给恩昊是我们的一大失误吗?”
  “我看是你白活这么大年纪,你根本不懂男人,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会和一个自己厌恶至极的女人一起踏上红地毯的,否则外面遍大街都是女人,那种男人可以完全不用承担责任,没有任何负担就可以搂搂抱抱甚至上床的女人多的是,为什么还要和一个特定的女人结婚?没有感情的话做得到吗?倒是你,不要总觉得智友嫁过去就是受苦受难去了,换换立场仔细想一想,恩昊你也是了解的,他差不多算是看着我们家智友长大的,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知根知底的人,你还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
  “你怎么一直在替恩昊辩解?你说我不了解男人,我倒觉得我这次看他肯定没看错,虽然这样的话从我这个丈母娘嘴里说出来有些可悲,但恩昊确实是一个卑鄙怯懦的人,如果他真心疼爱智友的话,真的不愿结婚就应该把话说清楚,而且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应该站出来表明立场拒绝这桩婚事,若是早说明自己心有所属谁也不会一定要嫁给他,结果他一直不阴不阳不冷不热,就我们家智友傻乎乎地一头热火朝天地要嫁过去,可以想像智友嫁过去的生活是怎么冷冰冰的,这是什么丈夫?新婚妻子都晕倒被送到医院去了,而他自己竟然还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鬼混!”
  “你不要再把事情闹大了,今天这话你跟我说说就罢了,千万别跑到亲家那里搬弄口舌,智友现在毕竟已经嫁到别人家,就像离弦的箭一样了,你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你总不希望他们真的闹僵吧,再说了,如果真的没办法相信恩昊的话,你总得相信自己的女儿吧?!智友不是随随便便挑的丈夫,能让她十年如一日倾心爱恋的男人总不至于那么差劲吧!”
  从一向注意用词的妻子嘴里听到“别的女人”这样的市井俚语时,润胜不是不感到惊讶的,但是害怕敏感多疑的妻子朝更不好的方向去想像和扩大这件事情,所以,润胜及时截断了珍淑的话。
  
  第六章 无知,关于神圣
  
  “那有张席子,你累了一天了,赶紧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和麻醉药失效之后肩膀传来的阵阵疼痛相比,恩昊脸上的深深歉意更让智友在意,看着恩昊超乎寻常的抱歉表情,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心情向智友袭来,那一刹那智友有点儿明白了人们常说的那句话的含义,神在造人的时候,多给了女人一种感觉,虽然她自己也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但那种肯定有什么事发生了而自己不知道的不悦感觉还是慢慢地渗透进了她的心里。
  “没事儿!我不累,你快睡吧,我在这儿看着你。”
  “刚才睡了很长时间,现在反而睡不着了。”
  智友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握住了恩昊那正在抚着自己头发的大手。
  “恩昊哥,我一直在等你开口,可这都等了大半天了,你怎么还不骂我?”
  “你病成这样我为什么要骂你?”
  “骂我为什么身体不舒服还要跑到超市去啊?晕倒了活该啊之类的。”
  “……有什么可问的,肯定是你逞能觉得自己还行,所以才去的呗。”
  “切!害我吊着心等了半天,以为你会狠狠骂我一顿呢,结果你问都不问一句,看你这么冷静,反倒觉得没意思了!”
  “肩膀,很……很疼吗?”
  恩昊稍稍犹豫了一下,伸出手,生怕碰疼了她似的,轻轻触了一下智友那包裹着绷带的肩膀。
  “刚才可能因为麻醉药还在起作用的缘故吧,没什么感觉,现在只是有一点点酸酸疼疼的。”
  “都肿了,都看得出来肿得很厉害。”
  “难怪倒下去的时候好像觉得刺痛了一下呢。”
  “你啊,真的变了不少呢!原来可娇气了,被刺扎一下还要跑到我那里跟我诉半天苦。”
  “因为我已经长大了,而且现在是大人了呀!”
  “大人?”
  “对啊,我已经嫁人了,不但有自己父母还有公公婆婆……”
  如果是平时的话,恩昊肯定会出声讽刺或是责怪她,可是今天,他却只是微微一笑,智友看在眼里,越来越觉得恩昊今天态度不正常,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心里空荡荡的。
  “刚才和朋友在一起,没听到电话响,不知道你晕倒了,所以没及时赶过来。”
  “哦!是吗?”
  “其实我中间给你打过几次电话,可是你的手机总是关机。”
  “啊!因为学校的学姐总是给我打电话,所以我就把手机关了,我怕如果告诉她们我生病了,她们就专门跑来医院看我,快要考试了,还是不要耽误别人的时间了,要是知道你会给我电话的话,我一定会把手机开着的……恩昊哥,呵呵,我好高兴,你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心里还会惦记着我呢!”
  满足的笑容在智友脸上漾开,看着因为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就轻易满足的智友,恩昊满心的歉疚更沉重了。
  “是那天晚上通电话的那个朋友吗?”
  “嗯?”
  “就是那个我生病之前那天的晚上,我在你书房,你接了个电话,是那个朋友吗?”
  虽然没有直指景善,可恩昊却像做了坏事被发现一样,心里怦怦直跳。
  “其实我那天可能就是因为恩昊哥你的笑声被吓到了,所以才……”
  “什……什么意思?你说被我的笑声吓到了?我什么时候笑得这么可怕了?”
  “我不是说过我那天晚上做噩梦了吗?其实那天晚上的噩梦之源就是恩昊哥你那天晚上的笑声,并不可怕但却像幽灵一样总是跟着我,所以我害怕极了,却怎么都醒不过来,等好不容易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房间的地板上滚来滚去。”
  “……原来是这样啊!”
  “不要这样嘛,我不是说你什么,不要做出那种沉重的表情好不好,恩昊哥。”
  看着突然间恩昊阴沉下来的脸,智友拼命地想找个别的话题,用来掩饰自己内心深处对恩昊满得要溢出来的爱意,虽然被自己所爱的人忽视,是一件让人痛心的事,可看到所爱的人对自己有所保留的那种不透明的表情,却更让人心里难受。与其这样处处遮掩,智友宁可恩昊像过去那几个月一样对自己讲一些尖酸刻薄的话,至少那时他在自己面前是透明的,流露的都是真实的情绪,虽然自己可以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厚着脸皮一味地粘着逐渐远去的他不放,可是现在面对他那深不见底的目光,智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总是生病,身体这么不好吗?”
  “医生说了,夏天的热感冒更难好。”
  “病好了之后,你就去运动吧,都是因为平常不运动体力下降,免疫力不够才会这样的。”
  “运动?”
  “我叫秘书给你报个健身中心,你一周去4次,跑跑步、跳跳健身操,做做瑜伽什么的,锻炼锻炼一下身体吧!”
  “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抽出这么多时间去做这些的!”
  虽然表情有些变化,但仍是过去恩昊式的回答。
  “我倒觉得我是因为心里太孤独了,才会这么容易生病的,可能是我所有的力气都用来等恩昊哥你回心转意爱上我了,已经没有力气去考虑其他事情了,我觉得我已经等到筋疲力尽了。”
  恩昊本来想说些什么,可只是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智友温柔地用手心摩挲着恩昊的手背。
  “恩昊哥,我可以跟你撒撒娇吗?”
  “你想撒娇吗?”
  “嗯!”
  “看来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吗?都有精神撒娇了,你以为你现在在干什么?不是在撒娇吗?”
  “不用花钱给我报什么健身中心,只要每天晚饭后恩昊哥你能陪我一起在家附近散散步就好了,可以吗?我只想挽着恩昊哥你的胳膊一起散散步。”
  “散步?”
  “嗯!我一直都想如果能挽着恩昊哥,或者干脆牵着手一起散散步该多好啊。”
  “那算什么运动啊?一点儿运动量都没有。”
  “呐,一起散步吧!好不好,恩昊哥——”
  “有时间的话,让准秀陪你吧,那不是一样的吗?我不一定有空回来吃晚饭,更别说散步了。”
  恩昊那毫不留余地的回答,顿时噎得智友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睁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拒绝的心虽然还是会隐隐刺痛,但似乎有余力去感觉脑子里闪现出的些许羡慕,眼前这个男人可以表情一点都不变地坚定地对自己说出“NO”。今天感觉身体好像有所好转,就想跑到超市去买一些原料,准备晚上给他做参鸡汤。和自己对他深入骨髓的迷恋相比,他对自己真的什么和爱情相关的感情都没有,偶尔施舍过来的似乎也不过只是一种怜悯,突然间智友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卑怯,病成这副样子还想着给他做饭,因为要买做饭的原料还晕倒在外面,这个男人就只是坐在自己的床头问一问,连动手都不用只是动动嘴自己就感动得不行了,自己付出所有得到却只是他对自己的怜悯!
  “这样下去,说不定我会患上躁郁症的。”
  “躁郁症?你这小脑瓜里又在瞎想什么呢?”
  “因为我情绪全都随着恩昊哥你上下浮动,你对我说一句温柔的话,我就会喜悦幸福的好像要升上天堂,你板着脸不理我,我就会难过的想要死去一样……其实可能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就会一会儿觉得好像世界末日一样,一会儿又好像得到了整个世界一样……”
  “你,你明知道我不会回应的!”
  “说实话,有时候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等啊等啊,等得筋疲力尽,我也会想是不是应该就此放手离开……但每次我都会自己给自己鼓劲儿,然后继续坚定地等待下去,我真的很累啊,现在好像又开始失去信心了,虽然我的心不想就这样放手,可是脑子总是不断地想着这样那样的问题。”
  如果是平时的话,恩昊肯定会用“这是你自找的”来回答智友,可是今天,看着智友那苍白浮肿的脸,恩昊只能沉默,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对不起!其实心里不是没有感觉的,沉甸甸的歉意压在胸口,郁闷得喘不上气来,一想到自己把手机交给景善保管的那几个小时,智友独自在手术室里经历着痛苦,恩昊就觉得头脑里一片混乱,虽然对智友最终还是成为自己“妻子”的这个事实实在做不到欣然接受,可是在跟智友僵持的这几个月,也已经逐渐习惯了智友顶着玄恩昊妻子的头衔时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的事,虽然心里千般不甘万般不愿,可毕竟是一直当作妹妹疼爱的女孩儿,即使不把她看作自己的恋人,也还是有一份无法抹消的责任感,和智友一起朝夕相处的这6个月里,也许在自己还没有察觉的地方,一直尽力忽视的对她的那份责任感已经重新挣脱出来还膨胀得超出了自己的想像。
  恩昊心里非常混乱,有时会觉得自己简直像人格分裂症患者一样,一方面极力否认,拒不承认智友是自己的妻子,另一方面在面对智友的似水柔情时又情不自禁想要心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以为牢不可摧的心灵堡垒正在一点点软化,因为今天当他第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智友和她那用绷带包扎着的肩膀时,自己不禁在心里暗暗抱怨景善,抱怨她今天一定要自己关机把手机交给她保管,甚至抱怨她不断地拒绝自己的求婚,抱怨正是因为她,自己才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虽然肯定会出现很多波折,不会像娶智友这样顺利,但如果那时景善答应他的求婚和他结婚,就肯定不会出现今天这种混乱局面,自己新婚半年还一直睡在书房,和新婚妻子形同陌路,如果自己娶的是自己爱的景善,生活肯定要平凡而甜蜜得多,每天拥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起迎接清晨的阳光,夜晚的时候,跟她讲讲自己一天的所见所闻,听她叨唠叨唠她的事情,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忘记窗边低垂的夜幕,忘记窗外的严寒酷暑,和自己所爱的人一起享受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才是恩昊真正想要的生活,恩昊觉得不管从哪边来说,自己都是个背叛者,不想远离自己所爱的人,却不得不背转身朝自己不爱的那个所谓的妻子走去;可看着眼前这个深爱自己病倒还受伤的妻子,心里即使不爱也充满了歉意……
  “哥哥,你应该先去洗洗再过来。”
  “嗯?”
  “身上好大一股酒味。”
  “啊!我都忘了!急匆匆就赶过来了,对不起,很不好闻吧!我一会儿就去洗,对了,你是不是还应该再吃一次药?现在时间差不多了吧?”
  “嗯。”
  恩昊把智友扶了起来,从放在床头柜的小药袋里拿出消炎止痛药。
  “我吃完药就躺下,估计一会儿就能睡着了,恩昊哥你不用管我了,赶紧回去洗洗吧。”
  “不,我看你把药吃完了再走。”
  “嘻嘻,看来生病也有好处。”
  “又说傻话。”
  “恩昊哥你怎么都不会理解我现在的感觉的,哪怕让你像我一样生一场大病也不会明白的。”
  “别说废话了,快把药吃了。”
  面对着恩昊故作严肃的脸,露出灿烂笑容的智友忍着喉咙的肿痛,把药吞了下去。一想到晚上可以听着恩昊的呼吸声入睡,一阵幸福的潮流就汹涌而上淹没了智友。
  “我顺便给你买些冰激凌过来吧?”
  “不用了!吃药吃的嘴里有点苦,什么也不想吃,好了,恩昊哥快回去洗澡吧!”
  “真的没有想吃的东西?”
  “没有啦!你赶快回去洗澡吧,酒味儿真的好大,快点儿回来啊!”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恩昊哥你陪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害怕碰到智友伤口的恩昊小心翼翼地扶着智友躺下后就离开了房间,不知道身后智友痴恋温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
  走到厨房拿水喝的恩昊,发现了独自坐在黑暗的厨房餐桌前喝闷酒的恩,便停住了脚步。
  “看来姐姐你现在也已经上了年纪了呢,都学会自斟自酌了。”
  “智友呢?”
  “刚吃完药,已经躺下了。”
  “看起来真是够不正常的。”
  “谁啊?”
  “还能是谁?就是楼上躺着的那位你的新婚小娘子啊!”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对了,家里有的是好酒,怎么想起在这里喝啤酒啊?”
  “那你自己呢?放着家里的年轻貌美的好老婆不要,跑到外面和别的女人见面幽会。”
  听着恩那明显带有讽刺意味的话,恩昊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我说啊,你丈母娘,好像已经闻出不对劲儿来了。”
  “你……那是什么意思?”
  听恩这么一说,恩昊不由自主紧张起来,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和恩面对面,恩歪着头上下打量着恩昊,又把酒杯举到了自己嘴边:
  “弟弟啊,做姐姐的我劝你一句还是趁早放弃吧!”
  “放弃什么?”
  恩用手粗鲁地擦了擦嘴,说道:
  “恩昊,你把婚姻当什么?”
  “不要拐弯儿抹角了,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你这臭小子,长这么大还是这副死样子,明明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如果我是智友妈妈的话,我今天二话不说就把女儿带回家去了,你就招了吧,那个用Gucci香水的女人是谁?”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要我说得更明白点儿?何必呢?那个用Gucci香水的女人就是你今天晚上关上手机,单独相处的女人吧?哼哼,想想智友真是可怜,自己满身病痛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时,身为丈夫的你却不知在哪里正和别的女人喝酒聊天风花雪月……”
  “你!”
  “那香水的味道可不是一般的浓啊!你们到底在一起呆了多长时间?有多亲密?简直是故意在你身上打下‘出轨’的烙印一样嘛,也就是智友那个小白痴那么相信你,恐怕即使全世界的人都闻到你身上那股女人香水的味道,她也闻不出来。”
  心里有鬼被人看穿的恩昊一阵惊慌失措,伸出手臂来,用力闻了闻。
  “你这臭小子,不要得寸进尺,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差不多的话现在就开始作打算吧!”
  “打算什么啊?说真的,你说珍淑阿姨她也闻到那个香水的味道了是真的吗?”
  “拜托,我拿这事儿开什么玩笑,只要稍微有点儿生活经验的女人都闻得出来好不好?你还妄想亡羊补牢吗?”
  恩像是在嘲笑恩昊一样,嘴里发出了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嗤笑声,伸手又拿过一个空酒杯,倒了一杯啤酒递给了恩昊。
  “你不用看别人,就看看坐在你眼前的这个亲姐姐吧。虽然现在这年头,结婚离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你现在这种婚姻状态,就只能破罐子破摔了,如果你不想对智友承担什么责任的话,就在她还没变成我这副样子之前趁早放了她吧!以前多深刻的爱也是可以忘掉的,但是,如果是被朝夕相处的人在背后插上一刀,这个伤可是到死也忘不了的!”
  “我不会那样的。”
  “玄恩昊,你是不是觉得只有在床上抱成一团,那才算出轨通奸啊?”
  “姐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
  “怎么了?你以为我还能说什么好话?好,那我们就相信你确实跟你说的那样纯情,你和你外面的那个女人交往十几年也还没有发展到那种地步,但总有一天会发生的,我相信我弟弟是个正常的男人,难道你能保证面对着心爱的女人还坐怀不乱?”
  “……”
  “也许你会觉得我说这些是多管闲事,毕竟我自己的婚姻乱七八糟就结束了,凭什么来干涉你的生活,但是,你一定要明白,不管那些结婚离婚的人是怎么样的,婚姻本身是神圣的,如果,你不能用带有敬意的心来面对这种神圣的关系的话,那还不如干脆就选择单身生活。人生本来已经够苦的了,为什么你们都还想要让人生变得更加凶险崎岖呢?难道真的想套上一个亵渎神圣的罪名,然后在末日审判时受到上帝的处罚吗?就像我这样……”
  “姐姐,你不要这样!姐姐有什么地方不好啊?是那个男人不知道珍惜,你根本没什么地方做错!”
  “哈哈哈!你就给我算了吧!我自己什么德性我自己还不知道吗?”
  “姐,你不要总是挑那么难听的话讲!人长得这么漂亮,可是说话这么……”
  “如果有一天,你那个漂亮的智友妹妹,也变成像我这样,那你怎么办?今天看到智友的脸时,我真的是被吓了一跳,谁能看得出她现在才21岁?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忧愁,整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安,她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只要你不在,她就会一直在抠自己的指甲,这种精神状态不生病才怪呢!不过这就是每个人自己的命啊!记得小的时候,她就总爱跟在你屁股后跑来跑去,恩昊哥这恩昊哥那的……唉!恩昊,我知道,糊涂的人不是你,是智友她自己,对吧?”
  “……她只是还没有想明白,并不是糊涂。”
  “自己动手给自己的人生刨个坟墓,然后心甘情愿跳进去,这还不算是糊涂吗?如果想听到回声的话,就应该跑到山里面去呐喊,你站在草原上,扯破喉咙,也听不到回声,不是吗?没有用的,不管怎么努力,没有找对对象都是没用的,智友现在就是这样。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是她自己拼死拼活要结的婚,也怪不得谁,但如果你能早些甩手不管的话,她应该不会陷得这么深了,对吧?”
  “你说的是什么话……姐,你别喝了,已经醉了吧?”
  “你姐我的酒量是多大你还不清楚吗?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喝几杯啤酒就醉了啊?我只是看到马上就要产生第二个玄恩,心情不好罢了!”
  “不会有那样的事的。”
  “呵呵,是吗?”
  “在智友亲口说出离婚之前,我是决不会先开口的。”
  “你还真有风度啊?”
  话正说到兴头上的恩,又在恩昊的空杯子里满上了啤酒。
  “你凭什么这么自信,凭什么说什么不会先开口的话?这到底是出于男性浮夸的自尊,还是你真心这么想?”
  “姐,我是真的想和你聊聊,所以你可不可以说话不要这么尖酸刻薄,好吗?”
  “你倒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啊?”
  “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就解决的话,我也用不着这么犹豫不决了。和智友的婚姻是爷爷临终之前的惟一嘱托,在那种情况下,我难道可以不负责任逃之夭夭吗?我不是那种把婚姻当儿戏的人,我当然知道和智友结婚之后会有多辛苦,我也用尽了办法去反抗,不愿结这个婚,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神圣,但我至少知道什么是责任,我可不想听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那你为什么结婚之后还要继续和那个女人见面?”
  恩眼里的那丝嘲笑使得恩昊要出口的话一下子哽在嘴边。
  “恩昊啊,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恶的是什么样的人吗?不是那种脚踏两只船的人,而是那种既要脚踏两船又要找借口替自己开脱的人。反而那些明明白白承认自己的所做所为,还能够大声向世人宣布:‘对!我就是这种随心所欲没节操’的人更让我佩服。你知道学者们为什么总被人骂吗?因为他们懂得越多就越会用自己学到的东西为自己辩解。如果智友问你关于外面那个女人的话,你是不是也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话来应付她吗?”
  “……”
  “缝了5针的皮肉之伤虽然很容易就可以愈合,可是划在心里的伤口,不要说5针,就算只有一针,也很难愈合,可能会疼上一辈子。所以你就不要三心二意了,爱她的话把心思都集中在那个叫什么景善的女人身上吧!”
  “姐!你……”
  “有什么好那么吃惊的?我回家之前已经问过多喜了,她也把事情的大概都跟我说了。说起来想你也不敢真的脚踏两条船,不过你脑子到底有多笨啊?连秘书室的人都知道你在外面有女人。”
  离婚之后,恩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淡淡的语气里却隐含着尖锐的刺,轻易就能把恩昊噎得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自己会做出判断的。”
  “那么这个判断你得到什么时候才做得出?”
  “事情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复杂?我根本不想这样的。”
  “事情再复杂还不得你自己一个个去解决?怎么了?真到坦白的时候又不敢了?罪犯一般都不会承认自己犯了罪的,你可不要那样。”
  “姐,你的话有点儿过分了!什么罪犯什么不敢的。”
  “恼羞成怒了?这也难怪,踩到你痛脚了嘛!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知道。今天只是看到智友那张脸就觉得胸口发闷,憋得很,所以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你的人生毕竟是你自己掌握的,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应该知道该怎么走。你真的还在和那个叫景善的女人见面吗?”
  恩眼里透着一丝刀锋一般锋锐的嘲笑,恩昊不想点头。
  “如果你是真心爱着那个女人的话,你就应该和她结婚,怎么也不至于搞到现在这样,虽然我自己的生活也不怎么样,可是现在看来这个世界上,活得搞笑的人还真是不少啊!”
  “姐姐,你真的喝得太多了!”
  就算两个人再怎么想平心静气地谈谈,最终的结果还是不欢而散。恩昊站起身来,准备走出去。
  “在你扔在阴暗角落里的良心发霉长毛之前,好好想一想吧!等以后泥足深陷的时候,你想抽腿都难了!”
  一串苍凉的嘲笑声从恩口中传出,淹没了她自己和恩昊。朝着浴室走去的恩昊脚步无比沉重,身后是坐在黑暗里,端着酒杯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恩昊的恩。
  
  第七章 爱,被捂住的耳朵
  
  智友在玄家休息了一晚后,感觉好了很多,虽然恩昊让她在床上多躺一会儿,但她却一心想要去送送要出门上班的恩昊,便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虽然昨晚恩昊是睡在地板上,但夜深人静的房间里即使是轻微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这让智友羞涩又激动地意识到自己深爱了10年的那个人正和自己共处一室,早上醒来时,和心爱的男人共度了一夜的这个事实给已经等恩昊的爱等得身心疲惫的智友注射了一剂强心剂。
  “别忘了按时吃药,没什么事儿就尽量在床上躺着吧,别总起身,吃东西的话还是多喝粥,真想吃饭的话要记得和汤一起吃,不要空腹吃干饭。”
  “好的,我知道了,你一路小心。”
  恩昊提着公文包走到门口,回头仔细地看了看跟在身后的智友,嘴边的水泡痕迹和仍然苍白的脸色使她看起来还是很憔悴,重病在身的样子。
  “让崔妈一会儿去买些鲜橙回来,给你榨点儿橙汁喝,你的脸色看起来还是很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和我妈一样嗦,再不走,就该晚了。”
  看着站在门口对话的儿子和儿媳,永善脸上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笑容。
  “妈妈,我去上班了。”
  “好的,一路小心。”
  永善看着无论何时都风度翩翩、温柔有礼的儿子,又扭头看看智友,虽然还是难掩病容但精神明显好多了,娇怯怯地站在门口用深情的眼光目送恩昊出门,单看这一幕,谁能说他们不是恩爱佳偶呢?婆媳二人都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恩昊的背影,直到他坐进车里,车子平稳地开走再也看不到为止,永善拉过智友的手。
  “昨晚睡得好吗?看你好像精神一点儿了。”
  “嗯,是感觉好多了,昨晚睡得特别好,因为恩昊哥在旁边陪着我嘛。”
  “恩昊他啊,就是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很正经很不在意的样子,其实他自己可能都没发觉,他看你的眼神有多不舍。”
  “真的吗?”
  “当然了,我这当妈妈的还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他就是因为20多岁就早早肩负起管理整个公司的责任,所以总是做出一副冷淡严肃的样子,其实啊,他是我们家最细心温柔的一个,而且他其实心很软的,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家的那条狗吗?一直都是恩昊在照顾它的,后来它生病死掉的时候,恩昊难过了很久很久呢。”
  “对啊!恩昊哥真的很好,我记得很清楚小B死的时候我是第一次看到恩昊哥那么难过的样子,我也哭了很长时间呢。”智友说着,朝永善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也许是因为两家关系一直很亲近,总在玄家出来进去的智友觉得一直对自己很好的永善十分亲切,那种感觉与其说是自己的婆婆,还不如说她是自己的姨妈来得更确切些。
  “说的也是,智友你肯定比我还清楚恩昊,好了,虽然说天气不凉,但你毕竟还病着,我们就别在门口这儿站着了,赶紧回屋去,喝点热粥吧。”
  “其实我真的好多了,吃饭也没问题的,不用特地帮我熬粥。”
  “不行,你不知道,昏倒一次对身体的损伤有多大,你本来身子骨就虚,更应该好好调养调养。”
  “可那样实在太麻烦您了,还有崔妈,要专门给我做饭煲汤,我觉得特别过意不去。”
  “哎呀!你这说的什么话,跟我你还客气什么?你这孩子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一点儿都不想着自己,你想啊,且不说这点心事根本说不上什么麻不麻烦,就算麻烦一点儿那也总比你生病好吧!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昨天晚上,恩昊这小子非但最后一个赶到医院,还明目张胆地带了满身的酒味和女人的香水味过来,永善担心了一夜智友会不会因此而心生芥蒂,和恩昊闹别扭,早上看到智友撑着病弱的身子送恩昊出门,两人言语温柔,神情愉快的样子,悬了整晚的心终于落了地。永善轻轻地搂了搂这个自己也十分疼爱的媳妇。
  也许这就是一家人吧,永善心想:住在同一屋檐下,吃着同一个锅里的饭,相互之间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纽带。
  “在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轻轻地敲了敲门后,恩昊的姐姐恩走进了房间。
  “啊,恩姐啊,我在看恩昊哥的相册。”
  “哇,真的是新婚蜜月啊!人家至少还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们这才几个小时没见啊,就相思难耐到要看照片舒解了?”
  恩露出淡淡的笑容,打趣着智友,亲昵地坐到了她旁边。
  “恩姐你真是的……今天不用上班吗?大、姑、姐!”
  “哎呀!怎么突然就叫什么大姑姐了?害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呵呵呵……谁叫你来笑话我,而且你本来就是我的大姑姐嘛!”
  “以后有了孩子的话可以叫我姑妈,但现在,我们还是按以前那样,你叫我恩姐就好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挺知道该管谁叫什么,我以为你跟谁都是什么什么哥,什么什么姐就得了呢,原来智友还真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呵呵。”
  “当然不能瞎叫了,要是让母亲听到了,就该说我不懂礼貌什么的了。”
  “看来你还真是渐入角色了,已经开始在意婆婆的看法了?哈哈哈哈……”
  “切!恩姐你每次见到我,都会拿这个来嘲笑我。”
  “好了,不逗你了,现在身体怎么样?感觉好点儿了吗?”
  “嗯,好很多了,而且也不发烧了,整个人清爽很多。”
  “你也真是的,那个什么参鸡汤就那么重要吗?明知道自己发高烧还跑去超市买?这种事是佣人保姆该做的,你是恩昊的妻子啊。”
  “我,就是恩昊哥的保姆没错啊,恩昊哥不是特别怕热吗?天气稍微热一点儿就吃不下东西,所以我就想熬点儿参鸡汤给他补补,可没想到非但鸡汤没做成,还搞出在超市晕倒这种大糗事,给大家添了这么多麻烦,哎呀,说起来就觉得不好意思,我真是够笨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也许是因为相差了整整12岁的缘故,虽然智友对自己不像她对恩昊那么亲近,但也算是从小看着智友长大的,恩总觉得眼前这个已经嫁作人妇的女孩儿,不,也许该说女人,仍和当年那个12岁的小姑娘一样,那双透着清澈明亮光芒的眼睛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变得混浊,人也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愿也根本无法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看着这样的智友,恩觉得昨晚就一直压在胸口的大石头愈加沉重得让自己恨不能把所有郁闷都一吐为快。
  “智友啊!”
  “嗯?”
  “我们虽然见得不多,但我也看得出来和恩昊结婚以后,你变了很多,气色也不是很好,不是吗?”
  “哎?我的气色不好吗?我还觉得我皮肤比以前滋润了呢?”
  智友的反应就和恩预想的一样,睁大了眼睛反驳。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小的时候,总是因为调皮被我骂!我现在总是想起你以前恶作剧之后冲着我最鬼脸的顽皮样子。”
  “啊!那时候是年纪小不懂事嘛!”
  “哦,那现在是结婚之后懂事了?”
  “恩姐,你又来开我玩笑逗我了,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啊?我就不上当,哼!”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
  智友听了之后,使劲地摇了摇头。
  “如果想爱得长久的话,就不要像只笨熊一样,做回那个狐狸一样的你吧。”
  “啊?那是什么意思啊?恩姐你越来越高深了,好奇怪的比喻。”
  “这都不明白吗?就是以前像只小狐狸一样聪明狡猾的权智友,现在却被婚姻遮住了眼睛,渐渐变成了一只大笨熊了。”
  “大笨熊?怎么可能?我觉得我结婚之后懂得了好多东西,只能说我越来越聪明了,怎么可能反倒变笨到和熊一个级别了呢?”
  看着开始有些激动的智友,恩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的兴致也起来了,又往前坐了一些,挽住智友的胳膊:
  “呐,如果我让你不要那么相信你亲爱的恩昊哥的话,你肯定会不高兴,是吧?”
  “大姑姐!你再这样说我要生气了!”
  “母亲父亲啊,大姑姐什么的叫得倒是很顺口,可是一心一意做玄家媳妇的你,却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我的小弟媳啊!”
  “你……恩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被恩的话弄得越来越紧张的智友,暗暗地咽了口唾沫,睁大眼睛看着这个比自己大很多的姐姐。
  “说实话,昨天在医院看到你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大跳,我们上一次见面是在你的婚礼上,这才不过几个月时间,你就瘦得只剩皮包骨头,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因为我觉得原来有点儿太胖了,所以就减肥来着……”
  “你还嘴硬,人可不是光披着张皮就漂亮了,你看大街上那些健康的女孩儿,气色多好啊!”
  听到“披着皮”这个词,智友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外人看来,这个脾气急躁心直口快的恩姐就是那种目中无人,骄纵任性的富家千金,可是跟她相处时间很长的智友知道,恩是个罕见的秉性率真的人,虽然有的时候,她毫无顾忌说出的话会让人感到十分不安甚至羞愧,但是事后仔细想想,就不难发现那其实是恩对自己的关心和担忧。
  可是,恩接下来那没轻没重的直率话语,却让智友再也挂不住脸上那谎言般的笑容。
  “智友,你自己也察觉了吧,你失去了什么。”
  “啊?”
  “你失去了你最美丽的时候,我昨天看到你,今天听你说话,真的觉得很心疼,嘴里说得自己好像如何如何幸福似的,可是你根本还没学会演戏,你都不知道吗?你眼里的情绪根本和你嘴里说的完全相反。”
  “恩姐,你这是怎么了,说话奇奇怪怪的,我,我不明白,你也不要再说了。”
  “智友你到底是在骗谁?你以为你骗得了谁?你脸上都清清楚楚写着‘我不快乐’,恩昊并没有让你感受到被爱的甜蜜幸福,甚至根本就没有好好地对你!一定要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吗?”
  也许是因为羞愧,也许是因为气愤,智友眼前一阵阵发黑。
  “不!恩姐,不是像你说的那样的,你误会了,恩昊哥他对我很好的,你知道他以前很疼我的,现在比以前还好……”
  “你敢照着镜子对你自己这么说吗?”
  恩不假思索就甩回来的问题让智友感到一阵热辣涌上心头,直直延伸到脸上,不是羞是怒,如果不是看在她是恩昊的姐姐,自己的大姑姐的份上,也许智友早就跟她翻脸吵起来了。
  “恩姐,我知道你是好意,是担心我才说出这番话的,所以我不怪你,可是也请你考虑一下我的感受,说实在的,不管事实是怎样的,我听了那样的话心里很不舒服……”
  “你啊,其他的什么也没学会,口头上虚与委蛇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你当然会不舒服,因为我戳到你的痛处了,还是说你以为你隐藏的很好的东西被我一眼识穿了,又做不到否认到底,所以恼羞成怒?”
  “恩姐,因为你比我年长,我才尊你一声姐的,请你不要太过分好吗?虽然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都有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东西对吧,我觉得,恩昊哥跟我的关系就是这样,这会是也只能是我们俩之间的事情,别人没有权力来干涉。”
  “所以你拼命付出,搞得自己病得死去活来,就只是要得到恩昊偶尔回头看你一眼对你笑一笑而已吗?这样你就满足了,是吗?性格还真是好啊。”
  自从11岁那年冬天突然就爱上了那个男人到现在已经整整11年了,智友从没跟谁如此露骨地讨论过自己对恩昊的感情,而且从小到大,虽然总是听别人说自己很善良可亲,却从来没有听谁用这样的语气说自己个性好的。
  “我不知道恩姐你今天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对我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我不想知道也不想听了,我并不是为了博取恩昊哥的同情才故意让自己病成这副样子的,我也绝对不希望我和恩昊哥之间的关系变成那种可悲的联系,和你们相比,我确实年纪小,可我现在毕竟也已经是一个嫁了人的人了,在恩姐你眼里看来,我可能还是个没有长大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可我其实已经不那么天真了,作为一个妻子该知道的,我都知道,我也知道我该怎么做。”
  “智友你总觉得自己长大了,其实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智友啊,爱情这种东西,只有付出且有收获的时候,才是有意义的,如果只是自己一头热,无论多么努力,也可能都是白费。”
  “恩姐!”
  “我知道我今天说得太多了,你不爱听,你也有你的傲气。但你要知道照片是假的,无论你怎么珍惜它都只是个死物,而且连上面的人做出来的表情也可能是假的,即使是真的,那也只是记录了一个已经逝去的瞬间,而人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化的,所以你如果真是有时间的话,还不如研究一下应该怎么正确地去爱。就像饭做好了摆在桌上,可如果只是傻坐在饭桌前等,谁也不会主动给你摆好碗筷的,如果你能做回狐狸的话,你也许会真正懂得应该如何去爱,你就会自己起身去摆碗筷,自己去争取,毕竟没有谁一开始就觉得自己是剩饭。”
  听到“剩饭”这个词时,智友的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突然想到难道她这是在用自己经历的苦来提醒自己吗?
  被恩的话伤到的智友,正想着应该如何恰当回应她的问题时,恩从她身边站了起来,“爱一个人,不能全心全意只是盯住他一个人看,太过投入的话总有两个人都厌烦的时候,爱一个人的时候,是要多多想着对方,但也不要忘了自己。”
  恩留下了一句警句似的话后就离开了,智友愣愣地坐在沙发上想了半天,也没明白恩一大早跑过来对自己说这么一堆扎心刺肺的话是想干吗,最后越想越气:“切!说是姐姐一点儿都没有当姐姐的样子!什么呀?一大早就过来招惹人家一番,多管闲事!”
  虽然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但恩的话却一直在耳边回响,智友只好婉拒了婆婆要她在家多休养几天的要求,逃回了家里,虽然晚上恩昊回家肯定会责备自己,可智友宁可这样被恩昊骂一顿,也不愿意继续呆在那个家里,不知道恩什么时候又会再跑过来跟自己说些什么,可没想到即使逃回自己家,恩的那些话也像长了脚一样,跟着自己回到这里,还是不停地在智友耳边盘旋,一刻也不放过她。觉得好好睡一觉,说不定就能摆脱这种情况,就算不能完全忘掉,至少可以暂时抛开这种精神骚扰,智友拿出两片感冒药,和水吃了下去,奇怪的是平时别说吃两片了,一片就够让智友昏昏沉沉地睡上一整天,可今天吃下去之后,却什么反应都没有,该怎么精神还怎么精神,瞌睡虫都不知跑哪儿偷懒去了,一点儿不觉得困,正在智友备受那些直指她内心脆弱处的话语的折磨时,珍淑来看她了,这让她觉得万分亲切。
  “妈妈,您怎么了?怎么这么没精神啊?我好多了,不用担心。”
  最注意整洁,每次出门都收拾得极为得体的珍淑今天却只是随便化了妆就过来了,整个人看起来都阴沉沉的,智友不由得小心翼翼起来,猜想母亲是不是太担心自己的身体,回去一夜都没睡好,要不就是她自己身体也不舒服,却因为担忧大夏天还感冒的自己而强撑着身体来探望。
  “智友啊,乖女儿,你跟妈妈说实话,恩昊他真的对你好吗?”
  “妈妈——您烦不烦啊,怎么每次都问同一个问题?”
  “因为我不放心你呀,心里堵得慌才总是这么问啊。”
  “心里堵得慌?”
  “我就是觉得他没有好好照顾我的宝贝女儿,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孩子,看着你我心里就特别不好受,你是不是吃苦了……”
  “妈妈,您也真是的,怎么现在还这么说,如果被恩昊哥听到的话,他肯定会觉得委屈死了,他才心里堵得慌呢。”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大家都这样气不顺?还都把矛头对准了恩昊哥?那个一向心直口快,离婚后更是牙尖嘴利、说话带刺的恩姐这样也就罢了,毕竟她心情不好,做什么都算情有可原,可怎么连平时一向优雅大方的母亲也变得这么疑神疑鬼、斤斤计较起来了呢?到底怎么回事儿呢?看着愁容满面的珍淑,智友的心里暗暗琢磨起来。
  “智友,你就不要再瞒着妈妈了,跟恩昊在一起你真的感到很幸福吗?”
  “嗯?”
  “这样子生活,你真的感到幸福吗?你真的感到满足吗?”
  “我的生活好好的啊?什么这样的生活,您是怎么了,妈妈?说话语气这么奇怪,好吧,妈妈,既然您又问了一遍,那我就再回答一次,答案是一样的,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一点儿也不辛苦,公公婆婆对我很好,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疼爱,而恩昊哥,他也对我很好,比结婚以前还要疼我宠我。”
  “唉!虽然你每次都这么说,可不知为什么,我这心里啊,总是觉得不安,觉得你好像不幸福。”
  “妈妈,您,是不是您更年期到了?”
  “你说什么?”
  “书上不是说,女人一到更年期就会变得很敏感易怒,常常感到烦躁不堪,会因为一点点鸡毛蒜皮那样的小事而发火,情绪极不稳定,我觉得妈妈您现在的表现和这些描述很符合呢,不过这也难怪,原来一直陪在妈妈身边的我嫁到别人家了,爸爸又要忙公司的事情,平常都没什么人在家,妈妈肯定会很孤单的,我这个宝贝女儿这么早就嫁人了,妈妈难免会担心,其实想想以前我没嫁人之前,每天在家大呼小叫的,您不是总说我聒噪死了,总说要早早把我嫁出去吗?怎么我现在真的不在家了,妈妈又想念我的聒噪了吗?那好吧,我会常常给妈妈您打电话的,到时候您一定又要嫌我烦了,妈妈——我知道您是因为担心我,又觉得寂寞,所以才会胡猜乱想的,真的,相信我,能嫁给恩昊哥,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听着智友那让人啼笑皆非的结论,珍淑不禁笑出声来,和刚才牵强哀愁的微笑不同,这次是真的稍稍放下心来,听着女儿懂事贴心的话语,看着女儿提起恩昊时,不经意流露的娇羞痴恋,珍淑一直笼罩在忧愁惊恐乌云中的心终于拨云见日了,可转念想到那个女儿深爱着的男人没有把完整的心交给自己这么纯真善良的女儿,就觉得恩昊真是冷酷无情又不知珍惜,人心莫测,尤其是像恩昊这样出身世家,肩负经营重任的男人,他的心就如笼着厚雾的万丈深渊,如果他不主动打开心扉的话,那么无论怎么努力也是望不到他的心底的,如果可以给自己一个能望穿他人心事的魔镜,让自己可以知道恩昊对自己女儿的心意到底如何该有多好,为了女儿,自己愿意放下长辈的身份,真心地恳求他。
  “说真的,妈妈,我嫁人之后虽然很幸福,但还是会很想爸爸妈妈,有时想到爸爸妈妈辛辛苦苦把我养这么大,我就这么离开你们,放您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在家,就觉得心里特别愧疚,觉得对不起这么疼我的爸爸妈妈。”
  “傻孩子,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天下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呢?”
  “我又没有兄弟姐妹,家里就只有我一个宝贝女儿,我这么早就结婚嫁人,离开你们,根本都没对你们尽什么孝心,我是不是很自私啊,妈妈,真是对不起您和爸爸,原来听别人说什么生女儿没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就很生气,可现在自己嫁人了才觉得其实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我真是很不孝啊。”
  “才不会,只要我们的智友过得幸福,爸爸妈妈就很开心了,这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
  “妈妈,我很幸福,真的。”
  “好的,好的。”
  看着现在已经长大懂事了的女儿,珍淑无奈地点了点头,希望这个相信自己一定会幸福的信念会保佑着女儿,让她能尽快得到真正的幸福,智友握着妈妈的手,母女俩谁也没说话,静静地享受着这温馨的时刻,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智友放开母亲的手,起身接起了电话。
  “你好!这里是玄恩昊家。”
  “智友小姐,我是秦多喜。”
  “啊!多喜姐,是你啊,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我很好,倒是你,听说你病了,怎么样?现在身体有没有好一些啊?”
  “嗯,已经没事了,谢谢你打电话来问候我,对了,怎么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我生病了吗?”
  “啊,不是,就我知道而已,因为昨天准秀心情特别不好,我就去问他,才知道你病了,他很担心你,觉得都是因为自己的失责才会让你晕倒在超市,自责到我都不得不特意去安慰他了。”
  原来不是恩昊而是准秀告诉她自己生病的消息的,智友隐隐有些失落,一丝自嘲的尴尬笑容也浮上了嘴角。
  “哎呀,瞧我这人,跟你聊天聊得都忘记正事儿了,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一个杂志社的专访,想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采访,可以的话和你约一下时间。”
  “什么?杂志社的专访?谁?我吗?”
  “本来这个是归宣传部管的,可不知怎么的,最后居然落到了我手上。是一本叫《女性生活》的杂志,想刊登一篇关于智友小姐你的文章,所以他们主编给我们这边打来了电话,想问问能不能接受采访,可以的话安排在什么时间比较好。”
  “为什么要采访我啊?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哈哈哈……对于智友小姐来说,可能每天的日常生活都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可是对于平民百姓可不是那样,人嘛,对于自己无法了解的东西总是特别好奇的,你也知道,大有集团一直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财团,所以外界对大有集团女主人的报道很感兴趣,本来是想采访老夫人的,可是后来杂志社说,采访智友小姐,你是大有家今年新登场的人物,又是长孙媳妇,采访你的话在选材方面可能会比较新颖,所以现在我才给你打这个电话。”
  “那你们总经理也知道这件事吗?”
  “是的,总经理知道,他说最近一段时间智友小姐因为健康问题可能接受采访有些困难。但是我觉得至少应该给杂志社那边一个明确的回复,所以就先给你打了电话。”
  “说真的,我还真是没什么接受采访的经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还以为只有那些明星演员才会被采访呢!”
  “宣传部那边会事先把要采访的内容整理好交给你的,所以对这点你可以不用太担心。”
  “我现在很难马上答复你,这样吧,我考虑一两天后给你答复,好吗?”
  “好的,你一定要好好调养身体啊,考虑好了之后再跟我联系吧。”
  “谢谢你,麻烦你了,多喜姐。”
  “别客气,你住院的时候都没能去看你,我才真是不好意思呢。”
  “不不不,其实没那么严重,在医院躺着充其量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
  “那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到公司来吧,我们真是很久没见了,很想见见你呢。”
  “好啊,没问题。”
  虽然没有特意教过她,但智友却已经能够成熟稳重地待人接物了,珍淑欣慰地点了点头,看着智友为了自己选择的生活在不断努力不断进步,珍淑渐渐有些放心了,女儿慢慢长大了,只要她坚持,应该是能够得到她想要的那份幸福。
  “妈妈,您听到了,居然有个杂志社说要给我做一个专访呢,我从来没有接受过采访,该怎么办呢?不知道他们会问什么,万一我回答不好丢人现眼怎么办?”
  “不会的,看着我们智友接电话的样子,我就知道我们的小女儿长大了,会自己解决问题了。”
  “嗯?”
  “就是说你做事已经看起来很像个大人了,够成熟也够稳重了。”
  “妈!您真是的,想夸我就夸嘛,干吗还拐弯抹角的,我早就长大了,只是你们都不知道而已。妈妈,看来恩昊他们家族那个大有集团还真是挺有名的,竟然连长孙媳妇也是采访的对象呢,是吧?”
  智友对婆家是举足轻重的大有集团根本就没意识,她爱的是那个叫玄恩昊的男人,只是他而已,跟他是做什么的,有什么家世背景没有任何关系,嫁给他也不是为了爬上大有集团长孙媳妇的位子。
  “等恩昊哥下班回来之后,跟他商量商量再说吧。”
  “唉,真是女生外相啊,放着近在眼前的妈妈不问,却等着要和几个小时之后才回来的恩昊商量,看来我这个妈妈真是要退居二线喽。”
  “对不起,对不起嘛,妈妈,我不是觉得这是跟恩昊哥有关的事嘛!而且妈妈都已经有爸爸了啊。”
  “看你现在都有精神撒娇耍赖了,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
  “妈,怎么你也来调侃我,先是在只有傻瓜才感冒的大夏天患上感冒,而后居然因为这么一点小病就晕倒被送到医院,还惊动四座,兴师动众的,我想起来就觉得丢死人了,对了,今天早上婆婆还特地让家里给我煮补养身体的粥喝呢!我才一说要回这边来住,婆婆就急得不行,我好说歹说她才放行,临走还不放心地嘱咐了半天……”
  “哎哟,好了好了,把你嘴边的口水擦一擦吧!哪有你这样的,守着亲妈一劲儿夸婆婆的,我可没大度到听见女儿对别人比对我这个亲妈还喜欢也高兴的地步。”
  “怎么可能,我肯定最最最喜欢妈妈了,可是,我也不能一直只爱妈妈一个吧?”
  智友说着,把头埋进了妈妈的怀里撒起娇来。偶尔,只是偶尔,智友会有想偎依在妈妈怀里放声大哭的冲动,虽然恩昊表面看起来对自己似乎不错,尤其自己生病之后,比原来要温柔体贴多了,可那种温柔不是出于爱,只是一种划清了楚河汉界的友好而肤浅的感情,只是……怜悯,对,怜悯而已。智友心里很明白母亲隐约的话语中流露出的是怎样的一种担忧。
  “这样呆在妈妈怀里,真好!”
  “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撒娇啊!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搞得妈妈都想哭了,谁不让你呆了,你以为妈妈舍得啊,还不都是你自己非要这么早早就嫁人,本来就应该是大学毕业以后再结婚的。”
  “那不是因为爷爷突然病倒了嘛,所以我和恩昊哥才这么急急忙忙地结婚的。”
  “反正啊……”
  “反正什么?”
  “反正只要我们智友能够幸福就好了,去世的爷爷那么喜欢你,临终前的遗愿就是让你嫁进他们家,你也已经如他所愿地跟恩昊结婚了,他肯定也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妈妈,您干吗突然说这么奇怪的话,搞得我以为自己是什么悲情剧的女主角呢!我一向优雅大方、自信迷人的妈妈怎么越来越多愁善感起来了,这可不好哦,很容易长皱纹的,爸爸看到会心疼,爸爸一心疼就会顾不上公司里的事,然后说不定会让大学还没毕业的我去继承家业,好和妈妈您二度蜜月,哎呀呀,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敢拿我和你爸爸开玩笑,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我知道您担心什么,妈妈,可是你真的不用多想,你看我现在病也已经好了,公婆都待我很好,恩昊哥也很温柔,他真的很用心地照顾我,对我好,我们现在很幸福,将来也一定会过的更幸福的,嗯,会比你和爸爸还幸福恩爱,行了吧?”
  “好,你这张嘴啊,泥菩萨都会被你哄笑,答应我,孩子,你可真的要幸福啊!”
  “好——我答应你,不过有个条件,妈妈,我想吃您亲手给我做的冷面。”
  “想吃冷面?”
  “嗯!这几天总是吃药,胃里很不舒服,总是有点儿反胃的感觉,却吐不出什么东西。”
  听智友说胃不舒服,珍淑神色一动,让把脸埋在自己怀里的女儿把脸抬起来,仔细看了看。
  “智友,你去医院看了吗?真的是因为吃药的缘故吗?”
  “哎?不然还能是什么?妈妈您神色怎么这么奇怪?”
  “那个……你已经是女人不是女孩儿了,所以有些话也应该跟你说了,你有和恩昊商量过吧,你毕竟现在还在上学,年纪也还小,用不着这么快就要孩子,等几年再说吧!恩昊他们家应该能理解的!”
  “!”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真的是……”
  “没那种事!”
  “什么那种事?这是很正常的,你们年轻人又不知道节制,万一……”
  “妈妈——干吗这么一本正经说这种事啦!羞死人了!而且就像您刚才说的,我,我现在才几岁啊?生孩子?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那个,恩昊哥,恩昊哥他是提过,不过他也说了,现在我还是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至少要等我毕业再慢慢考虑生孩子的事情。”
  听着自己脱口而出的谎言,智友突然间非常厌恶这样面不改色地欺骗母亲的自己。
  “哎呀,妈!都是因为妈妈说了那么让人害羞的话搞得我现在心情很奇怪,一想到我现在这个年纪就挺着一个大肚子,恶心极了,汗毛都立起来了!想想都觉得可怕!我才不要这么早就被孩子拴住,我还没享受够和恩昊哥的二人世界呢!”
  智友站起来拉着妈妈的手,夸张地比划着,似乎想以此掩饰刚才那个轻易就撒出弥天大谎的自己。不舒服的胃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现在的重点是嗡嗡作响的头,智友似乎觉得自己应该郑重地考虑一些事情了。
  “妈妈,快给我做冷面吃吧!”
  你神神秘秘要干什么?干吗不让我睁……”
  也许是啼笑皆非,恩昊把眼睛睁开后,话说到一半就愣住了,从头到脚把智友审视了一番,早上自己出门上班前还一脸苍白的那个女孩儿已经不见了,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孩,穿着一件吊带的裙子,化着耀眼的浓妆,漂亮得根本看不出一天前还是个卧床不起的病人。
  “还能干什么?等这个世界上我惟一的丈夫呗,怎么样?有没有惊艳的效果?”
  智友看着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的恩昊,眯起眼笑了笑,故意俯下身子低头接过恩昊手中的公文包。
  “你是傻子吗?感冒的人怎么能穿成这样?”
  “我好得差不多了嘛,再说病人也有她应该做的事情啊!迎接辛苦工作了一天的丈夫回家,这是每个做妻子理所当然的做的事情啊!”
  “唉!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个这么不知轻重的人!真是疯了!你是觉得自己给人添的麻烦还少了是吧,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我看你是想去医院闻消毒水的味道了!”
  “不!我知道我病没好,事实上我现在还是很不舒服。”
  “那你就赶紧去把这身破布换掉,穿什么不好穿得像出来卖的,还有你那喝了死人血一样的嘴,给我把它擦干净!”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你明明是喜欢的,干吗在我面前装成君子柳下惠!”
  “权智友,我还没跟你算账为什么擅作主张跑回来,现在明白了,你就是想这样为所欲为才不顾母亲反对一定要回到这边的吧?”
  “你不要动不动就自以为是地吵我!你总是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我大呼小叫!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谁对我像你这样大声嚷嚷过!我干吗放着自己好好的家不住,要跑到婆婆家呆着?婆婆对我再好,那里也不是我的家啊!”
  恩昊茫然地望着从来没在自己面前这样失态过的智友。
  “你发什么神经啊?现在是谁在大吵大嚷,你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
  “我什么药都还没吃,就是刚才吃了点儿妈妈做的冷面,怎么了?你以为我妈会害我不成?”
  恩昊一听到“丈母娘”来过自己家,想起恩那天晚上说的话,心虚之下声音也变得温柔了一些。
  “妈妈来过了?什么时候?”
  “下午,放心,我没说什么,她只是担心生病的女儿,来给她做份冷面之后就走了。”
  “妈妈有没有说什么啊?你这次生病她很担心吧,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你旁敲侧击不就是想知道妈妈是不是看出什么了?这你可以放心,我今天百宝出尽哄得她很放心,至于她对我嘱咐了什么,你都不会睁眼看吗?你以为我为什么生着病还要穿成这样?这么明显的暗示你都不懂吗?你真是天下第一大笨熊。”
  “什么?你说我是什么?大笨熊?!”
  “我决定改变了,我不想再被动地坐在这里呆呆地等着爱情从天而降砸到我头上了,我要主动出击!我要用我的热情来打动恩昊哥,我一定会融化你冰冷的心的!你就等着接招吧!”
  “你,你不是发烧烧糊涂了吧,今天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昨晚整晚都在回想和恩的谈话,几乎没怎么睡着,白天又连续开了一整天的会,那些数据、企划现在还在脑子里乱蹦,好不容易结束工作,被如潮水般涌来的疲倦淹没的恩昊本来想回到家就好好休息一下,结果没想到进了家门更是不得安生,被恍若换了个人一样的智友连续不断的“惊喜炸弹”弄得措手不及,脑子“哗”一下就清醒了。
  “亲爱的老公,我已经给你放好水了,请先去洗澡吧!”
  “哈!天呐!智友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啊!我上了一天班真的很累了,你就不要再给我找事儿了好不好?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恩昊哥你尽管骂我好了,今天就算你把嘴皮说破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你再大声说话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恩昊顿时无语,把手放在了智友的额头上摸摸看她是不是真的发烧了。
  “是不是又想找借口逃避啊?恩昊哥你总是这样,不管我多么认真对你说,都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儿,一直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
  “智友啊,我今天真的很累了,有什么事儿我们明天再谈吧!”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算盘怎么打的吗?你是不是觉得就这么今天拖明天拖,我这个不长脑子的人就会自己把这茬儿给忘了啊?”
  恩昊一阵厌烦,不想再搭理智友的无理取闹转身向书房走去,却被智友一把抓住,恩昊使劲儿挣了几下都没挣开,回头想让她松手,结果视线刚一接触到智友裸露的锁骨时,就像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立刻惊慌地把头转开了。
  “我警告你,虽然我并不承认,但你现在对外的身份是大有集团的长孙媳妇,你不要脸我还要,再让我看到你穿成这样话,我就再也不踏进这个家门!”
  “随你便!我也告诉你,你那样做的话就会看到我穿成这样出现在你公司底层大厅里!”
  “!”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姐姐跟她说些什么了?或者是丈母娘?老天,女人真是麻烦到家的东西!真是快忍受不下去了。
  恩昊用力甩开了智友的手,脸上露出一丝难色。如果智友真是知道了景善的存在的话,以她的性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应该不止今天这样小打小闹的规模,但是,从她今天这些绝对异乎寻常的举动来看,似乎又像是听说了什么。
  “智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可是你突然用这样的态度对我,说实话我很不习惯也很不喜欢,如果你打着用这样的方法来引起我注意的主意的话,我不得不承认你成功了,我确实注意到了你的改变,不过我也告诉你,这只会让我更讨厌你,所以劝你不要再继续,好了现在可以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突然变成这样吗?”
  “这些不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无论恩昊哥你怎么跟我谈条件,怎么拒绝我不承认我,我们是夫妇都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好吧!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但我要是不说点儿什么的话,你今天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了,那我就透露一点儿给你听吧,今天你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在房间看照片,结果恩姐来了,跟我说了很多,她问我,是不是不管我多么拼命的付出,甚至搞得自己病得死去活来,只要恩昊哥你能偶尔对我笑一笑,我就满足了。”
  “姐姐居然跑去跟你说了这样的话?”
  “以恩姐的个性,肯定是心里就是这么想才会这么说,你都不能想像我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多生气,我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说过,可是我回来后冷静下来仔细地想了想,其实恩姐的话好像没什么错,就是因为太对了,直戳我的痛处我才会那么生气,我真的一直都是很被动的等待而已,别人看在眼里自然会这样觉得,我们现在是这样的相处方式也都是因为我的方法错了,我现在明白了,自己的幸福是要靠自己主动去争取的,所以,不管恩昊哥你怎么说,我都已经决定了,即使恩昊哥你装作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因为主动权现在在我手上,毕竟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我们住在同一屋檐下,每天都能见到。”
  “哼!你觉悟的还真快啊,我不是装作不喜欢你,是根本就不喜欢你,现在以后永远!”
  “我才不管,你尽管嘴硬好了,反正我决定了,我要主动,我要主动去争取我的幸福和爱情,终有一天,你会不知不觉爱上我的,我们会幸福快乐地在一起的,我会用事实让恩姐自己亲口承认她这次看错了!怎么样,有没有被我的热情感染到?”
  “我说你怎么总考试不及格要补课呢?原来是把本来就不高的智商全用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有那闲空还不如去看点儿书好好学习呢!我认识的人里还真是只有你动不动就不及格,自己都不觉得丢人吗?”
  “真扫兴!干吗突然扯到学习考试这种无聊的东西上了,人家正跟你说美好的梦想和爱情啊!我就是这样了,怎样?你说我自暴自弃也好,天生愚笨也好,反正这次考试我已经放弃了,只要把专业课的考试对付过去,其他科目就直接等着暑假的时候补课算了。”
  如果两人目光相碰的时候,肯定会受不了智友那火辣辣的眼神,所以恩昊避开了嘴唇殷红的智友,可不知道智友在自己颈间涂了一层什么东西,闪闪发亮,让恩昊不知道看向哪里好,头一阵阵的抽疼起来。
  “恩昊哥你愣在这儿干什么?浴缸里的洗澡水都快凉了。”
  “要洗澡的人是我,不劳你费心了!你能不能给我安生两天啊,一下子生病一下子晕倒,现在这又不知在耍什么花样,你烦不烦啊,还嫌给人添麻烦添得少吗?真是只有昏迷不醒的那会儿能给我点儿安静的空间!”
  恩昊冷冰冰扔下这么几句,头也不回转身向书房走去。
  “反正不管你怎么样,我都已经决定了!你尽管冷嘲热讽好了,我现在已经不吃恩昊哥你那一套了。”
  智友的声音大得在整个客厅里回响,恩昊一听,嗤笑了一声还是连头都没回地说道:
  “权智友,你就以为你穿成那种德性我就会对你产生什么感觉吗?我告诉你,比这暴露挑逗得多的打扮我也见过不少,而且个个都是绝色尤物,比你这业余级都算不上的可专业多了,如果你以为上床代表了什么的话,我早就结婚不下20次了,哪还轮得到你在这儿扮小丑?”
  “什么?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不但脑子笨,连身体也没发育完全,还不承认自己是没长大的小孩儿,你该去童装部买衣服的,身材不好还要硬穿,本来好好一条低胸性感的裙子被你穿成睡衣,糟蹋衣服也就罢了,简直在亵渎我的眼睛。”
  恩昊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侧头避开了智友扔过来的沙发靠垫,转身进了书房,智友脚上趿拉着拖鞋,啪啦啪啦地追在后面,可等她跑过去抓住书房门的把手时,恩昊已经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第八章 我独自的布鲁斯
  
  “我说亲爱的老公,要不我们请个住家佣人吧?”
  看到这条莫名其妙的短信的恩昊,忍不住郁闷地用手挠了挠头,越来越猜不透智友到底想做什么,却又没办法马上给她打电话。
  这10天以来,智友就像她那天宣称的那样,别出心裁地搞出各种花招,还不断翻新绝不重复,让恩昊疲于应付,真的已经烦不胜烦了,可能的话他简直想以公司为家,所以尽量能不理会她就不理会她,可是智友却就是能想方设法地让恩昊无法彻底忽视她的存在。
  “看来会议已经结束了,我们一向以工作时的严肃认真出名的总经理大人竟然在走神儿?!”
  “准秀,我问你,最近智友跟谁走得比较近?”
  “走得比较近?”
  恩昊突然打电话让自己过来这件事已经让准秀很是惊讶了,走进房间见到不知低头在想什么的恩昊时,猜想他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所以才开了个玩笑来活跃一下沉闷的气氛,没想到恩昊抬起头后却蹦出了这么一句,大大出乎准秀的意料,他一脸迷茫地看着恩昊。
  “我是说,她在学校里面有没有跟什么人关系比较好?”
  “是嫂子她说什么惹到你了吗?”
  “她现在不知抽的哪门子风,总是做些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的事情,花样百出简直要烦死我了。对了,准秀你什么时候改叫她嫂子了,我的事你又不是不清楚,干吗跟着起哄?我不是拗不过智友嘛,你知道她倔起来谁也没办法的。”
  “对了,她到底做了什么事啊,让你烦成这样?”
  看着依然是一脸茫然的准秀,恩昊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你自己看吧,这还只是最近她干的荒唐事儿里最简单的一种而已,她每天都会给我发些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短信,一天最少五六条,简直像骚扰一样。”
  “住家保姆?……可能是因为这次大病了一场,身体没调整过来,体力不足,所以才提出要请保姆的吧?”
  “如果真像你想的这么简单就好了,唉……”
  “你赶紧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我好奇死了,能把你烦成这样也不是件容易事。”
  “就是因为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才这么烦的,就是那种你明明知道好像有什么事正在发生,闻得到阴谋的味道却不知道到底哪儿是陷阱的感觉,让我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对了,你来我这里,智友呢?她现在在哪里?”
  “说是要跟学校的学姐一起去图书馆,所以我把她送过去之后就过来了。”
  “哪个学姐?”
  准秀看了一眼变得比以前敏感得多的恩昊。
  “你真的很不正常哎,到底出什么事了?”
  “如果我知道的话,还叫你过来干什么?我只知道好像我姐跟智友说了些什么,可是不管我怎么问她都咬紧牙关一句也不透漏,我自己也没办法说清那种好像正在被人算计的感觉。”
  “你是不是担心恩姐跟智友说了景善的事情,所以才这样坐立不安的?”
  听了准秀直截了当的问话,恩昊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唉,人真是奇怪,不管活得是好是坏,至少大部分人都是拼了命地想活着,而活着却也不过就是这样的,有的时候真的会觉得生命的存在,自己正活着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可实际上像自己这样的人都多了去了,那么自己的存在又好像什么都不是。听起来‘沿着已有的宽广大路好好走下去’要比‘自己披荆斩棘地去闯一条路’要来得轻松明智,可为什么每次想起是却总是会有一个声音在问:为什么必须这样?你真的喜欢这样吗?于是只能很郁闷。”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怎么和平常的你这么不一样?”
  “唉!”
  “人就是这样,只要不是自己的东西,好像就会起贪念,无论是一个放在旁边作摆设的小玩意儿,还是那种平常一次都没有摸过,舍不得也不敢去碰一下的东西,这就是人的劣根性之一吧,很多事儿都是因为这种贪婪才发生的,怪不得上帝要把它作为‘七宗罪’之一。”
  恩昊和准秀是十几年交情的老朋友了,当然听得出他话里“不是自己的东西”委婉的所指,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从他的叹息中读出他真实心意的准秀,用一种暗含责怪的语气对恩昊说:
  “不要因为自己得不到就把怨气撒在智友身上。她不是那种心地不好的人。”
  “我没有!而且说实话,我现在一点儿也不了解智友!根本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我才认识智友多久,我对她能了解多少?可我就是觉得她不是那种心机深沉会去算计别人,一看就让人讨厌的人,而且正相反,她很单纯,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挂在脸上,是天生就应该得到很多爱被人宠着的好女孩儿。”
  恩昊敷衍地点了点头,沉思了一阵后终于向准秀袒露了自己的内心。
  “我其实就是在担心智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景善的事?你跟在她身边,她也不会特意瞒着你,所以你知道的可能性反而比较大……”
  “你就是因为想知道这个才叫我过来的?”
  “唉!这事儿智友应该不可能知道,虽然也不怕她知道会怎么样,早晚也是要告诉她的,但……但就是觉得心里特别烦。”
  “你既然说不怕她知道还问什么……”
  “你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智友的行为变得多可疑,简直是诡异,我被她弄得连家都不想回了……半夜三更我睡得好好的,突然会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抱着被子跑到书房来了;有的时候莫名其妙把我叫醒说要吃什么宵夜,还有就是像刚才给你看的每天没事儿就给我发无聊透顶的邮件和短信,说实在的,真是连看都不想看,直接删掉都觉得费事儿,又不能 直接把她的地址列为垃圾邮件地址……”
  “收到信却连看都不看就直接删掉,有没有想过那个写信的人心情是什么样的?而且还一直是她在做单方面的努力!”
  “听你的语气好像对我很不满!”
  “我是不满,因为你这样做真的不对,也不合适。”
  “已经到连你都看不过去的程度了吗?”
  恩昊看着准秀,脸上泛起自嘲的笑容。
  “如果你想知道智友是不是从谁那儿听说了什么又真的不怕她知道景善的话,那很简单啊,你自己亲自告诉她真相,这是个很两全的方法啊,既让你摆脱智友的骚扰又可以就此和景善光明正大地交往。”
  “这什么烂主意?我怎么可能自己主动去跟智友说这些,那不是自掘坟墓吗?”
  “你啊,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结婚之后跟我说过的那些话?你说不管怎么样,你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维持这段婚姻,即使它并不是你想要的!”
  “所谓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是最最主观的东西,也许在你看来我做得很不好,但对于我来说,现在的状况已经是我所能尽的最大努力了,我做不到智友想要的那样,我能维持的就是一个表面的婚姻而已,如果她能试着放手或至少不要做什么所谓努力,会让所有人都好过一些。”
  “这是你们俩的事,我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不管怎么样,我都相信玄恩昊不是那种脚踏两只船的男人。”
  “怎么连你也这么说,我真的无话可讲了。”
  恩昊和准秀是大学的同学,关系亲密得都有人怀疑两人是不是同性恋,两个人有很多只有彼此才知道的回忆和秘密,恩昊无言地看着自己最亲密的朋友,觉得很有些众叛亲离的感觉。
  “你那什么表情啊,不是‘怎么连你’都怎么样,而是正因为是我,才会对你说出这样的话。”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越来越朝着最不期望的方向发展下去了,所以我没办法给你什么回答。”
  “应该摊开来讲的问题就不要窝着了,那只会让事情越来越难办!”
  “可我怕……”
  “你知道吗?阿姨最近总跟我提到景善的事情,连我都觉得有点儿神经质的那种提法。”
  “什……什么?妈妈她……”
  “多喜在你刚结婚那会儿就跟我说过,有的时候觉得智友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女人,也许在有些人看来,她哪里不幸了,该有的东西她都拥有了,美貌、金钱、地位,可实际上她真正想要的却一个都没有,还不如那些每天辛苦工作还要照顾丈夫孩子的穷人,跟智友接触多了,有时看到她小小年纪就失去快乐的眼睛,我就会觉得特别心疼,觉得多喜说得很有道理,她确实很可怜,我想阿姨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这似乎是个再怎么都找不出最好解决方案的问题,恩昊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这几天积压在头脑中的不快统统甩出去。
  “我真的很郁闷,虽然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应该能把握的,可是就是这个婚姻,从开始到现在,我没有一件事是觉得有把握说自己做的是正确的。”
  “那我问你,就一个问题,你觉得原则这种东西,到底是为了坚持才有的,还是为了破坏才有的?”
  “这个?!这么哲学的东西啊?我应该是会尽力去遵守原则,但如果有必要破坏的,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确实是玄恩昊会说的话,不过就我所认识的恩昊来说,你是一个会固守已有原则的人,除非原来那个原则已经让你觉得没必要不值得遵守了,才会舍弃,这种情况到现在好像也没怎么发生过,你比自己想像的要心软很多,不是个会去主动破坏原则的人,原来你自己也没怎么认清自己嘛,不过你现在的问题是很难解决,换做谁都很难找到答案。”
  “也许掉到迷宫就是这种感觉吧?”
  恩昊的话里隐隐透出了一丝后悔,而对他隐忍了很久的准秀终于说出了自己从他结婚就想对他说的话。
  “本来这是你的私事,我不应该多嘴的,关于景善的事情我就问你一句,如果当初景善接受你的求婚,你是不是肯定不会和智友结婚?”
  “是!”
  “可事实是景善拒绝了你不是吗?智友毫不知情地接受了这样的你,我觉得以她对你的感情之深,就算知道了,估计也会毫不犹豫地嫁给你,说不定还会想方设法安慰你,而你却觉得她烦,从来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还把心放在那个已经明明白白拒绝了你的人身上,不管景善是为了什么拒绝你,她既然不愿意嫁给你,就说明对你的感情没有深到要和你一起面对一切的地步,不管是苦难还是幸福,我没跟景善接触过,说这样的话当然有偏颇之嫌,那么至少我认为你现在这样两边都拖着的做法不好,很不负责任,无论对智友还是景善都不公平,我建议你在让智友伤得更深之前把话说清楚,这样她才有可能放手。”
  “!”
  那天晚上恩也讲过类似的话,当时并没有怎么在意,可是这次这话是从准秀嘴里说出来的,这让恩昊不得不正视起来,因为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沉静稳重的准秀评价过其他任何人的生活,他的这种一反常态让恩昊突然很好奇自己的婚姻生活在准秀眼里是什么样的。
  “你应该也知道,智友她不是那种我说什么就会回到原位或者干脆放弃的人。”
  “你根本就不想接受她,却又不自觉地给她希望,至少你不告诉他你已经有深爱着的人就是一种变相的欺骗。”
  准秀直直地盯着恩昊,那似乎能看穿他所有心思的视线让恩昊不禁叹了一口气,转头望着窗外。
  “你找个时间好好想想吧!虽然我毕竟不是你这个当事人,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但看你现在就因为一个短信,就情绪这么不稳定,就知道你也已经相当厌烦现在的状况了,所以这个问题必须尽快解决,不然不仅智友、你母亲,连你也会变得神经兮兮的了。被欺骗的人当然很可怜,可是骗人的人心里也不见得会很好受。”
  恩昊同意地点了点头,虽然并没有什么确定的办法,可跟准秀倾吐了一番,听听他开导自己的话之后,恩昊似乎看到了前方的一线光明。
  晚饭之后,恩昊坐在书房静静地思考着白天和准秀的谈话,这时电话响了,恩昊顺手接起电话。
  “恩昊哥,可以到浴室来一下吗?”
  听筒里居然是刚才还提着吸尘器在屋里东翻西弄,把整间屋子都弄得吵闹不堪的智友的声音,恩昊拿着话筒突然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出了什么事吗?怎么在自己家里面还打电话?”
  “是啊,恩昊哥,是出了很急的事啊,真的很急,你就快点儿过来吧!”
  “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说得好像是天大的事,但这段时间对如何应付智友的花招已经很有经验的恩昊知道她所说的很急很急的事,其实可能大不了就是浴室的电灯坏了,或者是洗衣机的插头掉了之类的,再厉害一点就是像上次那样,浴室地板上的下水口被头发堵住了,净是一些这样那样鸡毛蒜皮的小破事儿却一再拿来烦自己,恩昊真是不明白智友到底想干什么。
  “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根据经验判断,如果找理由不去的话,惟一的结果就是通话的时间不断延长,恩昊果断地放下电话朝浴室走去。
  打开浴室门走进去一看,恩昊不禁惊讶地抽了一口气。
  “嗬!”
  “在那儿呆站着干吗,还不快过来帮我搓搓背!”
  恩昊想立刻转身离开,可脚却像被粘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只好把头扭向一边,不去看赤身裸体躺在浴缸泡沫中的智友,没好气地问道:
  “权智友!你又玩儿什么把戏?你到底想干什么?”
  “看了还不明白吗?因为没有浴盐了,本来想好好地洗一洗的,可是我又够不到背,所以就想叫恩昊哥帮帮忙。”
  “权智友,你真是……!”
  恩昊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什么地方,只好直直地盯着墙,看着他那副窘迫的样子,戴着浴帽的智友却露出了一脸灿烂而又带点狡猾的笑容。
  “你穿上衣服,到我书房来一趟,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你敢就这样走出去试试!”
  恩昊终于把头扭了过来,却只是轻蔑地瞥了智友一眼,转身就走出了浴室,可就在他迈出浴室门的那一刹那,身后一阵哗啦的水声,之后便是咣当一声巨响。
  “啊——”
  “智友!”
  恩昊连忙转身一看,只见智友一头栽倒在浴室的地板上,连忙上前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
  鲜红的血一滴滴流到恩昊的手背上,一下子就把他的手指染红了。
  “智友,你怎么样?还醒着吗?”
  智友勉强地睁开了双眼,无力地看了一眼恩昊,恩昊赶紧拉下挂在墙壁挂钩上的毛巾,帮她擦去了流下来的鼻血。
  “不要低头!等一下……等一下……”
  恩昊已经无暇顾及怀中的智友一丝不挂的状态,用一只手轻轻地扶着她的头。
  “哇!”
  忽然刚才还昏昏沉沉的智友感觉一阵恶心,哇地一声开始吐了起来,恩昊赶紧抱着吐完后陷入半昏迷的她冲出了浴室。
  “你父亲自豪地跟我说起你已经能帮他搓背的事就好像昨天才刚刚发生,时间过得真快啊!你都已经长大成家了!”
  听了姜医生那透着善意嘲笑的话,恩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刚才急匆匆开着车把慌忙之间只给她套上了一件外套的智友送到医院,现在终于结束了,一股空虚异样的感觉包围了他。
  “这小脸儿真是越看越觉得漂亮,所以才会受到新婚丈夫如此的疼爱吧!”
  低头看着额头贴着创可贴、已经入睡了的智友,姜医生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了!我是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好像也干过这样的糗事,所以才忍不住笑出来的,你不要介意啊!”
  “怎么会呢?我才真是觉得抱歉,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还打扰您休息,让您专门跑来医院一趟。”
  “没事儿!我这辈子在医院里看过无数这样那样的患者,像今天这样心情愉快的病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其实其他的东西都不能算是孝顺,像你们夫妇这样相亲相爱就是对父母尽的最大孝心。”
  强忍着笑意的姜医生轻轻地拍了拍恩昊的肩膀,离开了病房。
  门刚一关上,恩昊就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唉!总算走了,简直丢死人了。”
  耳边传来了智友细微地呼吸声,看着智友额头贴着创可贴的那张沉睡的脸,恩昊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啼笑皆非,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他拉了拉刚才因为水气而皱巴巴的衬衫,抬手整了下智友额头前的头发,他的手情不自禁地轻轻抚过那贴在雪白额头上非常不协调的创可贴,又轻轻地摩挲着智友那有点儿淤血的脸,看着智友刚才因为磕碰到地板而留下伤痕的嘴唇,恩昊自言自语着:“权智友,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第九章 独自的爱
  
  “原来就是因为会时不时有这样的香艳刺激,新婚生活才那么吸引人啊?!”
  本来就因为脸上怎么也褪不掉的红肿淤血而既羞又恼,再加上慧因一直在旁边不停地拿这个话题来寻自己开心,智友开始有点儿恼羞成怒了。
  “不要再说了,慧因姐!”
  把棒球帽压得低低的智友,不知是不是因为生气,脸红红的,她瘪瘪嘴瞪了一下慧因。
  “呵呵,你知道我昨天晚上知道这件事后在想什么吗?我构思了半天你们夫妇会用什么样的姿势和动作来度过这样一个热情如火的夜晚,结果想得太兴奋了,害得我昨晚一夜都没睡好。”
  “啊,还说还说!慧因姐真是讨厌!”
  “开始肯定是在浴室里甜蜜幸福地调情,结果太过甜蜜,让你享受到被抬进医院里……”
  “我说过了,恩昊哥只是过来给我搓背而已。”
  “只是搓背吗?”
  似乎越想越有意思,慧因不禁呵呵地笑了起来,拿起一瓶冰镇雪碧送到了嘴边。
  “说的也是,你结婚也半年多了,其实只要三个月,那些最基本的体位应该就差不多学会并用腻了,以后的日子也就只能是靠营造各种气氛了,不是吗?”
  “慧因姐!”
  “哎呀,都已经结婚那么长时间了,还有什么好脸红的?”
  “还说我呢?慧因姐你明明还没结婚,怎么就总把这种事挂在嘴边?”
  “哈哈哈,你是从哪个朝代来的老古董啊?难道就只有结婚的人才能做那种事情?”
  听着慧因那毫不掩饰的话,智友一脸茫然,曾经以为每天总是牛仔裤加运动鞋,素面朝天的慧因在恋爱方面肯定也和自己一样是个生手,可事实却和自己的猜测相差得何止十万八千里,挂着有夫之妇的名头却完全是有名无实的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一些事,慧因却似乎了如指掌,智友很好奇到底是自己太奇怪还是慧因太与众不同,于是小心翼翼地问:
  “慧因姐,你现在在和人谈恋爱吗?”
  “恋爱嘛!总是在谈的啊,怎么了?”
  “没什么,因为慧因姐从来都没跟我说过,所以我不知道你也会谈恋爱呢!”
  “哈哈哈……什么叫我也会谈恋爱?真是可爱啊,你!我可是一年四季都在谈恋爱的人!”
  “一年四季?”
  “恋爱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心情舒畅地和自己喜欢的人交往嘛!如果觉得没意思或者是没感觉了,那就不要待在一起了呗,耶——我就知道,瞧你脸上那什么奇怪表情……”
  智友今天像是第一次认识慧因这个人一样,虽然这一个多学期几乎每天都会和她见面,可今天的慧因,完全像是个陌生人,和以前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太不一样了,智友在以前的交往中根本没有看出来慧因竟然是这样一个自由恋爱的积极支持者,在她眼里,恋爱就像是可以随自己喜欢任意调换的一日三餐一样,但奇怪的是在保守环境下长大的智友却并不讨厌这种想法,甚至还有一种想一探究竟的冲动,智友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下午时间图书馆的休息室里还是有不少人的,于是便压低了声音问道:
  “慧因姐,那你岂不是谈过很多次恋爱?”
  “这个嘛!……难道恋爱是一种数字概念吗?”
  “哎?”
  “恋爱是一种心情吧,所以重要的不是次数的多少,而是感情到达了什么样的深度,不是吗?就像昨天晚上你和你老公一直努力在做的那个什么一样……哈哈哈,你又脸红了!”
  慧因看到智友脸上显示因为自己露骨的玩笑泛起一阵红晕,之后便露出了一种“太荒唐了”的表情,于是收起了笑脸,两手捧起外侧已经都是细小水滴的饮料瓶。
  “开玩笑的啦!恋爱我是谈过很多次没错,但是有的时候,回头认真想一想,好像哪一次都没有找到到底什么才是爱情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每次遇到的人不同,产生的感情自然也不相同,所以我也说不清到底哪一次才是真正的爱情,又或许所有这些都不是,有的人会因为忘不掉以前的男朋友,而浪费很多年的时间,但我绝对不是那种人,不过我谈恋爱次数很多其实正说明我运气差,因为这么多人里面都没有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爱到愿意嫁给他的那个人。”
  “什么运气差啊?慧因姐你只是还没有遇到真正的有缘人而已。”
  “你说过你的新郎是你的初恋,对吧?”
  “嗯!我12岁的时候,和恩昊哥见面之后就一直被困在这个井里面了。”
  “真是了不起啊!!12岁的小丫头能懂些什么吗?”
  脑海里浮现出了恩昊的身影,智友露出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似水的笑容,从领口掏出一条项链。
  “这上面的戒指是我和恩昊哥那次见面的时候,他送给我的。”
  “不会吧?这也太电视剧了点吧?你们家新郎看到12岁的你,当时就对还是个小女孩儿的你一见钟情了?简直是现代版的光源氏和紫嘛!”
  慧因用充满好奇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智友项链上的那个戒指。
  “结婚的时候聘礼收了不少,可我就只喜欢这条项链,以前高中毕业的时候就缠着恩昊哥给我买过一条项链,结婚的时候又收了这一条。”
  “也就是说,你一直都戴着这个戒指?只是偶尔把换个链子?”
  “嗯!只要戴上这个,我就觉得恩昊哥跟我特别亲近,这种感觉很奇怪。”
  “你把它当成是你们家恩昊哥的分身了。”
  “对啊!就是那样的感觉。”
  “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很羡慕你。”
  “我妈却总说我太早结婚了,说其实再等等说不定还可以遇到更好的男人什么的,说到后来我还没怎么样她自己先伤心起来。”
  “你妈妈说的不对。”
  “为什么?我知道不对但说不出为什么。”
  “缘分是上天注定的,该是哪个就是哪个,除了那个人之外,就算见到再多其他的男人,都不会有那种感觉的,所以你是幸运的,能找到自己注定的那个人。”
  “慧因姐,我突然对你肃然起敬了,你真是比我成熟多了。”
  “你现在才开始崇拜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慧因姐你好像对人生看得特别透彻。”
  “呵呵,这种话你应该去跟我妈说说,今天一大早起来,我妈就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说什么我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却怎么这么不懂事,到现在还什么都没有之类之类的,里唆说了整整一上午,把我烦得恨不得找根棍子把自己敲昏,我想好了,她要是再这样没事儿就叨唠个没完的话,我就要再次逃走。”
  “逃走?”
  看着智友那惊奇的表情,慧因又忍不住笑了笑。
  “我以前没跟你说过吗?就是申请休学。”
  “怎么可以?”
  “其实我以前加加减减也已经休学了几年了,就是读一学期,休学玩一年,再读一学期,再玩一年,所以才会和你同一级啊,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明明比你大却和你一个年级啊?”
  “都玩什么呢?”
  “第一年开始是去了日本,在那儿疯了差不多大半年,然后又去其他地方呆了半年,再后来就是自助游,这里转转那里转转,大概也差不多一年,就是这样了!”
  “哇!好厉害!”
  智友脸上露出了既羡慕又惊奇的表情,对于她来说,旅游就是和家人一起出门转转,如果坐在远处只听智友和慧因说话的内容的话,说不定会以为那是母女之间的对话。
  “自己独自去旅游的感觉怎么样?”
  “当然是好极了!但是有一个绝对的前提,钱包必须是鼓鼓的。”
  突然间,智友发觉自己其实对慧因几乎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她比自己大4岁,性格开朗,和周围的朋友都能够相处的很愉快之外,其他类似她喜欢什么,以前的经历之类的通通是一片空白。
  “真羡慕你,我从来没有单独出去旅行过,很好奇那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是吗?就连一次也没有过吗?初中高中的毕业旅行都没有吗?那虽然不是完全的自己,至少没有父母跟着。”
  “嗯!所有的旅游都是和父母一起去的,毕业旅行我没和同学去,也是爸妈安排好带我一起去的。”
  “啊?那新婚旅游总去过吧?哦!对了,一直没问,你们去哪儿度蜜月了?”
  “这个……其实我们婚礼刚结束,爷爷就去世了,所以我们根本没出去度蜜月,我们是赶在爷爷去世之前匆匆忙忙把婚给结了的。”
  “是吗?智友,我发现你的生活就像电视剧一样。不过那样不是更好?这次刚好利用暑假,和你的新郎一起去补度蜜月。”
  “暑假?我可能要补课。”
  “补、补课?哈哈哈……你啊,亏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肯定成绩特别棒,原来也是个绣花枕头啊。”
  “讨厌!慧因姐,你又笑话我!那是因为刚刚结婚,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确定下来,而且虽然不是学得特别好,但好歹不是垫底儿的。”
  “这个我相信,喂,新婚是不是很甜蜜啊?你的新郎看到你这么漂亮的脸就没有说什么吗?昨天发生那么香艳刺激的事,他现在是不是每次看到的时候,眼神都会有变化?”
  现在恩昊每次看到自己的脸,惟一会做的就是冷笑,空气中到处都散发着讽刺的味道。智友一想到自己为了营造气氛诱惑他却造成了戴着浴帽披着件大衣就被送到急诊室的事实,就会觉得一阵臊红涌上脸颊。
  “恩昊哥才不是那样的色狼呢!你都不知道他多温柔有礼。”
  “呵呵……你说这些只能去骗骗不懂事的小学生!平常越是温柔有礼的人那种时候就越是凶猛,你可小心别把餐桌给晃塌了。”
  “慧因姐,你又来了,干吗总是说这种有颜色的话?”
  “哎,我还选了最初级最常识性的来讲的。”
  听了慧因的话,智友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
  “现在看来,慧因姐你真是表里不一啊!”
  “切!你的反驳只到这种程度吗?这种话我听多了,如果表里如一的话,那多没意思啊?”
  智友觉得慧因那直直望进自己眼睛里的眼神似乎在说着“就像你那样”。
  “我现在特别想了解你,慧因姐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哎,我很奇怪吗?人不都是这样的嘛!不过也难说,在你这种从小在温室里长大的柔顺小花眼里,我的确算是个异类了。”
  “温室里长大?柔顺?说我吗?”
  “难道不是吗?”
  这是智友平生第一次听到别人用这样的话来形容自己。
  “什么……什么意思?温室里长大的柔顺小花?”
  “哎哟,生气了?不过也难怪,纯真的人一听到别人说自己纯真,总会先发一通脾气。反正在我看来,你是娇贵柔顺得不能再娇贵柔顺了,虽然你肯定会否定我的说法,但你自己想想,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在你这个年龄,谁会每天都穿着名贵套装出来,你实话实说吧,每一次来学校之前,是不是都要先去光顾美容院?”
  “当然了,我不是普通的学生,我是一个大家族的媳妇啊!不能就那么寒寒碜碜邋邋遢遢地出门啊!”
  “难道财阀的少奶奶都是这样生活的?”
  慧因那丝毫不带一点讽刺味道的纯粹提问,却让智友停住了,她想起几天前多喜打来的那个电话,对于自己来说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生活,可在其他人的眼中,却是新奇得像难见真面目的庐山一样。
  结婚之前,自己也和同龄人一样过着无所顾忌的生活,可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权智友了,现在自己的第一个头衔是大有流通总经理玄恩昊的妻子,而后是国内屈指可数的大企业大有集团的长媳,是有可能在报纸或者新闻上出现的人了,虽然对这一堆头衔并没有什么感觉,却也必须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能做出与自己身份不相符的事情,就算只是日常的普通外出,也必须先到美容院走一遭,虽然这也让智友感到厌烦,可是为了不给自己心爱的男人丢脸,这点儿麻烦自己还是忍得下来的。
  然而这时慧因的话却让智友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日常生活确实不同于常人,忽然间一股歉意涌上了智友的心头,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原来自己曾不知不觉在自己和慧因之间划下了一条界线。
  “那我看起来会不会很奇怪?”
  “能够理解,但有的时候会想不通,是不是真的必须要那样子生活,我有一个表姐,也和你一样嫁到了一个大财阀家里,可是她有的时候就会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就出门到处瞎逛,我还见过她有几次光着脚丫穿着拖鞋就出来了,当然我没有真正处于你的位置,也没资格说三道四地评论些什么,可看着你这样我有的时候就真的无法理解。”
  “我的行为看起来很难理解吗?”
  “怎么说呢?你现在这个年龄正是广交朋友、和朋友一起出去疯出去玩儿出去开阔眼界享受青春的时候,可你现在却什么也不能做,每天除了上学就只能在家伺候你的亲亲老公。”
  “原来大家是这么看的。”
  智友点了点头好像也有些同意慧因的话,慧因沉思地望着智友,突然问道:
  “你最美丽的大学时光就这样度过,难道你就不会觉得很郁闷吗?”
  “我还真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说的也是,每天总是穿着购物中心买来的成衣的我,也很难理解你这样穿着手工定做的衣服的人。”
  “不要这么说!你这样让我突然觉得心里很难受。”
  “呵呵……你真是的,我也就随便一说,你难受什么?”
  “就突然觉得好像慧因姐你跟我之间多了一道墙一样。”
  “所以心情不好?”
  “是有一点儿!”
  “真的!?你还真是比看起来还要单纯啊!好吧!既然是我招惹你难受的,我就来负责让你开心起来!赶紧起来我们出去,姐姐我要带你去个能让你低沉情绪消失得一干二净的地方!”
  智友呆呆地抬头看着已经站起身来的慧因。
  “干吗呢?还不赶快起来?这大热天的谁看得进书去啊?刚好我们出去透透气。”
  “你想去哪儿?”
  “你跟我走就行了,肯定不会把你卖了的。”
  慧因朝智友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挽着犹犹豫豫站起来的智友,朝图书馆休息室的大门走了过去。
  酷热而潮湿的天气就已经让人觉得呼吸困难了,而看到走路像在水波里荡漾的海草一样歪歪扭扭的智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准秀觉得自己几乎快要停止呼吸了。
  “对了!准秀哥!哎呀,实在……那个对不起……嗝,我都已经忘了准秀哥,准秀哥你还一直在外面等着我呢!嗝!”
  准秀连忙把连自己的身子都支撑不住差点儿软倒在地的智友扶进了车,回头看了看仍然非常清醒的慧因。
  “没想到她的酒量真的像看起来那么差劲。”
  根据准秀他们暗地做的调查,慧因也是个富家千金,可看着慧因含着牙签,嘴里还不停发出啧啧的声音,准秀不禁皱了皱眉。
  “你都是这样和朋友交往的吗?带不会喝酒的人去喝酒?”
  “交往?那不是指刚认识的人才在一起做的一些事情吗?这个时候,好像应该问‘你们总是这么玩的吗?’更合适一些吧。”
  慧因把手中的牙签扔向半空,瞟了一眼准秀,便径自打开了车门坐进后座,准秀心里暗气,打算先把智友送回家然后再狠狠地教训教训这个嚣张的女人,于是也没说什么就低头坐进车里。
  “哇!很不错的车嘛,冷气也很足!”
  慧因把身子深深地缩进座椅里,心满意足地哼起了不知是什么的曲子。
  “是吧!慧因姐,呵呵,你也觉得准秀哥的车很不错吧?!我每天、每天都是坐这个车上学哦!羡……羡慕吧!呵呵呵呵!”
  “傻笑什么!喝那么点儿酒就醉成这副德行,连路都不会走了,还摇摇晃晃地敢说要和我比喝酒?”
  “嘻嘻嘻嘻!谁说我不敢?告诉你,我还能喝,还能喝很多!我才没有不会走路,我已经很努力地想走直线了!”智友边打嗝边说。
  “睡吧!你赶紧睡吧!”
  慧因推了推转过头来看她的智友,打了一个哈欠,顿时,车内狭小封闭的空间里充斥着一股浓烈的酒味,慧因抬眼发现准秀正透过后视镜狠狠地瞪着自己,于是冲着他做了个不在乎的表情,转过头望着车窗外的景象。
  听到智友说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有一道墙时,慧因注意到智友脸上瞬间闪过的寂寞神情,隐隐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于是便冲动地把智友带到了酒馆,看着喝了几杯烧酒便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大着舌头讲话的智友,慧因一方面觉得她很是可爱,却又不知为何觉得她好像有点儿可怜。
  虽然不知道25岁和21岁之间的差别有多少,可是慧因知道,有些事是只有在一定年龄才做得出来的,而有些事则是要到了一定年龄才能明白的。记得自己20岁那一年,每天都爱穿着同一条牛仔裤,到了几乎快要磨破的地步也穿着不放,可是后来有一天,自己在家不知翻什么的时候把这条裤子又扒了出来,重新再看到这条裤子时,心里泛起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但不可否认的是其中肯定夹有一丝丝的后悔和难堪。
  “慧因姐,你听我说,其实你每一次跟我谈到恩昊哥的时候就会称他作‘你的新郎、你的新郎’,我知道你肯定是看出我喜欢听,对,你都不知道我每次听到心情有多好,我觉得那个人就真的是我老公,是很疼我很宠我的丈夫,心情就真的真的会非常非常好。”
  慧因听着智友喝醉酒之后就不断重复说的话,心里琢磨着智友所表现出的那种所谓的无比的幸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怎么总感觉好像缺了点儿什么似的。
  “你真是越来越长本事了,现在居然连酒都开始喝了?”
  恩昊低头看着像软体动物一样瘫在床上的智友,责备地说道:
  “快睁开眼睛。”
  “我的头很疼啊,你不要跟我说话好不好?!”
  “你醉成这个样子回来还有理了不成?是不是还没清醒?”
  “哎呀,我的头啊!真是疼死了,你能不能不要说话,先把抽屉里的头痛药给我递过来。”
  智友皱着眉头,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明知道身体不好还出去喝酒,不会喝就少喝点儿,居然还敢给我喝醉了!你瞧你做的好事!你最近搞这么多事出来到底想怎么样?”
  “求你了,可不可以不要在我耳边唠唠叨叨的,我头很痛啊!先把药给我吧!我觉得有一百头大象在我头里跳舞,简直快要裂开了。”
  “疼也是你自己作的,活该!谁让你大白天就喝酒?”
  智友的头嗡嗡作响,可身边的恩昊似乎没有要把话停住的意思,智友有些生气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又一下子头晕目眩地倒了回去,看着这样的智友,恩昊无奈又厌烦地摇了摇头,坐在了床边。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啊!你怎么不去照照镜子?”
  “我嘴里苦的很,不想说话,所以你也不要跟我说话。”
  智友脸上的淤血已经开始慢慢散去,可额头上隆起的那个包还依稀可见,再加上现在有些瘀肿的脸,恩昊忍不住嘲笑出声。
  “不要笑!”
  “那是因为我觉得你现在肿得胖乎乎的脸很可爱,难道不可以吗?”
  “啊!头疼死了!喝完酒这么不舒服,为什么大家都爱喝酒呢?真是自残啊!自残!”
  “不要胡说了,起来吧!”
  “不!我还要再躺一会儿!”
  “看来你搞那些无聊把戏的力气也没有了?真是太好了,今天终于能安静一会儿了。”
  恩昊的话还没有说完,顶着一头乱蓬蓬头发的智友,躺在床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难道恩昊哥到现在也只觉得那是恶作剧的把戏吗?人家每天不顾死活地在努力,你居然一点儿都不感动吗?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难道你还能说出那样无情的话吗?结婚还不到一年的妻子大白天就开始喝酒是什么体面的事情吗?”
  “又没人逼你?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非要做的吗?你不是说什么你的路你要自己走吗?所以结果怎样都是你自己活该!还有理了你,知不知道准秀在外面等了你几个小时?越来越无理取闹!”
  “除了骂我,除了唠叨,你就不能讲些别的话吗?”
  听到智友的嘟囔,恩昊觉得自己就像在教训女儿的父亲,忍不住轻轻地拧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自己闻闻你那浑身的酒味,臭死了!”
  智友看着恩昊,浅浅地一笑,忽然起身勾住了他的脖子。
  “其实喝醉了也不错,可以借酒装疯!”
  “喂!你干吗突然这样?快放手!你身上一股酒臭,难闻死了!”
  智友还没有意识到酒醉刚醒的自己形象有多么滑稽,只是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恩昊,脑海里浮现出电影和电视剧里面常常出现的那些坏女人们会做出的那种露骨的挑逗表情。
  “别闹了,赶紧起来去洗个澡吧!”
  “恩昊哥你只觉得我是在闹人吗?”
  听着智友的话,恩昊不禁露出了啼笑皆非的表情,看着智友满头乱发,脸上青青紫紫的淤血点,恩昊强忍着即将爆发出来的笑声,这时他才发觉,原来强忍着笑和强忍着泪一样困难,恩昊想要轻轻地推开靠在自己胸前的智友,可是智友却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把头用力地靠在了他的胸前。
  “就这样让我靠一会儿吧,只要5分钟,不,只要3分钟就好。”
  智友的呼吸透过恩昊那薄薄的衬衫传了过来,像一股微冷的风吹进了恩昊心中的角落,恩昊回想起结婚前夜,景善来找自己时也说过类似的话,说要让自己最后再抱一抱她,因为智友的举动,恩昊又一次回想起当时景善离开自己怀里时感受到的空虚感,心情真的很奇妙。
  恩昊也是第一次感觉到怀中智友的瘦小,闻着从智友身上传来的酒味和清香的苹果味道,恩昊慢慢地用手梳整着智友蓬乱的头发。
  “小姐,你让人抱抱的时候至少也考虑一下自己的形象啊!怎么说也得先把头发梳一梳吧。”
  “啊!对了,我都忘了,现在我的头发是不是像洗碗刷子?”
  “别闹了,赶紧起来去洗个澡吧!”
  智友吐了吐舌头,立刻伸手梳了梳头发,看着她顽皮的吐舌头,恩昊似乎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冬天见到智友时,那个清纯可爱的小女孩儿。
  “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在想你为什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很少有机会可以这么近距离地看着智友的眼睛,恩昊发现智友眼里依旧闪着清澈而明亮的光,但却似乎多了些什么,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今天却是恩昊第一次感觉到面前的智友有那么一点点陌生。
  心中似乎泛起了一股不知缘由的暖融融的感觉,恩昊忽然拉开了智友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怎么了?”
  “3分钟已经过了。”
  智友气鼓鼓地看着恩昊,恩昊强忍着想伸手去触摸智友嘴唇的冲动,像是要逃离犯罪现场般地站了起来,他不由得一阵心慌加心烦,因为无法控制自己这种陌生的情绪,也因为自己仓促之间居然找出那样一个奇怪的理由。
  “真是的!难道是她喝得醉醺醺的也传染给我了?”
  “如果你再大白天跑去喝醉酒,我就真的生气了!”
  还因为刚才的事而气恼的智友脱口而出:
  “看来我们真的应该请个住家女佣了!”
  恩昊忽然回头看着智友,不明白她为什么最近动不动就说要请个住家女佣。
  “既然你又提起了,那我就刚好问个明白。你干吗现在动不动就说要请个住家保姆,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我真的不想说这些话……可是……我会跟妈妈好好说,让她给找个信得过的人来家里的,我是觉得如果有一个人24小时跟我们住在一起的话,她肯定能看出我们之间的问题,而现在这种状况如果让我妈知道的话,她肯定会心疼得晕倒过去的。”
  明白了智友话里意思的恩昊,嘴边不自觉地露出带有几分自嘲的微笑,好像又看到了那天一丝不挂倒在浴室里智友的样子,第一次能完全感受到智友心里所承受的那份焦虑,那么沉重那么热灼,难怪她快要承受不了了,智友那等不到答案的爱,和自己对景善的爱是这么的相像,恩昊似乎读懂了智友那独自被自己关在门外的心,恩昊无言地走出了房间,努力让自己忘掉智友那双让自己感到混乱的眼睛。
  “真是的,怎么又瘦了。”
  洗完澡,智友站在体重秤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自言自语道。她的体重一直在不断的下降,结婚以后的这六七个月里,已经瘦了差不多整整7公斤。
  “160公分的个子,才43公斤算什么呀?!再这样瘦下去,我就得改名叫白骨精了,啊,真是讨厌!好像最不该瘦的地方也缩水了,难怪衣服是越穿越松。”
  从体重秤上下来,她转身从浴室的壁柜里拿出一瓶润肤乳,打开盖子倒了一些在掌心,又开始端详起镜子中的自己来,也许是刚才称体重后受的打击影响了心理,智友觉得自己看起来脸色苍白,双眼无神。
  “而且脸是越来越小了,虽说小脸美女好,但也不能就只剩下恩昊哥一个拳头那样大小啊。不过果然是我的脸,还是怎么看怎么漂亮,嘻嘻嘻……”
  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自恋了半天,刚才对体重下降的不快被扫得一干二净,智友开始往腿上抹润肤乳。
  用请住家保姆来威胁恩昊,他居然也没什么反应,专心致志地思考如何才能让恩昊这个软硬不吃的榆木疙瘩开窍,万年不化的冰山融化这个高深的问题,智友心不在焉地往身上抹润肤乳。
  “真是很奇妙的气质。”
  一看到刚来上课的兼职讲师,智友便给慧因递了一张纸条。一般来说,平时见到老师,即使只是兼职讲师,大家也都会礼貌地尊称一声教授,可是看着黑板前站着的那个女人,智友根本没办法把她和“教授”这个总是和白发皱纹之类的联想挂钩的词联系起来,倒不是因为她看上去只是20多岁的样子,而是觉得把她叫做教授,似乎是对她的一种不礼貌。讲台上的这个女人有着一种奇妙的气质,冷冷清清的目光感觉就算是技艺再高超的画家也难捕捉其神韵,每一次她露出朦胧的笑容时,似乎整个人都不由自主被她牵动着,正仔细听着那个女人声音的智友,打开了慧因传回来的小纸条:
  “你更漂亮。”
  看了小纸条,智友难掩笑容地回过头朝慧因看去,慧因则向智友心领神会地眨了眨眼睛。
  智友越看越觉得那个讲师气质独特,神韵动人,以前觉得度分如年的两个小时课程竟然就这样在自己的打量审视中转眼过去,下课后智友仍沉浸在她的课中,不,应该说是沉浸在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之中,转头看看四周,发现下课后,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飞速离开教室外,其余的大部分人都仍然留在教室里,智友才知道原来喜欢上这个老师的人不只自己一人,尽管教室里开着空调,可是那个讲师还是满脸的细汗,看着她掏出纸巾轻轻地拭去汗珠,智友把书放进书包。
  “权智友,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认真听课啊!”慧因轻轻地拍了一下智友的肩膀。
  “觉不觉得她越看越有魅力啊?”
  “人是挺漂亮,不过说实在的,课讲得一般。”
  “不是说是第一次讲课嘛!”
  “也不是所有人第一次讲课都讲得不好的。”
  “哪有人一开始做什么就都能做得好的?人一紧张肯定就会影响实力的发挥的。”
  智友无意识地替第一次见面的讲师辩解着。
  “要是学生都像你这样,那老师们躺着讲课都可以啦!”
  “教授不也是人嘛?我们应该宽容点儿嘛,理解万岁不是?”
  “切!你还真是帅哥美女都不放过啊……”
  慧因给了智友一个露齿的灿烂得近乎讨好的笑容后把手搭在听到那句话瞪了她一眼的智友肩膀上,平时根本没有人会主动接近智友,她自己也自动自发地和同学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只有慧因会真正用对待朋友的态度对待她,所以智友很喜欢和慧因在一起,两人唧唧咕咕地谈论着昨天喝酒的事,并肩往外走去。
  “权智友同学。”
  智友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便停住了脚步。
  知道自己在学校没什么朋友的智友很好奇会是谁在叫自己,转过了身子见过道里站着的是那个叫“池景善”的女讲师,今天是第一天上课,智友对以前从没见过的讲师会知道课业并不出众的自己的名字这件事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礼貌地对她说:
  “池老师您好!您今天的课讲得很好,我很喜欢。叫我有什么事吗?”
  智友恭敬的话语让景善不由得朝她走近了两步以便看得更清楚些,走过来心里又暗自后悔:
  “怎么可以这样毫无理由毫无准备就叫住她呢?”
  本来就因为紧张而布满细细汗珠的额头上,现在更是连冷汗都流了出来。虽然这么多年来从恩昊那里听说了很多关于智友的事情,也在报纸上见过她的照片,但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却是第一次。
  “真人比报纸上的照片看起来要清瘦得多,但确实是一个天生丽质的漂亮女孩儿。”景善心想着。
  既不知道想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说的话,自己却还是无端端地把智友叫住了,景善想着自己这样的无聊举动,突然觉得非常可笑,也非常愚蠢。暗暗地深呼吸了两下尽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景善微笑着向智友伸出了手:
  “你好,今天看到你很认真在听课,给了我很大支持呢!我是池景善,很高兴认识你。”
  “哪里,我是真的很喜欢您和您的课呢!我也很高兴能认识池老师您!”
  同样伸出手的智友并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景善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
  “老师您第一次上课,一下站两个小时很辛苦吧?”
  “这倒还好,很怕自己有太多不足的地方显露出来,没有把课讲好讲清楚,所以上课的时候一直都很担心,紧张得一直出汗呢。”
  “不会啊!今天的课您真的讲得特别好,我听得很明白啊,如果是这样讲课的话,我想下学期开学班里可能就不会出现重修生了。”
  听着智友称赞自己时真诚得挑不出一点儿毛病的话,景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苦笑。眼前这个看起来清纯可爱得像朵百合花的小女人,的确与总是有着难以掩饰的忧郁冷淡的自己有着天壤之别,自己那时每天兼着两个补习班的课程才勉强靠着自己挣的钱艰难地熬到大学毕业,人的出身是无法自己选择的,然而尽管明知如此,挂着玄恩昊妻子头衔的这个女人,露出这样明朗干净笑容浑身散发着天真不知世事艰辛的这个女人,还是激起了景善那久久无法褪去的危机意识和竞争意识。
  “不介意的话,请您用这个擦擦汗吧!”
  把她叫住的是自己,而现在最最窘迫的也是自己,反倒是她——权智友一点儿都没有觉得尴尬或怎样,从书包里拿出一条手帕递了过来,景善顿时感觉到一堵厚厚的墙横在了自己前面,这种感觉她很清楚是什么,绝对难以否认的——忌妒。
  因为这条手帕和恩昊常用的那条手帕虽然花纹略有差异,但颜色却是一样的,看得出来是同一系列的,智友向接过手帕的景善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虽然这手帕我用过两次,可现在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了,我想把它送给您可以吗?”
  “嗯?”
  “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无论是谁都会想送对方一点什么东西当作礼物来表达心意,刚才我看到老师您额头上的汗珠时,就特别想把这个当礼物送给您。”
  智友脸上露出的那种毫不知情的坦然笑容让景善觉得很不舒服,生在富豪世家,父母疼爱若掌上明珠,真的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可以安全不用为生计发愁,无忧无虑地生活,智友脸上的笑容纯洁透明,没有任何世俗生活的阴影,这让景善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艰辛的生活,也许就是因为权智友那清朗透明的眼神,还有那找不出任何缺点的家庭背景,才让她成为恩昊的妻子。
  景善手里拿着智友递来的手帕,露出了深不可测的眼神。
  突然间一股莫名的惆怅涌上景善的心,原想叫住智友,好好打量一番,说不定在心里狠狠嘲笑一下,可现在真看到她却根本无法用任何恶毒的语言来形容她,只觉得自己刚才的心思无比丑陋,看着眨着眼睛真心称赞自己的智友,景善有一瞬间真觉得自己像是某种生活在阴暗角落见不得人的生物。无从得知景善内心想法的智友还是很自顾自的亲切地说着:
  “老师,您不必手下留情,尽管给我们多布置一点儿作业吧,我们会好好地跟着您学习的。”
  “谢……谢谢你们。”
  “瞧我真是太没眼色了,在这儿说个没完没了的,您上了一节课肯定累了,想要去休息了。那我不打搅您了,老师我们明天见。”
  看着智友笑着冲自己挥挥手转身离去,景善把手按在了被隐忍的情绪憋得怦怦乱跳的心口,郁闷得简直想找个地方吐一吐,脑海里一幕幕地浮现出自己当初大夏天挥汗如雨在外面做着小本生意,艰难度日,好不容易才取得博士学位的那段生活,智友的笑容不时地闪现其中挥之不去。景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觉得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前所未有的真正难题。
  智友的同班同学们没有和智友打招呼,三三两两地从她身边走过,身后留下了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景善呆呆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在自己眼中渐渐消失,然后低下头把目光集中在手里拿着的刚才智友送的手帕上,神情恍惚地走到垃圾桶旁边,抬手把手帕扔了进去,那一刹那,一阵寒气袭上心头。
  看到因为昨天的醉酒事件而向慧因露出难看脸色的准秀,智友连忙找了个话题:
  “今天,我们这儿来了一个新的女讲师。气质好极了,给人感觉很奇妙,十分吸引人,如果我是男人的话,肯定会被她迷住的。”
  看着准秀扭头倾听自己说话的样子,智友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把准秀的注意力从慧因身上转移了过来。
  “你夸得这么好,让我还真是想见见那个人,看是什么样的出众人物,能让嫂子你这么赞不绝口。”
  “其实……先说好,这件事可要对恩昊哥保密哦!”
  准秀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一定会保守秘密。
  “我呢,有两科选修课要重修。”
  “哈哈哈哈……不要误会啊,我是因为你的表情太可爱才笑的!”
  这是早就在意料之中的事,准秀觉得智友既要做一个好太太,又要做一个合格的媳妇,难免无法兼顾学业,她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出乎自己的预料了,自己甚至有一段时间认为智友迟早会提出休学,看着这个可爱的女孩儿,准秀心里不禁又开始埋怨那个一直不知珍惜所有,把心思都放在求不到的人身上的恩昊。
  “她名字叫池景善,啊!对了,我刚才出来的时候,那个讲师还把我叫住了。”
  顿时,准秀的笑容凝固了。
  智友接着往下说:
  “当时我听到有人叫我名字还很奇怪,你知道我在学校不大跟人接触的,所以应该没什么人会叫我,回头一看居然是她,原来是因为我上课很认真听讲给她留下很好的印象,不过
  不知她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呢?这是不是说明现在我也是有点儿知名度的?呵呵呵……其实想想也觉得没什么,我和恩昊哥结婚的事其实每个人都知道,是吧,准秀哥?”
  听着智友那毫不知情的天真猜测,准秀气得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爆出了青色的血管。
  “就算知道你是谁,也不能那样冒冒失失地就叫住你啊!这样打招呼多不礼貌啊!又不是那些追星族,你要小心一点儿啊,说不定有什么居心叵测的人呢!”
  “哎呀!准秀哥你不要这么严肃嘛!人家就是觉得知道我是谁才主动和我打招呼的啊,不是说了嘛,人家是觉得我有好好听课才注意到我的。就像以前和母亲一起去看话剧的时候,我看到的演员朴海美走上舞台的时候,别提多兴奋了,心都怦怦的快要跳出来了,可能当时也是看得特别聚精会神让她注意到我了,后来谢幕的时候,朴海美好像还认出我来了,冲着我笑了笑呢,哇,准秀哥你都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兴奋,简直比考上大学还激动。”
  听着智友的话,准秀只是非常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脸。虽然自己大学和恩昊、景善都是同班同学,也知道景善和恩昊10年的爱情长跑,可因为恩昊很少谈及他们之间的事情,而自己也不是喜欢探问的人,所以到现在自己对景善的了解少之又少,只知道,景善家境不好,是自己努力工作才自费上完大学的,话不多,跟谁都冷冷淡淡的,绝对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而刚才却听智友说景善竟然主动和她打招呼,准秀着实吓了一跳。之前因为景善一直拒绝多年来对她一心一意从不改变的恩昊的爱,准秀对她一直没什么好感,而这一次则对这个叫景善的女人越来越反感,厌恶之情难以控制地进一步扩大、蔓延。
  “她叫住你,真的是因为觉得你有认真听课吗?有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
  害怕自己不小心透露出自己认识景善,准秀故意目不斜视专心开车似的用一种无关紧要的语气问了一句。
  “其实我也觉得那可能是个借口,因为她把我叫住之后,除了那句话都没再说什么,感觉不是很想亲近,所以我觉得我的猜测应该没错,也许就是因为在报纸上看过关于我的报道,才想看看真人的,人都是这样的嘛,换作我肯定也会这样,不过这样看来,恩昊哥还真是有名啊,连我也沾了他的光变成了小小的知名人士。”
  “因为结婚了之后,嫂子也开始受到公众瞩目了啊。那要是接受了采访,不就得让人追着签名了?”
  “什么瞩目啊!我才不喜欢那样子,我只想平平凡凡地生活。”
  “可是你现在的身份是不可能过平凡生活的,而且你现在这样的生活也不是什么平凡的生活啊。”
  准秀的话引起了智友的好奇心,于是她改变了坐姿,把视线定在了准秀身上,不知为什么,智友总会产生这样的错觉,感觉和准秀一起聊天时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恩昊,虽然自己天天絮絮叨叨的都是些日常琐事,但准秀都会耐心地听,对自己的幼稚问题也会毫不厌烦地一一作答,看着这样的准秀,智友总会把他和以前的恩昊的影子重叠起来。
  “那准秀哥你觉得自己很平凡吗?”
  “当然,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平凡的啊!”
  “我也觉得准秀哥过得很平凡,我就特别羡慕这一点。”
  准秀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车里。
  “慧因姐曾说起她自己的经历,她曾经休学单独出去旅游呢,很厉害对不对?听着她的话,我就觉得自己是一只井底之蛙,根本没见过什么世面,自己什么都干不了似的,心情很奇怪,我从来没有单独出去旅游过,也不敢这样,就连去釜山也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的。”
  “就快放暑假了吧?到时候和恩昊一起出去旅游吧!适当把上课时间调整一下不就可以了吗?”
  “可是恩昊哥能去吗?我们连蜜月都没去旅游。”
  智友那无意间说出的话语中饱含着对恩昊的埋怨和惆怅,像是在自我安慰一样,智友总是对身边的人解释说是因为爷爷的去世才没有去度蜜月的,可心里知道是恩昊根本不愿意和自己出去,对此她不是毫无怨言的。
  “我的意思是说,恩昊哥工作那么忙,应该不可能有时间和我一起出去旅游的嘛!我不是在说恩昊哥不想去,你明白吗?准秀哥?你可别以为我是在说恩昊哥的坏话哦!”
  智友赶紧帮恩昊开脱着。
  “我回去之后会去看看恩昊的日程安排,看能不能安排个时间让你们出去玩儿一趟。”
  “不用的,不去也可以的……”
  听到准秀说要替自己安排一下的话,心里虽然很高兴,但智友却也能想像出恩昊对这件事的反应。
  智友脑海中突然间闪过一个念头:
  “要是准秀是自己的亲哥哥就好了。”
  智友没有姐妹,所以根本没什么人可以说说心事,可如果向准秀打听抱怨两夫妻之间的事,又明显不可能,也很可笑。
  “准秀哥想好夏天要去哪里度假了吗?不过不管去哪儿肯定都是跟多喜姐一起的。”
  看到不假思索就点了点头的准秀,智友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惆怅和羡慕。
  “要不干脆4个人一起去,怎么样?”
  “……那样也可以吗?”
  准秀点了点头:
  “我今天回公司就跟恩昊商量一下。”
  “准秀哥,真是太谢谢你了。”
  “多喜肯定也会很高兴的。”
  只是稍稍想像一下可以和恩昊一起出去旅行,智友就觉得自己兴奋得心怦怦直跳,也许自己和恩昊之间的关系会因此有所改善也不一定。
  “你结婚之后,我们之间的联系真是越来越少了。”
  听着景善带着隐约埋怨的话语,恩昊心里一阵歉疚,虽然这并不是自己所要的婚姻,可自己却不知不觉在努力承担自己身为丈夫的责任了。
  “对不起!”
  以前总是自己主动和景善联系,景善一直都是冷冷的若即若离的样子,可结婚之后,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已经接到两个景善主动打来的电话了,也许她不像看起来那么不在乎自己。
  “难道真的就和人们常说的那样,一旦人离得远了,心也就跟着渐渐远了?”
  “干吗突然这么说呢?听着真让人伤感。”
  看着景善那水墨画般的眼睛,恩昊又往她杯子里加了些酒,可当自己的视线停留在杯中那琥珀色液体上时,眼前却忽然浮现出了智友的脸,那双曾经让自己落荒而逃的眼睛顿时让恩昊感到一阵心慌。
  “我,今天见到你妻子了。”
  恩昊脑海中浮现出的智友的微笑和面前景善的微笑交叠在了一起,他脸上掠过几分惊讶。
  “哈!有那么难以想像吗?干吗那么惊讶?”
  “在哪里见到她了?”
  “还能在哪里?学校里呗!因为课程表突然有些变动,所以今天就开始上暑期的课了。我站在讲台上,一眼扫过去,就认出那是你的新婚妻子,权智友。”
  虽然明知道不该问,景善可能会因此不高兴,可恩昊还是忍不住想问问景善,见到智友之后对她说了些什么,不,其实恩昊想问的是景善到底有没有跟智友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你不用担心,我什么都没跟她说,其实这件事儿我干得挺傻的,真是没头没脑,看到她从我身边走过,就一时冲动把她叫住了,结果简直糗死了,把她叫住看她回头走向我之后,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该跟她说什么。”
  “……”
  “她比我想像中的要娇小得多,人很漂亮,好像也挺开朗的。”
  一阵沉重的压抑感从心底涌了上来,恩昊拿起桌上的酒杯,觉得就因为这么点儿事就对用心守护了十余年的景善产生怀疑的自己是那么的卑劣可笑,自己应该知道,只可能是不懂事的智友对她没完没了地叨唠些什么,景善她只会是默默地听着而已,绝不可能主动说些什么恶意的话,自己明明知道景善是这样的个性,却还是怀疑她是不是对智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恩昊越想越觉得自己无比庸俗。
  “以前我可能不相信一切,却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的感情,可今天我却突然有了这样的念头,也许是从看到你老婆的那一瞬间开始的吧,我一直在想,以前那个一心一意对我的人,只把我一个人放在心上,眼里只看得到我的那个人是不是现在心里已经有了其他女人的影子,我很可笑吧?”
  景善淡淡地说着,就像在谈论一件和自己毫无相干的事情一样,可旁边听着的恩昊却从中体会到一种深刻的凄凉和难过,他拿起酒杯,一口灌下了杯中的威士忌,景善把手放在恩昊微微张开的嘴上,轻轻地抚着被酒润湿的嘴唇,望进他的眼睛:
  “瞧,我真的很傻,现在才知道自己好像是个很贪心的女人。”
  看着接二连三把酒灌下去的恩昊,景善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让自己和他十指交叉起来。
  “恩昊,你对我说实话,你对我的心还和以前一样吗?”
  “……嗯!”
  在恩昊回答问题之前,已经看出了他眼中闪过犹豫神色的景善,发出了一阵凉凉地低笑声。恩昊意识到景善正用一种什么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于是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什么来安抚一下景善有些受伤的心。
  “早知道当初就更贪心点了。”
  不知是出于幼稚的冲动还是觉悟的勇气,景善低声地做出了这样的表白,可显然有点不合时宜,在这种时候听到这个,恩昊却无法开心起来,表情反而更加沉重,景善有些羞涩也有些失落地低下了头,一种莫名的伤感不断地敲打着她曾以为对恩昊无动于衷的心,这不是爱……她明白自己无法真心对这个人承诺“爱”这个字……站在那个天真纯净的女孩子旁边的他,和自己平常看到的他那么不一样,这就是天作之合的真实版本吗?眼前的恩昊带给景善的是一种逐渐远去的感觉,让她不由更加用力地握住恩昊的手。
  在自己饱受繁重生活折磨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像穿破大雾而来的温暖阳光一样包容着自己,给自己安慰。
  20岁那年刚遇到他的时候,曾经因为他那与自己天差地别的优越生活而对这个男人敬而远之,对他的主动靠近感到恐惧而总是躲避,景善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在了解这个男人的真心之前,自己曾经多少次地仿若碰到洪水猛兽般地因为恩昊那无可挑剔的条件而后退逃避。
  “为什么一个这么优秀的天之骄子会喜欢上这么微不足道的自己?为什么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却还是会10年不变地守候着自己?”
  景善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断地这样问着自己,却从来没有除了“他爱我”之外的答案,自己不是不知道爱着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所以一直以为自己对他的感情称不上爱,可不知为什么却又害怕说出自己和他的关系与爱无关这样的话。
  
  看着紧皱双眉的恩昊,景善有些后悔那个时候自己那样直接地拒绝了他的求婚,如果说自己那时是因为害怕变得卑劣而离开了他,那么现在的自己又为什么感觉如此凄凉?那个让自己意识到自己所欠缺的是什么的女人,不,应该说那个脸上充满着清澈笑容的女孩儿,在那个女孩面前景善愈加感觉到了自己的卑微低俗。
  然而有着那样心情的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拿起电话打给恩昊。
  “对不起,我好像说了奇怪的话……”
  “她看起来好像很开朗的样子,可实际上却很爱哭,有很多脆弱的地方。”
  像听到什么惊人的消息一样,景善一下子抬起了头。
  “现在她还不知道关于你的事情。”
  恩昊的话,似乎是在警告景善不要靠近自己的小妻子。
  “是我错了。”
  “我不是说你什么,我只是想把事实告诉你而已。只是觉得让你知道了比不知道合适。”
  “呵呵呵……”
  从内心深处涌出的空虚笑容让景善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尽管觉得不应该再笑了,可是那股瘙痒着五脏六腑的悲凉笑意却无法停止。
  “景善!”
  恩昊担心地看着景善,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立刻感觉到了那纤细肩膀的阵阵抽动,他伸手抬起景善的脸。
  “!”
  景善泪汪汪的湿润眼睛让恩昊霎时感到一阵窒息,原来,眼前这个女人不是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而是直到现在还依然深爱着的女人,恩昊立刻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对景善所说的话,像乌云一样扰乱自己思绪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顿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轻轻地搂住了景善的肩膀。
  恩昊读懂了景善的眼泪,她不是不爱自己,只是她无法说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根本就不应该说那些话,原谅我好吗?”
  恩昊抚着景善脸颊的手指感到了一阵湿意,他忘情地把景善拥进了怀里,直到现在恩昊才完全了解心爱的人的眼泪意味着什么,那是即使整个世界都在哭泣,却仍希望那个人能够微笑的心痛……把强忍着哽咽声音的景善紧紧拥在怀里,恩昊低头把嘴唇贴在她耳边,低声坚定地说道:
  “我爱你。”
  当听到这句话的景善像一只被箭射伤的鸽子一样无力地靠在自己胸前的那一瞬间,一股难以承受的疼痛掠过了恩昊的心,冷静清醒的心却做出了最不理智的事情,抛却了良心、责任,恩昊再一次听任自己的感情驱使,让身心都走向了景善,向她袒露了自己的心扉。
  好可怕!不是因为独自度过漆黑的夜晚,而是因为那个应该在家的人却不知为何不在家,虽然知道深更半夜给别人打电话是一件极不礼貌的事,可是智友却像个失去理智的人一样,用颤抖的手指在电话按键上飞速地按下号码。
  “对不起,准秀哥,这么晚了还麻烦你。”
  准秀和多喜一进门就看到智友那苍白惶恐而又带着歉意的脸。
  “嫂子,没事的,别担心。”
  “就是啊,智友小姐!就像准秀说的那样,不会有什么事的!”
  多喜轻轻地搂着智友,让她坐在沙发上。
  “恩昊哥不接电话,我打了很多次,他都不接。”
  听着智友神经质地不停喃喃低语,多喜不禁担忧地抬头望向准秀,可准秀眼里也同样闪过一丝尴尬和担忧。
  “准秀哥,连你也不知道恩昊哥去了什么地方吗?”
  看着焦急万分的智友,准秀顿时无语。
  “那肯定是出事了,应该赶紧去找一找。”
  多喜一把抓住了站起来的智友。
  “智友小姐,这么晚了能去哪里找啊?再说你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啊,还是坐下吧,坐下来冷静地想一想。”
  好久都没有和准秀好好地享受二人世界了,原本打算两人一起过个温馨浪漫的夜晚,可智友突如其来的那通电话破坏了所有的浪漫气氛,在开车赶往智友家的路上,准秀给专门负责给恩昊开车的金司机打了个电话,可得到的答案却是:他把恩昊送到了酒吧便被命令离开了。
  打量着这间空阔而没有生气的房子,看着无助惊慌的智友,看来作为一个妻子她还是年纪太小了,准秀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干吗过来,站在这里觉得自己好像完全不能给智友丝毫的帮助,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包围了他。
  以前多喜从准秀的口中已经多少知道了智友的婚姻生活既不平坦也不幸福,可是平时看惯智友明亮开朗样子的她,今天突然见到这样一个失魂落魄的她,吃惊心疼之下连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更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安抚智友那如同大雨中从窝里掉下来的雏鸟般无助的心。
  智友抓着多喜的裙角,怯怯地一遍遍问道: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肯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当然了!如果发生什么事的话,不管是医院还是警局早就会有电话打过来了。”
  智友点了点头,把手放在了胸口上,祈祷似的姿势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刚才的话,看着这样的智友多喜不禁皱起了眉头。
  “智友小姐,我们会一直跟你呆在一起,所以不用太过担心害怕,我猜总经理肯定是和朋友们在一起喝酒喝得太高兴,所以忘记给你打电话了。”
  “恩昊哥不是那样会因为喝酒就忘事的人。”
  “谁说的,你太不了解男人了,所有的男人都一样,只要专心做一件事时就会同时忘记其他的事,如果知道智友你会这么担心的话,总经理肯定会记得打个电话回来交代一声的,因为原来不知道你会担心,所以可能是现在正谈到兴头上,所以就把打电话的事给忘了。所以不用担心的。”
  智友愣愣地眨着眼睛,似乎想确认多喜的话。
  “就拿我和准秀来说吧,曾经因为这样的事吵过不少架呢,所以你看,准秀也是这样的,放心吧。”
  “真……真的吗?”
  智友有些不相信地看向准秀,虽然不是自己在等的人,可是有人来到这间荒凉的屋子里陪着自己,智友感到之前一直充斥心间的恐惧和忧虑似乎稍稍减轻了一些,无意地抬头看到墙上的时钟,智友的嘴唇不禁抖动了起来:
  “实在很对不起,这么晚了还……”
  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智友立刻觉得很对不起准秀和多喜,后悔在自己丈夫最好的朋友和朋友的恋人,同时也是自己丈夫的下属面前如此厚颜无耻,毫无诚府又不知趣,而另一方面,智友心里又在隐隐地羡慕着这么晚了还呆在一起的他们。
  “智友小姐,我建议你先去用冷水洗个脸吧!担心这种东西,是只要有一点苗头就会不断成长的怪物,后来会不由自主地开始胡思乱想的,这样只会吓到自己。你去洗把脸,冷静冷静,然后我们陪你一起喝杯啤酒,总经理一两个小时之内肯定会回来的。”
  找回理智后智友的心头一直充斥着对他们俩的歉意,听了多喜的话后,便同意地点了点头,朝浴室走去。
  “这真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来做的事嘛!紧张得我口干舌燥,智友也是,虽然是挺严重的事也不用那样啊,脸色难看得吓人,简直就是面无人色啊!”
  “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
  “我总得去找找恩昊吧?”
  一听准秀的话,多喜连忙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准秀,你觉得你这样做对吗?”
  “不对的人是恩昊,不是我!”
  “你去找那个明知不对还要去做的人,能有什么用?难道只是想听他解释些什么吗?我知道你很担心,可是请你也冷静地想一想吧!”
  “唉!”
  “虽然你和恩昊总经理是特别要好的铁哥们,但这是绝对私人的问题,谁都不好也不能插手,即便是亲密如你我,也都有一些只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我觉得再好的朋友,也会有一些不想让别人干涉的事。不管是对是错,那都是恩昊他自己的选择,而之后的结果也当然应该由他自己去承担和解决。今天看到智友小姐这样,我也觉得很难受,可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留在这里陪她等而已!即使这样,也许我们现在也已经干涉到他们的生活了。你试想一下,如果有旁人介入到我们俩的生活里,你会觉得心情舒畅吗?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就应该由我们两个人自己解决,外人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来说三道四。”
  “恩昊不会这样,他不是那种会脚踏两条船的人!”
  “我相信你认识的恩昊不是那种人。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相信他、等待他。所以你现在惟一要做的事就是坐下等待你所相信的那个朋友!”
  准秀朝发出哗哗水声的浴室方向望去,把手插在了裤袋里。看到自己视如亲妹妹一样的智友打开门时露出那张苍白的脸的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如果恩昊当时站在自己面前的话,自己肯定会毫不犹豫冲向他,然后死死卡住他的脖子,逼问他到底干什么去了,他想听听恩昊的解释,听听那个是非分明、善恶清楚的恩昊对他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做出的解释。但是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多喜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让恩昊做出如此异于寻常的举动,可身为好友的自己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忍住心中的冲动和烦闷,安慰智友,陪她一起等恩昊回来。
  “准秀,你知道厨房在哪儿吗?我去拿些啤酒过来。”
  “我去拿吧!智友一会儿出来的话,你再劝劝她吧!”
  多喜冲听进自己的劝告改变了心意的准秀笑了笑,准秀看了笑嘻嘻的多喜一眼,往厨房走去。
  
  第十一章 雨 期
  
  恩昊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书,用一种冰冷的声音问小心地打开门往里面探着头的智友:
  “有什么事吗?”
  
  “我在工作,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只要一会儿就行了!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智友像没有听到他的拒绝一样,走进书房,朝那个连头也不抬,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男人走去,恩昊带着满脸毫不遮掩的厌烦表情,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后,起身走开,看着恩昊那副表情,智友越发感到自己的凄凉,要说的话太多了,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可又觉得应该把话说清楚,再不说的话,自己已经压抑不住的情绪就会爆炸,那时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事情来。
  “有什么事就快点说吧!我很忙,没空陪你在这儿发呆!”
  智友想大声质问“为什么这么多天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可恩昊那冰冷阴沉的声音让智友伤心地咬住了嘴唇闭上眼睛。就像多喜说的那样,他是回来了,还一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泰然地按响了门铃,但不是在他们预料的两三个小时之内,而是在阳光已经开始毒辣暴晒的上午时分。
  被恩昊的冷淡再一次伤到的智友一脸沮丧,偷偷地瞄了一眼站在书柜前挑书的恩昊,恩昊头也不回,只是面无表情地挑着书,像她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到底谁才是应该生气的人?”
  看到恩昊那瞬时定住的动作和冷冷盯住手边拿着的那本书的眼神,智友有点儿反应不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听到智友嘴里冒出的毫无头绪的问话后,恩昊终于转过头来,把视线集中在了智友身上,从未见过的冷若冰霜的眼神让智友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背部抵住书架的智友,紧张得嘴唇直打哆嗦却还是强迫自己说下去:
  “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所以你才这样对我,是吧?”
  “我让你说话可不是想听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
  “求求你,恩昊哥,你告诉我吧!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知道了才能道歉,才能改啊!”
  “你做得好好的,什么都没做错!”
  恩昊斜倚在沙发上,用平板毫无起伏的语气吐出这么一句,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手中的书,智友那原以为只要自己祈求原谅而恩昊开口和自己说话,然后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而这样的期待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崩溃了,智友跌进了前所未有的失望深渊中,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陌生人,虽然自己的心不愿意相信恩昊哥会这样冷漠地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可理智又告诉自己,这个坐在自己前面的男人确实是玄恩昊。
  “你说话啊!”
  “我没什么话好说的。”
  自己曾经以为他是因为感到抱歉才没对自己解释什么,也曾经安慰自己他是为了不想惹自己生气才故意闭口不谈那天的事情,但是……
  “你是不是……是不是想要把我扔了?”
  听到智友那颤抖的声音,恩昊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抬起头:
  “人又不是什么东西,想扔就能扔的。”
  恩昊那不带一丝暖意的声音让智友鲜明地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厌恶,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原以为只要自己愿意等待,就一定可以等到幸福,一直这样坚信着的智友渐渐开始怀疑自己的信念,而那个自己可能被他抛弃的想法则越来越占上风,智友忽然怀念起妈妈温暖的怀抱,想要躲到那个永远不会让自己感到冰冷的温暖港湾尽情哭泣,宣泄心中的苦闷,多希望有谁能来理解一下自己心中那份说不出来的苦,智友走到恩昊的身边跪了下来,她怀念那个敲着自己青紫淤血的额头,发出轻微嘲笑声的恩昊。
  “你知道啊,知道我的心,知道我没有你就活不下去,对不对……如果我哪里做错了就立刻告诉我吧!我一定改!无论什么都会改,我以后再不会来烦你了,也不会想出各种花招来让你注意我了,所以,求你不要……不要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我……”
  看着跪在眼前的智友苦苦哀求的样子,恩昊换了个坐姿,不知该怎么处理似的用手挠了挠头发。说道:
  “起来!”
  “恩昊哥……”
  “快起来,坐下!”
  看着恩昊那稍微缓和一点的眼神,智友偷偷舒了一口气,这个时候的自己就像站在悬崖绝壁的边缘快要掉下去一样,她伸出手惟一能抓住的只有恩昊的手,这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如果没有这双手,自己肯定会从这个悬崖上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恩昊扶起智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沉默了一会儿后艰难地开口说道:
  “我们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智友!”
  听到恩昊的话,智友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对不起!”
  “我妨碍你做事了,对不起!我去拿点儿点心过来,你工作吧!别管我!”
  “智友!”
  智友避开了恩昊的视线,若无其事地拿起放在门口的点心盘子放在了桌子上,逃也似的走了出去。不应该去听恩昊的话的,自己其实什么话也没有听到。
  也许太依赖熟悉的人就是这样吧!在大雨倾盆的路上呆呆地站着的智友,这才意识到那个亲如哥哥的准秀外出不在,7个月的婚姻生活里让智友感到熟悉和安慰的不是恩昊,而是准秀,在准秀那张总是挂着亲切微笑的脸上,自己一直看到的,一直找寻的其实是那个直到现在也丝毫也不能接受这个婚姻的恩昊。
  智友开始后悔,居然毫无准备地随手抓起了放在桌上的钱包就跑了出来,不知道该和谁联系,也想不起来能去什么地方,站在冰冷的雨中,妈妈温暖的笑脸一再在脑海中闪现,智友那被淋得透湿的身子忽然感到了一阵寒气。
  耳边似乎能听到妈妈常挂在嘴上的那句口头禅“就算给我整个世界也换不走我的女儿”,不能让妈妈看到自己现在这副凄惨的样子,她一定会受不了的,一想到这儿,智友立刻感到一阵茫然,接下来闪过的是慧因的脸,可智友马上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自己虽然是她的朋友,可在这之前,自己更是玄恩昊的妻子,虽然和慧因关系很亲密,可智友却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任何对恩昊不好的评价,浑身湿透的智友抬起手招了一辆出租车,狂猛冰冷的雨似乎不是打在她身上而是打进了她心里,寒冷和彻心彻肺的痛让她紧紧地蜷起了身子。
  “我想喝咖啡了,所以就……”
  看着浑身湿透而又失魂落魄的智友站在大门口,一脸惊讶的恩连忙把智友拉进了屋里,智友浑身抖作一团,恩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到智友幽灵般站在客厅的中间,苍白冰冷,身上的水很快滴成了一滩,恩连忙跑到浴室拿了条大毛巾出来。
  “我很想喝咖啡……”
  “知道了!我知道你是想喝咖啡才过来的。来,先把身子擦一擦吧!”
  恩拿毛巾帮智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握住智友的手说道:
  “你看你现在浑身都湿透了,怎么喝咖啡呢?先去洗个热水澡,把衣服换了,我去把咖啡煮上,一会儿热热乎乎,清清爽爽地喝,好吗,智友?”
  智友点了点头,心里非常感激这个什么也不问的大姑姐,不,有人亲切地呼唤自己的名字,这已经让智友感动得要掉眼泪了。
  “这雨下得还真大!”
  洗完澡后,智友换上恩拿来放在浴室前面的衣服走到客厅,一阵香醇的咖啡香气迎面而来,看着坐在落地窗前的恩,智友走过去把身子埋进了柔软的沙发。
  “我加了一勺糖。”
  “好的,我也喜欢在咖啡里加点儿糖。”
  “甜的东西可以缓解人的紧张情绪。”
  “恩姐……”
  听到智友那一下子低下来的无精打采的声音,恩把头转向了她。
  “喝点儿咖啡吧!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就这么淋着大雨过来,但既然你愿意到我这儿来,就说明你相信我能给你答案,所以先喝杯咖啡,再慢慢说吧!我会认真听的。”
  看着一点儿也不吃惊,也不着急问自己发生什么事情的恩,智友发觉自己真的还很稚嫩,遇到事情一点判断力都没有,咖啡的香味慢慢渗进被忧伤惊恐冻伤的五脏六腑,已经毫无感觉的心似乎温暖了一些。
  “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特别想出来,但出来才发现好像没什么可以去的地方。”
  “你还能想着把钱包带出来,比我强多了。”
  恩把眼光停留在智友那被雨淋得湿漉漉的钱包上。
  “智友,现在看来,你真是没意思。”
  “啊?”
  “我还以为你是既主观又坚持的人呢,现在真是失望啊!”
  智友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被冻住了,一点儿也听不明白恩话里的意思,双手握着暖暖的咖啡杯,脸上茫然一片。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我们家恩昊真的很了不起啊,竟然能让你这个9点之后从不出门的人伤心到跑出来淋雨,还是这样的瓢泼大雨!你肯定是忍了又忍,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才这样跑出来的吧?”
  “不是那样的……”
  “如果我是男人的话,我也不会喜欢那种没有性格的女人,真是没意思!”
  智友使劲地握着咖啡杯,暗自埋怨自己为什么要跑到这里自取其辱,虽说她是大姑姐,虽说她是从小就认识的姐姐,可她怎么可以这样毫不在意地说出这种伤人自尊的话?
  “恩姐,你的话有些过分了。”
  “你敢对恩昊这样说吗?”
  恩似乎把智友看透的目光让智友哑口无言,耳边又响起了恩昊今天冰冷的话语。
  “爱情这种东西是两个人的得失,天平绝对不能失去平衡,相爱的两个人无论多么深爱对方,也应该是平等的,你不要替恩昊找借口,连自己都顾不好了,还凭什么拿所谓爱情作借口庇护别人?这些都不是你应该做的事,也不是你能做得了的,你就应该把你自己管好!”
  恩的话让智友倍感受伤,于是她站了起来,想找个借口离开这个地方,恩的那些话对于从小被宠着惯着听别人的夸奖长大的智友来说,无异于一种侮辱。
  “无论是谁,听到这些话都会是你这种反应的,但你自己想清楚,要不要继续这样傻下去。”
  恩刻薄的话像长了手一样一把拉住了智友那朝玄关走去的脚。
  “可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听恩姐你对我讲这样谁听了都会走的话呢?”
  “哟,跟我吵起来还是挺有精力的嘛!刚才那副马上就要晕倒的落汤鸡模样又是为什么?”
  “我要走了。”
  “想把刚刚换好的衣服再淋湿吗?别任性了,到客房去睡一会儿吧!睡不着的话,就在床上躺着闭目养神,你就算长骨气走出去,又淋得透湿能去哪里?你明知我这张不饶人的嘴还要跑过来不就说明你根本哪儿也不能去吗?无论城北洞或是你娘家,你敢去吗?真亏你还白吃了这20年的饭啊!”
  “恩姐,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恩似乎很享受智友难得的反抗,脸上掠过了一丝几乎算是邪恶的微笑。
  “对啊!你就应该这样精精神神地活着,你这小笨蛋!”
  “你走啊,回你妈怀里去!想想还真是不错啊!自己独一无二的宝贝女儿淋着雨跑回娘家来!”
  “恩姐!”
  恩走到智友旁边,挽住她的手臂看着她:
  “你觉得你是为了相信恩昊才出生的吗?”
  “……”
  “像你这样的人真不多!去学那种已经被研究滥了的专业?朋友也没几个,父母赋予你那么漂亮的脸蛋,难道就是为了让你在上面堆满愁容挂满眼泪吗?你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像是在享受爱情的人吗?你都没听说过吗?沉浸在爱情里的人只会越变越漂亮!”
  “……不要再说了!”
  “什么都以恩昊为中心,什么都不考虑就按照恩昊的意愿去做,你这样只会让你的人生出现更多问题,如果我有女儿像你这样的话,我绝对不会允许她这样,我宁可把她的腿打断关在家里。”
  “到底为……为什么这样?我怎么了?我觉得自己这样挺好!”
  听着恩那践踏自尊的话,一股傲气在智友的眼中燃烧。
  “如果真不明白我说什么的话,那你就去看看镜子,看看镜子里的那张脸像不像20岁女孩儿的脸,然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刚才那句话,你说得出来我今天就什么都不说了。”
  恩无情的责问让智友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就算我年纪比你小,恩姐你也不能这么说话啊!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的,但是这是我自己的脸,我自己会负责的。”
  “你就会嘴上逞强,有本事你去真的做出点儿什么事儿来让我开开眼?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跟小时候一样!负责?你说你自己会负责?你能对谁负责?你能负什么责?还对自己负责,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知不知道什么才算是负责?你这黄毛儿小丫头!”
  就连结婚前自己总是被人叫着的外号都知道的恩,劈里啪啦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让智友马上就要失去理智,两手紧紧地握成拳放在身体两侧。
  “为什么要这样说?这算什么呀?我让你说这样的话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妈妈……”
  智友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愤怒委屈,一下子坐在地上,嘴里叫着“妈妈”,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恩看着大声嚎哭的智友,慢慢地蹲下身子坐在了她旁边。
  “好!哭出来就好!比忍着强多了!”
  坐在地上伸着腿专心哭泣的智友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恩,完全不知道自己哭得鼻涕眼泪满脸的模样有多滑稽。
  “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看起来最让人不爽吗?就是明明还是小孩子却故意装出很老成的样子,虽然偶尔会觉得很可爱,可如果像你这样,满脸鼻涕眼泪的还硬要装出一副狞恶的样子,那就真的看起来很不爽!”
  智友推开了恩想要帮她擦眼泪的手。
  “你要活得像你自己,谁也不能代替你生活下去。大有集团长孙媳妇的地位没办法代替你——权智友的存在,当然恩昊也一样。”
  恩一点都不受影响的冷静话语慢慢让智友冷静了下来。
  “恩姐,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心情!”
  “那你自己呢?”
  “我才不会随便就对别人的事情发表意见,因为我知道我不了解内情。”
  “我觉得你不是不了解别人的事情,你是连你自己的事情都不能了解!每次看到你,我就觉得你简直无知到愚蠢!难道不是吗?”
  “你!”
  又快要哭出来的智友紧紧地握住拳头,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恩昊的姐姐的话,智友真的就会一拳挥过去。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才不会跑到这里哭。”
  智友真想问问恩,为什么要这么恶毒地对待所有人,包括她自己,但又忍住了。
  “快起来吧,你不是说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吗?你见过像你这样坐在地上大哭大闹的大人吗?这是谁家的女儿啊?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
  嘲笑完智友的恩发出了一声低笑,不是因为眼前这个根本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的弟媳,而是因为自己,刚才那番话其实是对自己说的,心中不禁一阵空虚。
  “恩昊哥,他、他说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恩有些意外地,有点儿结巴地问道:
  “然……然后呢?”
  “我也不知道!听了一点儿我就找借口出去了,然后就跑出来了。”
  “真是没心没肺的家伙。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恩昊那臭小子!”
  “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智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向刚才还恨得咬牙切齿的恩说起这些,恩没有焦点地看着半空,突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智友,你给我好好听着!”
  “是!”
  “我知道我这样问很傻,但,你真的爱恩昊吗?”
  智友不知道恩为什么会提出这样根本不需要问的问题,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恩昊的话,真的就不行吗?”
  “是的!”
  “恩昊也认为没有你不行吗?”
  智友一脸哀凄地摇了摇头。
  “真是厉害的人物啊!你和恩昊都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也该回头看看了。你想和恩昊再重新谈谈吗?”
  “我……我不知道……”
  “怎么能不知道呢?这难道是别人的事吗?你怎么连你自己的长期饭票都顾不了?都已经结婚了,还弄不清楚状况吗?”
  “……”
  “起来!快点!”
  性子像火一样急的恩一把把智友拉了起来。
  “你听着,你现在这种性格,不要说恩昊了,世界上哪一个男人都不会爱上你的,刚才不挺厉害的嘛!跟我吵起架来也一句不肯认输!那怎么还会让人抢了老公?你就只有跑到我这儿哭这点儿本事吗?”
  看着发火的恩,智友小心翼翼地问道:
  “恩姐,你拉我这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儿啊?当然是回去谈判了!”
  “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
  “如果恩昊哥知道我跑来跟恩姐你说这些,他肯定会生气的!”
  “哈!我都快疯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会不会生气?!我简直服了你了!不要废话,快跟我来吧!”
  “不行!那是绝对不行的!恩姐!!!”
  看着惊慌失措的智友,恩突然明白恩昊和智友的婚姻生活可能连自己所想像的都不如,这也让恩想到了不久前自己那段失败的婚姻,她开始有些后悔刚才对智友说出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话了,眼前这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让恩有些心疼,智友从小就一直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爱着恩昊,看着智友那恳切哀求的目光,恩的语气温柔了许多。
  “智友,那我们现在去城北洞吧!”
  “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干什么呢?”
  “反正就是不行!”
  看着没有答案却又固执己见的智友,恩问道:
  “不能继续的理由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
  “你是不想说,还是根本就没有问?”
  智友轻轻地咬住了下唇。
  “看来是问都没问就逃了出来!你简直是天下第一的笨蛋!”
  “……恩姐,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得先去看清楚那饭票上盖的到底是不是你的章,说不定别人老早就盖好了,然后再找答案呗!”
  恩的话里透着一层说不出来的意味。
  “恩姐,你的意思是恩昊哥在外面有其他女人吗?不会吧?”
  “这我可不敢打保票!虽然她是我弟弟,可他更是个男人,不是说了吗?男人就和上天一样,做了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
  “不……不会的!不可能有那种事情的!肯定只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让恩昊哥生气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
  “呵呵,这只是你自己安慰自己的希望吧?”
  看着面如土色的智友,恩心中掠过一丝怜悯。
  “智友,那你想怎么样?你说说看吧。”
  “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觉得我现在像是在做梦,噩梦。”
  “你怎么可以这样没出息!你可要打起精神,咬紧牙关!你要打一场硬仗啊!这可不是什么梦!权智友,所有的一切都是发生在你面前的活生生的事实啊!”
  “恩姐!我知道,可我该做些什么呢?”
  “是不是不想让你爸妈知道?”
  “是,如果让我妈知道的话,肯定会把事情闹大的,说不定会闹得尽人皆知!那恩昊哥就会离我更远了。”
  “唉!你的所有想法都是以恩昊为中心的,还好我没有女儿!”
  “恩姐,你说我跟恩昊哥心平气和地谈一下会不会好一点儿呢?刚才我什么话也没说就跑出来了,可能恩昊哥又得生气了!”
  说完智友便径直向放着电话机的桌子走去,恩轻轻地抓住了智友的肩膀。
  “不是现在!”
  “?”
  “你现在这种状态不能打电话!”
  “那我该怎么办呢?”
  “先坐下!坐下好好想一想!”
  就像恩昊就站在面前一样,智友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电话不放,恩轻轻地把智友按在了沙发上。呆呆地望着智友的恩,忽然用手指敲打起桌子,心里一阵沉重!
  迫切希望找到答案的心情,还有那根本就是无解的,其实恩自己比谁都清楚,智友现在跟当时的自己一样,想从别人身上找到帮助得到支持心灵的力量。
  “智友,我现在所说的话,你可要好好地听着!”
  “嗯!”
  “我不知道你想像中的爱情是什么样,但是不能不承认,爱是绝对主观的东西,所有人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爱,也许说每个人用不同的方式去爱这样更正确,有像你这样长时间无怨无悔地爱着一个人,也有那种突然就爱上一个人的情况,爱情是不能用时间去衡量的,不是说爱的时间越长两个人就爱得越深,对于每个人来说,自己的生活才是最宝贵的。跟我离婚的那个男人,虽然是通过相亲认识的,可他真的曾经是我最爱的人。”
  “!”
  “有那么惊奇吗?”
  “我,我不是那意思……”
  “我不是说过吗?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生活才是最宝贵的,爱情也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当然也是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之一了……我们认识了3个月就结婚了,但这并不等于我和他之间就是随随便便没什么感情基础,我喜欢他说爱我时的那种眼神,只要看到他看我的那种眼神,我就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不知道是因为从结婚不到一年就离婚的恩嘴里听到关于她前夫的事感到有些生硬,还是因为从恩嘴里说出毫不带讽刺意味温柔的“爱情”这个词,感到十分迷惑,智友呆呆地望着恩,觉得可以用很多词汇来修饰恩,像敢作敢为啦、冒失啦……可自己却怎么也无法把“懂得爱情的”这个修饰语和眼前这个大姑姐联系起来。
  “你想想看!我这么爱那个人,可他却从结婚后不久就开始不断与这个女人、那个女人见面幽会,当时我的心情会是怎么样的?”
  “恩姐!”
  “现在想想真是觉得荒唐得没话好讲!女人们聚在一起,就总是兴致勃勃地谈论关于男人们的事,说什么昨天看到他和哪个演员到某某宾馆去了,前天又看到他和某某离婚的过气模特儿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呀……所有人都在说这样的话题,哈哈哈……现在看起来,没有比人更加残忍的动物了……他的爱情到底是什么,就算我听到无数关于他的传言,我还是告诉我自己,那不是真的,因为觉得应该相信他,相信那个深情款款地说着爱我的男人是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所以那些都不是真的……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在和我结婚之前竟然已经在外面和其他女人生了一个孩子。”
  听到这里,智友情不自禁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呐!这种事情怎么!……”
  “本来早就应该一一问清楚的,可是我却没有,因为害怕,害怕一旦开口问了,他就会离开我,现在想起以前的这些事情,睡得好好的也会忽地坐起来,爱情是什么?爱他就得连他杂乱的生活也一起包容在内吗……智友,你没听说过我为什么离婚吧?”
  “嗯!”
  “我和他就这么一直彼此心知肚明地拖着,就在我们离婚前的两个月,有个女人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找上门来了。”
  智友眼睛瞪得大大的。
  “也就说明一件事,该死的!在我忍受别人嘲笑的目光天真地相信他最终会回到我身边的时候,那个人竟然在外面花天酒地,为所欲为!”
  “妈妈也知道吗?”
  “人真是一种可笑的存在!当某一天,爱情这一层皮被剥掉之后,剩下的就只有理性了,每天就想着到底要依靠法律来解决呢,还是高呼伦理道德之后不了了之呢,但是后来我突然发觉也许说开了的话就等于躺着让人往我脸上吐唾沫,我怕那些肮脏的东西也会溅到我的父母和家人身上,所以我当时决定忍下来。”
  智友入神地听着恩的故事,觉得自己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像她这样真正看明白人生。
  “后来我知道我错了,那个人根本就是按照自己的方式自己的愿望随心所欲地生活着,我自己的幻想美化了他,一厢情愿相信那就是幸福,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些话,这些连我妈都没有告诉的话?”
  “……恩姐是不是担心我也会和你一样,所以……”
  “你从小就是那种特别机灵,有时机灵到可恶的孩子,如果你是那种听不懂别人话的笨小孩儿,我也不会跟你在这儿这样费口舌了,你知道分手之后最让我难受的是什么吗?是看清我自己。只知道应该幸福地生活,可却不知道怎么样做才能幸福地生活,总是在人前装出一副幸福的样子,其实哑巴吃黄连苦在心里,离婚之后我才明白,那根本就不是爱,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很幸福的绝不是爱,想要承认自己因为爱而长时间地放弃了自我,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想想看,为了去爱一个人而连自己的痛苦都不承认,这不是很矛盾吗?”
  恩的话像一把锋锐的匕首直直插向了智友胸口,痛得她无法回答。
  “现在别光想着要得到恩昊的爱,在这之前应该先想想怎样才能做回你自己,先爱自己才能爱别人,你明白吗?先把自己找到,其次才是恩昊。你存在了,你才能去爱!才能有你爱和爱你的人。你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吗?”
  “明白!”
  “我觉得你是太长时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恩昊身上,才会像现在这样失去自我,对他言听计从,我不也说过吗?这样的女人没有魅力,吸引不了男人的。”
  “可让我不看不想恩昊哥,这太难了!”
  “不要总是妥协!每个人都活得很累……你现在心里还在想着恩昊吧?”
  “……”
  “‘恩昊哥现在会想些什么,是不是在担心我呢’……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只是你单方面的希望,事实可能根本不是你想的这样,虽然我说这话你听着心里肯定会很难受,但是也许在恩昊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你。男人都是这样的。”
  “恩姐,那你觉得我怎么做才算明智呢?才能让他看到我呢?”
  “先把你以前那种根本什么都没想好就想站在恩昊面前的想法丢掉!根本就没有整理出自己的思路,就想站在他面前跟他谈一谈,觉得好像只要说话就能得出什么好结论似的,你必须把这样的幼稚幻想丢弃掉。恩昊是不会把钥匙给你的,不,不是不会给,而是根本就不想给!”
  “什么意思?”
  “恩昊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所谓的成熟的的大人,应该说你以为的那种人是根本不存在的,恩昊他也和你一样,受到伤害也会感到心疼,所以回头想想看,所有的一切可能都是因为自己没有把幻想出来的东西和现实区分开来,或者说没有把现实中的人真正当作一个完整的有血有肉的人来对待。”
  就像站在镜子前才能梳理好头发一样,恩的话帮自己一点一点地整理出头绪来了,但是知道和了解并会应用又有着很大的差异,模模糊糊地明白大姑姐想对自己说些什么,可烦闷的心情却一点儿没有因此改变。
  “问这样的话很不好意思,可是很想知道恩姐你后来怎么做了?”
  “我?我不是说过吗?像傻瓜一样否认了自己相信着的爱情,当然有时候我也会想像,如果那个人爱上我的话会是怎么样的,因为我爱他,所以他也有可能会真正爱上我,但我也知道爱是不能解决一切的,因为即使他真的爱上我,我们俩对待爱情的方式也不一样,所以也只能是想想而已,我还想过即使那个人让我真的完全绝望了,我又能怎么样?”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怎么?没自信了?那倒也是,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让你去做,是有点儿勉强了。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很没有自知之明,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连自己也做不来,却还能对别人指手画脚的,但至少你可以把我当成镜子,如果你不想落得和我一样下场的话,就别走我以前的老路。”
  智友觉得恩的话就像试卷的正确答案一样,似乎只要按照她说的去做,就终会有得到自己所期待的爱一样!
  “恩姐,你慢慢告诉我吧!我怎么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你告诉我,我一定照做!”
  “算了吧!我都混成这样了,还能告诉你什么呀?”
  “就算那样,至少告诉我不能做什么吧!”
  看着迫切的智友,恩想了想:
  “你先整理一下,为什么会爱恩昊。”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就因为他是恩昊哥……因为他是恩昊哥哥,所以我爱他!”
  “这个程度的话,那就属于重症病人了!”
  “啊?”
  “没什么!也就是说即使是死也不愿和恩昊分手了?”
  智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可那只是你的想法,如果恩昊很想分手呢?”
  “……”
  “只有两条路,只能选一条,要么就是把恩昊看得更重要,或者是更多地接受你自己。”
  “!”
  “我不是说过吗?恩昊虽然比你大,但他也只是个孩子,这点和你没多大区别,其实谁都是一样的,没有人能比自己更强。要有这样的信念,才能真正地去爱!”
  “这话好像很对。”
  “这不是很对,而是万古不变的真理。你现在还是进行时,怎么就好像已经单方面的分手了呢?难道你想这样吗?”
  “不!绝对不分!不可能有那样的事的!”
  “好!那你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事情发展到实在无法回避的地步,你们就得正面交锋。”
  “正面交锋?”
  “在恩昊面前,不能只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勇敢地把你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不要刻意在他面前表现你最好的一面,你要让他了解真正的你,也许现在的恩昊还很不了解真正的你,也许他觉得你就是那种无论他说什么或者要做什么,你都会微笑着同意顺从的那种人。不到万不得已,你一定不要弯着腰过日子,这也就是我以前跟你说的话所想表达的意思,你自己想想,你到底有什么不如人的地方,凭什么就你得低声下气的?想想自己的父母,含辛茹苦把自己养这么大有多不容易也要守着自己的自尊心!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会爱的话,他怎么可能得到真正的爱呢?你看看我吧!我当时要是能够意识到这一点,要是能够爱自己多一点,就不会在那个漆黑的臭水沟里彷徨了一年之久,肯定马上就会甩手出来了。如果恩昊指鹿为马,那你一定要坚持说出事实,绝不能任凭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要放弃自己的理智而跟随着别人的节奏跳舞,那就不是爱情,而是盲目!”
  智友在心里反复地咀嚼恩的话,点了点头。“盲目”这个词似乎已经深深嵌在她的心里。
  “恩姐,我会努力试试看的!”
  “我说这些话就已经很多管闲事了,不过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就全靠你自己了!”
  “……刚才我跟你顶嘴的事,实在是对不起。”
  “要是连那点脾气都没有,你还怎么活下去?你今天就在这里睡吧!明天早上再……”
  “不了,我想回去!就像姐姐你刚才说的那样,我回去之后应该跟哥哥好好谈一谈,因为刚才出来的时候,我连问都没敢问他为什么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就跑了出来。”
  智友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急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现在外面雨下得那么大,你想去哪儿?”
  “借一把雨伞给我吧!”
  “好了好了!受不了你了,说风就是雨的,你等一下吧!我开车送你回去!”
  “不,我自己能回去!”
  恩笑着轻轻拍了一下智友的肩膀,向房间走去。
  “虽然大了点,你还是把这披上吧!可别再和上次一样感冒发烧了。”
  恩从房间里拿出一件红色的开衫递给了智友。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不要说对不起,要说也应该是对你自己说吧!”
  智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拉上了衣服的拉链。
  
  第十二章 残忍的人 
  
  轰隆隆……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倾泻而下的雨水猛烈地打在客厅的落地窗上,看着这就像要把人吞噬下去的雨,恩昊低下头看看在手里握了将近30分钟的无绳电话。
  没头没尾说出了那样一句话,看着智友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逃出书房却没有叫住她,明知她会因此离家出走也不曾制止,现在却又为智友的去向感到担忧,恩昊很厌恶这样伪善优柔的自己,拿着电话想了半天也找不出给智友的娘家打电话的借口,这更让他感到了自己的卑劣,放下手中的电话,恩昊隔着玻璃窗用手指描画着外面前赴后继打过来的雨点儿,似乎能感受到那破碎得如同鱼鳞般的细小泡沫。
  眼前清晰可辨地浮现出智友在暴雨中颤抖的样子,恩昊狠狠地闭上双眼。
  “恩昊哥,我只要听到打雷就很害怕,觉得根本都没办法呼吸了一样!哎呀!天呐!我好怕!”
  恩昊紧闭着的双眼前仍然出现了智友那捂着耳朵摇着头大叫的可怜模样,耳边也似乎响起了智友那怯生生的嘟囔。
  一直被压抑在心底的内疚和负罪感猛然浮了上来,让恩昊感到左边的肋骨在隐隐作痛,耳边却不由又响起了景善那晚所说的话,也许是想用景善的话来为自己开脱——“我怕你会离我越来越远”。
  听着第一次主动偎进自己怀中的景善强忍抽噎说出的话,恩昊意识到了自己的心之所在,明白自己应该站的位置,虽然知道是景善自己不愿嫁给他,拒绝了他的求婚,可恩昊却就是觉得让一向坚强的景善哭泣的人是智友。
  本来早就应该结束的……
  那天夜里把景善送回家之后,自己并没立刻回家,因为想找个地方好好地想一想,怎样才能干脆地把事情做个了断,于是就在景善家附近的宾馆里过了一夜,整整一夜,恩昊脑海里各种各样的念头思绪不断地交战,他试图从中理出头绪,思考着应该怎样做才能尽可能减少伤害地解决这件棘手的事情。
  可只要想起无辜的智友,恩昊的心就会忽地一声沉下来,想到自己再三地猜测贬低她的心意,嘴边不由弯出自从结婚后就不断出现的苦笑弧度,如果当初是被粗暴地强迫着带到婚礼现场的话,也许现在自己心里反而会好受一点儿,因为可以明明白白理直气壮地说“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一切根本不变成现在这样!”可是,当初承诺结婚誓约的正是自己,虽然并非完全出于自愿,但事实上并没有任何人真正强迫他做什么,而在面对“你是否愿意承诺会一直爱着你的妻子,至死不渝”这样的问题时,在为自己证婚的母校恩师面前回答“愿意”的,不是别人,正是玄恩昊自己。
  智友带着精心准备的“爱心便当”到公司来找自己的事,智友为了诱惑自己摔倒在浴室,满脸是鼻血的被送到医院急诊室的事……这一切都让恩昊头疼万分,厌烦不已,可是……
  脑海里刚浮现出那天那个紧紧抱住自己说希望自己能抱抱她哪怕只有5分钟的智友那双惹人怜惜的眼睛,就马上被在自己怀中哭泣的景善那轻轻颤抖的身影所代替,就像不能随心所欲得到爱情一样,想干脆利落地丢弃爱情,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唉!”
  还是不由得想起刚才智友走出书房门时那几乎虚脱的无力脚步,恩昊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抬眼一看,发现被雨淋得模模糊糊的玻璃窗里隐约地印出一个人影,正渐渐走向自己,熟悉的轮廓让他瞬间为之一振,什么时候回来的?恩昊转过头去看着门口:
  “刚才外面雨下得那么大,你一个人跑哪儿去了?”
  恩昊担心了半天,又因为自己的担心而有些烦乱,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我们谈一谈吧!”
  走出房间时那个低声下气、卑微怯懦的智友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冷静自若,语气坚定。
  “你到底去哪儿了?先把这说清楚再说其他。”
  听到恩昊明显加快了语速的质问,智友把手压在了也随着加速怦怦乱跳的心口上,这个人不管怎样表现冷酷,其实内里也是会为自己担心的,自己怎么可能和这样的他保持距离,冷静谈判呢?智友想起在送自己回来的路上,恩在车里一再交代的话:
  “你是你,恩昊是恩昊,你首先要认识到这一点,然后要让他也明白这一点。”
  于是,终于让自己镇静下来,步伐稳定地走过去,坐在了沙发上:
  “坐下谈谈吧!”
  注意到智友依然冷静如故的语气,用一只手托着下巴的恩昊不禁仔细看了看她,怀疑不定地猜测她刚才到底去哪儿了,怎么会发生这么大变化?眼前这个人还是那个智友吗?恩昊突然发现面前的智友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眼神望着自己。
  “我再问一遍,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只是出去透透气而已!”
  恩昊看了一眼还套着开衫的智友,放松自己靠进了沙发里。
  “恩昊哥,请你把原因告诉我吧,为什么想跟我分手?”
  虽然并不希望她哭哭啼啼地来央求自己,但突然看到一直依赖自己把自己奉为天的智友如此冷静地坐在那里,用生疏礼貌的口气向自己提问,恩昊却忽然觉得一阵空虚,像是有什么不受控制地脱离了轨道一样,阵阵不安涌上心头。
  “我知道,你并不是因为爱我才和我结婚的,但是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刚开始不都还好好的吗?虽然可能有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并不至于要到分手的地步吧,所以我想知道……我想知道原因。”
  想马上跪在他面前哀求他不要抛弃自己,立刻就再次叛变了理智的心让智友的话变得磕磕巴巴,当时听恩姐劝告自己时,并不觉得那些话真的会和自己与恩昊哥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可真坐在恩昊面前,对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才知道那些都是实用之至的东西,但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几个小时前那些让自己不断点头的劝告全像长了翅膀的鸟儿一样飞得无影无踪了。
  “对不起!”
  听着恩昊那残忍的话,智友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想……我想知道原因。”
  “因为我有一个深爱的女人。”
  一股怒气直直地顶了上来,智友立刻瞪大了眼睛。
  一瞬间各种欲望交织在一起,想痛骂他,想哀求他,想质问他,想……要说的话太多了,多得不知道应该先说哪句。
  “如果事情发展到实在无法回避的地步,你们就得正面交锋。”恩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制止了智友又想要立刻逃走的脚,却忍不住轻微地颤抖起来,真是太残忍了!能把所有的事情一下子就说清楚的其实不过是一句对不起而已,这样想起来,恩姐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再次想要逃跑才会事前劝告自己……窗外倾盆的大雨就像满堂的哄笑声一样嘲弄着自己。
  “恩昊哥,你还记得吗?婚礼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些话,不,其实是在结婚入场的时候,你伏在我耳边说的那些话……其实一开始你不就已经告诉我了吗?我只是一个空壳子而已,你怕我误会,怕我会错意,所以早在那个时候你就清清楚楚地把你不爱我这个事实烙印在我心里……其实我知道,我很明白恩昊哥你那句话里的意思,好!我当一个空壳子,我愿意。可难不成现在你又想告诉我,我连做一个空壳子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智友那充满了无力感却绝对出乎意料极富冲击力的话,让恩昊猛地被震慑了,如果智友哭闹着说“不行”,也许自己反而会习惯一些,权智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恩昊突然发觉眼前这个自己一直自以为很了解的人变得有些陌生了。
  “难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挂着有妇之夫的头衔,和你继续做这种有名无实的夫妻,然后到外面把景善像包二奶一样养起来吗?”当然这种话是不可能对比自己小8岁的智友说出来的,恩昊只是在心中暗暗抱怨。
  “这样不是很公平吗?我继续作为一个空壳子活着,恩昊哥你则可以继续到外面和那个女人恩恩爱爱。”
  “智友!”
  “那你还想怎样?想对我多残忍?”
  恩昊似乎从这句话中看到了智友那被伤得血淋淋的心,于是站了起来,专注地盯着智友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听着她那极力忍住却仍然哽咽的声音,忽然涌起了很久以前常常对她产生的怜惜之情。
  “智友,你没事吧?”
  “没……没事!”
  本来以为肯定会抱住自己大哭一场的她竟然推开了自己伸过去的手,心底的负罪感一下子就淹没了恩昊。
  “恩昊哥,请你回你自己的房间吧!”
  听着智友力持镇定却仍泄露心里颤抖的声音,恩昊难言担心地把手放在了她肩上,但智友却又一次推开了他的手。
  “请你不要碰我!”
  “你也回房间躺一会儿吧!你看起来很不好,像马上就要晕倒一样。关于那件事,我们就明天再谈吧!”
  智友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不知是笑还是哭的表情。
  “恩昊哥,我只想问一句,请你诚实地回答,那个女人,你真的爱她吗?”
  “!”
  “恩昊哥也就像我爱着你那样地爱着那个女人吗?”
  智友眼中透出冷寒彻骨的绝望,恩昊忍不住以手抚额,暗叹一声。
  “好了,不要说了!”
  “恩昊哥你问过那个女人吗?是问过她之后才爱她的吗?”
  智友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决然地从恩昊身边走过。
  天上闪过一道刺目的光亮,顷刻,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充斥在天地之间。
  慧因望着刚剪了短头发的智友,又开口催道:
  “我说你把我叫出来不是为了看你发呆吧,你倒是开口说说话啊!”
  “慧因姐,我们去旅游吧!”
  “旅游?”
  撑着黄雨伞的智友点了点头。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这外面的雨实在太大了,我有点儿听不清啊!”
  慧因四周环顾一番发现二层有一间咖啡屋,便拉着智友的手跑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雨季的提前到来,又或者是因为现在还不是周末,所以咖啡馆的人不是很多,把滴着水的雨伞放在入口处的铁桶里面,慧因拉着智友坐到了窗边的桌子前。
  慧因跟服务生点了两杯咖啡后就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智友,今天是第一次看到素面朝天一点儿妆都没化的智友,也是第一次见到短发的智友,就在刚才她把及肩长发剪成了齐耳长短,真的感觉非常陌生。
  “和你们家新郎吵架了吧?”
  “还要吵得起来才能吵架啊!”
  “那是什么意思啊?你以为男女朋友之间吵个架还要先跟对方报告一下:喂,我要跟你吵架了,之后才开始吵的吗?爱起来的时候恨不得死去活来,一吵起架却又恨不得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一样,谈恋爱不就是这样嘛。”
  从刚才智友把准秀支走,然后拉着自己一起到美容院把头发剪短的那个时候起,慧因就大概猜出发生什么事了,但看着用那种毫不犹豫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的口气回答了自己问题的智友,又有点儿拿不准了。
  “你啊,就算是吵架了也不能连暑假补课也不去了吧?不是前几天还跟我说要下定决心把学分拿下来的吗?”
  “他说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啊?”
  慧因吃惊地望着智友。
  “他说他另外有深爱的女人。”
  “哈!我要疯了!真不敢相信!然后呢?然后他想怎么样?”
  也许是被智友那淡淡的语气,那毫无起伏得就像在问今天的天气为什么会这样一般的语气刺激到,慧因一下子爆发出来,然后发觉自己似乎反应太强烈了,于是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动作剧烈地在书包里翻找着。
  “等会儿,我先抽根烟,我得冷静冷静!”
  “哇,原来慧因姐连烟都会抽呢!”
  “不要那样!瞧你现在,才多大一点儿的人就用看破红尘似的语气说话!”
  智友朝点上香烟狠狠抽了一口的慧因无力地笑了笑。
  “智友啊,想不到你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也挺狠的!”
  “?”
  “不过如果换成是我的话,肯定不是把头发剪短,我会把头发都剃光了!奇怪,不知为什么,我好像居然比你还生气!你们家那位什么哥他是有视觉障碍吗?怎么会扔下你这个新婚娇妻跑到外面鬼混?到底是哪个婊子?对不起,但我实在忍不住要骂人了!”
  “我也不知道。”
  服务生走了过来,于是谈话暂时停止了,等服务生走远后,智友往杯里舀了一勺糖,开口说道:
  “可能是觉得太过荒唐了吧!我当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你能肯定吗?真的确定是事实了吗?”
  “嗯!”
  “对不起,智友!可我真的要骂人了,你的那位新郎真是个太搞笑的家伙了,我简直完全不明白男人为什么都那样!呵呵……真应该让雷劈死!”
  “慧因姐,我跟你说,我想要休学。”
  “为什么要休学?”
  “因为我觉得自己现在根本什么都干不了,脑子里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片空白。”
  慧因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谈恋爱的时候,如果发现对方脚踏两只船,肯定会气得快要疯掉,更何况是已经结了婚的,从老公那里听到这种话,心情肯定糟得无法形容。
  “那也好,干脆利用这个机会,我们一起出去玩一玩。本来我就不适合学习,这才上了几天的课我就简直快要累死了,你姐姐我这回就舍命陪君子,陪你一起出去玩!”
  “那学分拿不到也没关系吗?”
  “当然,当然!你没听过这样的话吗?躺着的时候是一种想法,坐着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种想法,走路的时候,还会有其他别的想法。”
  “有这样的话吗?”
  慧因有很多话想问智友,可是她还是选择了忍耐,比起无力的安慰,比起笨拙的关心,守在智友身边默默给她支持的做法似乎更为合适。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我还想着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可是现在发现好像真的没办法做到!”
  “你以为你是什么圣人仙子啊?你总是这样忍下去的话,肯定会生病的,与其那样还不如像我这样破口大骂一番发泄出来的好!根据我的经验,这样大喊之后心里确实会舒服一点!”
  “因为无法相信所以就根本不想相信,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宁愿选择与其说是淡定不如说是毫无反应地去面对。”
  智友心里暗自想道,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或接受他抛过来的那张残忍至极的牌,但是自己却绝对不想再深陷进去了,那绝对是个无底的绝望深渊。
  把还沾有他气味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时,智友就已经放声大哭了一次,在那个时候,她还是有自信的,觉得自己应该可以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学校上课,可以勇敢地面对这个事实,可是进到教室后,发现仅仅是一夜之间,那原本让自己能静心学习的地方却变得如此陌生,虽然毫无关联却会让自己不断地回想起那些她不愿回想的事情,一直压抑自己想大声问出口的欲望,想知道让他那张结婚后就只会吐出冰冷言辞的嘴里说出“深爱”的那个女人是谁,就算只是远远地望一眼,也想看一看她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心乱如麻的智友根本听不进台上的教授在讲什么,于是便偷偷和慧因趁课间休息逃课出来一起去了美容院剪头发。
  “其实我真的好害怕这种对某件事情确定得无法再确定的实在感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觉得应该对外人保守这个秘密的自己会这样坦白对慧因讲这些话,但手里握着咖啡杯的智友,却像打开了的水龙头,一点一滴却源源不断地向慧因倾诉着自己的内心。
  “我不知道说这样的话应不应该,但是你真的不要太想保持冷静,竭力让自己不倒下去,为了不摔下去而用尽全力来保持平衡,可如果这个时候摔下去会更疼的,对了,你跟父母说了这件事没有?”
  “没有,现在除了你之外,还没有对其他人说起过这件事。”
  “是因为你自己也不愿相信这个事实吗?”
  智友无言地点了点头,把视线移向了窗外。
  “要自己把这件事扛下来,实在太辛苦了,还是去跟你妈妈说一说吧!”
  “这种事怎么能对我妈妈说?”
  “那有没有姐姐或者哥哥?”
  “没有,我是独生女。”
  听到慧因问起自己有没有哥哥和姐姐的时候,智友在那一瞬间,眼前浮现出了准秀的脸,刚才跟他说想自己呆一会儿的时候,准秀眼里满是担忧,也许就是结婚后总是和准秀呆在一起,感觉自己和他就像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一样。
  “!”
  也许准秀也知道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心里突然想到这点的智友的手忍不住轻轻地抖动了起来,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个关键人物。
  “慧因姐,把手机借我用一用吧!”
  昨天晚上痛苦了大半夜后终于忍受不住精神身体的双重折磨,陷入了昏睡,忘记给手机充电,所以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只好把手机放在家里没带出来,接过慧因爽快递过来的手机,智友按下了准秀的电话号码,紧张得心怦怦直跳。
  看到那撑着黄色雨伞站在街边的智友时,准秀心里不知第几次诅咒起赋予人类预感的那个神灵。
  这几天见到恩昊整天都板着一张脸,除了必要的话之外什么也不多说时,准秀就感到了一阵不安,也许今天自己的预感就可以从智友身上得到确认。
  “准秀哥,对不起,下这么大雨还让你出来。”
  智友往后挪了挪雨伞,她那齐耳的短发让准秀内心的不好预感又更深了一层,一丝焦虑在他心里不停地徘徊,撩起一阵烧灼,看智友的神色和举动,现在即使不听她说什么,也大概能够明白,那整整一天都在困扰伤害着智友的问题是什么。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你看起来好像很冷,一直不停地在发抖。”
  “准秀哥你的车停在什么地方?我想在车里谈!”
  “我把车停在那边的简易停车场了,在那里好像也不太合适,你在这里等一下吧,我去把车开过来。”
  “不用了,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们一起走过去吧!”
  看着智友的背影,准秀第一次感到她的纤瘦,短发下面露出的纤细颈项,让准秀觉得心情异常复杂。
  从街边到停车场那长长的5分钟路程里,智友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低头默默地走着,坐进车里后也仍是沉默不语,一直不抬头也不说话,准秀像是已经有了什么目的地一样,也是沉默不语,在一片沉寂中发动了汽车。
  看着不停晃动的雨刷,智友终于开了口:
  “准秀哥你早就知道了吧?”
  看着像是一夜之间就褪去了稚气,变成所谓成熟的大人的智友,准秀一时无语,心痛又愧疚。
  “恩昊哥在外面有女人的事……”
  “等一下,嫂子!”
  准秀硬生生憋下想要冲恩昊发火的冲动,尽力让自己用一种冷静的声音对智友说道:
  “让我先说吧!你知道吗?虽然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就是以恩昊妻子的身份出现的,但是我一直以来就把智友嫂子你当成是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我也是!我也一直把准秀哥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一样看待。”
  “这样子的话也许听起来有些幼稚,像幼稚园小朋友闹矛盾时的赌气话,但我想让你知道,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一直也会一直站在嫂子这边的。”
  听着准秀那温柔安慰的话语,智友伸出手来擦了擦不知不觉流下来的泪水。
  “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恩昊跟你是怎么说的?”
  “……说他在外面有女人,说那才是自己深爱的女人……说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
  准秀紧紧抓住方向盘的手冒出了青筋,所谓预感,其实不过是人类想像力延伸出来的一种东西,虽然自己曾经对恩昊说过请他说清楚,这样才能让智友放手,可那仅仅是试探恩昊内心想法的一个手段,而不是自己的真心所愿,其实只是想让恩昊意识到他不能也没办法和智友分手的事实,然而……
  “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从智友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她确信自己认识景善,顿时,准秀觉得自己像是恩昊的同谋一样,一股负疚感在内心蔓延开来。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冒失地问你,也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好像在逼你一样,但是我真的是很想知道。”
  准秀把车停在了路边,大滴大滴的雨点不断地敲打着车顶,让人感到一股无名的压抑。
  “嫂子,我想对你说的是,你现在应该做的只是坚守住你自己的位置而已,你惟一能做的也就是这个。”
  “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是什么样的女人。”
  “恩昊的妻子不是别人,是嫂子你!”
  “得不到最重要的那个人的承认的位置,是虚假的,没有任何意义,直到昨天,我才真正地体会到这一点。”
  “可那个位置我承认,多喜承认,还有恩昊的父母也都承认!”
  “可关键是恩昊哥他心里并不承认。”
  就算智友不说,准秀也知道刚才自己说出来的那几句话是多么无力的安慰。
  “我只能告诉你,其实恩昊也和你一样,一样得不到承认。”
  “什么……什么意思?”
  准秀打开车窗想透透气,想借室外的新鲜凉爽来赶走车内压抑的空气,可是狂扑进来的雨点儿逼得他不得不立刻又把车窗关上了。
  “恩昊,他,他是在单恋那个女人。”
  “!”
  准秀说完之后就后悔了,难道就只能用这种出卖朋友的方式来安慰受伤的智友吗?再怎么说恩昊也是自己亲如手足非常看重的朋友。
  但是当准秀抬头看到智友那一脸惊愕震撼的表情时,心里对恩昊的歉意立刻一扫而光。
  “是骗我的吧?怎么可能有那种事情?”
  “恩昊,他是因为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的贪念才说出分手那种话的,所以,嫂子也应该对自己的位置心存贪念。”
  怎么也无法相信准秀刚才说的那句话,智友目不转睛地盯着准秀,似乎想把他的脑子里的记忆看透一样。这样的事情简直根本不可能发生,自己视若惟一的那个恩昊哥他也是单方面地喜欢那个女人?
  “是不是公司里的职员?”
  智友就像立刻要到公司去找出恩昊喜欢的那个女人一样,气势汹汹地逼问,准秀只是摇了摇头。
  “那,那是什么样的女人?”
  “嫂子你冷静一点吧!”
  “如果准秀哥你是我的话,会怎么样做?怎么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情呢?痴心单恋另一个女人的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恩昊哥……告诉我吧!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准秀哥肯定认识那个女人的。所以请赶快告诉我吧!”
  “我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准秀哥!”
  “我不是说过吗?我会一直站在嫂子这一边的,但是也请你理解,我虽然很不满意恩昊他对你所做的事情,还害你伤心,但是恩昊对我来说,更是情同手足的朋友,。”
  “我不相信!你就是不愿意告诉我!”
  “嫂子你现在不要再想别的事情,也不要想别的人,就按照你的本色要求继续走下去吧!那样才更正确!”
  准秀的话,让智友想起了前一天晚上恩所说的话。
  恩昊告诉自己他在外面有女人的事,还有刚才准秀告诉自己恩昊是在单相思的事情,这两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足以让任何人感觉如同当头一棒,智友也觉得心乱如麻,烦躁异常。
  “对不起。我都忘了准秀哥你是恩昊哥最好的朋友。”
  “那个忘了也没关系,只要记住嫂子是我很爱惜的人就可以了……当人陷入爱河的时候,人其实真的挺傻的,眼中除了对方根本就容不下别人,当然也就因此最重视那个人的反应,这使外间对于感情的解释,但我却不是这么想的,我认为你爱的这个人周遭的人是怎么看你的,那个才更重要。除了嫂子之外,我不希望其他任何人陪伴在恩昊的身边和他一起度过下半辈子。”
  “谢谢你!”
  “虽然我不知道恩昊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说出那番话的,但是嫂子你肯定也知道,他并不是那种如此轻率的人,也许他现在也和嫂子一样很痛苦。”
  也许是因为准秀真切的目光,智友眼前似乎浮现出恩昊那痛苦后悔的表情。
  “我觉得很残忍,被抛弃的人是我,可我却连哭都没力气,现在又觉得很生气,因为那个让恩昊哥和我一样的难受的女人!准秀哥,我是不是很可笑?!”
  “我会和恩昊好好谈谈的!嫂子,我知道你等恩昊等了多长时间。”
  就像准秀说的那样,既然已经无怨无悔地等待了那么长时间,如果继续等待也可以的话,自己愿意这样等下去。
  “准秀哥,请帮我办理休学手续吧!”
  “!”
  “这样子,我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每天就只能是稀里糊涂、迷迷瞪瞪地来回在家和学校之间,这样还不如空出一段时间来让自己好好整理一下我的思绪。准秀哥,你会帮我的吧?”
  准秀艰难地点了点头,虽然很想劝说智友放弃休学,但又觉得应该尊重她的想法,就像正在经历风雨的小花一样,虽然显得那么柔弱可怜,但也只有经过风雨才能保证自己能实实在在的长大。
  “我开车送你回家吧!”
  “准秀哥,我……我今天不想回家!”
  “嫂子,那……”
  “我没有信心去面对,明明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自我感觉还可以,可是一想到要回家去,我就觉得特别压抑!”
  “那要不去城北洞吧!”
  “不,我今天想在慧因姐家里睡一晚,因为刚才来之前一直和她呆在一起,我们已经约好了。”
  “还是不要去慧因家了,去城北洞吧!”
  “我该用什么表情去面见父亲母亲,就今天一晚,按照我说的做吧!”
  准秀想了想:
  “那个朋友家住在哪个方向?”
  “说是在代方洞那边。”
  “那好吧!今晚你可以住在那边,但明天一早我就过去接你。”
  “谢谢你,准秀哥!麻烦你了。”
  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许多的智友让准秀感到心里隐隐作痛,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帮助她,也没有信心可以帮助她。低声咒骂着那个在这件事情上简直丝毫帮不上什么忙的自己,准秀发动了汽车。
  
  第十三章 破镜前夜
  
  “恩昊,我想问你件事,就问一句。”
  恩昊抬头看着突然闯到自己办公室的准秀,坚定的眼神似乎在说自己已经猜到他要问什么。
  “你问吧!”
  “你当我是你的朋友还是你手下的职员?”
  “金准秀,你自己说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因为智友的事情已经烦不胜烦的恩昊不禁皱起眉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谢谢你!现在还保留有那么一点理智!”
  准秀不由分说地一把抓住了恩昊的领子,一拳就朝他脸上打去,看到准秀那湿漉漉的头发的一刹那,恩昊被一股大力打倒在地板上,他伸手擦了擦嘴边泛起的那一丝腥味。
  “池景善那个女人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让你任意伤害那个让人如此心疼的智友吗?她毕竟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妹妹啊!连我这种认识她才不过几天的人都不忍心伤害那么一个纯真的小女孩儿!你怎么能这么对她?还是说我认识的玄恩昊不过就是这种烂人而已?”
  恩昊踉踉跄跄从地板上爬起来,随手拿起办公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角,转头望着准秀,忽然间,他觉得眼前这个一脸怒气的人陌生得像从未认识过,这还是自己相知相伴多年的好友吗?用手按了按马上就肿胀起来的嘴角,一阵刺痛让恩昊眼里瞬时掠过一丝冷冷的笑,那个女人居然明知准秀是自己的好友还对他倾诉这种如此隐私的事情,把自己置于何地?这种愚蠢的做法已经确确实实地激怒了自己,权智友,你居然能伤害到我的自尊心,也算你的进步了!
  “这是我的私生活,还用不着你管这么多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玄恩昊!!”
  “既然你已经问了我一个问题,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现在是你和多喜之间出现了问题,你觉得我会这样干涉你到这种程度吗?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已经是越权了吗!!!”
  “那你觉得你这样对智友就对吗?就合理正当了吗?”
  “不要说了!我说过,这事儿到此为止了!我已经很烦了你就不要再来添乱了!”
  准秀转过头狠狠地瞪着他,语气坚决地说:
  “从明天开始,我拒绝做智友的特殊保镖这个工作!”
  “!”
  “以前,不管别人在背后胡说八道些什么,我都会替你挡下来,因为那是你玄恩昊的妻子,现在既然你都这么指示了,我也没必要再继续这个工作,自然也就不会再做出什么越权的行为了!”
  这话绝对是出自真心,看着亲妹妹一样的智友如此的伤心痛苦却无计可施,所以就干脆以这种方式来惩罚只能做到这个地步的自己吧,一边是好友一边是亲人,自己也不想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不,其实对智友的愧疚感只是个借口,为的是远远离开这件事,自己作为一个不是主要当事人的知情者,当然看得出恩昊和智友之间是完全没有希望的,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自己已经做不到再像个旁观者一样置身事外,于是准秀选择离开。
  “准秀,你不可以这样,除了你之外谁也做不了这个工作,请你一直守在她身边,直到我们之间的事情完全解决吧!”
  “解决?你现在还说什么解决?说实话,我今天进到这个房间听你说话之前,还是相信你的,可在你说了那样一番毫无悔意的屁话之后,我对你真的很失望,可以说是连一点儿最基本的信任都消失了,我觉得你已经不是我以为我认识的那个恩昊了,因为他至少还知道什么叫做抱歉,可看看现在的你,别说抱歉了,我看你根本就巴不得她不在,别碍你的事儿!”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以为我无动于衷吗?事情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样,我也很不容易!”
  “只有坐在温暖舒适的房间里的人才能毫不关己地看着外面淋雨的人,才会觉得容易!一样的道理,就算现在外面倾盆大雨也没有关系,我才不会管也管不来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人正站在雨里瑟瑟发抖,现在对你和智友的事情我也只能持这种态度,我不会再干涉半点儿,如果真是需要什么特别保镖的话,劳烦你自己去找!因为我现在还算良心未泯,我真的不愿再看到智友那张总是布满忧郁和不快乐的脸了,我受不了,所以我一定会离开的,放心,你母亲那边,我会自己跟她说的。”
  说完之后,准秀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办公室。
  “你这小子!我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我才不承认有这么一个儿子呢!”
  弥漫着冰冷沉默的客厅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怒吼,听到父亲那从头顶直直砸下来的怒斥,恩昊像什么被三堂会审的被告一样低着头,一句话不说,连动都不动。
  智友一句话都没留下地离家出走已经一个星期了,令人厌烦已极的雨季也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这一个星期里,恩昊的生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艰难,其实真是自己父母这一边的斥责甚至打骂,自己都可以忍受,可每次见到听说智友失踪消息后立刻面如土色的智友娘家人时,却真的是非常难熬。
  “我又不是不管?这不现在天天都在找呢!”
  “是你把她气走的,还假惺惺找什么找?我真后悔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想不到你居然是这种毫无责任感的人!我马上就到报社去登启事,我要跟你断绝父子关系!竟然给我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来!”
  “老公,小心你的高血压!冷静一下吧!”
  “你要我怎么能冷静得下来?我们硬要把人家才20岁的女儿娶过门来,现在倒好,连人都走得毫无踪影,根本就是失踪了!这算什么啊?你叫我拿什么脸见人?别的不说了,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看着锡万用手捏了捏太阳穴,永善赶紧走上前去:
  “老公,你没事吧?”
  “先把那个混账家伙给我赶出去!哎哟,我的头!!”
  看着以前一贯父慈子孝的两个人,今天竟然闹到要断绝父子关系的地步,永善暗暗在心里埋怨起智友来,当她最初从准秀那里听到恩昊和智友之间发生的事情时,觉得儿子简直就是生来的克星冤家一样,可事情一步步发展到现在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内心的埋怨不知不觉转移到了连句话都没有留下就离家出走至今还杳无音讯的儿媳妇身上。
  “恩昊,你还是先回去吧!智友也真是的,出去散心也没人会拦着他,干吗什么都不说就消失,让人这么担心。”
  “喂!现在为什么还要埋怨智友啊?难道你还觉得这小子还是个人吗?”
  “老公,不要再发火了!难道你这么大吵大骂,智友就会回来吗?”
  “我真是没脸见权会长了,怎么对得起他?!”
  锡万提到那个把女儿当成掌上明珠,娇宠万分养大的权会长,永善就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亲家母都已经担心得生病了,这几天都卧床不起,我才是真的没脸去见她呢!但说实话,我还是忍不住要说智友两句,难道打个电话过来说声自己在哪里报个平安就那么难吗?从走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
  “你怎么还说得出这种话!你看你养的这混账东西!难道你真的想看到哪一天早报上面来个头条,说在哪儿哪儿哪儿发现了大有集团某继承人新婚妻子的尸体,你才觉得心里痛快了,是吧?”
  “哎哟!天呐!老公,你这说的是什么呀?神佛保佑,呸!呸!呸!不灵不灵的!”
  “爸爸!”
  听到锡万充满怒气的可怕猜测,永善和恩昊都不禁提高了声音。
  “这种事有谁能打包票说一定不会发生啊?现在治安这么差,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不会有那种事情的!”
  “是不是听到尸体两个字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现在跑这儿担心来了,你就算担心死也没有用!”
  听到儿子冲口而出的反驳,锡万的怒火哗的一下飚到最高,几乎想用手把恩昊这个孽子掐死得了。
  权家和玄家是世交。智友的爷爷曾经两次出生入死把锡万的父亲从绝境死地中救出,两个家族之间有着这个人情淡薄世态险恶的世间难得一见的深情厚义。
  每次看到明明没有一点罪过却还不断来致歉谢罪的智友的爸爸权润胜时,锡万都觉得无地自容,儿子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因为在外面有了女人才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越想越生气的锡万,忍不住捶胸顿足,哀叹不已:
  “我玄锡万一辈子要强,没想到老了老了,竟然丢这么大人,还是我惟一的儿子干出来的好事!你让我以后怎么抬得起头来!哎哟!你这个孽子啊!混账东西!”
  对润胜一家心存歉疚,加上想到这件事闹出去可能会听到的那些不知情的外人的闲言碎语,锡万便气得牙根痒痒,尽管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过去也一直引以为傲,但这次锡万不想包庇他,虽然其实是夫妻俩之间的事,自己这个作公公的不应该在他们沟通解决之前插手过多,但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如果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争执吵闹,可以用棍棒加道理教训一通了之,可是现在他们都已经是可以对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人了,还成了家,这样肯定是不行的了。
  想起现在仍杳无音讯不知在哪里暗自神伤的儿媳妇,锡万就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他以一个成功企业家的本能,从各种方面各种角度权衡着这件事,努力想寻求一种能不伤体面地解决儿子和媳妇之间矛盾的方法。
  锡万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甚至还想到了是自己逼着不愿意结婚的儿子步入礼堂的。
  现在到了抛弃感性,利用理性来做出判断的时候了,一直都袖手旁观,眼看着他们夫妇之间的关系不断恶化,直到现在这个无法挽回的地步,自己也不是没有责任的,那么现在的解决之道就应该是强硬,应该强硬……锡万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那就这样吧!也没什么必要去找了!恩昊,你去律师楼准备离婚手续吧!”
  “老公!”
  “爸爸!”
  和永善、恩这对母女的反应不同,恩昊听到父亲抛下的炸弹般的话语时,并没有什么反应,还是默不作声,似乎有些无动于衷的样子,锡万怒气难平又心情复杂地望着儿子,似乎想把他看透:
  “身为一个男人,连夫妻关系这种私人的事都处理不好,把自己好好一个家弄成现在这副样子,你处理事务的能力不能不让人怀疑,你这样的状态和能力怎么适合去管理整个公司?办理完离婚手续后,你尽快把辞呈递到我办公室!!”
  恩昊觉得嘴里像吞进了沙子一样不舒服,并不是因为父亲那恼怒的眼神,也不是因为那个不留一张纸条,只把没电的手机留在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智友。
  以前曾无数次地期待这种时刻的到来,可今天真正面对的时候,自己却感到心中一阵无名的空虚,眼前分明浮现出了一个人模糊的面容,可这个人到底是智友还是景善,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楚,似是而非的轮廓困扰着恩昊的思绪,心头的大石不断地增加着重量。
  “老公,你怎么可以让他们离婚?你怎么可以让恩昊辞职?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其实我们都知道他们俩没有缘分!这个婚姻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既然这样就早点让它结束也好!”
  “你去把他们现在住的房子处理了,然后准备一大笔赡养费。”
  “老公!”
  “你我真是养了个争气的好儿子,让我这么丢人!”
  “恩昊,你还愣着干吗?还不快跟父亲道歉,说你做错了。”
  “跟我道什么歉?现在怎么找都找不到的那个人才是他应该道歉的对象!你看他那个样子,什么做错不做错?他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不对!算了,随你便,反正明天就马上和律师联系,从你手里开始的事情,就在你手里结束。”
  “不行!不行!老公!求你千万看在我的份上,再想一想吧!”
  恩连忙扶住了激动地向父亲求情的母亲。
  “爸爸,我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真的,但事情好像还没有真正走到这种完全不可挽回的地步,智友才是当事人,她现在不知所踪,不知是什么意向,所以我们不能单方面地提出离婚啊!这不是更对不起权叔叔他们家吗?我们至少也得等找到智友或她自己回来之后再说吧?父亲您也是知道的,钱这东西根本不能弥补什么,更别说他们根本不稀罕,这种时候提钱的事只会让人觉得是侮辱!”
  锡万并不是没有想到恩的话里的那种顾虑的,他说出那番话只是想试探一下恩昊是否会反驳自己,拒绝离婚,但看到不管自己或其他人说什么,恩昊都像石膏一样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这让锡万本已经平静下来的怒气又一次直线上升。
  “真了不起!你真是长本事了啊!你这浑小子!!!”
  永善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劈里啪啦地往下掉,用手抚着儿子的背,泣不成声地说道: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你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难道你心里很高兴吗?终于能和那个人在一起了,我忍啊忍,一直都没去,结果变成现在这种局面……我本来应该早点……我早就应该去见见那个叫景善还是什么的女人,我这次一定要去见见她,和她好好谈一谈。”
  “您要去见景善?要说些什么?”
  “我去见她,让她放过我惟一的儿子!怎么一听我要去见那个女人,就有反应了?心里不舒服了?”
  永善说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要怎么做,做多少才算够?我怕智友看出你没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专门把在秘书室工作得好好的准秀调了过来,跟在她身边,就算那样我还是整天提心吊胆的,你还想我怎么做?”
  “妈,怎么连妈妈您也……”
  “算了吧!恩你也一样!你是不是想说你也是不想结婚,是我硬逼着你结的婚?好!那就都结束算了!反正我们家这次也已经丢脸丢大了,干脆都豁出去拉倒!”
  “妈妈,您这是怎么了?”
  永善甩开了恩搂在自己肩上的手,拿起了桌上的无绳电话,被永善突然爆发出来的怒气吓了一大跳的锡万和恩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拨通了。
  “准秀,是我啊。你帮我找找那个叫景善的女人的联络方式……”
  听到母亲的话,恩昊像被火烧到一样,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一种深刻的不祥的预感从他脑海中掠过。
  
  第十四章 她,脱下伪装
  
  
  听说小孩子有一段时间会快速长身体,是由于膝盖中的骨骼细胞快速分裂的缘故,智友还隐约记得以前那个一觉醒来就发现已经不知不觉长高不少的发育时期,偶尔想起生理课老师讲的这些话,会不断地摸着自己的膝盖。
  虽然智友没有把慧因说过的“偶尔自私一下也不错”这句话当作真理,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样的话也是有道理的,或许是因为这样的话是由慧因嘴里说出来的,所以自己不由得就会相信。
  虽然总是不断地在心中问自己“这样做好吗?可以吗?”但是每次都会想到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这个问题,然后她就会咬住嘴唇,紧紧闭上眼睛,因为现在的她已经无力顾及他人,只想放任自己偶尔自私这么一次。
  没有笑容也没有休息,漫无目的的旅游,不声不响离开家的这10天,与其说是在享受地旅游,不如说是进行一种对不愿接受的现实的逃避,当结束行程,回到汉城时,那些分裂的细胞发出的呐喊估计应该会渐渐平息了。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地方!”
  智友心里发出了这样的感叹,躺在这间破旧宾馆的床上,智友尽力想让自己入睡,可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侧躺在床上的她细细地回想着自己离开家独自生活的这段时间,在舒适富裕,无忧无虑的环境中成长的那个叫权智友的女孩,这才意识到自己所知道的世界竟然是那么狭隘片面,老旧的空调机发出轰鸣的噪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可身边的慧因却能恍若未闻地安然入睡,想起白天拿着那把似乎还残留着洗涤剂的不锈钢汤勺,津津有味地吃着4000块钱一份白米饭的慧因,智友觉得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刚才躺在这张曾经被无数人睡过的破旧床垫上,自己向慧因讲述着发生在她和恩昊之间的种种,尤其是那让她无限怀念又倍感痛心的往事,而自己居然是离家出走后躺在这种雕刻着粗劣花纹的破旧床上跟朋友倾诉自己过往的这一事实,让智友更加感到痛心。
  而慧因听完后说出的话,让智友顿时感到一片复杂无比的空白。
  “这个故事比我想像的还要三流!我让你偶尔做一下自私的人可不是那种意思。也许你会觉得我们现在住的这个房间看起来很破烂觉得自己很凄凉,可是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住在一丝光都不透的地下室里,这还算好的了,至少有个遮风避雨的容身之所,半夜到火车站看看,有多少人是只铺张报纸就躺下睡觉的!不如我的人就不行的那种想法,才是三流的自私主义!你凭什么去同情别人?你觉得你和他们不同吗?你觉得自己比谁高等吗?只因为你比人家有钱吗?就算那种在大街上铺张报纸就睡觉的人,也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人家也许比你还要充实幸福!老实说,你老公真是个超级大混蛋!可是你呢?躺在这间破旧的宾馆里,觉得在这种环境里跟我讲你老公的事的自己很是凄凉,自怜自艾的不得了,然后就随随便便把他做过的那些事情一笔带过,你觉得你这样的自己难道就没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吗?”
  智友有时候会觉得后悔和慧因一起出来旅游,很反感她总是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地指正自己的错误,自己已经够心烦意乱的了,她还这么不知体谅,但是当她踏上回汉城的列车上时,忽然有点儿明白人们为什么会需要朋友了。
  平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旅游,没有家人的陪同,没有豪华套间和嘘寒问暖,一切都是自己决定,最重要还能够安安静静地独自思考问题,这都是因为有了慧因这个朋友的陪伴引导才能够做到的。
  智友在车上一直思考着到底应该回自己的娘家还是应该回她和恩昊的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家的房子这个问题,而吃完晚饭后慧因状似无意的一句“跟我回家吧”,让智友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虽然经过这一番旅行思考,在回汉城的路上智友已经觉得心情比以前轻松了不少,可真是回到这个自己一切美好的不美好的回忆的发生地,却依然没有勇气去面对恩昊,去面对那个自己和他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在慧因家附近下车之后,两人步行穿过拥挤的住宅区,朝目的地走去,忽然,智友迟疑地停下了脚步,简直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智友?”
  虽然已是夜幕降临,小路上漆黑一片,可那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车还是映入了智友的眼帘,那是婆婆当成结婚礼物送给自己和恩昊的车,为什么会停在这里?智友满心疑惑,因为突然袭来的不好预感而有些颤抖。
  “怎么了?”
  “恩昊哥的车!”
  “哦?!”
  看到智友一脸复杂,慧因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去,前面停着那辆车的那间房子亮着灯,不一会儿门被轻轻扭开了,寂静的夜里,轻微的开门声清晰可闻,智友反射性地想躲在慧因的身后,慧因连忙拿下自己头上戴着的帽子,扣在了智友头上。
  “沉着点,智友!”
  嘴里说得很平静,其实慧因也和智友一样,感到一阵紧张,那个全城知名的人跑到这种小市民居住的地方来,加上智友之前的遭遇,用脚趾想也知道大概是什么事,慧因觉得很不可思议,一切居然真的戏剧化的像三流小说一样发生了,听到好像有人走出门的声响,两人连忙躲了起来。
  “!”
  智友用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发出任何不该发出的声响,慧因把手搭在智友的肩膀上,不知想帮她镇定一点儿还是想让自己镇定一些。
  慧因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开口问道:
  “那个人为什么在这里出现?”
  可是智友却像被吓傻了还是太过全神贯注,像没有听到一样没有任何回答。
  “智友,打起精神来!”
  看到智友眼里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泪水,慧因那搭在智友肩膀上的手,小心地放了下来。
  这时,智友突然起身朝那个比报纸和新闻中看到的要年轻帅气得多的男人走去,慧因不知道自己应该拦住她,还是就这样让她走过去。
  在黑暗中最先看到有人朝自己走过来的是景善,当景善认出这个走过来的人居然是脸色苍白如鬼的智友时,受惊的她下意识地抓住了恩昊的胳膊。
  “怎么了?”
  顺着景善的视线看过去,恩昊不禁心里咯噔一下。
  “智友!”
  “不要叫我的名字!”
  恩昊不由自主地甩开了景善的手,朝智友走去,然而智友的眼睛却像是长在景善身上一样,眨都不眨。
  “原来……原来是你!”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灵感,现在浮现在脑海里的,不是第一次和景善见面的场景,而是那天准秀在车里对自己说过的话,原来就是这个女人!!拒绝恩昊的女人居然是她!
  智友根本像没听到恩昊的呼唤一样,径直走向了景善,“啪”的一声清脆响声,智友一巴掌打在了景善的脸上。
  “智友!你这是干什么?”
  智友回过头,照样给了恩昊一巴掌。
  “我……不会原谅你的!”
  智友用含满泪水的眼睛狠狠地看了一眼恩昊,忽然软绵绵地瘫软下来。
  “权智友!智友!你醒醒!”
  恩昊搂住突然晕倒的智友,身后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智友!你怎么了?智友!”
  让人长大成熟的,似乎不是时间,而是经历,看着一个月之间就变得如此陌生的儿媳妇,锡万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个从小到大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笑容的智友,不是从何时开始,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等自己察觉时,那笑容已经不见多时了。
  “你真的已经考虑清楚了吗?要不要再想想?”
  “不用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还是决定按照以前曾给您说过的那样做。”
  “唉!”
  既然心里那么痛苦为什么不尽早放手,但看着眼前这个固执地想要坚守自己位置的儿媳妇,锡万又说不出口,不禁暗自担心起来。
  虽然不知道智友回来后发生了什么,但从那以后,儿子的态度发生了非常大的转变,知道恩昊在外面有其他女人这件事之后,智友的父母虽然没有说什么难听话,却态度十分坚决地强烈要求离婚,这也是锡万料想不到的,虽然自己也说过要儿子离婚,可其实心里却万分不舍,很想挽留这段婚姻,留住这个自己和妻子都很喜欢的儿媳妇,所以对锡万来说,智友父母的这种合理的要求反而像硬布置下来的无法完成的作业一样,让他感到难堪至极又无话可说。
  虽然一直亲如手足的润胜夫妇提出这样的要求让自己感到难堪又伤心,但如果设身处地,站在他们的立场来考虑的话,锡万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任何一个为人父母的看到自己疼爱入骨的女儿因为婚姻而痛苦到要去接受精神科的治疗时,还会让这样的婚姻持续下去吗?
  听到儿媳妇再一次确定的回答说不想离婚的时候,锡万虽然表面不露声色,但心里却十分心疼她,也十分感激她,感激到甚至想给她行个大礼。
  “我父母那边我会自己回去说的!但我有一个要求。”
  “好的,你说吧!”
  “我想搬家。”
  “搬家?”
  “是的!”
  “这哪算得上什么要求啊?又不是什么难事,没问题,不过你要搬到哪儿去?还有这件事你和……恩昊说过了吗?”
  听到恩昊的名字时,智友不禁皱了一下眉头,那个曾经让自己觉得生活是如此温暖美好充满希望的人,现在却也是让自己充分领会到生活的残酷和黑暗的人!那个人让自己后悔为什么要爱上一个人,可也让自己体会到明知会受伤却仍飞蛾扑火的无可自拔和深刻迷恋!那个让自己已经快要患上精神病的人!
  “我好像已经跟你说过了,如果一定想要离婚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的,但就必须要申请婚姻无效的诉讼,当然,这话您听起来可能会觉得不高兴,但我不得不说,因为严格来说,这场虚假的婚姻跟欺诈结婚没有什么两样。”
  看着脸色立刻沉下来的公公,智友不是无动于衷,她也不想伤害这个一直把自己像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的老人,可就算感到一阵歉疚,她仍是继续说了下去。
  “对不起,我这样目无尊长地跟您说这种话,但,怎么说呢?我觉得我好像突然之间就成熟了一样。”
  “既然都有这种想法了,又那么痛苦,那为什么还不同意离婚呢?我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我没有随随便便地去爱一个人,所以当然不能就这样子随随便便说离婚就离婚,结婚不是儿戏,不能因为恩昊哥在外面有别的女人就轻易放弃了我努力了很久等待了很久才得到的婚姻,我也从来没有把恩昊哥看得那么轻!虽然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的执意任性才硬要来的婚姻,但是恩昊哥如果当初坚定立场,说明自己另有所爱,不愿结婚的话,应该就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所以,恩昊哥应该为他自己的决定负责。”
  像以前一样,陈述完自己的观点后总会说一句“我做得对吧”,但本来应该再说出这句话后就露出天真笑容的智友,这次却把视线直接投向了地板,锡万看着这样的媳妇,胸口又是一阵压抑。
  “就算要分手也应该是因为我们俩之间出现问题而分手,绝对不允许是因为有第三者的介入才导致分手。”
  “孩子,我知道,这次真的苦了你了,恩昊这混蛋实在太伤你的自尊心了!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吧!”
  锡万无奈地看着儿媳妇,问道:
  “只要帮你搬家就可以了吗?”
  “是的,嗯,爸爸,除此之外我还有一句话想说。我希望爸爸您到时能理解我的行动。”
  “什么?”
  “请您相信我吧!我不会乱来的。”
  看着这个已经完全不会笑的孩子,锡万没有继续问下去,对这个面对这种局面,还尽力顾全了自己家面子的儿媳妇,锡万实在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讲了。
  “怎么现在才回来?”
  看着走进玄关的智友,恩昊小心翼翼地问着。听说母亲去找过景善,便跑去向景善道歉的那天以后,确切地说,就是被回来的智友抓个正着的那天,自从在医院中看到失声痛哭的智友之后,恩昊就每天总是看着智友的眼色行事。
  原以为智友会干脆地提出离婚,可当从智友嘴里听到还要继续这个出乎自己意料的回答时,恩昊心里反而感到了一阵安慰,同时却也为会有这种感觉的自己感到了慌张,智友那句决绝的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话不时地在恩昊耳边响起,不停地折磨着他已经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是从医院回来的吗?”
  “真不错啊!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吃!你的大棒加蜜糖政策学的很好嘛!”
  智友现在已经不再对恩昊使用敬语了,恩昊觉得很陌生的感觉,忍不住用手挠了挠头。
  “不是,我是说……”
  “搬家吧!”
  “你说要搬家?”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碍眼的人终于滚蛋了,现在终于又可以自己一个人为所欲为了?”
  “智友,你到底要这样对我说话到什么时候?”
  恩昊很怀念以前那个温顺的小丫头,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又说要搬家的智友,耳边不断地响起那天晚上,智友昏倒前的那一句话“我……不会原谅你的!”
  “为什么突然想要搬什么家?”
  “我又不是疯了,为什么还要跟你痛苦地住在一起?我一想到那个女人卑鄙无耻地欺骗我的事情,我就连觉都睡不好!”
  这短短几天,背着半夜睡到一半被噩梦惊醒狂叫不已的智友跑到医院去,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恩昊想到这些就哑口无言了。
  “我搬走你不是应该欢欣鼓舞地放鞭炮庆祝才对吗?你不就是不想跟我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吗?我成全你,反正我就是个没人要的破罐子怎么摔不也就是这样子?”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是不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被人抓着小辫子感觉很不好吧!”
  “智友!!”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让你不要叫我的名字?我现在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权智友了。以前那个温顺柔弱的智友已经死了,就死在池景善的家门口!我不会跟你纠缠太久的,我们俩的这个空壳子婚姻就只用再持续一年,一年之后我会干干脆脆的跟你分手的。”
  “!”
  “怎么?觉得一年太长很难熬啊?”
  看着茫然的恩昊,智友露出了一个朦胧的笑容,那一瞬间智友的脸上似乎浮现出了恩的影子。
  “因为如果我现在就干脆退出的话,那我在别人眼中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是你和池景善的手下败将,所以我决定忍一年,就算要离婚,也必须是我主动提出来的,至少我不能让我父母听到那种他们的女儿是被人家抛弃的破烂货这样子的闲言碎语。”
  “不要总是说什么‘你和池景善、你和池景善’的,听起来很不舒服。”
  “哈!难道要我说奸夫淫妇?池景善那贱人!”
  恩昊大步走向智友。
  “智友,你到底要怎么样?虽然是对不起你但不代表允许你这样口无遮拦!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望着智友的恩昊,眼中掠过层层焦虑的阴云。
  “我可没有你那样厉害,至少我可做不到隐瞒自己还爱着别人的事实跑去若无其事地结婚。”
  “我和景善的关系是干干净净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不是你想像的那种肮脏关系。”
  “……哈哈哈哈……原来人长大是一瞬间的事,人变得幼稚也是一瞬间的事情。哼哼,告诉你吧,我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让你和那贱人双宿双飞的,我们一起搬到复式的房子里住,各干各的。”
  “已经这样为什么还要住在一起?互相折磨?”
  “喂!玄恩昊,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你说话小心点儿!你再这么放肆,我就不客气了!”
  “我当然有资格叫你的名字!当然有资格放肆!想想你背着我的所作所为,我这样说话已经很礼貌了,还有更难听的你要不要听……你不就是因为害怕我申请婚姻无效诉讼才这么低声下气伏低做小!你以为我不知道?不过看着真的很解气,我不会就这样轻易算了的!玄恩昊!你以为我愿意再看到你这张脸吗?我只是不愿听到别人说三道四,尤其是什么结婚还不到一年就被人抛弃了这样的胡说八道,才这样忍下去的。所以明白了?这就是我要和你一起在一栋房子里住的理由。”
  智友看似狠毒的话语,却让恩昊看到她虚张声势外表下的真心,恩昊压抑地叹了一口气,又一次检讨着怎么会把事情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原本是那么善良的女孩儿……
  “知道了,我们吃饭吧!”
  智友解开围巾,一脸惊奇地问道:
  “吃饭?吃什么饭?”。
  “你再怎么生气也总得吃晚饭吧?”
  “难道你还没有吃吗?不会是在等我吧!”
  “!”
  看着泰然回答的智友,恩昊不禁觉得很无奈,到底要忍受这个像刺猬一样的智友到什么时候。
  “你自己到厨房找一找吧,家里好像有拉面。”
  “……那你呢?”
  “我?吃药就能饱了!我是神经病不是吗?”
  说完,智友朝浴室走去。
  
  第十五章 爱
  
  一进家门就听到从二层传来的嘻嘻哈哈的喧闹笑声,恩昊不满地低声说道:
  “这简直就是目中无人嘛!”
  看着玄关那里散落一地乱七八糟的一片鞋子,便可以想像出二层发生了什么,媲美世界大战般的吵闹。
  搬到这个复式房子已经3个月了,智友每天就只知道呼朋唤友吃喝玩乐,现在的她只是纯粹享受一个做妻子的权利,却不履行妻子应有的义务,不要说早餐了,就连晚饭也一顿都没做过,刚搬过来的时候,曾请了一个保姆帮忙做做饭收拾收拾房间,可恩昊又受不了保姆那带有好奇意味的探索眼光,便把她解雇了,于是恩昊又回到了婚前不吃早餐的生活。
  习惯这种东西真是奇怪,以前十几年的习惯轻易在几个月之间就被纠正了过来,而短短几个月里养成的饮食习惯却很难改变,虽然现在早上有的时候也会喝点儿牛奶充当早餐,但整个上午都会觉得胃里空空。
  今天晚上托会议延时的福,恩昊在办公室吃完了快餐才回来,回到家后,却如此不得安宁,恩昊脱下外衣放在沙发上,抬头望了望喧闹的二层。
  “每天累不累啊,玩儿来玩儿去不过就这么点儿把戏,一天到晚把心思用在耍心眼上,难怪怎么吃都不长肉!!”
  “啊!你好!”
  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恩昊抬眼一看,发现一张并不让人欢迎的脸孔。
  “哦!是你啊,过……过来玩了?”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过于令人尴尬,恩昊并不太高兴总是在家里碰到慧因,不只是因为是在景善家门口遇到她,被她看到智友打了自己一巴掌,还因为慧因的眼神总是让他感觉似乎在对自己说“我知道你那些丑事”,这让恩昊感到非常不爽,有隐私被人窥探的闷怒,所以也不喜欢智友总和她待在一起。
  在慧因身后还站着两个女孩。
  “打声招呼吧,这是智友的丈夫。”
  慧因熟稔地替智友向那两个女孩儿介绍了恩昊,恩昊很不自然地点了点头,脸上笑容也很僵硬。
  “你们好,我叫玄恩昊。”
  “您好!”
  “您好,我是智友的朋友,我叫姜珍姬。”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穿着淡蓝色开衫的智友说着从二层走了下来,在楼梯上看到恩昊,便停住了脚步。
  “今天回来得挺早啊。”
  早已经习惯了智友冰冷对待的恩昊,忽然嘴角浮起了一丝自嘲般的笑容,平常不要说叫自己恩昊哥了,连敬语也不讲了,语气也是冷冰冰的,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带些尖锐的讽刺,可有时候在客人面前却会表现出对自己应有的尊敬。
  似乎有好几双好奇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看,于是恩昊也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和智友说话,不知是不是自己疑心太重,恩昊总觉得她们的笑容似乎在对自己说“不要装了,其实我们都知道。”
  “现在这么晚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们想出去一起找个地方喝杯啤酒,哦,对了,你们相互认识了吗?”
  “智友,我已经替他们介绍过了。”
  “是吗?”
  “智友,这么近看你老公,觉得真的是好帅啊!”
  “珍姬你是不是在夸我还是在炫耀你自己的眼光高啊?”
  “什么呀?你这丫头竟然利用我,又来炫耀你老公?哼!”
  看到智友把自己当成透明人一样,随便丢在一边,竟然自顾自地和朋友们嘻嘻哈哈相互打趣起来,恩昊觉得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很不舒服,生平第一次被人忽视的如此彻底,第一次体会到了悲惨的感觉,他把脸一沉,说道:
  “你们要出去玩儿啊,可我还没吃晚饭呢!”
  顿时,智友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可马上又恢复了镇定,那眼神似乎在说“那又怎么样?难道你还指望我给你做饭?”
  然而智友嘴里却温柔地说出了:
  “真的啊?今天一直工作到这么晚吗?怎么办?我还以为恩昊哥你是吃过晚饭才回来的,所以我根本没有做饭,那你现在是不是很饿呢?怎么办?”
  智友那担心的神情和声音与嘲弄眼神的对比让恩昊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因为幼稚虚伪又沉闷压抑的生活让人透不过气来,还是自己现在对真实与谎言的辨别已经越来越模糊,恩昊开始分不清智友到底什么时候说的是真的什么时候说的是假的。
  “那我们一起出去吃点儿东西吧。”
  那个叫珍姬的女孩突然提议道,这种出乎意料的情况让智友瞪大了眼睛。智友每天像抓住了恩昊什么把柄一样时不时就冷言热讽,恩昊早已经感到有些厌烦了,所以现在一听到珍姬的建议,恩昊立刻就做出了回应,也可能是因为智友那瞪大的眼睛勾起了恩昊的孩子气。
  “这样也可以吗?”恩昊问道。
  “当然了,是吧,智友?多亏有你哎,我们才能出去享受一番。”
  “就是,智友,我们平常怎么可能捞到让朋友这么帅的老公请我们喝酒的大好机会呢?我们认识的那些男孩都和我们差不多大,没意思透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和这样的成熟成功男士相处!”
  “那我们走吧!”
  恩昊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伸手搂住了智友,作出一副恩爱夫妻的样子,虽然不是预料中的事情,但此刻恩昊的心情不知为什么好像突然变得非常不错。
  看着在玄关穿鞋的朋友们,智友悄悄捅了捅恩昊的肋骨,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说“放开你的手”。
  看着智友那像金鱼冒泡一样只看得到嘴形却听不到声音的嘴唇,恩昊用同样的方式回答“我就不!”
  看着恩昊和智友现在作出的一副夫妇情深的样子,慧因脑海里不由浮现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也回想起以前智友跟自己讲过的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不由替智友一阵伤心,而那两个毫不知情的同学却被这样伪装骗过,毫不掩饰心中的激动,意识到那两个女孩儿正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和智友,恩昊似乎演戏欲望大盛,想在大家面前显示一番,还把手里的外套披在了智友肩上,关怀地说道:
  “我刚回来的时候觉得晚上的风有点儿冷。”
  恩昊装作没有看见智友瞪向自己的白眼,径直走出大门,走到停车场把车开了过来。
  慧因和那两个朋友坐在后面,智友和恩昊坐在前面,恩昊转过头,语气抱歉地说道:
  “真是不好意思,你们三个挤在后面坐着很不舒服吧?”
  后座明显坐下三个人后仍显得空间很大,但恩昊还是用一种谦逊的语气说着这样的客气话。
  “没有啊!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坐这么好的车呢!真是托智友的福了!看来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
  恩昊从后视镜里难以察觉地瞟了一眼那个叫珍姬的女孩儿,她化着淡妆的脸上有着那个年龄才有的灿烂如花的笑容。
  “冷吗?要不要开暖气?”
  忽然想起原来智友也是这个年龄的女孩,可她的脸上却因为自己已经过早地失去了那种天真灿烂的笑容,一股歉意油然而生。
  “骗谁呢?猫哭老鼠假慈悲!”
  背后传来了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让恩昊有点儿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幻听,但刚才说话的那个声音明明是坐在自己旁边的智友发出来的。
  “智友啊,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要问你,可是又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什么呀?尽管问吧,银珠?”
  智友把头转了过去,微笑地望着银珠。
  “你们是怎么相遇的?”
  “说什么呢?什么怎么相遇的?”
  “我是指……指你先生,这样叫也没关系吧?好像很奇怪。”
  “!”
  “哈哈哈……怎么方便就怎么叫吧!没关系的。”
  正在开车的恩昊爽朗地笑着说道。
  恩昊和银珠的眼光在后视镜里碰到了一起,银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其实我和智友是这段时间才玩儿在一起的,原来并不是很熟,所以知道的东西不多。智友她和我们年纪一样大,可是她却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我一直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新奇得不得了,直到今天我亲眼看到两位在一起,那种感觉真是特别奇妙。”
  “男人女人相遇不都是那回事儿嘛,没什么特别的。”
  一听到这个声音,恩昊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哎呀!慧因姐也真是的!”
  不明白智友现在混乱心情的慧因帮腔似的说道。
  “难道不是吗?智友!”
  “……是家长们让我们结婚的。”
  突然之间,车里的空气像凝结了一样,明朗的笑声一下子变成了冰冷的沉默,尴尬而又觉得抱歉的珍姬为了缓解气氛,便笑着说道:
  “你怎么说得这么不浪漫呀?我还等着听故事呢!小心这样让你老公心情不好哦。”
  智友转过头对着珍姬轻轻一笑:
  “这是事实,没什么浪漫的,本来恩昊哥是不想跟我结这个婚的,是我缠着他一定要娶我,结果我自作自受,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心里一直爱着另外一个女人,不过我也算是有收获,至少还知道了什么叫做羞耻心,不过尽管这样,我还是因为放不下心中的那份爱,死缠不放,所以就这么耗到了现在。”
  过往的故事在脑海中一幕幕浮现,清晰得就像昨天刚刚发生一样,历历在目。
  被这样不光彩地抛弃之后却还是无论如何都离不开的男人,就算已经确认了被抛弃的事实后,也无法让自己轻易回头的男人,放弃这个男人真的需要时间,就算知道他心中另有所爱,充满他的心的是另外一个女人而不是自己,但还是需要时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
  真不应该跟这些朋友一起出来吃饭的,今天的事情让原以为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心,又泛起了一阵波澜。
  智友开始整理起自己混乱的心情,如果真的像他所希望的或父母劝自己的话所说的那样,应该尽早放手的话,那么自己抓住他不放的时间越长,就会让自己越凄凉,不应该让他看到这样的自己。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问的,我就是觉得你先生他看起来对你好像特别好……”
  智友用尽全力控制着自己不去看恩昊,把头转向了满脸尴尬的朋友:
  “没关系。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有外人在的时候他总是对我特别好的,其实我们现在的关系也不是说不好,和别人一样,很平凡的生活,没什么负担,也挺好的。结婚之后你就会发现,现实的生活和想像中的不一样,银珠啊,这可是已经结婚了的前辈的经验之谈,千万别忘了。记得,与其找一个自己爱的死去活来的人结婚,还不如找一个爱自己爱得没有自己就不行的人结婚,这才是幸福的捷径。”
  “对不起,银珠!”
  看着一脸尴尬的银珠,智友在心中暗暗地道歉。不用看也可以想像出现在恩昊的表情,智友把头转向了漆黑的车窗外。
  “我不会跟恩昊哥你说对不起的,就算这样让恩昊哥觉得凄凉和羞愧,那也请你忍一忍吧!不会很长时间了,只有这样我才能下定决心离开。”
  通过慧因认识的这两个朋友性格很好,也或许是恩昊把她们带去吃饭喝酒的地方真的很不错,所以当几个人喝完几瓶葡萄酒之后,凝重的气氛一扫而光,除了看到口味挑剔的恩昊像很久没吃过饭一样,把盘中的食物扫荡得干干净净的那一瞬间心里狠狠地刺痛了一下之外,其余时间好像还是玩得挺开心的。
  从学校里发生的琐碎小事一直聊到国计民生,天下大事,微微有些醉意的珍姬问恩昊:
  “智友小的时候长什么样?是不是像洋娃娃一样漂亮还是也像现在这样是纤细高贵的小公主吗?”
  “那时候她也很引人注目没错,不过不像现在这么瘦,脸蛋儿胖乎乎的,与其说漂亮不如说特别可爱。”
  听到恩昊没怎么考虑就做出的回答,珍姬一脸羡慕地说道:
  “哇!从小一起长大的就是不一样!我第一次看到智友的时候,我真觉得她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那种人们想像出来的美女一样,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的女孩。”
  “说的没错!我第一次在教室里看到智友的时候,我不就对你说过怎么会有那么美的女孩吗?”
  手里拿着零食的银珠,转头看着智友说道:
  “而且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身上的衣服和搭配都特别有品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您知道吗?智友上学的时候,从来都没穿过牛仔裤、T恤、运动鞋这样大学生常见的装扮。”
  “对啊对啊!智友是不是结婚之前就这么特别啊?身边跟着随身保镖,啊,对了,那个保镖哥哥也很帅的,都不怎么笑,很多人其实很迷他那张俊酷的脸呢!还每天都有名车接送,衣服也都是只在杂志上见过的名牌套装,记得一年级的时候,我们刚入学没多久,那时就都觉得智友她是那种‘虽然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却离我们特别遥远’的人。”
  “珍姬,你还记得吗?智友那次穿着夏奈尔去学校的事情。”
  “Oh!My God!别提了,我当时不知在干什么,反正没好好听课,见到她时吓了个半死,还以为被什么来视察的校领导抓了个正着呢!”
  “哈哈哈……对啊对啊!我当时也看得呆掉了。”
  “不过可能就是因为那样,智友才一直都没什么朋友的,我们都不敢和她讲话的,觉得她是那种只可远观不容接近的人物,可现在真的和她接触之后才知道原来她根本不是我们想像的那种瞧不起人的千金大小姐,其实性格比我们还开朗爽快呢!只是因为平时把真正的自己封闭得太严严实实了才让人误会的,不过也难怪,大财团的长孙媳妇是要很注意自己的公众形象的,因为可能随便说句什么话就会被登在报纸头条,所以不可能像我们这么随心所欲无所顾忌,是吧?其实现在想想,智友其实挺可怜的,明明和我们差不多大,却不能像我们一样参加MT,也不能随意参加同学们举办的聚会。”
  银珠没有注意到恩昊渐渐阴沉下来的眼神,吃了几口零食又喝了口酒之后,她又继续沿着自己的话题说了下去:
  “我以前还以为‘大有流通总经理的妻子’是叫智友的名字时一定要加上的定语呢!”
  “不过智友,你其实也应该感到很荣幸,不是谁都能和你先生这样的出色人物一起喝酒吃东西的,哎,这样说起来,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的是我们几个才对呢?”
  往朋友的酒杯倒上酒后,智友笑着说:
  “别开我玩笑了,你们也知道那副样子不是我自己愿意做出来的,是迫不得已,不那样做不行,而且应该感到荣幸的是我,能认识你们这样的朋友,被你们亲切地叫着名字,这样毫无顾忌的聊天说话喝酒吃东西,我高兴得不得了。”
  “我姐姐结婚都5年了,但她还是会常常拉住我的手跟我说,虽然对女人来说,丈夫孩子家庭确实是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但却不能因此失去朋友,相反,正是因为这样更应该注意交朋友,智友,你现在既有老公又有朋友,可真是幸福到家了!”
  “是吗?”
  恩昊那似笑非笑却又眼神沉郁的神情,让智友的视线乃至整个心神都不由自主地被牵动着,慧因悄悄瞄了一眼,似乎很不满意恩昊的表情,看到总是替自己打抱不平的慧因脸上露出的明显得一点都不遮掩的轻蔑表情,智友心里虽然明知她是为了自己好却还是一阵不高兴,于是对坐在自己旁边的他问道:
  “再给你点些什么吃吧?用不用?”
  “嗯?……”
  “刚才牛排的量好像不多,我吃也只是恰恰好而已,你刚才说晚饭没吃,那这种量肯定是不够吃吧?”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应该和以前一样不理他死活的,为什么现在又要装作很担心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吗?可是智友还是忍不住接着说下去:
  “不是吗?”
  看着平时意气风发,今天却因为自己的态度和朋友的话而阴郁消沉的他,智友心里非但没有体会到报复的快感相反感到十分压抑。
  “哎哟,智友你是不是故意刺激我们这些没结婚的人啊!瞧你这么关心你先生,简直浑身上下连衣服都散发着为人妻的味道。”
  “看起来真好!弄得我也想早点儿结婚了!”
  智友心里真的很感激珍姬和银珠,这两个人虽然原来是不知情的但现在明明在车上听到自己那样说却还是体贴地一直不提,还是用一样的态度对待自己和恩昊,忍不住用眼角瞄了一下真正知道全部内情也知道两人之间的大概结果是什么的慧因。
  “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这么做?”
  智友读懂了慧因看向自己的眼神所表达的含义,直到她对自己现在的举动有些寒心也不能理解,但她还是站了起来,拿起墙上挂着的通话机,跟服务台说要服务生把菜单拿过来,不一会儿服务生就拿来了褐色的菜单,智友接过来,像平常夫妻那样,把褐色的菜单推到了恩昊面前。
  “你还是点些饭吃吧!”
  “……智友,还是你帮我点吧!”
  他不是这样的男人,他不是连点什么吃都拿不定主意的男人,被抛弃的人明明是智友,为什么现在战战兢兢的却是他?看到他那犹豫不决的样子,智友觉得自己的眼泪马上就快要流下来了,是因为自己任性地硬要把他绑在身边,却一直用冰冷嘲笑的放肆态度对他才让他变成这个样子的吗?智友心中充满了自责。
  “好像没什么你爱吃的,要不然就先随便吃点儿意大利面?你好像对这个还能接受。”
  “嗯!那也不错!”
  “海鲜的?”
  恩昊听着智友这段时间难得的温柔话语,点了点头:
  “不能只有我自己吃吧,要不再给你们点几个下酒菜吧!”
  “哇!太好了!连妻子的朋友也这么照顾,看来玄大哥你还真是个很不错的丈夫嘛!”
  智友扑哧一笑,把菜单递给了发出夸张欢呼声的银珠。
  “慧因姐,那我们点什么吃?”
  “随便什么都可以!”
  “哎哟!天要下红雨了吗?真是稀罕死了,往常为了美食可以跟人拼命的慧因姐今天是怎么了?竟然说出随便什么都可以这样的话,太不正常了!”
  “刚才吃了那么多烤五花肉还不够啊?还吃?至于见到吃的就那么激动吗?跟几百辈子没吃过似的,怎么像第一次见面就要把人家吃穷一样啊?”
  “本来就是第一次见面嘛!”
  “你们真……”
  “呵呵……慧因姐,你干吗突然那么一本正经的,我们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有什么不对吗?你也太小瞧智友的先生了,他才不会那么小气呢!喂,我们吃点儿什么好呢?”
  珍姬嘻嘻哈哈地从慧因手里把菜单抢了过来。
  “玄大哥,是想吃什么都可以点吗?”
  “你们想吃什么就随便点吧!没关系的。”
  听着珍姬无意间说出的话,还有恩昊那冷静得带有点儿怜悯的回答,智友“嗖”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儿?”
  “我去趟洗手间。”
  如果继续在那里坐着的话,不是会忍不住掉下眼泪来,就是会对慧因大声吵起来,智友不顾恩昊惊诧的眼光,快步离开了包间。
  智友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今天恩昊的表现非常异常,绝对不是平常的他,智友坐在冰凉的马桶盖上呆呆地想了很长时间,等她走出卫生间时,发现慧因正靠在贴着瓷砖的墙上等着自己。
  “你没事吧?”
  “唉!”
  打开水龙头洗手的智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都现在了,难道你对他还有什么迷恋吗?”
  智友轻轻甩了甩手,细小的水珠散落在洗手台前,抽了张纸擦去手上的水迹,智友望着慧因,很久才问:
  “慧因姐,你怎么了?”
  “什么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
  “你是不知道才问,还是知道了还故意那么问?”
  “这不重要吧?倒是你,看看你自己,怎么这个样子?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没有把早就应该忘掉的那些东西忘掉吗?”
  “慧因姐,你那样做实在有些失礼了。”
  “怎么?你现在觉得我烦了?因为我管得太多了?
  把湿掉的纸巾扔到垃圾桶后,智友抬头看着她,回答道:
  “说实话,我今天有点儿生慧因姐你的气。”
  “哈!居然生我的气?我还没生气呢!好吧,生气就生气,你也得告诉我理由吧!”
  “你明明知道的。”
  “你,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都已经几个月了,你还这么软弱,这么放不下?你哪怕只是稍微想一下那个男人背着你所做的那些事情,想想你们结婚后他的所作所为!连我这个旁观者都觉得快要气爆了!”
  “对啊!慧因姐你是旁观者,那么既然是旁观者就请不要那样。”
  “智友!”
  “恩昊哥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慧因姐你,你要在别人面前那样对他?!”
  “哈!居然怪到我头上来了!”
  慧因仰头长叹了一口气,掐灭了手里的烟,朝智友走去:
  “你就是那种传说中的善良女人吗?掉几滴眼泪之后就继续委曲求全的那种懦弱女人吗?”
  “慧因姐,你说话不要太过分了!”
  “哈哈哈……”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为我抱不平,可慧因姐你对我了解多少?”
  “我知道的是不多,但已经足够了!我知道那个臭男人把你抛弃了,背着你和其他女人来往,而且托他的福,我还看到你在我面前晕倒了。”
  “你不要这么瞧不起人!”
  “瞧不起谁?那个男人?”
  “不要这个男人,那个男人的叫!”
  “难道你所遭受的一切就只能换来你装模作样掉掉眼泪就算了吗?”
  慧因口里飞刀般接连不断的质问让智友不由感到阵阵悔意,在智友心中,不管自己怎么对他,不管他怎样对自己,那个人都不是可以随便让人评论甚至谩骂的人。
  “请说话礼貌点儿!”
  “如果我不想呢?”
  智友郁闷地叹了一口气,抬眼看着慧因,坚定地说道:
  “如果慧因姐你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说他的话,那我宁可以后再也不见你了!”
  智友脱口而出的话,让慧因一直刻意挂在脸上的淡淡讽刺笑容凝住了:
  “你说什么话呢?说话可不能像吐掉嚼剩的口香糖一样随随便便!”
  “即使我那样做也是因为慧因姐你总是那样对他,丝毫不加考虑就随便从嘴里说出让他难堪或诋毁他侮辱他的话,难道评价他就是慧因姐你嚼剩的口香糖吗?!”
  “智……友!”
  “我不管自己怎么样,都从没在任何时候让慧因姐你这样嘲笑那个人!我绝对没有也绝对不会!如果慧因姐觉得你的举动是在帮我出气的话,那我即使会惹你生气也是要谢绝你的好意的!你肯定又想问我为什么,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在第一次见面的朋友面前让他那么难堪?他明明比慧因姐你的年纪还要大不是吗?难道姐姐你在社会上也是这样对待别人的吗?只有他才是这样对不对?我记得你对拿着花名册点名的助教都不会那样没礼貌,会给予最基本的尊重,那为什么独独要对他那样子?是他让慧因姐你难过了?还是他折磨过慧因姐?”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想。”
  “姐姐可能会觉得我不知好歹,明明是为了给我出气才说那样的话的,可我却会觉得你是故意在嘲弄他。”
  “智友,不是那样的,不是的。”
  慧因上前搂住了气得发抖的智友。
  “那么,慧因姐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讨厌!我最最讨厌那种脚踏两只船的男人了!不过如果我这样做让你难过了,那我向你道歉。”
  “……对不起,慧因姐,我……”
  智友转身又洗了一次手,慧因看着智友那纤弱的背影,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了她。
  “我以为你在那天晚上就已经都想通了。”
  “我不是那意思,有些是我确实已经想通了,我只是……”
  接过慧因递来的纸巾,智友轻轻地说了句“谢谢”。
  “我只是看到别人看不起他,就会特别生气。”
  “你就直接说是我吧!是我轻视他。”
  “我明白慧因姐的心情,知道你是为我才这么做的,但明白是明白,看到却还是会特别生气。”
  “我看到你这样也会很生气。早就已经伤透心了,也不想继续这样痛苦伤心下去,我就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这样。”
  “我说过我不是那意思!”
  “看你今天这样子,我就觉得也许你其实还是在你原来的那个位置上,一点儿都没变,当然我的话对不对,就要你自己判断了,这只是我的想法。”
  智友低头捡掉粘在手上的纸巾碎片,小声说道:
  “早知道就不一起出来了。”
  “别把话题扯远了,不管你怎么样,答案是在你自己心里的,看着你这样一会儿如此一会儿那般地摇摆不定,真搞不懂你还想干什么……”
  从来没对慧因说过一定要跟他分手这样的话,决定留出足够的时间让自己从他身边离开这件事情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所有这些都只是智友自己的想法计划而已,但尽管这样,当从慧因口中听到她毫不讳忌地谈论自己和恩昊的“结束”时,都会觉得慧因这个人是那么陌生,虽然在很短时间内两人关系就已经发展得相当亲密了,现在更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智友当然能看得出慧因眼中的担忧,虽然也对她心存歉意,但又觉得似乎是自己默默地在纵容着她如此的,心情难免越想越不好,竭力压制心中逐渐燃烧起来的小火苗的智友,用一种冷静至极的语气问慧因:
  “慧因姐,你有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看到慧因姐今天的这种表现,我觉得姐姐你虽然恋爱谈过不少,但好像直到现在也完全不懂得爱情一样。”
  “哈!智友你今天是怎么了,难道以前你都是装着好像仿佛很明白,但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镜子中慧因的眼神变得很模糊。
  “我觉得,刚才慧因姐你说的那些‘掉几滴眼泪之后就继续委曲求全就是善良女人’的话,不可能是慧因姐自己创造出来的话,其实应该是从哪里听来的吧,要不就是从书上看来的。”
  “……”
  “如果慧因姐你曾经真正爱过一个人的话,应该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了,不,是说不出那样的话。”
  “你一定要这样委屈自己,心情才爽吗?”
  “知道世界上最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
  “?”
  “我猜慧因姐肯定会说是被自己所深爱的人抛弃,其实不是,我早就知道恩昊哥他不爱我,我现在也承认他确实抛弃了我,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我觉得辛苦的是,就算这样,我也停止不了爱他!”
  “智友!”
  “慧因姐以前跟我说起自己谈了很多次恋爱,是吧?其实即使这样,慧因姐你还是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才是爱情……我现在还很爱那个人,我知道我应该放弃了,应该让他走……我也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可能继续……可即使这样,我还是忍不住爱他……这才是……唉……”
  智友丢下满脸惊讶的慧因,转身离开了洗手间,终于说出自己还深爱着那个人了,就像沉重的身体减轻了一样,不知为什么,一股饥饿感骤然向智友袭来。
  
  第十六章 吸引,被逐渐远去的她
  
  要整理已经残破如凋谢的花瓣一样的心,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像即使打点的是一个再简陋不过的包裹也要费一番工夫一样,不管是多么简单的分手准备起来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这样看来,也许原谅那个用那种方式让自己以接近残忍的速度迅速长大的他,会来得更容易一些。
  一闭上眼睛,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会像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他说自己已经有了心爱女人的声音……他向那个女人露出的那种亲切迷人满是爱意的笑容……一个星期内几乎每个晚上都必须依靠安眠药方能入睡好不容易睡着却又噩梦连连……像黑白照片那样模糊苍白,现实的人物和过往却又像电影一样有声有影形象逼真,活生生的回忆……与忘记仍然深爱入骨髓的他相比的话,忘记所有那些已经发生过了的痛苦往事也许并不像想像的那么难。
  和朋友们一起喝完酒回家的路上,智友心乱如麻。只是要准备分手都这么辛苦,这么难以忍受,智友更不敢去想像真的分手之后自己的心境如何了,生活中真的完全没有那个人的情景简直是比任何恐怖片都让自己恐惧,只是今晚而已,自己就已经要挂白旗了,看到他那么挑剔口味的人却完全不管是不是自己爱吃的东西,把盘子里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自己立刻就心疼得万般愤恨那个不给他做饭的自己,看到即使是亲密如慧因这样的朋友哪怕只是暗示性地对他的嘲笑,自己的心就像要裂开了一样,想要和慧因吵架的同时更痛恨那个把他置于这种境地的自己,不止一次地怀疑,如果自己真的因为离婚而和他从此陌路的话,自己是不是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或者即使因为父母或朋友而勉强活下去,是否还能有幸福的希望……
  突然很怀念那段不懂得原来心才是爱最重要的一部分的日子,怀念那段只有爱没有恨,不知道没有爱就不会有恨的日子。
  “你先进去吧!我把车停到停车场后就回去。”
  恩昊把车停在别墅正门,智友还是沉默似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打开车门下了车,智友对如何继续以后的生活已经没有了信心,已经按计划跑了一段路之后突然回头一看,发现一切似乎都会,或者说已经回到了起点,必须重新开始,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也许今天晚上还要借助那些白色的小药片才能勉强睡着吧!
  “您回来了?”
  门口的警卫亲切地跟她打着招呼,智友也朝他笑了笑,走进了大门。
  接到智友打过来的内线电话,说有话要讲的电话之后,恩昊没怎么停留就一路直接走到二层智友房间前的小客厅里。他环视了一下这个原来被称为客厅的地方,地板到处散落着杂志和小说,还有一些不知是什么用场的女孩子的用品,一片杂乱,根本就算不上是一个可以让人舒适生活的地方。
  智友似乎意识到恩昊看到这些时那微微皱起的眉头,于是用脚踢开了地上的杂志,递了一个小坐垫给恩昊:
  “有点儿乱,凑合坐吧!”
  “不是说有什么话要说吗?”
  “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没必要这么紧张!放松点儿!”
  “嗬!真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想喝点儿咖啡吗?”
  “不用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智友坐在地板上,双手抱着膝盖,静静地看着恩昊,像是要一次把他看个够,又似乎是想借这个动作再整理整理自己的思绪,让自己有勇气把话说出来:
  “这段时间过得很辛苦吧?”
  “怎么突然这么说?你什么意思?”
  “你肯定过得很辛苦,又不是电视剧里演的那些什么因为欠债而被抵押的人生,或是什么被软禁的人质。”
  现在已经很难读懂智友那失去阳光越来越深邃的眼神,以前就算她站在好几步之外的地方,也可以一眼看透她那毫不遮掩内心的明朗表情,以前只要看进她的眼睛就能够判断出事情是应该一笑泯之,还是应该认真对待,可是现在,不管自己多么认真地去看,恩昊也很难猜出她的心思,真的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会说些什么。
  “你去找池景善吧,好好地和她谈恋爱吧!”
  “什么?”
  “我是说你可以出去了,我让你出去和那个人谈恋爱!”
  恩昊无可奈何地发出了一声干笑,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却压抑沉郁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不必费心替我考虑这么多!”
  “你,肯定很想她吧,不是吗?那又何苦嘴硬呢?”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又转变了口风,也不知道你是想要听什么样的答案,但是对于你这个提议,我敬谢不敏,如果你是真的为我考虑,就不要再提这件事,谢谢你的关心,但真没这个必要。”
  “你不要拿出公式化的口气敷衍我!我这话只说一次!你要是想她的话就去见她吧!”
  “你有什么事儿就干脆直说吧!我可猜不出你现在这演的是哪一出。”
  “哈!怎么,我难得善解人意一次还让你猜疑上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权智友,能不能告诉我,你这副德行、这种口气、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直到我消气了为止。”
  “……我还真是贱,竟然会去问你这种问题!”
  “那个女人……”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不劳你费心了!不过你不要以为我是因为你才不去见景善的,别误会!”
  智友点了点头,像在自言自语一样小声地说了句:
  “是吗?那就好……”
  她脸上露出一丝朦胧而透明,仿佛马上要消失一样的笑容,看着智友那瘦得真的只有巴掌大的小脸上浮出的那丝笑容,恩昊仿佛听到从遥远漆黑的地方传来的脚步声一样,他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用力到手指发白而不自觉。
  积压在内心深处的那些道歉的话语,似乎在折磨着恩昊的嘴唇,感觉又痛又痒,恩昊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那天晚上的情景,绝望地质问大叫的智友,还有自己那像瞬间坠入黑暗深渊一样的心情……无法承受过度的刺激而晕厥过去的她,还有自己,虽然门口挂着拒绝探视牌子但仍每天都守护在病房门口……
  在每天都紧闭着的病房门口,负罪感大石般压在胸口,不断地折磨着他,听着病房里时不时透出来的隐约哭泣声,还有护士们狂奔进病房的脚步声,恩昊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伤人伤得多么深。
  她还只是一个非常需要人照顾关爱的小女孩而已。
  曾经以为从那年冬天第一眼见到智友到现在,自己对她的感情一点儿都没有改变过,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质问着自己:那样的话,即使只是妹妹,从结婚后到现在,自己照顾过这个女孩儿吗?关心过她的心吗?体谅过她的苦吗?……
  回想往事,自己那一句句锥心刺骨的话还言犹在耳,连说话的自己都感觉那些话是如此的残忍,残忍到自己现在忍不住想要把所有有关的记忆都拿橡皮擦统统擦掉,结婚之前自己对智友说过的那些话,句句都像削得极尖的利箭一样刺入自己的心。
  听到一声痛哭后自己立即看向门口,看到的是再也忍受不了折磨跑到病房外瘫坐在地上哭泣的丈母娘,就在那一瞬间,恩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虽然知道这场婚姻无法避免,可是直到最后一瞬间,仍为自己留下了辩护的借口,恩昊意识到这样的自己是多么的卑劣,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智友那瘦小稚嫩的肩上,让她独自去承担这一切,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说,隐瞒一切,置身事外。
  就像那些太阳落山之后才想起振翅飞翔的笨鸟一样,直到恩昊发觉自己已经被满心的愧疚压抑得无法说出对不起三个字的那一瞬间,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智友的歉意。
  听到智友说出绝对不会让自己去见景善的那一天,恩昊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备感安慰,虽然是她主动在中间设置了这样一道坚固高大的障碍,也是因为她180°转变的态度让自己无法顺利地表示自己的歉意,可就这一点,自己却莫名地对她心存感激。
  “我在这里会住到今年年底。”
  智友平静的话语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恩昊。
  “!”
  “切!有什么好吃惊的?别装了!”
  “……不是说好了一年吗?”
  “果然是总经理级的人物,记忆力就是好,这些随口说说杂七杂八的事都还记得住,你听不出来吗?那只是气话,何必呢?这样过下去你辛苦也就罢了,连我也很辛苦,别人可能看不清,我可是清清楚楚的,爱情这种东西,不是用脑袋使劲儿想就能想通的,一个只有身体在你身边的男人,一个把心思放在别处的男人,早就已经没有守护下去的理由了,所以我不会再这样折磨自己了,也会就此放过你,所以去见那个女人,和她重新开始吧!”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什么放手,什么重新开始?!”
  恩昊激动得声音有些发颤,看着智友那明白的确实已经决定放手的眼神,恩昊眼眶里不知为何也不知何时被泪水润湿了。
  “说这么明白还听不懂吗?其实就一句话,我决定和你离婚,放你走了!”
  “谁,谁让你放我走的?”
  “说要结束的人不是你吗?你忘了,下大雨那天你亲口在书房对我说的,我这么耗下去确实也挺没意思的,真是何苦呢?所以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智友那极其平静的话语,却让恩昊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想找回以前那个哭着恳求自己的智友,想找回那个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或伤悲或兴奋的智友,眼前这个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平静应付的智友太陌生了,让自己害怕,害怕以前那个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哭泣微笑的女孩儿会从此消失再也看不到。
  “不……你不要这样!”
  “我怎么样到还好,倒是你不要这样!太不像你了,太可笑了!”
  “智友!”
  “有一段时间,我真的爱过你,虽然那段时间不算短,但你也是知道,我并不是那种心胸豁达的人,我不会善良到会为那个抛弃我的男人祈祷,祈祷他生活幸福,爱情美满,我肯定是那种一边诅咒你永远不幸福一边自己过得逍遥自在的人,所以,请你做给我看吧,让我看看在我这么强烈的怨恨下,你能活成什么样子?到底有多大能耐?”
  恩昊一把抓住了想要起身的智友。
  “我们不要这样子!智友!我不想这样的,这真是……给我一点儿时间吧!拜托你再给我一点儿时间吧!”
  智友用看着精神病人的那种完全不可理解的目光,冷冷地望了恩昊一眼,从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要赶快走,这个时候就应该闭起眼睛捂住耳朵,在流下眼泪之前走开……在他充满感情的眼神把自己的防御堡垒摧毁之前……
  “不可以吗?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已经起身朝房间走去的智友,回头看了一眼恩昊。
  “恩昊哥,如果你还想听我这样叫你,就不要这样子,我真的很累!”
  “可如果我就这样子让你走,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你要我怎么可能好好过下去?”
  “听说那些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恋人们分手之后,也都能各自活得好好的,所以不用担心你将来怎么样,况且我们根本没到那种程度,连爱都没有,所以你就当是做个小手术把一个小瘤子割掉就可以了。”
  “智友,不要这样!”
  智友强忍住内心就快要崩溃的情绪,向恩昊挤出一个笑脸。
  “现在不还剩下一个月吗?”
  智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打开房门走进房间。
  “智友!”
  恩昊快步走上前,可是门已经紧紧地关上了,无论自己怎么敲门,智友的房间都安安静静,听不到一丝声响。
  “智友,你再好好想一想吧!我们……我们不能这样!我还有话想对你说……我还有话应该跟你说……所以千万不要……”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智友说出这样的话,他只是知道,当自己听到智友说要离婚要离开的时候,眼前一片空白!
  这种时候……
  如果说是伤心的话似乎理由并不充分,但是声音里却不由自主浸透伤感,恩昊现在仿佛能够体味到以前智友所感受到的痛苦。
  几次走回去敲智友的房门,可回答他的依然是一片沉静,恩昊怀着浓重的失落走下楼去,曾经认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智友都会守在自己身边,现在想起这个在潜意识里坚定不移的信念,像是对自己的嘲笑一样,只能让他下楼的脚步变得更加沉重。
  “男人都是这样的吗?还是说只有恩昊你才这样?”
  面对着这种多少带有些攻击性的提问,恩昊抬头望了望恩,她曲起一个膝盖坐在沙发上,另一条腿上搭着一条毛巾,正在专心致志地给手指涂指甲油,茫然的表情似乎在问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笨!总要解释才能明白,怪不得你哪个女人都搞不定!就是说总是在嘴上说着自己不想要,但人家真要离开了却也不愿意让给其他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你不就是这种居心吗?自私的男人!”
  “姐,我是来问你的,你怎么到问起我来了,还是这么尖锐得让人无法回答的问题!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啊?”
  “我告诉你我就这样,你爱听不听!话说回来,难道事实是,你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跟智友耗下去了,但突然又从智友嘴里听到说要放开你,想和你分手这样的话,一直觉得她没有你不行,活不下去的你就觉得自尊心受到伤害,所以要寻求一下安慰,是吧?还是那句话,男人都他妈是自私的烂人!”
  并不是为了听这种满是嘲讽毫无帮助的废话才三更半夜不睡觉跑来找恩的,是因为那种身处万丈绝壁的强烈不安让一向冷静自若以自己的理智自傲的恩昊焦虑得坐卧不宁,自己又找不到特别的原因来解释自己的这种心境,或者说又隐隐约约的预感却又不愿真心面对,而现在最重要最现实的是找不出理由来挽留已经明明白白提出要离婚的智友,思前想后觉得恩可能会给自己些有用的建议,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其实智友和恩的境遇很是相似,尤其是婚后,所以才觉都不睡自己一个人开车跑了过来,结果说完之后就被这样的大大嘲讽了一番。
  “你自己不是说过吗?!你说什么智友就会做什么,这话听在我耳朵里就感觉是在说她比狗都听话。”
  “姐,我才没那么说过!好了好了,不纠缠这种小事了,现在就是因为她像换了个人一样,已经完全和以前不一样了,这才是问题的重点。”
  “怎么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了?真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怎么都这样!明明手边就放着个好得不得了的女人,却对人家不理不睬,偏要去想着外面那些根本得不到的女人,就他妈是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如果有个盘子,还得惦记着盘子里的!贪心有余,能力不足!最可恶就是即使是这样,也不愿意放开自己不想要的女人,不管呆在自己身边的她有多痛苦都不让人家去寻找幸福,你别摇头,难道不是吗?现在还好,智友年纪还小,你们早点儿分开,她幸运的话还可以从头开始,这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好歹明白爱情不是像吃饭填饱肚子那么简单的事情,有了这种觉悟,以后说不定还能找个好男人,甜甜蜜蜜幸幸福福地过完以后的人生。”
  “姐!”
  “你干吗,听不惯吗?觉得智友只能跟你?你以为智友真的做不到吗?真的离了你就不行吗?我告诉你,你别以为只有男人才狠心,你要记住,最毒妇人心,智友现在也已经开始有身为女人的觉悟了,不再把你视为惟一,会为自己而活了,与其死乞白赖地求着赖着跟在自己喜欢的男人身边受苦还不如找个喜欢自己可以依靠的男人好好过日子享受生活呢!就算重新再开始……”
  “够了!我可不是为了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唠叨才特地跑来的!”
  恩昊开口截住了恩的话,恩又露出了她那特有的微笑,把搭在膝盖上的毛巾放到了桌子上。
  “说你是忌妒吧,你又不爱人家,说不是忌妒吧,看你那表现,简直找不出其他词来形容,真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居心,你和我都是因为运气好,碰到了一对好父母,能这样衣食无忧地生活,你以为我们除了这些之外真的是因为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能这样锦衣玉食,不用为生计奔波吗?我这么跟你强调这点事要让你明白,你并不是那种有资格有能力去脚踏两只船的男人,你以为要同时供着两个女人同时养两个家很容易啊?”
  听到恩说养着两个家,恩昊张开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心烦意乱地挠了挠头发:
  “姐,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弟弟而已,不说帮帮我出出主意,反倒在一旁说这种风凉话。”
  “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算什么风凉话?你们男人就是这样,自以为自己的尊严不可侵犯,说你们点儿什么就受不了!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你,并不爱智友,不是吗?”
  “……!”
  “每天叫嚣着什么为什么要和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结婚的,不就是你吗?就算不说这个,我问你,你,既然那么深爱那个叫池景善的女人,持续了十几年都不变心,爱到死去活来,那你现在不是应该最高兴吗?可以摆脱自己不想要的婚姻,为什么不愿意离婚,然后跟她结婚?像你这么注意自己形象在乎别人看法的人,结了婚之后还会继续和那个女人见面,想来那个女人应该不是什么很差劲的人,这样不是正好吗?你不是觉得无论你再怎么反抗,最后还是会在妈妈的压力下屈服,所以你才会动这种心思?不过话说回来,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好像又不完全是,虽然你是我弟弟,我们也算一起生活了很久,但是有的时候我真是觉得一点儿都不了解你,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不知道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按说你也不是那种能顾得好两个家的男人。”
  “别说了,姐,求你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养两个家了?什么时候说要脚踏两条船了?倒是你,我有时候才真的想知道姐姐你在想些什么,是不是每天都在替别人担心?”
  “哈!多劳你费心了!”
  恩抬起手,仔细地端详着涂好的指甲,然后直起腰坐了起来,看着恩昊: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问我?我能怎么样?”
  “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应该怎么做,我只知道我不要现在这样,绝对不是现在这样,不能就这样结束。”
  “我还真是搞不明白,说不喜欢智友,不想和她结婚,直到结婚当天还在拼死拼活闹着不去会场的人是你,可现在如你所愿了,不愿离婚,要维持现状还是怎么着的也是你,你倒是说说看,你这变来变去是为什么啊!”
  “……因为,因为觉得对不起她,我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伤人,所以不行!不能这样就分手离婚,实在太对不起她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是因为同情所以不愿意和智友就这样分开?”
  看着恩眼里的嘲笑,恩昊怒了。
  “不要随便乱说,别太过分了!智友,智友她可不是别人随随便便就可以施予同情的人。”
  “哎哟!你多大了?看你那样子,都快急哭了!”
  “姐,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呢?你现在根本就是在享受折磨我,看我着急痛苦的那种快乐吧?”
  “说实话,还真有那么一点,不过我看真正在享受的人是你吧!你享受着智友犹豫彷徨的样子,享受着别人对你的迷恋,对吧?只不过现在你的玩偶突然有了自我意识,居然要自主自发地离开你了,所以你觉得不习惯了,觉得失去控制权了,心里不舒服,难道不是吗?”
  “!”
  真的是姐姐说的那样吗?像箭一样飞射过来直指重点的话语,语气语调都让人觉得像是在陈述事实一样,可是自己也曾经很喜欢看到智友那明朗多变的表情,还有不时会产生的这样那样想表示亲密的冲动……
  如果可以的话,恩昊很想开口说些什么来解释一下,说自己不是在享受智友的爱,只是不知不觉间,自己就已经熟悉了关于她的一切,手忙脚乱帮自己打领带的她,端着咖啡一脸讨好笑容到书房来的她,也许自己就是那种所谓死鸭子嘴硬的人,嘴里说什么不喜欢不喜欢,实际上却已经在潜意识里接受了她。
  恩昊回想起自己曾经因为智友凄然的样子,而避开了景善的电话,还曾几次三番因为压抑一时冲动地拿起电话想给景善打个电话,结果却因为想起智友呜咽的哭声而放下了电话。
  “姐,不管我对智友到底是什么样,现在这种情况,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听着恩昊那焦急无助毫无主张的样子,恩终于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这样吧,我只能说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和同样身为女人的立场告诉你,如果你只是因为心里觉得对不起她才这样抓住不放,那么这样做,只能是再一次深深地伤害到她而已,如果你不爱她的话,就干脆在还会对她感到歉意的时候放开她吧,这样对你们俩都好。”
  一阵沉重而压抑的沉默弥漫开来,恩是觉得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必也很难再开口说些什么,恩昊则是对姐姐的话似懂非懂,觉得有很多地方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恩昊你啊,其实你根本不了解女人,尤其是那种心有所属,全心全意爱着一个人的女人,因为你不明白,所以可能有时候会觉得很辛苦,但我告诉你,智友比你辛苦10倍、100倍不止!你现在还只是没有弄清楚自己对智友的感情到底是什么,都已经如此痛苦彷徨,不知所措,你有没有想过,智友她从来对自己的感情都是一清二楚,可明知如此,这孩子还要自己提出离婚,要远远地离开你,她的心情是怎样的?不过这也恰好说明她对自己以后会承受什么,会有怎样的心灵煎熬一清二楚,已经想得非常明白了,既然她知道自己应该承担什么,会承受什么,还是决定那样做的话,那么如果对你而言真的已经没有任何发展下去的可能的话,就不要再拖着不放,让她心里那么痛苦了,干脆点儿,冷静地分手吧!”
  “真的可以这样吗?不管是我还是智友,可以做到那样吗?”
  “对于智友来说,该受到的伤害她已经全部都受到了,不该受的也受了不少,所以也许离开对她是最好的结局,所以我才会觉得你现在这样拖泥带水不干不脆的做法,对她来说,可能反而是另外一种伤害。”
  “咳!”
  “其实,当时因为爷爷去世,你们急急忙忙就把婚结了的时候,我心里就总是觉得不安,觉得好像不太妥当,但就算心里是那样想,我还是选择了相信你,不,确切点的话,应该说不是选择相信你而是选择相信了命运,对!我当时心想,这就是命运,人不过是顺着命运女神指点的道路这样自然而然或不甘不愿地走下去而已,因为如果不是所谓的命运的安排的话,你早就和那个叫景善的女人私奔了,哪还会有机会和智友结婚?你可能会觉得可笑,但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恩想起那些不得不在艰难的生活前折腰的人们,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恩昊却实在笑不出来,如果真的有所谓宿命的话,真想问问命运女神,自己到底应该选择哪一条路,是顺从自己十几年的爱恋还是几个月的感觉?自己对权智友的歉疚应该怎么去弥补……
  真是无聊,其实根本连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预知的人们,却总是会想着1年、10年……甚至更长时间以后发生的事情,真是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可是就是控制不住,会一直不停地想10年以后的自己,不,确切地说应该是想着10年之后的权智友会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这样的困惑一直盘旋在恩昊的脑海里,久久不散。
  低着头的恩昊看到了恩同样纤细的脚踝,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智友的脸上总是出现一些只有姐姐才会有的表情动作,总是浮现着姐姐的影子,以后的智友,会不会也是像姐姐那样,用一种冰冷嘲讽的表情和同样冰冷的心态去看待这个世界?只知道如果真的看到这样的智友的话,自己也不能确定是否还能平静地生活下去,应该不会,因为只是现在这样,就已经让自己痛苦万分了。
  傻瓜一样的想法,虽然知道这样想十分幼稚,但恩昊还是禁不住傻瓜一样地幻想着,要是同时有两个自己就好了,一个呆在智友身边做她的恩昊哥,另一个陪着景善,让自己十几年来的美梦成为现实,这也许是人类的通病,越是觉得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就反而越是希望能出现奇迹。
  “姐,其实我现在倒真希望智友能对我发发火或是开口大骂我一顿什么的。”
  “就因为她既没发火也没骂你,所以才觉得心里不舒服?”
  “最近一段时间,她根本就是什么话也不对我说,简直把我当成透明人,可现在却又突然说要分手、离婚,甚至还劝我去找景善,我真的觉得特别不习惯,也很奇怪,不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说智友现在把你当成透明的?”
  “这么说吧,自从我们搬家之后,我就没在家吃到一顿饭,她连晚饭都没有做过。”
  “什么?”
  恩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一会儿却哈哈大笑起来。
  “姐!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你以为我是因为觉得好笑才笑的吗?我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个孩子真是很出人意料啊!她一方面自己说要继续和你住在一起,另一方面却又什么事情都不做,不过这样看来,智友她是早就下定决心了。”
  “……早就下定决心?什么决心?”
  “你不是比我更了解她吗?以她的性格会做出什么你不是应该更清楚吗?我是说她那种对你的无怨无悔绝对付出的性格,如果现在已经到了连一顿饭都不给你做的地步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一点,她认为游戏已经结束了。”
  “不可能!她那天还亲口说还要和我一起再住一年的……”
  恩昊无意间吼出来,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话已经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了。
  “原来如此!你们俩还真是厉害啊!居然连时间都已经约好了!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各自收拾包裹,就瞪着眼睛等着时间到了收拾好了说拜拜?!爸爸妈妈什么都不知道吧?你们戏还演得真好!亏爸妈还心里暗乐呢!以为你们说不定能就此因祸得福地在一起凑合了呢!”
  恩好像是因此受到打击了一样,双唇抖动着,连自己口中冒出的话是什么也意识不到了,脑袋里不停回放着以前对智友的冷嘲热讽和毫不留情地指责,回放着以前故意做出的对弟弟情况的漠不关心,结果却导致了他们这些自己最在乎的人会以这种方式来解决事情,虽然嘴里从来没有真正承认过,但20年来看着智友从一个小小的婴儿长成现在这个亭亭玉立如花似玉的大女孩儿,心里其实早已经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总以为会在合适的时间发生一些适当的事,能就此使他们之间的感情发生质的变化,而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我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
  恩想起不久前准秀还曾对自己说过,最近恩昊已经尽力在避开与景善的见面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恩当时就觉得,比起自己那至死也不承认自己有外遇的前夫,恩昊似乎还算有点儿人性,虽然也不太合格至少还算个知错就改,有勇气承担错误的男人,后来看着按照智友要求的那样乖乖搬家的弟弟,还以为也许他们的婚姻生活才真正刚刚开始,这个闹的所有人都不得安生的外遇事件也许正是他们幸福生活的起点。
  也许就是因为太过相信,相信他们俩会在一起,相信只要有智友那坚定不移的爱,他们最终总是会像童话故事里那样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正因为这些毫无理由的相信,所以自己才总是毫无顾忌地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原来那个只要玄恩昊要求,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智友已经变了……”
  恩觉得脑子乱成一团,不知道该怎样整理随意散落在脑海里的各种各样的想法,于是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抬眼望向了在客厅中踱来踱去的恩昊。
  “恩昊,看来还是得由你来下决定,你到底想要谁?”
  “什么……”
  “我问你!那个叫景善的女人,你真的爱她吗?”
  “……!”
  “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在这种场合提起她。”
  “你真是笨蛋!你以前不还说要跟她结婚吗?难道你只是为了寻开心才跟她见面的?”
  “姐,你就算是在为智友抱不平,也不用一直这样说话吧?”
  “那你要我怎么说话?因为那个女人,连那个一直说自己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的人都要离你而去了!难道你敢说,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不是因为那个叫景善的女人吗?说实话,虽然我并没见过她,也不知道你们俩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她肯定没智友那么喜欢你,知道她肯定不管是在你婚前还是婚后都没有对你有过任何承诺,而且想想看,一个明知道你已经结婚了还和你不停见面,听说还特意跑到智友他们学校当老师的女人会是什么好女孩儿吗?已经到现在这个地步了,难道你还觉得她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吗?”
  恩昊不得不感叹“女人”这种生物的奇妙,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能说的八九不离十,“一生”这个词不断地在恩昊头脑里折磨着他,而恩的这一番难得的条理清晰的话,醍醐灌顶一样让恩昊乍然觉得眼前明朗了一些,心里也舒服了许多,就像虽然总是会嘲笑练习本上写满的公式却还是要一直用到一样,恩说出的话虽然很简单,但却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比任何人都要爱自己的智友,确实是因为知道了景善的存在才说出想离开自己的话的……恩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其实在那简单明了的公式的一边,站着一个满心歉意的自己,一副无比凄凉的样子。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绝对不会就这样放开智友,不会放这么一个爱着自己的好女孩儿走。”
  姐姐眼睛里多年不见的那种震撼人心的眼神让恩昊不由自主停住了踱来踱去的脚步。
  “你没有感觉吗?那是一种一往无前,不计代价的爱!所以更不能就这样让她离开,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智友是因为你的地位才爱上你的吗?是因为我们家的财产才和你结婚的吗?都不是!在她的眼里,你就是你,只有你才是她至死不渝的爱,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即使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还在她父母面前坚持说不和你分手的原因了,因为就算死她也不愿意让别人在背后对你说三道四,不愿意别人,哪怕是自己的父母,把你当成是无情无义的坏人,她宁可和你话也不说,饭也不做地呆在一个屋里,也想在她父母面前挽救你的名誉。智友,她真是个“狠毒”的女孩!狠毒啊!狠毒!”
  听了恩的话,恩昊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恩昊不断地回味着恩刚才的话,耳朵里根本就听不到其他声音,一想到被噩梦困扰痛苦万分,却为了自己不被唾弃而一直呆在自己身边的智友,恩昊就一阵心痛,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被噩梦追赶着哭喊不停的智友。
  “恩昊,难道接受一个人的爱就那么难吗?还是因为你觉得那不是爱,所以你才这么痛苦呢?”
  “姐,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这不刚刚才谈到点子上吗?你要去哪儿?”
  “我们以后再谈吧!”
  恩呆呆地望着跑过来拿起外套,连穿都来不及穿,就朝着玄关走去的恩昊,只来得及说了一句:
  “就让我们平平凡凡地活着吧,恩昊!”
  听到一声响,门被关上了。
  
  第十七章 当男人决定去爱的时候
  
  在漆黑寂静的山路上走着,像是深夜,又像是清晨,看着无边无际的树木不断向后远去,那么自己似乎是正在往前走,抬头望了望天,郁郁葱葱的树林遮蔽住了天空,连一点儿深蓝色也见不到,尖尖的树叶密密麻麻地连成一片,一种无名的恐惧包围着智友,环顾四周,没有任何熟悉的东西可以给自己安全感,连一丝声响也没有,想大声问问有没有人,可又怕声音会刺激到隐藏着的什么东西,平白增加自己的担忧,智友加快了脚步,无法分辨是在平地还是在山坡上,只是一味地加快脚步,突然间,智友觉得一片树林向自己迎面扑来,包围
  
  在自己身边,树叶一片片的展开,挡住了出路,树枝交叉发出噼啪的声响,忽然,刚才还挂着叶子的树枝开始一枝枝地掉落下来。
  “权智友小姐!”
  在像要吞噬了自己的树丛中间传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荒凉的树丛中回响着那个让智友毛骨悚然的声音。
  “你,你是谁?”
  智友惊恐地往后退,可是一棵树抵住了她的肩膀,就在那一瞬间,智友感到脖子后面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没有表情没有温度的庞然大物一般的树木把智友紧紧地裹住,粗糙的树皮,尖尖的针叶,像是一张大口,张牙舞爪像是要就这么一口把她吞噬掉一样,智友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恐惧的呐喊
  “救命!”
  “权智友小姐,我认识你!”
  传来的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回响!
  “不要这样!别杀我!我不想死!”
  感觉到像蛇一样冰冷柔软,不断蠕动着的树枝正缠绕着自己的脖子时,智友使出浑身力气,大声喊道:
  “救命啊!恩昊哥!救命啊!恩昊哥,你在哪儿?快救救我!咳!咳!”
  手拼命地抓着正绕着自己脖子不断收紧的树枝,可是毫无用处,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在这时,眼前的景象飞速地旋转了起来。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救……命!”
  “我是池景善!……池、景、善!你恩昊哥最心爱的女人!他不会来救你的!”
  就算没有这个不断在脑中回旋,越来越大的女人的尖锐声音,智友也已经快要崩溃了,被树枝勒紧缠绕着的脖子真实而细微地传达着皮肤被割破的疼痛,血一股股流出的湿润感觉,不知是自己在转还是整个树林都在旋转,周围的景象已经模糊不清,智友即使紧紧闭上眼睛也还是感到一阵阵眩晕,不管是脖子上勒紧的树枝还是阵阵侵袭大脑的强烈昏眩都让她越来越觉得呼吸困难,眼前开始产生黑色的光晕。
  “恩……昊……哥……”
  “不许叫!那不是你该叫的名字!他不爱你,他不会来救你的!”
  当智友拼命告诉自己这是在做梦,用尽全力想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脚下的土地突然开始松动,然后整个坍塌,飞速坠向黑暗的深渊。
  “啊!!!”
  柔软的树枝终于开始松开一些了,智友失去重力的身体也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刚才还将自己团团围住的树木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静静地站在原来的地方,一切都恢复到开始时的那一幕,只有自己,自己随着脚下的土地直直朝下掉了下去,速度快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一样。
  黑压压的树木就像葬礼上表示对死者的尊敬时一样,牢牢地盯着自己,智友对着近在咫尺的那些活物般的树,朝着刚才从树丛中间发出的那个声音,尖声嘶叫:
  “救命!求求你们救救我!!”
  “咣”,随着这一声巨响,被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尽黑暗不断拉扯着的智友,对不断逼近的死亡般的绝望感到极为恐惧,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她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发出临死前的最后哀鸣,尖叫着拼命呼救。
  “一路走好!!权智友!!”
  “不!!……恩昊哥!!!”
  “智友!”
  破门而进的恩昊把浑身发抖不断尖叫的智友搂在了怀里,与在门外听着智友呼救声自己却无计可施时感到的灼心焦虑和空虚恐惧相比,现在虽然还是很心疼,但已经把她抱在怀里的实在感觉实在要好太多了,低头看到智友满是泪痕湿漉漉一片的小脸和苍白憔悴的神色时,他的心像被谁狠狠揪了一下一样瞬时痛到无法呼吸,智友安静了下来,但那呆呆望着他的眼睛,完全没有焦距,她还一直沉浸在噩梦里,其实根本就没睁开眼睛醒过来。
  “智友,已经没事了!那是梦!睁开眼睛看看我!”
  额头上满布的豆大汗珠渐渐冷了下来,之后就慢慢不见了,恩昊知道她渐渐冷静下来了,立即把手放到智友的脖子上,马上感受到了她拼命吸气地抽动,紊乱的气息让恩昊一阵惊慌:
  “智友,已经没事了,都过去了,慢慢把眼睛睁开!”
  “嗯……药……”
  听到智友那由于过于急促的呼吸和刚才在梦里的大声尖叫而干涩无力的声音,恩昊终于稍稍放下心来,转头朝床头望去,只见床头柜上乱七八糟地散放着一个个盖子打开的白色塑料药瓶和几个透明的药袋。
  恩昊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智友的脖子下,轻轻托起了她的头,用手指轻轻地挑开了她那由于冷汗而贴在额前几缕头发,伏在她耳边柔声问道:
  “刚才吃了药才睡的吗?”
  看着筋疲力尽的智友无力地点了点头,恩昊眼里不知为何湿润酸涩起来,即使心烦意乱到半夜跑到恩家去寻求安慰和建议时,也没忘了到智友房间的门前听了听,觉得她应该已经睡着了才放心走的,呆在姐姐家时也不时地担心她会不会做噩梦,衷心地希望今天晚上智友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不会在噩梦中挣扎,进门时心里突然掠过一阵不好的预感,但进门后发现没什么奇怪的声音时还以为那不过是因为自己听完姐姐的话后内心泉涌而出的歉疚感太过浓重才会犯这种杞人忧天的错误,然而,当自己突然听到从二层传来的隐约呼救声时才知道自己的感觉并没有错,于是连找后备钥匙的时间都没有就冲上去直接破门而入:
  “智友,是我,别怕,那只是梦,好了,乖,睁开眼睛看看,智友啊!”
  恩昊那透着哭意的声音也没能让智友睁开眼睛,恩昊搂着智友的肩膀轻轻地让她躺回床上。
  “给我药……”
  “今天我们不吃药了,好不好?恩昊哥……恩昊哥他今晚会一直呆在这里陪着你,所以别怕了,好不好?”
  智友一直呆呆地直视前方,毫无焦距的眼中突然流出了两滴大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流到脸颊,缓缓地滑了下来,恩昊用手指接过那仿佛会灼伤自己的心的眼泪,温柔地抚着她的眼角,感觉好像应该说些什么,应该说些什么让智友把眼睛睁开,从噩梦中真正醒过来,可自己却不知何时泪流满面,等意识到的时候,眼泪已经完全不听使唤地一个劲儿往下掉了起来,双唇颤动得让恩昊根本语不成声。
  只能不停轻抚着智友脸颊的恩昊,终于在控制了半天情绪后完整地说了句:
  “好些了吗?睡了吗?”
  觉得无情地伤害智友那么长时间,后来又毫不怜惜地抛弃她的自己现在的举动实在算得上厚颜无耻,可又确实担心噩梦会再一次侵扰智友的睡眠。
  “睡了吗?智友?”
  听到他那小心翼翼地轻声呼唤,智友闭上眼微微地摇了摇头,看到智友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还做出了微弱的回应,恩昊微微松了一口气。
  “刚才是做了可怕的噩梦吗?”
  想到应该把智友彻底叫醒让她从噩梦中完全摆脱出来后才能让她重新入睡,于是恩昊继续用温柔的声音在智友的耳边低语着,智友沉默地听着,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嗓子好哑,要不要起来喝点儿水?”
  “不用了,浑身一点儿劲儿都没有。”
  虽然声音很低很小话也说得有些含糊,但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的,恩昊脸上闪过几分安慰。
  “你都不喝水的吗?看你嘴唇都干得裂了。”
  恩昊心疼地看着智友干裂的嘴唇,这时恩昊才发现智友的整个睡衣都被汗水浸湿了。
  “还是先起来一下吧!睡衣都湿了,很容易感冒,起来换件睡衣再睡,好不好?”
  “一会儿再说。”
  恩昊看了看被自己大力踹开的门板,已经躺在地板上,与门框完全分家了,又看了看躺在床上浑身无力软得跟面条一样的智友,便从床边站起身,弯腰抱起了像棉花一样轻飘飘的智友,疲惫不堪的智友终于睁开了眼睛,无力地瞥了他一眼。
  “我抱你到楼下去睡吧,门被我踹坏了关不上,风会进来,会很冷的。”
  恩昊原以为智友可能会反抗,但出乎意料窝在自己怀里的智友却只是温顺地点了点头,看着怀中凋谢的花朵一样憔悴的她,恩昊的心痛得更厉害了。
  神智很清楚已经到了该起床的时间了,可却怎么也不愿睁开眼睛,不知是因为那比平时更松软的被子,还是因为房间内温暖的空气,智友闭着眼睛伸出手摸索着自己习惯抱着睡觉的那个枕头,忽然手里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大惊之下赶紧睁开眼睛一看。
  “我的天啊!”
  智友低头看到的是有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手背上,她抬头看过去,发现是恩昊,他靠在床边睡着了,这时智友才依稀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每一次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的时候,总有一种死而复生的感觉,总是撕破喉咙地呼唤着恩昊的名字,却一次都没有得到回应,每次醒来自己都感觉像是要虚脱了一样,但那只是噩梦的一部分,自己用尽全力呼唤的也不过只是一个即将和自己成为陌路的男人而已。
  每一次筋疲力地尽醒过来,无力的连动一根手指头都觉得困难,那个时候总是希望他能够陪在自己身边,温柔地轻声呼唤自己的名字,把自己抱在怀里安慰,那种只是想像就觉得让人很安心的感觉应该会让自己很快平息下来,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觉得应该赶紧离开他的卧室的智友,艰难地掀开了被子,却被自己光裸的双腿吓了一跳,连忙重新用被子盖住了,就在这时,恩昊迷迷糊糊地醒了,看了她一眼,就闭上眼睛躺了下来。
  “再睡一会儿吧!”
  在恩昊的嘟嘟囔囔的咕哝声中,智友目瞪口呆,无措地望着恩昊那闭着眼睛的侧脸。
  “再睡一个小时吧!智友,昨晚都没睡好。”
  恩昊自然地仿佛从来都是如此似的伸出手把智友搂住了,在智友还意识到怎么回事时把她压到了怀里,等智友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脸已经贴在了他那温热的胸口上了。
  “嗬!”
  虽然曾经无数次地期望着这样事情的出现,可是当真的被他那样亲密地拥在怀中的时候,当真的触碰到他的肌肤的时候,智友却完全不知所措了。
  “不要,不要这样,你放开我。”
  “我说了再睡一会儿。”
  感觉到智友在自己怀中的不断挣扎,恩昊用力搂住了她的腰,一股温热气息带来的奇妙触感让智友反抗般的挺直了腰。
  “就这样睡吧!别乱动了!”
  恩昊的手温柔地从背后搂住了智友,他的呼吸轻轻扫过智友的颈项,让智友感到一阵酥麻轻痒,第一次和男人这么亲密接触的智友,有些尴尬地皱起了眉头。
  “别碰我!”
  恩昊的手顺着智友的腰往上摸到了背部,受惊把头转过来的智友,差一点就碰到了他的唇,惊慌的她连忙又把头转了回去,恩昊把头埋在她的后颈,轻声说道:
  “怎么?不好意思了?”
  “你,你真不要脸!……都让你不要这样了!”
  从对他说出无论怎样也要和他结婚的那个时候起,就再也没有听他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自己讲过话。
  “拜托,就这样吧,我五点多才睡的,累死了。”
  “……现在几点?”
  “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整晚都要照顾一只受惊的小鸟,哄她睡觉,都快累死了,哪儿还来的精力去上什么班?今天不去了。”
  惊讶的智友转过头来看着他,恩昊像等到了期盼已久的机会一样,赶紧把腿压在了智友的身上。
  “把你的腿挪开。”
  “不!就这样!”
  “太重了!”
  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感到那么高兴,恩昊脸上挂起了满足的笑容,也睁开了眼睛望着她,与嘴边的微笑不同,恩昊的眼睛里布满了细细的血丝。
  “你昨晚一夜都没有……睡吗?”
  明明知道不能这样,不能因为他眼睛里的那点儿血丝就让自己努力建设了好久的决心崩溃,可智友却无比悲哀地发现理智在自己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叛变了,现在掌控自己的是完全无法压抑的深情,原来不管自己怎样做都是无法离开那个位置的,因为自己的心丢在了那个地方,这样的自己真是可悲又可怜,这时,恩昊的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头发,在上面缓缓地摩挲着。
  “又做噩梦了吗?整晚翻来覆去的,我一直在担心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都不敢睡着。”
  “谁,谁让你替我操那种闲心啊?”
  发出低沉的笑声,恩昊又用力把她拥进了怀里,不知所措的智友又一次触碰到了那温热的胸口。
  “谢谢你!智友!”
  “别这样,你搂得我透不过气来!”
  “谢谢你,谢谢!”
  不能对这个男人再有一丝一毫的迷恋,可是这样偎在他怀里的自己却是如此安心,贪婪地享受这个时刻,不知这样的回忆在以后会怎样地折磨自己,智友在心里不断地后悔着。
  “你起来吧!别睡了,去上班。”
  害怕自己说话时嘴唇会碰到他的胸口,智友微微把头转开了,恩昊没有回答,却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淡淡的一吻。
  “干……干什么呀?”
  “向睡个好觉的智友表示一下谢意。”
  “……花招真多!”
  “哈哈哈……”
  “把你的眼屎弄干净了再笑!”
  “昨晚到底做了什么梦?”
  “你干吗一直问个没完?知道了又怎么样?想干吗?”
  “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做什么梦,能让你喊破喉咙似的不停大叫着恩昊哥。”
  忽然智友眼前变得一片模糊。
  “别哭,智友!你别哭啊!我不问了,好不好?你别哭啊!”
  “我没哭!”
  “好好,没哭没哭!没哭就好,好了,不要再哭了……我的小智友,不要再哭了!”
  可是他的一句“我的小智友”让智友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立刻又倾泻而出,恩昊轻轻地搂住智友,抚摸着她的背。
  “放开我!”
  “不!我不会放开你的!……也许到死都不会放开你!”
  也许是自己听错了,也许现在还迷失在噩梦的残骸里,太过吃惊的智友只能这么想来解释刚才听到的话,可是,随之再次传来的话语,让智友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也没有听错。
  “留在我身边吧!”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宽容地笑一笑吗?或者应该毫不留情地回以一个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微笑然后痛骂他一顿吗?可为什么自己哪个都做不到,只有不争气的眼泪又一次跑出来捣乱。
  “要不然干脆起床好了。”
  每次做完噩梦,总会有三四天,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迷迷糊糊的,看来今天早上是最严重的一次。
  恩昊伏在智友的耳边,轻声而坚定地说道:
  “我们,重新开始吧!”
  智友看着恩昊,本来想问“那个女人怎么办?”可是狂奔不已的心让智友根本没办法开口问这个问题。
  “我考虑了一个晚上,觉得不能就这样和你分手。”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我。”
  一早就应该知道了的事实,可听他言下之意是说他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事实,到底该怎么去理解这样陌生的他,还有他突如其来的话呢?看到的与不知所措的感情不同,理智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正在努力找回冷静,智友体会着自己的矛盾,很清楚自己的自尊心已经崩溃到什么程度,因为这个男人,傻瓜一样的自己已经变得如此冷静,如果是在以前听到这句话,仅仅是他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幸福的仿佛要飞到天上去,会让自己完全无法掩饰地表露出内心感情。
  “还是去上班吧!”
  “我们重新开始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明明知道不能这样子的,你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请你告诉我原因吧!”
  “智友!”
  “如果是因为我昨晚的表现吓到了你的话,实在对不起!”
  “不是因为昨晚看到你做噩梦才决定的。”
  智友甩开了又想搂住自己的恩昊的手,抬眼望着他。
  “那么那个女人,那个池景善又该怎么办?”
  “那个我们以后再谈!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虽然很感谢毫不犹豫就回答自己问题的他,却又因为他没有直接否定掉那个女人而感到伤心。
  “请你不要同情我!”
  “我不是同情你!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因为同情一个人而做到现在这个地步,你再多躺一会儿吧,你昨晚翻来覆去的,只睡了三个小时不到。”
  “你为什么要这样?”
  看着恩昊完全不受自己的话的影响,有条有理地说着话,内心焦灼不堪的智友烦闷不已。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重新开始,从头开始,过新的生活。”
  恩昊知道自己平静的外表下掩饰的紧张,比平常剧烈的胸口的起伏泄露了一点这种情绪,而智友却没有发现,只是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但是我会当作没听到今天你说的话。”
  “不,你已经听到了。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你只要回答是或否就可以了,不过我不接受除了是以外的回答。”
  “玄恩昊!”
  “以后不能再这样直呼姓名了,知道吗?你家里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你不要拿这种事来和我开玩笑。”
  “这不是开玩笑!还有,我对以前的事向你道歉。以前用言语折磨你的事情,还有所有那些让你伤心的事情,全部都道歉!”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要不就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我曾经对你说的那些伤人的话,我全部道歉。”
  “那个女人,你那么想得到,那样……深爱的女人该怎么办?”
  “这段时间我会尽快处理好的,我会努力稳妥解决的。”
  “!”
  恩昊那满是血丝却清澈坚定的眼睛,比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更能让智友感到心痛,如果不是因为握得太紧以致指甲都嵌入手掌,让她感到了一阵真实的疼痛,智友还会以为自己仍是处于梦境中。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厚颜无耻也罢,浪子回头也罢,你就答应我吧……反正我现在还是你老公。”
  “你……疯了!”
  “我知道你需要我,所以我不能就这样放你走。”
  “谁说过我需要你?如果就是因为昨天晚上做噩梦的事,那就算了吧!没有你我照样能过得好好的,也许会需要一段过渡时间来让我适应,但我肯定能做到的。”
  “不!我知道你不行!我虽然不能做你的好哥哥,但是我会努力做你的好老公!”
  再也听不下去的智友,掀开被子往床下的鞋伸出脚的时候,恩昊迅速伸手拉住了她。
  “放开我!”
  “我说了现在开始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我是让你现在把手放开。”
  “以前总是你耍赖,现在总该轮到我来耍赖了吧,你实在接受不了的话就先这么想吧!”
  智友立刻连想都不想,抓起恩昊脱下的衣服就往他脸上扔去。
  “厚脸皮的混蛋!”
  “因为以前犯下的错误太多了,脸皮不厚就没办法继续下去!”
  “哈!”
  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智友,发出一声干笑,接二连三地抓起裤子和T恤衫扔向了恩昊,结婚之后受到的委屈就像潮水一样,一阵阵涌了上来,不!确切算来,应该是从结婚之前他所说的那些伤人的话语开始,那些话仿佛又重新回荡在耳边。
  “你这个大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是因为谁才过着现在这种神经兮兮的生活的?又是因为谁,才会每天要吃药才能睡着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恩昊弯腰拾起智友扔过来,掉落了一地的T恤衫裤子什么的,走到智友身边,跪了下来。
  “这样做的话,你能相信我吗?”
  “……什么?你在干什么?”
  “我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在一两天之内就彻底结束,但是我会处理好的,请你相信我,是,我不否认我爱过景善这个事实……我想了一夜,不!其实从你晕倒被送到医院的那个时候我就开始认真在考虑这件事情了,也许……是从你第一次看到我却没有露出笑容的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开始在考虑这件事情了,你对我来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我对你又是什么感觉,后来,我终于发觉,能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一直守在我身边的人好像只有你。”
  “然……然后呢?”
  智友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了。
  “可是,那好像又不是全部,我好像也没办法想像真的没有你会怎样……”
  “真的吗?”智友心里默默地想着。
  “当我想明白这一点后,景善……对不起,我其实想尽量在你面前不提她的名字,但又不知该怎么称呼她,其实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和她见过面了,不是因为你不让我见,我才不见的,是我的良心不允许我那样做了,虽然……虽然在特别难受特别压抑的时候,我也曾想过去找她跟她倾诉一下,可当我拿起电话的时候,你的脸就会出现在我的眼前,让我连电话号码都按不完就挂上电话,因为觉得如果在你因为我而病倒在床的时候,还要去和她见面的话,自己就真的不是人了,总是甜美微笑的智友是因为谁才失去了笑容的,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不能再去和她见面,真的不行!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变成我姐姐那样,这样还不明白吗?……听着你昨天晚上撕心裂肺地叫我名字的声音,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眼中似乎又泛起了泪光,恩昊咬着牙把脸别了过去。
  智友感觉到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点点建设起来的决心似乎在瞬间就会崩溃,她向恩昊伸出了手。
  “起来吧!……我让你起来啊!”
  看着一动不动的恩昊,智友站了起来,用力拉着他的胳膊。
  “谁说想看到你这样子了?……快起来!”
  “重新开始吧,我们!”
  为了不让泪水流下来,智友使劲地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应该怎样来处置那些狂涌而出的痛和伤,他的一句轻轻的对不起,就让她的心像烈日下的冰雪一样丝毫无法抵抗地融化了,他睫毛上挂着的一滴泪就让她的心完全崩溃了。
  泪水似乎就要狂奔出来了,智友用手按了按眼睛,然后向恩昊伸出了手。
  “起来吧!再不起来我就要生气了。”
  “我对你以前所做的一切,你都可以原封不动地还给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可以!”
  想和他在一起的欲望曾经让她不顾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语有多么尖酸刻薄,一概接受,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话却像是尖锐的匕首一样深深地插在智友的心上,可看着眼前的他,却一点儿也恨不起来,为了把不断侵袭而来的痛苦回忆甩开,智友使劲地摇了摇头。
  突然朝他用力挥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
  “好了,起来吧!”
  智友没勇气去看他的脸,但脚步却还是朝着他走去。
  “这样就可以了吗?这样就可以起来了吗?”
  “你是不是想再多挨一巴掌啊?我可没力气了。”
  恩昊摸着微微发热的脸,把头转向了智友,却不知道他脸上那清晰无比五指俱全的手掌印让智友多么心疼,忽然,就在恩昊转过头的这一瞬间,智友双手捂着脸瘫坐在了地板上。
  “智友!”
  “你以为我是想看到你这副模样才忍到现在的吗?……呜呜呜呜——”
  “对不起,对不起!”
  恩昊连忙搂住智友,慢慢地摩挲着她的头发。
  “哭吧!哭到心里舒服了为止。今天就尽情地哭吧!今天以后再不会让你哭了……”
  看着双肩轻颤,低声呜咽着的智友,恩昊终于感觉到了一丝轻松。
  过去虽然深深地爱着景善,可望着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的智友,忽然意识到的想法却带给自己一个崭新的世界。
  看着这个没有自己人生就不完整的女人,恩昊隐约明白了自己的牵挂到底是什么,当他意识到自己可以为这个女人做些什么的时候,这反而成为他心里的安慰,也帮他做出了决定,为了这个在噩梦中仍不断呼喊自己名字的女人,为了这个在最绝望的瞬间也希望自己去救她的女人,自己什么都能做,现在终于能够为她做些什么了,不是用理性,而是用感情。
  虽然昨晚智友的痛苦呓语和辗转反侧让自己一直难以入睡,但事实上,自己想了整整一夜,从没有对自己说过一句“我爱你”的景善和不断对自己表示爱意的智友反复地出现在恩昊脑海里,让他无法入睡。恩昊非常后悔自己这么晚才意识到自己的真正选择,整晚的心都是沉甸甸的。
  也许智友根本不会重新再接受自己,恩昊内心充满了不安和惶恐,这让他想起了以前的智友,自己以前的异常冷淡,完全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待智友,对她说了那么多狠毒刻薄的话,智友却一直默默地忍受着,这是一份多么厚重的爱,恩昊感到一阵揪心。
  “哭够了吗?花脸猫?”
  恩昊故意在妻子的耳边低语,让敏感的智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把头埋在他的肩上。
  “那就这样定了,我们重新开始,从最初的起点开始。”
  “不要!”
  “智友!”
  恩昊知道,搂住自己脖子的智友那微微发抖的身子意味着什么,虽然刚才狠狠打向恩昊的那一巴掌总在折磨着自己的心,可现在的这一瞬间,智友却忍不住在心中高呼万岁。
  智友那仍然残留着哽咽的呼吸,仿佛声声都能够感受到她内心深处不断涌出的爱的存在,恩昊更加用力地搂住了这个瘦弱纤细的妻子,整颗心都沉浸在尝试接受着“开始”这个词所带来的激动不安之中。
  
  第十八章 心灵的呼唤
  
  短短的一个上午,智友就经历了大喜大悲,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终于平静下来后,精力难免有些不济,恩昊看在眼里,当然心痛不已,所以虽然一再拒绝,但最终智友还是拗不过恩昊,和他一起去了医院,恩昊其实是不放心她的身体,一想起床头柜上放着的那堆大大小小的药片儿,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
  趁智友去做脑波检查的时候,恩昊走到外面给公司里打了个电话,安排了一下今天的工
  
  作,挂断电话看看表估计智友的检查差不多要结束了,就转身向回走,经过花坛时,无意中听到有人在那里聊天:
  “你以为大有集团是那种遍地都是的普通小公司啊?”
  无意中听到的“大有集团”这几个字让恩昊的脚步慢了下来,看样子这场谈话很可能会与自己有关,于是恩昊稍微走近了些,发现那是些护士,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颇有兴趣地听着这些白衣天使之间的聊天。
  “肯定是怕事情扩大了影响不好,所以才这么费心费事地治疗。”
  “就是,就是!那个权智友进进出出医院已经差不多三个多月了吧?不是还是老样子,根本没什么好转,外面已经开始有些闲言闲语了,好像消息传得还挺快的,所以他们才这么小心翼翼低调行事,这种公众人物肯定也很在意他们自己的形象问题啦。”
  “你们知不知道到底传闻中的那个女人是谁啊?”
  “好像不是什么演员歌手模特之类的,想想还真是个神秘人物,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关于她的小道消息,是吧?”
  “这么年轻就搞成这样,真是何苦!这不才20岁吗?就三天两头要来光顾精神科了!”
  “不是20岁,是21,她是20岁结的婚,虽说年纪轻轻就那样,觉得好像挺可怜的,不过说实在的,跟我们这种每天拼死拼活地工作也挣不到几个钱,什么都要自己用双手赚出来的人相比,她的命还真算是不错的了,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就锦衣玉食的,只要想开点儿,就能过得舒舒服服,什么都不用愁,不是吗?”
  “那倒也是!就算倒退一百步讲,即使他们离婚了,男方给的那笔赡养费肯定也是非常可观的,是吧?”
  “谁知道是不是为了那笔赡养费才结的婚,不是传说那个大有集团的少爷一直不肯和她结婚,是迫于父母之命才不甘不愿娶了她的吗?”
  “不会吧?”
  “我就是这么听说的,空穴不来风,就算不完全是真的,也应该是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的,反正像他们那种有钱人,离完婚照样生活无忧,那笔赡养费足够挥霍一辈子了,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啊!就是有那种靠自己的身体赚钱的女人,不管是通过婚姻还是通过孩子,你们知道那个韩国小姐郑幼京吧?她不知给哪个大款生了一私生子,这不,马上就在道谷洞那边弄了一套高级公寓吗?”
  “真的?她不是已经传说连续离了三次婚了吗?”
  “什么传说,就是真的吧?!”
  “哇,那个大有集团儿媳妇这不就发大财了吗?只是结个婚离个婚就把我们这辈子说不定下辈子拼死拼活不吃不喝干活儿挣的钱给赚到手了,真是方便又高效!”
  “徐护士,照你这么说,如果一次给你几十亿的话,你愿意一辈子没事儿就到咱们医院的精神科逛逛吗?这种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
  “我又没疯!不过要是……”
  不知道那个护士说了什么有意思的话,这一群年轻护士笑成了一团。
  “哎,说起那个总经理,他条件那么好,为什么一定要娶这个女人呢?这个女人到底凭什么本事嫁进大有集团的啊?”
  “你不知道啊?那个权智友是权路物产会长的女儿!人家也是千金小姐呢!”
  “哎哟!真的?真是像电视剧一样,有钱人玩的游戏就是和我们这种普通人不一样啊!你说他们已经够有钱了,为什么还要拿自己的婚姻来赚钱呢?唉!我想想就觉得自己这么努力地工作没意义,你说,我们拼死拼活每个月赚那么点儿钱,还要省出相当一部分用来供套房子,还是没有巴掌大的一小间,人家却命好到什么都不干,只用动下手签个结婚协议,过段时间再签个离婚协议就能赚那么一大笔,购买一百一千套我们那种房子,真是不公平!”
  “啧啧啧!瞧瞧,这就是老处女,说点儿什么就歇斯底里!”
  “不过也确实有点儿羡慕,他们不知道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儿,积了多少德,这辈子能投生在那么好的家庭。”
  “徐护士,其实也不能只看钱,仔细想想,权智友那样的女人也是很可怜的!你看,连女人最大的幸福——婚姻都不能自己做主,不管喜不喜欢,都很难从一而终,不爱他还好,离了就离了,要是不小心爱上了,你说那心里得多难受啊!所以说平凡是福,咱们这种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的人,才是最幸福的。”
  “是吗?也许吧!”
  这些见到自己总是笑眯眯的护士们私底下对自己家庭的闲言碎语让恩昊感到一阵愤怒,他把刚才紧紧握在手里的手机放到口袋里,转身离开了花坛。离婚、赡养费、安眠药、精神科……耳边不断回响起刚才那群护士对智友下定义时使用的词汇,恩昊再一次深刻感受到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给智友带来的伤害,不仅是对她的身体精神,甚至一些无形的东西,名誉、形象等等。
  他刚走进医院一楼大厅,就看到了正站在自动售货机前买咖啡的智友。
  “这么快?检查已经结束了吗?结果怎么样?”
  不知是不是受到刚才听到的那些话的影响,恩昊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自然而然地把手环上了智友的肩膀。
  手里端着一杯刚刚拿出来的热咖啡的智友,低头瞄了一眼恩昊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问道:
  “你的手放错地方了吧?这是干什么?”
  “我不是说过会对你好吗?这是最简单的表示亲密的动作啊!”
  “你别一下子就变脸变成这样好不好?真的让人很不习惯啊!而且大庭广众的,好别扭啊!快!拿开!”
  他耸了耸肩,没回答,也没把手拿下来,倒是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一把抢过智友手里的咖啡。
  “喂,你想喝就自己买,别抢我的。”
  “我早就被你养刁了,喝不惯任何你煮的咖啡之外的咖啡,我拿过来是因为你早上没有吃早饭,空腹喝咖啡不行。”
  对他的甜言蜜语和亲昵态度还很是无法适应的智友知道自己说不过他,所以就把零钱包拿出来想自力更生再买一杯,结果刚一拿出零钱包,就又被抓住了,在智友抬头瞪他之前,恩昊马上非常知趣地把咖啡递了过来:
  “允许你喝一口!只有一口而已哦!”
  如果不是正站在医院一层人来人往的大厅,如果来来往往的不是那些熟悉的面孔,智友真想大声尖叫出来,但看着他那温情脉脉的样子,却也不是不开心不感动不羞涩的,实在不想因为一杯咖啡就失去这种真诚的温暖,智友脸上做出矜持嗔怪的表情,心里却想像着现在自己被丈夫搂着肩膀走在医院的过道里,一起喝着一杯速溶咖啡的画面,一阵甜蜜一阵幸福。
  “智友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您的检查已经结束了吗?看来您结束后没有按照医生的嘱咐直接去诊疗室啊?”
  负责智友的护士一看到她就走了上来,智友抱歉地朝着她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那我现在进去可以吗?”
  “当然!医生正等着您呢!”
  “不好意思,打搅一下,护士小姐,我是她丈夫,我想请问一下,应该怎么应付这种每天总是偷偷空腹喝咖啡的人呢?教育也总是转身就忘记,就算我是她丈夫,也不可能每天都能及时把咖啡抢过来啊?”
  “啊?呵呵呵……”
  护士听明白恩昊的玩笑话后,呵呵地笑了起来,智友立刻用肘暗暗撞了撞恩昊。
  “瞎说什么?净会乱开玩笑!”
  看着智友微微嘟起的嘴唇,恩昊把手里的纸杯递到了智友的面前。
  “好了好了,再嘟嘴就能挂油瓶了,就只能喝一口而已!护士小姐,请问诊疗室在什么地方?”
  手里拿着检查结果的护士走在前面引路,恩昊依然搂着智友的肩膀,和她并肩跟在后面,心里特别希望刚才在花坛那边说三道四的护士们中有哪一个能看到现在的他和智友。
  “心理疾病的治疗过程中,医生和患者之间的交流是最为重要的,其中又以谈话最为有效,可智友小姐你却什么都不肯说,这让我很担心,也很为难。”
  认真地听了医生的话之后,恩昊不由转头看了看坐在身边的智友,虽然医生的话并不多,但其中隐含的暗示他却知道得清清楚楚。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这么多伤人至深的事居然都是我对这个如此娇弱的女孩儿做下的,她还是我的妻子!居然让原本乐观开朗的智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做才能补偿她呢?做什么才可以弥补我的罪过呢?”
  虽然早就知道智友从那天之后就一直在服用精神科的药物,但真的亲耳听到从医生口中说出“心理疾病患者”这样的词时,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一下,对自己的厌恶之情更是加重了几分。
  “像智友小姐这种案例,只是很轻微的心理疾病,只要发现病因就可以完全根治,但我必须提醒你们,不要因为它不是很严重,就掉以轻心,一不小心的话,很有可能会因为一些很小的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地继续严重下去,导致最后发展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医生的话像长满尖锐长刺的仙人球,深深地扎根在了恩昊的心里,不停地刺痛他的心,他紧紧地握住了身边智友的手。
  “医生您的意思是,如果找到病因并接受相应的治疗,是不是只要注意防范,就可以基本根治,不用再服用那些药物了?”
  “哈哈哈……病好之后当然就可以不用依赖那些镇定性药物了,药物只不过是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才会使用的一种权宜之物而已,不过还是那句话,治疗过程中,医患之间的谈话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但如果智友小姐依旧不配合我们的话,实在很难有什么进展,也就说不上什么根治了,对此我们院方也觉得非常的可惜。”
  对智友的负罪感更加坚定了恩昊的决心。
  “您也是知道的,我其实已经提供了病因。”
  医生想起了智友被送到医院那晚的情景,点了点头,示意恩昊继续往下说。
  “如果由我来回想当时的情况的话,不知能不能对您的治疗有所帮助?如果可以的话,智友的情况是不是也能有好转?”
  “那是当然的,但不得不承认,人的精神世界是非常奇特玄妙的,一旦一些不好的记忆被用强烈的方式输入到大脑里面,留下的痕迹就很难消除掉,要想真正消除就只能用非常美好的记忆来替代,所以需要周围人的不断关心和照顾,智友小姐现在的这种状况,主要是一种强迫性的心理不安的感觉造成的,就算一点点的小事发生,也会触及她的敏感神经,而且会立即就在身体上出现反应。”
  “我想让她停止现在正在服用的那些药物,可以吗?”
  “这个,好像有点儿困难。”
  “那么如果夫妻能保证每晚同床睡觉的话,是不是会让她有点儿安全感,情况好一些呢?”
  医生有些疑惑地望着恩昊,而恩昊一直握在手里的智友的小手也微微地动了起来,似乎在示意恩昊说“不要说这些”,但是恩昊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继续说了下去:
  “事实上,我们现在是分房住的。”
  “啊?!”
  医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摆弄了一下自己的眼镜,似乎在掩饰自己的吃惊,但镜片后透出的目光仿佛在问“这怎么可能?”
  “医生,如果夫妻同床睡觉的话,是不是能减轻一些心理的不安因素呢?”
  “啊!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智友小姐,你真是太不合作了,怎么连这样重要的事都不跟我说呢?”
  智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原来还有这种情况的存在,那么如果玄先生能从现在开始积极的配合我们的治疗的话,应该可以尝试把安眠药这类的镇静类药品的量酌减或停止服用。”
  “还有我想咨询一下,透明药袋里面的药是什么?”
  “啊!那个是一种神经安定剂。”
  “呼!果然!”
  “怎么了?”
  “吃了安眠药之后睡着了,如果半夜被噩梦惊醒,还可以再吃神经安定剂来镇静吗?”
  “啊?!”
  医生一脸惊讶地望着智友:
  “智友小姐,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肯定告诉过你,那个是让你在日常生活中如果突然出现耳鸣或者幻听现象时让你服用的处方药,是不能随便吃的,你是不是想出事啊?你知不知道因为误服药物而导致昏迷的病人有多少?”
  看着医生焦急责备的表情,就可以知道他有多关心自己的病人了。
  “医生,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没有好好照顾她,才会出这种事,我以后都会注意的,不过如果不是绝对需要的情况下,请你们不要再让她做药物治疗,尤其是这种容易出事的处方药,那些又不是什么消化剂……”
  没等医生做出回答,恩昊又继续恳切地说:“麻烦您告诉我,在这个治疗过程中,我能够做些什么?”
  医生十指交叉在一起,把视线固定在恩昊身上。
  “玄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先简单地问几个问题吗?你们结婚多长时间了?”
  “已经有9个月了。”
  “哦,智友小姐说过知道那件事是在3个月前,那么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分房睡的?”
  “……事实上,我们从结婚开始就一直分房睡。”
  “啊?”
  医生一时无语,于是尴尬地干咳了几声: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就不止是3个月前的那件事的影响了,恕我冒昧,是不是您和智友小姐的婚姻本身有问题呢?”
  “……”
  恩昊正在犹豫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智友抢先回答了:
  “不!您误会了,我们的婚姻没有问题。”
  “是吗?”
  “这是真的,因为刚结婚的时候,我才刚满20岁,恩昊哥觉得我年纪还小,出于对我的学业和其他的考虑,才决定暂时不同房一起睡觉的。因为爷爷突然病重,为了让她老人家能不留遗憾,所以我们才急急忙忙地定下日子,很匆忙就把婚结了,其实本来的安排是至少等我大学毕业之后再说这件事的,结果没想到一下子提前了这么多,所以我们两人都没有什么心理准备就被拉进了结婚礼堂。”
  “啊!”
  “医生您应该可以理解吧,如果换作是您的话,您可以在短短一夜之间把从小学的时候就认识的小妹妹看作是女人吗?何况她现在才20岁而已,虽然婚约是一早就定下来的,但我们一直都是以兄妹的方式相处的,平常也都是什么都没想地像家人那样在一起,基本没经过什么恋爱阶段,所以真的结婚了,出现分房睡觉的事情也是意料之中的,并不是像博士您想的那样因为感情不和才分开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分房睡觉反而是出于为对方的考虑了?”
  “是的,就是这样。”
  智友那近乎完美的解释,让旁边听得有些目瞪口呆的恩昊不得不佩服起这个女人。
  “好吧!那我们现在开始要做的,就是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解决,下一个问题是玄先生,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外遇的?”
  “什么外遇?哪有什么外遇?”
  “智友!……医生,对不起!”
  智友激动的反应,让医生微微变了脸色,恩昊连忙跟医生道了歉。
  “没关系,不过智友小姐,你要知道,对已知的过度的否认很容易造成精神的不健康,尤其在治疗过程中。玄先生既然已经说过要积极帮助你治疗了,我们就应该冷静地面对已经出现的问题然后把它解决掉。”
  “医生,我很冷静,恩昊哥他没什么外遇,是我搞错了。”
  医生看了恩昊一眼,似乎在问他智友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情绪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激动的智友完全不等医生对自己的话作出反应,就马上接着说了下去:
  “其实一切都是误会,那天我偶然在街上看到恩昊哥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好像是恩昊哥
  对她笑了一下,自己就很生气地跑了过去,根本就没来得及开口问恩昊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晕倒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是恩昊哥的大学同学,两个人只是很正常的出来吃顿饭而已,事情的全部就是这样,我是觉得实在太没面子了,所以才一直都不跟医生您说实话的,您稍稍想一下就知道了,一天您不过是和大学同学见个面,突然被您的妻子碰到了,还摆出一副捉奸在床的架势,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因为我总觉得恩昊哥除了我之外就不会也不应该和别的女人见面,所以才受到那么大打击,居然连问都没问那个人是谁就晕倒了,其实真的是我太夸张了。”
  医生看着智友那难以控制自己激动情绪的状态,转向恩昊:
  “玄先生,智友小姐现在的情绪比较激动,所以难免会对事实的陈述有所影响,请你回答,这是事实吗?”
  “那个……”
  “我说的不就是事实吗?……恩昊哥和那个女人,不,是那个大学同学的关系,他们的朋友都知道,就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而已,就是因为我太紧张恩昊哥了,所以才做出晕倒那么夸张丢脸的事,不是吗?”
  “啊?对对对。”
  “您看,我说得没错吧?”
  从智友的状态,医生大致已经能够把握一定的情况了,于是嘴边挂起了一丝职业微笑:
  “我知道了,对不起,智友小姐。”
  “现在您的病人是我,不是我丈……丈夫,所以请您不要像对待病人一样盘问他。”
  “哈哈!如果你是那么认为的话,那我真的很对不起,那么好吧,让我们回到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上再谈一谈,玄先生,您的意思是不是想暂时把智友小姐现在服用的药物停了?”
  “是的。”
  “智友小姐,今天的你真的是这么长时间的治疗中,我所见过的最有表情也最有话说的一天了,非常好!现在的这种状况真的非常好,那么我们就这样吧!先暂时把药停了,请务必保持心情的愉快和必要的物理治疗,而且一旦又出现什么不良症状,请尽快到医院复诊,我会随时根据情况的变化决定要不要重新给你开处方的。”
  一刻也不想多待的智友立刻就想站起来告辞,恩昊马上用力拉着她的手,有些尴尬的看着医生:
  “谢谢您,医生,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会再过来医院麻烦您的。”
  “呵呵,虽然我是医生,但还是觉得医院这种地方能不来还是不要常来的的好,不过话说回来,智友小姐还真的是很信任玄先生啊,您的态度举动对她的影响很大,请您一定多多关怀她,尤其是在智友小姐的睡眠方面,请您多费点儿心了,这是医生的嘱咐,一定要遵守哦。”
  “我知道了,谢谢您!”
  恩昊恭敬地向医生道了别之后,才拉着智友一起离开了诊疗室,没想到为了想让自己的愧疚心理减轻一些才陪智友来医院,却感觉好像又主动给自己增加了不少负担,恩昊停下来,双手捧起智友的脸:
  “是因为刚才说谎说得太多了吗?热乎乎的,你的小脸蛋!”
  “什么啊?胡说!”
  “真像个说谎专家!”
  说完,恩昊轻轻地搂住了智友的肩膀。
  “回家就把那些药扔了,我看着不舒服。”
  “干吗?太浪费了,谁知道以后用不用得着,说不定可以放着以后吃!”
  “等等,我发现了,怎么一到我们俩单独相处的时候,你就不叫我恩昊哥了?”
  “切!你哪儿还像个哥哥呀?人前是给你面子,就咱们俩的时候你就别想了。”
  恩昊听完开玩笑的惩罚似的轻轻拍了一下智友的屁股,被恩昊亲密动作吓了一跳的智友,连忙扭头看了看四周:
  “你疯了?真是的!大庭广众的,别动手动脚的!”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疯了,为你疯了,告诉你,还有更厉害的呢,你叫我恩昊哥的话,我可以考虑稍晚点儿再拿出来对付你。”
  “其实也不是不可能的,只要你和那个女人完全了断的话,我就答应你以后还叫你恩昊哥!”
  “!”
  “怎么了?这么舍不得啊?”
  “我跟她了断之后,你真的会再叫我恩昊哥吗?”
  “你自己也不想想?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叫你的!”
  脑海里忽然出现了景善伤心忧郁的脸,让恩昊的心簌地痛了一下,可是刚才在诊疗室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压过了那张脸,让恩昊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平时总是秘书室的人把事情都安排并完成好的,所以对医院程序不是很了解的恩昊不解地问道:
  “费用在哪儿交?”
  看着熟练地走到交费窗口间前的智友,恩昊眼里闪过了一丝温暖,这个被自己伤得那么重的女孩儿居然为了自己在医生面前撒谎,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从医院出来之后,恩昊开车朝着智友娘家的方向驶去,智友脸上掠过了惊慌的神情:
  “为什么到这儿……”
  “反正我已经够死皮赖脸了,再多厚一次脸皮也没什么,再说也该来拜见拜见丈母娘和岳父了,从结婚都一直没带你回过娘家,你也很想念他们吧!”
  “不急在一时吧!下次再过来不行吗?”
  其实恩昊心里也是有些犹豫的,可看着坐在身边的智友这么为难又惊慌的神情,他反而坚定了刚下的决心,就像刚才在医院里感觉到的那样,早晚都要面对的事情与其拖来拖去地遮掩还不如早一点儿解决,那样不但心里轻松也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或结局。
  “你先在车里等会儿,外面风还是不小,挺冷的,别冻着。”
  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后,恩昊下车走过来帮智友打开了车门,智友一下车就看到了穿着家居服的妈妈。
  “智友!”
  “妈妈,我们过来了!”
  看着恩昊有些尴尬的笑容,珍淑看向智友的眼睛里充满了忧虑。
  “对不起,我们来得太急了,所以没买什么东西,两手空空就来了。”
  “不用了,不用了,这么客气干吗?你们来我就很高兴了,快进屋吧!天这么冷,咱们别在外面站着!”
  握着女儿感觉比前一次又瘦了些的手,心疼得差点儿就流下眼泪的珍淑赶紧朝着屋里走去,恩昊仿佛感到了那无言的责备,有些尴尬得跟在后面。
  “前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让您担心了,我真的很抱歉!以后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恩昊这样简单明了、主旨明确、细节模糊的表达显然不能让珍淑相信,她一脸无法遮掩的怀疑神色,不自觉地看向智友,似乎觉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得先听听自己女儿怎么说才行,智友手捧着热气腾腾的木瓜茶,坐在那儿一直低着头。
  “智友,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说看啊!恩昊怎么上来就说什么他自己做错了?没头没脑的,你们俩这闹来闹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恩昊哥刚才没说自己做错了,是说以后会好好和我过日子。”
  “啊?”
  “恩昊哥是说,以后真的会好好对我,把我当妻子好好疼。”
  听着智友的话,珍淑差点儿把手里的木瓜茶洒在裙子上,连忙稳住了,仔细看看女儿的脸,似乎比之前又成熟了很多。
  “我和恩昊哥一起去医院,刚从那儿回来。”
  “医院?”
  “因为恩昊哥觉得我一直吃镇静类药物不好,说让我从今天开始不要服药了,就想着去医院咨询一下,医生也说我现在情况不错,可以暂停。”
  “对了,恩昊,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怎么会和智友一起去医院的?”
  “今天休息一天。”
  “为什么?是为了陪智友一起去医院检查吗?”
  “对,我发觉我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以前好像太不关心智友了。”
  那个曾经对这场婚事一直不冷不热不情不愿的女婿,今天竟然为了陪女儿去医院做个小小的检查,连公司都不去了。
  “你,恩昊,恕我这个做母亲的多嘴了,你是不是已经真正下定决心要好好和智友过日子了?”
  “妈妈!”
  “智友,你一边儿呆着喝茶,不许插嘴!恩昊,你看着我回答,是这样吗?”
  “是的,妈妈!”
  “你们俩啊,怎么这么让人操心?前一段闹到要离婚,这才几天啊,又和好了!你们倒是吵吵就完了,知不知道我们这些老人心都要碎了……”
  “对不起!实在很对不起,请您原谅!”
  “唉,说起来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咱们两家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了,恩昊啊,这次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早就是个大人了,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也知道事情怎么做是对的,但是我可要告诉你,这种事情只能有这一次,绝对下不为例,智友她我管不了,对你是死心塌地的,也许你不管做了什么她最终都会原谅你,可我这个做母亲的绝对不想看到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如果,我是说万一真的再出现那种事情的话,我丑话说在前面,那无论如何我都会把智友带回来的,不管她愿不愿意,也不管你们家怎么说。”
  “妈妈,您在说什么呢?”
  “我可做不到看着你受苦还默不作声!”
  “您才搞错了呢!当初是我说要离婚的,不是恩昊哥,他可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这种话。”
  “什么?!”
  “妈妈,您教训的对,是我不对,我让智友伤心了,她是我跪下用眼泪求回来的。”
  “啊?!”
  珍淑终于还是没能拿稳杯子,手一颤把木瓜茶洒在身上了。
  “您没事吧?”
  “不,有事!……你的意思是说,是智友先提出要离婚的,而你听到要离婚所以就求她了?是这意思吗?我没听错吧?”
  “是的,您没听错。”
  “而且还是跪下哭着?”
  “妈妈!”
  强忍着怒火的珍淑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平时很少发火的珍淑再也忍不住了,声音不由自主大了起来:
  “你们!你们让我说什么好?……真是的,婚姻是可以拿来随便开玩笑的吗?”
  智友连忙躲到恩昊身边,小声问道:
  “妈——您这是怎么了?我们都和好了,怎么您反倒发起火来了?”
  “妈妈,真的很对不起!我以后会好好照顾智友的。”
  “智友!你!给我过来!不许躲到恩昊身后!谁让你随随便便就提出离婚的?都不和我们商量一下!你是没有爸爸还是没有妈妈啊?从小到大谁告诉过你可以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这么教过你?是我还是你爸爸?”
  “妈妈,您消消气,这件事全都是因为我做得不好,智友才会那样,智友她之前很辛苦,也忍了很长时间。”
  “我真是白养了个女儿!”
  “妈妈,对不起!您别这么说嘛!”
  “我不想听!天上掉下来的石头都不会像你那样没心没肝!你眼里有谁?连我们这两个整天为你操心操碎的父母都没有吗?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一家人就是在有困难的时候,让你依靠给你出主意的人,现在倒好,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都不说一声,居然开口就要跟恩昊离婚!难道我曾经那样教过你吗?亏我和你爸爸还放下老脸去和亲家提起,原来你早就决定了!”
  “妈妈,请息怒!……智友现在身体不好。今天也是闹到3点多才睡着的。”
  “你也真是的,如果那么担心的话,就早点儿对她好啊!搞到现在这个地步才知道疼老婆!”
  “对不起!”
  “恩昊哥,不要一直说对不起,你也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只要说一次就够了。”
  “恩昊,那你和那个女人了断干净了没有?”
  “……”
  “妈妈,您这问题真是多余,当然是做了了断我才回心转意的,难道您觉得您女儿我是笨蛋吗?真让我伤心,如果恩昊哥真是那种厚颜无耻的人,就根本没有必要来这里跟您道歉了!我没有跟妈妈讲实话,没跟您说心里话,是我的不对,我跟您道歉,可是您不能为此把火撒在恩昊哥身上,这叫迁怒,让我觉得难受。”
  “天啊,这是谁家的女儿啊?厉害!真厉害!这才嫁出去几天啊,就快连妈妈都不认了!”
  “切!妈您又看八卦剧看多了吧!”
  看女儿这样,珍淑反倒是有些放心了,如果……如果是真的,如果女儿和女婿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这副样子是事实的话,那就真的是要谢天谢地了。
  “我知道了,你们稍微等等吧,智友她爸爸晚上回来,等他回来之后,我们再好好谈谈吧!”
  “谢谢您,妈妈。”
  “你这样子笑起来,好像整个人都看起来和平常不一样了。”
  “妈,您别光顾着夸女婿啊,我们早上为了要检查身体连早餐都没吃就去了医院,你赶紧让我们吃顿午饭吧!”
  “你们俩到现在还没吃早餐?”
  珍淑一听,马上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边喊着保姆一边朝厨房走去。
  “你啊,一句都不辩解,想坐着挨打啊?”
  “反正早晚都得挨的,早打早结束,快点完事儿不更好吗?”
  “哇,刚才妈妈那样发火儿真是吓死我了!”
  “晚上还有你爸爸呢!不过要死也得先吃饱饭了再说,饿死我了!”
  虽然只是一朝一夕,绝不可能完全消除智友心中的委屈和怨恨,但不可否认,智友现在非常享受恩昊看自己的眼神,柔和温馨得像触手可及的温暖一样,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能逐渐接受那双眼里说出的歉意。
  从智友的娘家出来以后,恩昊便顺道开车到中药房替智友抓了些补药,虽然一天的时间不长,但是这整整一天一直都和智友在一起,却也意识到了不少的事情,不过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多少还有些生硬。
  “看,我把你带回娘家,既看了父母又把午饭和晚饭都解决了,不错吧?”
  “当然!那是我家!不过说什么解决午饭晚饭,怎么?怕我给你做饭?”
  “我身体这么好,饿两顿没问题,可你这小身子骨,可千万记得一天三餐都得按时吃,知道吗?”
  “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自然知道珍惜。”
  “不过既然说到了这个,能不能拜托你在解决身体素质差的问题的同时,顺便先把胸前的那个攸关我真实幸福的问题解决一下?”
  “……你!”
  “我听说,身上多长点儿肉的话,那里自然而然就会跟着变大的,所以你可得好好吃饭!补药也得按时吃!”
  “你这大色狼!难道早上跪在地上哭的时候就趁机把我都看光了?”
  看着比早上神色轻松了许多的智友,恩昊心里很安慰,一边发动汽车,一边拿起手机,确认着记录在手机日程表上的工作安排,开车离开智友娘家后,很长一段时间手机都安安静静的,突然电话铃响了,恩昊觉得肯定是细心的秘书打来向自己报告工作的电话,于是没有确认电话号码便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我是玄恩昊。”
  “嗯……”
  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您好,不好意思打搅您,您认识池景善小姐吧?”
  恩昊立刻开始后悔接听了这个电话,不由用眼角瞄了一下智友。
  “您好?还在听吗?”
  “请说话!”
  “我,是景善的妹妹,我姐姐出了车祸被送到医院来了,因为她总是在叫着玄恩昊先生您的名字,所以……”
  “你说什么?出车祸了?”
  “是,不过外伤不严重,但精神很不稳定,可能是吓到了吧?”
  “是在哪家医院?”
  “在青园医院急诊室,这么说,您会过来吧?”
  意识到一股冰冷的眼光正射向自己,恩昊转头一看,发现智友正在解开安全带。
  “你干吗?”
  “啊?您说什么?”
  “没什么!我挂电话了。”
  赶紧按下挂断按键的恩昊,扭头看着默不作声望着窗外的智友。
  “智友!”
  “把车停下!”
  “你把脸转过来!”
  “你不是要去医院吗?”
  “那个……”
  “我下车自己打车回去,你去医院吧!对方不是问了你去不去医院吗?你要是不去的话,那边得多伤心失望啊?”
  恩昊发现这时的智友散发出的是一种成熟女人才有的味道和光芒,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了,而是一个会妒忌,却又不是只会幼稚地妒忌的女人,智友的侧面让恩昊刹那间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把车停下来!”
  “停什么停?”
  “你不是要去医院吗?”
  智友慢慢地转过头来,如果不是智友那深邃难辨喜怒的眼神,恩昊真想开口问问她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但是眼前这个似乎能一眼把自己看透的女人,已经不是自己十多年来认识的那个智友了,也不是这将近一年作为妻子待在自己身边的那个智友了,感觉自己只要做错一步,就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高傲的女人,这个借用了权智友这个名字,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你这样说的话,那我们先回家吧!”
  “回家之后呢?”
  “……”
  “如果你想去医院的话,就从这里去。我不想看到你先把我送回家再离开我去看那个女人的背影。”
  “智友!不是那样的!我说过会跟她有个了断,我会对我说过的话负责!但是,现在这情况不一样啊!”
  “呵呵呵……那你的意思是,就算已经了断干净,只要她发生点儿特殊情况,你就会随叫随到了?”
  “智友!”
  智友闭上眼睛,靠在车座上。
  “你自己选择!在这里停车,或者是跟我回家,洗澡然后睡觉!你停车我就打车回去,但你就别想再见到我!我看过我深爱的男人的眼泪,也打了他一巴掌,才捡回了自尊心。我再也容不了任何的伤疤了。”
  应该往哪一个方向走,应该怎么做决定,在这条看不到信号灯的人生道路上,恩昊第一次感到这么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