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杭州7大怪人[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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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数杭州7大怪人[组图]

2009年09月20日 10:06  金融界 来源: 南方报业网

  因为在广播电视里用杭州话说社会新闻,他不仅被杭州人称为“活宝”,还成为了“杭州十大新闻人物”。由他主持的《阿六头说新闻》平均收视率比一般的新闻节目高出3 - 5 倍。节目里,他手舞足蹈、段子不断、妙语连珠,节目下,他写书描述杭州文化、说话慢条斯理、骑自行车穿梭在杭州小巷。

  杭州的大俗、大雅,集于此人。

安峰

  安峰:杭州市井还可以少,浪漫还可以多

  安峰在杭州至少有两处住所,一个大房子在山里,周末去住;一个老上海风格装修的公寓在市中心,平时待着。

  市区的房子更多时候就安峰自己住,但还是五脏俱全,不仅生活里需要的都有,精神上需要的也不缺——进门走过玄关,就是他最爱的好莱坞女星爱娃·嘉德纳(Ava Gardner) 的黑白照片。

  Ava 叼着一支烟,冷艳而挑衅地注视着客厅。

  照片的下方,是一个中式玻璃立柜,当中分门别类放着安峰的爱物:右上方是他喜欢的饮料、几罐茶叶;左上方是咖啡;左下方是各种小瓶的酒,黄酒、白酒、花雕……右下方放着几瓶红酒。

  在一看,中西合璧,土洋结合,热闹得很!

  下午去电视台之前,安峰会自己磨好了咖啡豆子,哼着小调,煮杯咖啡喝了再出门。如果只是去上班,他喜欢骑自行车。安峰在杭州是个大名人了——他是第一个用本地话做广播、电视的杭州人。看安峰在屏幕上跳来跳去,妙语连珠,甚至在兴奋处会突然假摔、从屏幕里消失,也算是杭州人生活的“小茶点”,大家都熟悉这个“阿六头”。

  所以,骑车在路上,自然回头率比较高,被人认出来了,他们就用跟邻里聊天的语气挪揄说:“咦,你阿六头还骑自行车,作秀吧。”“骑车好啊,对身体好,对环境也好。”安峰回应他们。“那还是开车好的啊,谁喜欢骑车啊……”几句玩笑话,绿灯亮起,大家就各走各路了。

  换了哪一天安峰要出远门,开车了,他又开始担心起杭州乱过马路的群众,总喜欢提醒人:“要走人行横道啊!”路人回头一看,是安峰,笑着说:“会撞死人啊?”

  这个获奖无数,也出了几本剖析杭州人性格图书的六十年代男人,在杭州人的眼里,仿佛就是个一起生活了多年的街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哪怕第一次见面,也是熟人。而安峰,名气再大,也一直把自己当成了杭州草根,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说他爱秀也好,形式太多也行,十来年来,他还是杭州人熟悉的“阿六头”。

  只是在这方小屋里,有油画、有几万块的皮沙发、有国外风光的黑白照片、有他的几千本藏书,还有安峰每天难舍的咖啡。

  私下的,也有人说安峰是个怪人,他倒也不避讳:“我是有奇怪的地方,比如,我在异性审美上异常,你看我喜欢的Ava ;再有,我不用手机,用小灵通,也没特殊原因,觉得好,就懒得换了;再有就是不爱开车,骑车挺好,尤其在杭州。”

  杭州人的大俗大雅,在这个男人身上发挥到极致。

  《风尚周报》:在市民生活上,很多人会将杭州和成都做对比,杭州文化里是否兼顾草根性和浪漫感?

  安峰:杭州还不算是个浪漫的城市。因为杭州人的市井气息蛮浓的,一市井那就实际了,比如桂花,实际的杭州人就想着做桂花糖,泡茶喝。

  不过现在,杭州飘逸的美开始一点点多起来了。

  在杭州确实很多有钱人,但在杭州有一景:开保时捷的、骑自行车的、开奥拓的,都可以一起,坐在巷子里的小店门口吃饭。这个“吃”,让杭州的阶层模糊了。

  《风尚周报》:“布衣暖、草根香、读书滋味长”

  这样的状态,在杭州还有所体现吗?

  安峰(摇摇头):已经很少了,现在更多的是市井文化。“布衣暖”,还是不如LV 好看:“菜根香”,还是老鸭煲好吃,最好是加了粽子叶,才有香味;“读书”,那是一小撮隐于市的人才做的事情了。

  《风尚周报》:那么现实生活中的杭州人理想生活是什么样的?

  安峰:有保时捷当然好,没有也就算了,但最好是能早上九点到西湖边玩玩,几个人喝着茶,打几圈麻将,中午到农家弄只鸡吃吃,然后继续喝茶打牌,三四点到西湖边溜达一下,晚上去张生记吃饭,最后洗去脚聊天,回家。

  《风尚周报》:听起来,“市井”在杭州也不算是个贬义词,该怎么理解杭州人的“市井”?

  安峰:杭州的市民生活是很真实的。比如杭州的老街、老巷、老房。西湖,大家都同眼乌珠一样珍惜的,但是我觉得那些老街、老巷、老房才是杭州文化的精髓,是这种居住方式形成了杭州人的心理、性格。现在拱墅区的小河直街、桥西直街正在进行改造,要把老杭州的民俗民风保存下来,千万不要弄成第二个河坊街,那里没有原住民了,灵魂被抽空了。

  《风尚周报》:杭州是否真的仇富很厉害?

  安峰:杭州确实贫富差距大,但市民心态还是比较平和的。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房子贵,住不起算了;车买不起,那走路好了。反正现在能住在杭州市中心的、西湖边的、看着好风光的,大多不是老杭州人,这个也不是一天两天,习惯了。

  《风尚周报》:杭州人会介意别人看法吗?还是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过自己的好了,随便别人怎么样。

  安峰:这倒不是,杭州人是非常好面子的。

  像郁达夫说的:“家里再怎么穷,还是要弄件长衫穿穿。”杭州人是过小日子的,小偷小摸可能有,但杀人放火的事儿不做,一直都有南宋遗风,所以说“老酒日日醉,皇帝万万岁”。 

晓静

  晓静:名声在外,做不了坏事了

  有人在博客里记载了与这么一位杭州年轻老板娘的初次交锋——“她先是冷冷扫我们一眼:有没订过位子的?

  更冷的一眼:你们嘎许多人,总要吃炒菜的闹?

  我们点头。

  老板娘精致的下巴一扬,朝遥远的地方一指:那家店做炒菜的,我们只卖龙虾,你们去那里吃。”

  一爿小店,六年熟客

  望江门是杭州东城门之一,始建于南宋高宗绍兴年间。自古多为引车卖浆之流,热闹生猛,绿林气和市井气颇重。到了现代,这里的草根小吃搞得风生水起,东西好不好吃另当别论,可是生意出奇的一个比一个好,老板是一个比一个拽。

  眼前这店,十来平米的光景,四条长桌,座无虚席。两个挂壁电风扇使劲地摆晃着脑袋,不见空调。

  店里的食客们,酣战已久,个个汗流浃背。

  面前摆放着一盆小山似的红通通的小龙虾,旁边是同样一座小山似的龙虾壳,只见有人随手抓起一只,一口咬下去,滚烫的汤汁飞溅。末了,还要把手指放到嘴里吮一吮,啧啧两下。

  抬头,终于找到门牌号——望江路203 号。

  门口一位姑娘,身着绿色连衣裙,梳着一高马尾、身形秀气。这就是博客中的那位龙虾店老板娘晓静,83 年出生,地道杭州人。

  “生客经常找不到我们的店,因为店里一直没有招牌,这样已经6 年了。”晓静淡淡地说。

  突然桌上的手机又响了,“黄瓜、卤鸭、番茄、啤酒,花生、80 元微辣打包, 好嘀,好嘀,再会!”

  晓静边记,边用杭州话重复:“我们不做炒菜,只做夜宵,夜宵也就只有这些。”老板娘斩钉截铁地说,语速依然不变。

  瓜子脸,柳眉,杏眼,不施一点粉黛,脸颊上却微微泛红。虽然不是国色天香,却也是典型江南女子的形态——干干净净。

  龙虾店为什么不做大,因为这是门“家族生意”。舅舅掌勺,妈妈跑堂,晓静自己做账管店。

  “不是请不到师傅。可是只有我舅舅烧得出来那个味道,而且一家人相互信赖。”

  小店的生意好得让人难以想象。最多的时候一天四百多斤。小店从3 月中旬一直经营到11 月份,“过了11 月份,龙虾的壳已经比较硬,肉也比较少了,我们就休息了。”晓静说。

  来小店吃虾就是皇帝老儿也要预约,否则就只有等了,“打电话来订龙虾估计要等10 来分钟,直接过来现等至少要40 分钟,在店里吃要先等位置再等龙虾”。

  在时光的间隙中,晓静谈恋爱、生孩子,熟客们都知道,而有的客人谈恋爱生孩子晓静也知道,“有一位跟了我们六年的客人,老婆肚子又大了,二胎。”晓静惊喜道。

  六年里,晓静与客人们相互打量人生。

  剽悍无需回报,迷人更无所求

  关于这家小店的传奇真相,晓静的解释是,“口味比较好吧,想起来杭州人真是蛮发靥的,就是喜欢去个性店,人越多,客人越是扎了堆地过来。”

  不过,众多的男食客估计都是冲着这位美女老板娘来的,晓静往门口一坐,招牌不需要,气场全有了。

  每天见到的客人千奇百怪,但最厉害的角儿,是晓静现在的老公,曾经的龙虾店客人。

  “江湖传闻他连吃了一年小龙虾才追到你?”

  晓静哈哈一笑:“那是乱说的,哪有。”言语中,眉眼透出自豪。

  晓静老公当初是和朋友们一起来的,至于他们是哪一天开始发现对方,彼此相爱的,晓静自己也记不清了,也许本来就是一家人。晓静的老公不是什么有钱人,白天在铁路上做货运调度,晚上到店里帮忙,脱了衣服就能下厨房。

  一谈起老公,晓静就满脸幸福:“夏天我养他,冬天他养我。”看了看一边玩耍的儿子,“我的儿子都已经快三岁了,明年可以上幼儿园小小班了。”

  小店出名了,现在,晓静去洗个头,人家会问:老板娘,怎么这么早就卖完了。她看了一下,好像有点眼熟,但是又不认识。去逛商场买首饰,服务员会问她为什么在这里逛?还叫她的儿子小龙虾。

  回到家,晓静忙跟家里人交代政策:“我们不能做坏事了,否则马上会被揭发。” 

阿亮

  阿亮:美女打“飞的”,只贪他手艺。

  杭州皮市巷,可能是杭州市中心最市井的一条巷子,阿亮开了一个理发店叫“珍荣”,这个店面也就十多个平方,里面天天爆棚,如果是陪朋友来,能在玻璃门边双脚站立,已是非常幸运,如果是想坐在任何一个理发位上,让店主动几下剪刀,那得提前预约——至少半年,过号重排,不管你是坐飞机还是火箭前来。

  “剪头发不是卫星上天,一切随缘”

  每天早晨九点半,广州人阿亮会准时出现在自己的店里。两三米宽的门脸,淹没在闹市区的一条市井小巷里。最近大厦在维修,外墙上都是钢架子和绿色的保护网,让“珍荣”显得更不打眼。

  阿亮在筹划自己的新店:“还是在市中心比较好,做的都是熟客。”

  翻看着阿亮的预约记录——厚厚的硬皮本,已经被翻得松散了,他按照日期记录预约的情况,记录得密密麻麻,目前能看见的最远预约到了2月。

  “只安排到2 月了,因为我要回广州过年,每年都回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怕人家等。”

  娟秀的西湖水让这个长得像功夫熊猫的广州男人留了下来,他却乡音不改。

  阿亮的工作台面上,经常放着按摩膏,剪头发剪到手抽筋对于他来说是常事。最严重的一次,阿亮索性关门谢客,但几天后还是开门了:“很多熟客都等着,也不能这样不负责,而且好多还是坐飞机来的,耽误不起。”

  不过,阿亮倒是不会因为谁是飞来的,谁是走路过来的,就区别对待。在他的理发店里,判断标准只有一个——有没有预约。

  “有过一个上海客人,没有预约就直接过来了,当然是没位子了,好说歹说,我就让她先去西湖边晃一圈再来。晚上八点她来了,坐在一边等到了凌晨五点才轮到她剪。”

  “你就一直这样工作到五点?”

  “是啊,这是常事了,经常有记者问我这些故事,嗨,经常这样啦。我这里地方小,客人多,都是要预约才剪,但这个也不一定如此,就像我留在杭州是缘分,剪头发也是缘分,这些东西又不是卫星上天,讲个精准,一切随缘啦。”

  为了杭州的美女留下来

  阿亮在杭州十年,开店两年多。在开店前,他以美发学校老师的身份全国跑。但没想过离开杭州:“舍不下西湖水啊,也舍不下杭州的美女。”

  “你这样说会得罪广东女孩子的。”

  “不一样的嘛。杭州和广州女孩子的风格不一样。杭州的女孩子更知性、更柔和一点。在过去几年,可能我们都习惯了看那种很张扬的女孩子,很喜欢在外表上彰显自己的个性,但杭州似乎一直没有那样过,她们一直都是淡淡的、美美的。”

  阿亮的个人形象距离我们印象中城市里那些美发师、造型师太远——胖胖的身体,胖胖的脸,圆圆的眼,穿着一件民族风的蜡染衣服,脑袋上顶着一圈黄发,蓬松卷曲。

  “你的头发谁给你做的?”

  “谁有空谁做了,这个没关系的,我又不是模特”,阿亮转身都有点困难,这里实在是太拥挤了,他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我就是这样的野兽形象啦,不帅的。”

  “但是很招女孩子喜欢啊,会剪头发,看上去很可爱,还能赚钱。”记者问阿亮在杭州除了给美女剪头发,有没有顺便找个杭州媳妇儿。

  “嗨,谁会喜欢我啊?又不好看,又工作狂,哪里有时间拍拖(恋爱)?我都知道不会有女孩子喜欢我的。”

  “这样年复一年,就全身扑到工作上,还身处异乡,不会孤单吗?”

  “路上有剪刀就不孤单啦!”阿亮朝记者刷刷晃了一下剪刀:“我在感情上是个木头,只对头发才有Feel.现在女孩子找老公、女朋友都讲求形象嘛,我把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嫁个好人家。我自己嘛,就这样啦。” 

胖子

  胖子:为杭州名媛的三围服务

  某年腊月廿八,一个女人打车从富阳一直飙到武林路,带着一条GUCCI 的皮带来胖子这儿改:皮带一条两千多,打车来回一千多,改皮带花了三十块。或许有钱人的思路就是如此“诡异”,但杭州有这样奇怪“思路”的人,有一群,他们购买名牌不眨眼,但如果要有改动,只认这个裁缝。

  量衣服的时候,市委书记也听我的

  胖子的店在武林路133 号,藏在巷子里,打车一个不小心就溜过去了。

  刚下过雨,一人宽的窄巷里,滴滴答答还在滴水,脚下也是积水,踮脚寻进去。

  10 多平方的小屋子,隔成了两间,小间做饭,大间就是胖子的工作室,衣服堆积如山。两个女师傅在忙碌着,胖子招呼记者和客人,以及间隔几分钟就会响起的电话。

  在胖子记忆中,经手最贵的一件是水貂皮大衣,而各种数得上,数不上的名牌,都混杂在胖子缝纫机边的角落里。胖子抽出一条皮裤:“你看这个,现在要改成裙子。”

  裤子是楼忠福弟媳的,被胖子剪开了,成几个片:“改一件衣服有时候不比做一件衣服简单的。这些年改衣服也认识了不少人,步步高鞋业的老板、张生记老板娘、顾家工艺的老板这些都经常叫我改衣服。张生记老板娘前几天还一口气给了我20 多条裤子。”

  “他们过来吗?”

  “不的,都是打电话叫我过去。”

  胖子经常享受这样的待遇,浙江某市的市委书记也是胖子的常客,每次到杭州出差,他都会叫司机来接胖子到酒店去,叫胖子改刚买的衣服。

  “我都要叫他穿上的,这个时候市委书记就要听我的话了。”

  现在杭州大厦BURBERRY、Canali 等专柜,海华大酒店一楼专卖国际名牌的金标,还有武林路上的SiSi等几十家名品店,都是胖子多年来的老客户。

  “我和他们都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他们的很多老客人买衣服前都要电话叫我过去看看合身不,如果要改,怎么改”,胖子呵呵笑着:“都熟悉得很,有的人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私下和这些名人,有钱人有来往吗?”

  胖子犹豫了一下:“很少,虽然改衣服的时候经常交道,我也不喜欢麻烦人家,我就是个裁缝嘛。”

  杭州男人比女人讲究,尤其是戴金丝眼镜的

  “杭州有钱人真的很多。”这是胖子这么多年改名牌的感受:“但不全是杭州本地人,我这有个客人,四川的,在杭州做货运生意,那买衣服不眨眼啊,一个月要来我这里两次,每次都买几十万的衣服。”

  倒是杭州本地人,胖子觉得“你要说时尚,还是外地人时尚,但是杭州人很讲究”。

  不过胖子的老主顾们,哪怕是出国买衣服,也经常打越洋电话来第一时间汇报:“胖子啊,我在××××,一件×××的衣服,腰是××的,你看能不能改啊?”

  话只用说到这份儿上就行了,这些人的三围胖子烂熟于心,这么一形容,胖子就能做个大致的判断。

  有的人在胖子这里改了20 年衣服了。原以为这当中是年轻女人多,但胖子直摇头。

  “杭州男人啊,要么不讲究,讲究起来,比女人还要厉害的”,说到这里,胖子笑着皱起眉头,表情可爱:“要是遇到戴金丝眼镜的,那就更要命了。”

  在胖子口中,这些精致的男人会一次拿着二十多件T 恤过来,一件件试给胖子看,一件件问修改意见,遇到改动大的衣服,修改的几天里,过来反复量两三次是家常便饭。

  胖子现在在杭州也算个名人了,一次电视台做了他的节目,晚上刚播,第二天店里的电话就给打爆了,打电话来的,老太太居多:“杭州老太太很爱美的,她们把几十年前的皮衣、旗袍都翻出来了,带过来问能不能改了穿穿?”

  也是因为如此,胖子到现在也不用手机——名人都是如此。 

周根富

  周根富:我还是最喜欢赵丹、白杨

  一台手提式二手放映机。一个宽屏幕镜头。一台手摇式倒片机。近40 部电影拷贝。这些是周根富的随身家当。退休后,他用积蓄购买了这些设备,在杭州郊区的山里、在老人聚集的社区里、在校园里甚至在酒吧里,延续他作为电影放映员的生活。他希望人们花很少的钱(甚至免费)就能看到喜欢的电影。

  放电影,这是他的信仰。

  起床,选好衬衫、搭配的西裤,打好背带,梳好头发。

  这是一个已经74 岁的老先生。你以为,他穿上背带裤,下一个动作应该是踱到西湖边的哪个茶楼里喝茶了。

  可是他拿出一盘拷贝,开始倒片。

  放电影50多年,最喜欢感人的片子

  两个类似轮轴的装置,把拷贝装在其中一只上,取出胶片的一头,绕在另一个轮轴上,摇动把手,胶片便传送过去。传送速度很快,手指必须很小心,只能轻轻扶住胶片的两边,不能碰到中间有影像的部分。要是不熟练,手指很容易就被划破。

  但对于电影放映员周根富来说,倒片简直是闭着眼睛就能完成的。从1953 年8 月1 日开始放电影,至今他已经放了56 年。

  只要这一天有放映任务,周根富一早就开始忙起来。

  先是检查放映机。比如,看看机器里的皮带有没有坏。

  “现在的皮带质量没有以前好,很容易坏。”

  周根富说。每隔两三天,还要给机器上润滑油。

  “我放了这么多年,没有出过事故。我总是想要尽量做到十全十美,放一场电影,有时候有几千个人在看,你机器出了问题,那就是几千个人在等你。大家会失望的。”

  “当然也难免有你顾及不到的。这个几率就像飞机出事故一样。”周根富补充。

  他活在放映机的运转声里——别人听起来是噪音,他听起来十分美好。他甚至不能离开影像生活。今年年初,他买了个能看电视的手机,还买了台便携式DVD 机,出门在外的时候,可以自己放碟看。

  “我要是会电脑就好了。”周根富说。影像里那个虚虚实实的世界,似乎才是周根富的依靠。

  放电影放了50 多年,他最喜欢的演员还是赵丹、白杨。“我喜欢感人的片子。”他说。

  记者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正在上海为艺术家杨福东的展览播放短片。

  关于这位艺术家的片子,他每天放2 场,已经放了一个多月了,但他说:“看不懂,很难理解。”

  你知道一个人有几个春天可以看?

  第一次放电影的时候,周根富18 岁。

  手艺是和父亲学的。父亲是个老放映员。故事听起来很像那个叫《天堂电影院》的片子。都是两辈人,一生都围着一台放映机。

  杭州有名的电影院,比如太平洋电影院,他都工作过。1958 年,他下放到转塘公社电影队,带着发电机和放映机,卷着铺盖,走遍了公社的各个村子。

  “文革”的时候,他成为批斗对象被抓进监狱——放电影是多么“小资”的事。在浩劫中,他家破人亡。当时和他一起被批斗的电影队里的同事,一共有18 个人,其中3 个自杀了。可是周根富从来都相信,总有一天,他还能够继续放电影。那个时候,他就想好了,等那一切过去了,他要更加认真放电影,绝不犯错误。苦难的时候,他就唱《红梅赞》。他说,是他看过的那些革命电影,给了他信心。

  退休了,他依然无法离开他的放映机。买了二手设备,他成立了“曙光电影放映队”,队长和队员都是他自己,成为流动的露天电影放映员。

  哪里有需要,哪怕给个两三百块钱,甚至要他自己贴钱,他都很乐意。只要能让那些进不起电影院的人能够看到电影,就好。要是有钱,他想在杭州弄个小厅,免费给大家放电影看。

  “想想那些死了的人,一点价值都没有。我现在把放电影这个事业当成娱乐和依靠。”

  放电影的人,最高兴的就是看到观众人数众多。前几年,周根富在吴山广场放电影,有两三千人跑去看,是他最开心的时刻。

  不放电影的时候,他就“玩西湖”——到底是杭州人,口气大,一开口就是“玩西湖”,好像西湖是他自己家里的宠物。

  周根富喜欢拍照。“现在这个季节就拍荷花,下雪天就拍雪景,春天拍杨柳。每年都拍。怎么看都看不厌。”

  “每年都一样?”我问他。

  “你知道一个人有几个春天可以看?”老周反问。

郭初阳

  郭初阳:中学语文教师都是白痴

  他被称为中学语文教学的“革命者”,教案被结集出版,教育专家称之为“语文”找回了尊严,而他却说“中学语文教师都是白痴”。他在课堂上让学生即兴演话剧、编小品、谈性爱、聊死亡……换回了“名师”称号,也招致无数争议。

  激流中,他选择了离开学校,这一次,他开始“革”教育的“命”。

  曾经的应试高手,今天的解梦大师

  郭初阳已经离开了任教的学校,现在朋友办的一个“学校”任职。并非常规学校,而是一个培训班而已,郭初阳也不是什么正式教师,只不过是周末给学生们上上教材外的语文课。

  上周他给学生们布置的作业是:好好睡觉,然后把你的一个梦记录下来,下周把你的梦告诉我们。关于这个作业,郭初阳认为最大的难度不是如何让学生们神采飞扬地描述出梦境,而是如何让没有记录下梦境的学生勇敢地说“老师,我没做梦”,或者“老师,我忘记了”。

  当日上午的课堂上,他的“解梦课”第二个部分是让学生们解读博尔赫斯的《双梦记》。

  “你教的是多大的孩子?初中?高中?”记者追问。

  郭初阳呵呵一笑:“还有小学生。”

  “小学生能从《双梦记》里读出了什么?”

  “孩子们的理解力是超乎大人想象的——只要你不要给出什么正确答案让他们去猜。比如今天孩子们总结出了三点:梦是会变成现实的;经历过磨难的人才有梦;人终究是会回到现实。”

  课堂的第三部分里,郭初阳选播了黑泽明名片《梦》的片断。

  郭初阳推崇美国教育家布鲁纳的“三个任何”

  理论:“任何学科的基本结构都可以用某种形式教给任何年龄的任何儿童。”

  “我曾经也是应试高手。教学自由和应试,是不矛盾的,如果应试是教育的全部,那反而容易了。”郭初阳曾经是杭州外国语学校的老师,任教六年,按他的话说是“有丰富的应试经验”。

  但重复的应试让他觉得挣扎。

  “我反复思考:这样的教育对我,对学生来说,是捆绑,还是解放?”

  他终于觉得累了:“我的生活太单调了。其实我是个能力很有限的人,为了一节课,我花费了太多太多精力,这让我没有了生活,也开始为自己的能力不足感到恐惧。外界的期待越多,恐惧越多。”

  “你这样算是激流勇退吗?”

  郭初阳思考了会儿:“可以这样说吧。”

  性爱姿势也是可以谈谈的

  或许是基于“三个任何”的想法,曾经是班主任的郭初阳,在班会课上,和学生大尺度地聊起了性。而他的“性教育”课堂,也成了他的非常规语文教学外,另一个让众人议论的焦点。

  “我们不谈爱情,谈性。”郭初阳说,他的课堂上,不说故事,不谈隐私,只说常识。

  而这个“常识”的尺度,有点大。

  “这个课不是我上的,是学生上的,他们四个人,两男两女,我事先了解了他们要谈的话题,还是有基本把控的,然后就坐在教室后面听。”

  班会课是下午,结果中午就有老师跟郭初阳告状了,“郭老师,你快去看看吧,你们学生都在做什么啊!他们在玩安全套!”

  郭初阳淡定地说:“没事儿,那只是工具。”

  同行惊!

  “你说出格,什么叫出格?只要事先沟通好,态度正确,就没什么出格的事儿。”对于记者问及讨论底线问题,郭初阳这样看:“没什么不能谈的。”

  “同性爱(恋)呢?”

  “可以谈(谈论)。”

  “性爱姿势?”

  “也谈过,性、政治、死亡,为什么不能和学生们谈?”

  倒是当问及郭初阳打算以后怎么教育自己孩子的时候,他显得犹豫了,曾经身处教育体制中,他更了解这个体制的诟病所在:“这个事情我拖了很久,对物质、教育生态的恐惧,让我还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生孩子。”

  教育领域的先驱者不知如何教育孩子,这是矛盾,而名师郭初阳认为自己有“交流恐惧症”,也是矛盾。

  “大家都说我是教育的革命者,不是的,我只是个改良者。我还是热爱教育的,但这个教育体制让我不满意,我不想再这么矛盾下去了。我怕有一天我会死在课堂上。”

  这个“死”字,一语多关。

陈立

  陈立:我的快乐不在于吃菜而在于说菜

  他是浙江大学一位专攻情感精神病理的教授,曾经在香港亚洲电视台同时主持过两档节目《你说怎么办》和《越食越疯狂》,前者讲心理分析,后者点评当地美食。

  作为杭州的关键食客,他上过CCTV,但是最后被评价为杭州美食的叛逆者。以他名字命名的一种咖啡上了香港的茶餐厅例牌且卖得不错,原理就是往咖啡里加姜汁,天冷时让人感觉温暖舒畅,可是香港却不怎么有冬天。

  一个“阴谋”城市的历史火候

  陈立对杭州的解读从宗教开始:“杭州是一个有宗教氛围而没有宗教情结的城市,整个佛教在浙江非常兴盛,从金山的神七宗开始,到新昌天台这一线当中完成了佛教本土化,但在这么浓烈的宗教氛围内,却没有宗教情结,也就是对自我的一种要求。杭州这种宗教氛围出什么样的和尚呢?

  “济公,一个可以吃肉的和尚!”

  “另外,杭州也是一个善搞阴谋诡计的城市,西施就是越国派到吴国的女间谍,岳飞的莫须有罪名、狸猫换太子等等都发生在杭州,连近代史上林彪的五七工程纪要都是在杭州完成的。

  “杭州也是一个扼杀英雄的城市。冤假错案特别多,岳飞被杀,年羹尧被杀,水浒的英雄好汉在这里损兵折将,破了108 这个数。围绕杭州产生的爱情故事几乎都是悲剧。

  陈立数了一大通杭州不是之后,突然话锋一转,“要知道什么样的火候能够煮出好菜来?像这样的历史氛围,对自己没有什么要求对外部要求很多,加上物产非常丰富和文化的熏陶,自然菜肴就很有特色了。

  “越是美的地方,生活在其中的人越是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不怀疑自己当然会非常肯定自己,肯定自己的人怎么会想着改造自己呢?所以对自己没有要求,穷山恶水出强盗,山清水秀出美人,其实是一种外部环境对人内心的投射。”

  “广东人结婚的时候,父母送一对橄榄,橄榄是先甘后甜。所以也是希望你有一个奋斗的过程,广州的太太都很本分。杭州的食物本来就是分糖似的。而江南女子都认为自己理所应当是一个幸福的人,没有幸福,那是你的事。”

  在短短的几分钟内,陈立将一个城市的宗教、历史、文化与美食一股脑打包给你,让你慢慢消化。

  偶然被打捞出来的美食说客

  陈立在被媒体打捞出来作为美食家之前,是浙江大学的一位教授,专攻情感性精神疾病,“至今仍被很多人挂念”,陈立微笑着说。

  人们在讨论美食的时候往往注重菜肴对味觉的刺激,很少注重人体自身的感受,“其实美食的主体是人,假如你没有一个开放的心境和接纳的态度,没有一个对食材和食物的广泛了解,你很难被美食所打动。美食其实就像是一场对自我鉴赏能力的修炼。”

  乍听起来,美食怎么跟艺术差不多了。

  杭州人引以为荣的龙井茶,在陈立的眼里很像江南女人,第一:精贵,没有好水不出味,第二个:薄情,水泡三遍就无味,第三:难伺候,保管不当就走味。由于不想造成更大的心理负担,陈立在生活中选择红茶、铁观音和普洱。

  陈立还有一个发现,每年厨师大赛,广东的厨师总是拿不到金牌,总是江浙一带的厨师夺魁,他的看法是:“因为广东的厨师比较注重食材的原汁原味而不注重刀工,从这点来看,广东的厨师是维护传统而不要名义,因此粤菜比江浙菜有骨气。

  以上种种大胆言论,陈立自嘲道:“人家英雄所见略同,我是叛徒所见略同,我还是觉得叛徒的见地比较好。”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会对其产生反思。一个人的立足之处不在于肯定自己,而在于反思,了解自己的特色有何不好呢?为什么要这么慌慌张张地觉得自己不够完美呢?”陈立平和地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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