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起我们的脑袋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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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李侃从天津回校。遥望南湖的柳枝洋溢着一片绿色。

此时的工大红卫兵已全面瓦解。只因为在二月份,用声波冲击了省军区。依照中央的八条,一二把手被隔离审查,总部瘫痪了,下面是‘群龙无首’不知干什麽,无所适从。

‘住校军宣队’在我校极力培植反对力量,物色了原机械二系宣传组;‘反到底战斗队’那不过才七八个人,是个小组织。

李侃还崭居农机系宣传组;‘反修纵队’,它的办公地是校部219室,部份原成员都去接管了学校个部门,步行串联前李侃在这起家。它和汽车系的‘攻坚纵队’是我校最大的两个战斗队,因为那是俩个大系,外地学生也最多。五个系的宣传组;农机系的‘反修’、汽车系的‘攻坚’、动力系的‘红旗飘飘’[记不准了]、机械一系的‘刺刀见红’、和机械二系的‘反到底’是校红卫兵的主力。

半个月内,在外住联络站的、回家的、串联的老造反都陆续回来了。李侃为人随和、善于交友,他的人际关系有几个圈子;1,66级的老同学。2,67级的同学。3,天津的老乡。4,球友。5,在附小当乒乓球教练认得的学生和家长。6,任课的老师们…

最初是老友们阔别后的聚会,后来逐步谈到了;总部这几个月的成与败,夺权和全校的大统一,功不可末。退出全市的红卫兵二总部草率了/不够老练/   ‘声波冲击了军区‘,实是给了人家’下杀手‘的机会。

几年的胜利成果不可丢,声波冲击了军区最多是办事不妥,可罪不该杀呀/  大家不服气,不认败,这情绪团结来了一批有共同思想的同学、教师。各大队的大队长、有威望的老造反派…都来了,逐步在校部219形成了一个有实力的‘地下指挥部’。

工大红卫兵一开始在弱小时就形成了个好传统,‘开民主大会’时,总有几个人甘当‘右派’,专从反面意见思考,提出对立意见,在争论中逐步得以完善。H某某[大家开玩笑,叫他H‘老右’]、四川的‘小右派’…都涌现了。

一连串的指挥,和主意都在这里产生。针对反到底的夺权,全校各大队、各宣传组、各广播车、校报编辑部、印刷厂、广播站…一夜之间全独立了,和原总部‘脱离关系’,并声明;‘反对冲击军区,要求加入红卫兵二总部、要求住校军宣队支持’。他们都不仅具有和‘反到底’同样的地位,还大部根本对于‘声波冲击军区‘毫无关系。他们可比‘反到底’好的多/

一番努力,本想钻到‘牛魔王肚里’,无效,住我校军宣队还是只认定了‘反到底’。那时我在系统的学围棋,我解释;有的是‘形胜’有的是‘取势’,这次我们是取了势,太占理了/将来‘官司‘打到那,我们都是理,[事后三军公开检讨了,他们’支一派打一派‘]。

‘反到底’在住校军宣队的支持下,急忙扩大组织。凭他们也想从我们手里夺权?那真是‘异想天开/’   我们分了工,虽是全都‘独立’,可一旦有事、要互相支援。

有两次行动李侃参与了,一次是‘反到底‘晚上到农机系实验室,夺广播车,农机系找来了几百人支援…抗击那一小撮的几个人。

二次是‘反到底‘组织一批人到校部来夺广播站,老站长是一起步行串联的张某某。他的求援,招徕了一二大队两个系。人把校部前面都堆满了,气愤的群众把那十几个人’暴打‘了一饨。。

几次较量,‘反到底’也觉得他们确实太小了,急于招兵买马投其所好吧/我们物色了李侃在66级的同班h某,他是几代的老贫农、又是老造反。先行去到‘反到底’,当上了组织部长。

一夜之间个人和整大队纷纷加入‘反到底‘,h忙极了。连夜盖无数个批准证。就这样几天‘反到底’统一了全校。

下一步是各大队联名提出了原组织以不适应新形式,必须改选。219室还在忙碌,选谁呢?这里人都不乐意当官,在哪个唯成分论的年代,这些人的大多数也不适于当官,也没那威望。最后定下来,要想大家都满意,选‘反到底‘的领导加原来的总部头头。不过一分工可大有学问。

选举后的分工,让大家眉开眼笑,原反到底的头头分别当了后勤部长、没实权的几个副职。住校军宣队不得不放人,这毕竟是民主选举呀/

先是表态和三军友好,接着就申请恢复加入是红卫兵‘二总部‘。还和北邻‘东北师大’示好。我们的意见是;遇有分歧,慢慢说服,等待大家。先‘韬光养晦’,保住自己,胜利来之不易。

原来的‘反到底’不甘心被玩弄,马上拉出来,成立了‘工大红色造反大军’。

几天后对于我们,‘红二’总部没表态支持,‘驻长三军’也没表态,当初我们组织退出‘红二’总部的错误,变为了今天的红二总部拒友好的联合,三军宣传队也拒绝了大联合。我们也没那耐心了,全体通过改回原名。依然是我,而且是事事站理。

最后是关于几个骨干的安置,根据需要;充实了北京联络站,他具有‘第二总部’的威望,新成立了专门组织上报材料的‘材料组’,充实了总部政治部,李侃因是校报主编的同屋好朋友,就以编辑身份充实到小报编辑部。

小报主编d某某,温温而雅、四平八稳、善思考、归纳,像个老大哥,总把李侃看为他的‘拐杖’。和他一起参加总部会议。对外李侃也总以编辑的面目,代表学校参与各种要务;参与各期社论的起草、三军关于支左工作的座谈会、省制止武斗小组…实际是存在那的棵旗子。

d常委婉的劝李侃,稳一点,别把手伸的太长。他那段时间整日埋头在报纸编辑部里,没参于我们的讨论,难理解;新一次胜利,可不是天上掉的,那是一帮人不分日夜的努力。谁舍得再丢失/

从北京联络站和各种渠道,特别是从长春日报的另一派组织那我们获得;驻长三军和红二总部把我们视为‘一小撮’向中央报了‘三结合’中央不同意,从红二联手退出的,有不同红二总部意见的有;地质学院、吉工大、吉林大学的一部分、光机学院、驻长所有军事院校。虽只是一大部分,可是驻长中央个部院校的全部。中央认为他们也是革命群众组织。这极大的鼓舞了我们。

长春日报的同志们为总部开会,介绍了他们日报为‘三结合’的成大会已准备好了‘专刊’。我们一听太奇怪了/?居然是这样/当即决定把长春日报夺过来。

全军大会在大礼堂开的,全体通过,会中就不开门,会后全体排队,从后门出发,直奔日报社。

4月底的长春,晚上人们虽着冬装,必竟是大势所趋,暖和多了,人们不必蜷缩着脖子,把手揣在口袋里。

万物在复苏。树叶好像谁贴上的,几天就把那路灯遮住了。乳白的灯光泛着绿色洒在笔直、起伏的斯大林大街上。

回头望去我们走到了师大校门,浩浩荡荡的大队还没从305所拐出来。

经内部人员领着,我们顺利夺下了长春日报,又找到了为成立‘三结合’革委会的专版的铅字板。

那真是天下奇闻/他至今还记得;有开幕式现场的新闻报道、各位领导的祝词、这些编就编了,最奇的是还居然有一篇新闻采访;

它说的是;驻长空军有个飞行员xxx他哪天奉命架机飞行执行撒传单传的任务, 清晨和风旭日他起飞了,他边飞边‘忆苦思甜’,这时飞机出了‘小故障’,他没按规定返航,勇敢的排除故障,伴着欢腾的人群他胜利的完成了任务。

事后李侃和吉林省后来的革委副主任许某某[也就是红二总部的一把手]两次谈及此事,为什麽我找他;因为他原是吉林省报的干部。第一次是在第四百货商店前的各自的广播车上,各自代表一方在大辩论。第二次是同在省宾馆的楼上,同为制止武斗小组的成员。他居然认为那是搞新闻的‘正常业务’?

搞工业的不懂新闻业务,可我起码知道;嘛是媒体报道新闻,嘛是编造‘虚假新闻’/一个是唤起民众、一个是愚弄民众,相差一天一地。文革前的这一套难道不该反吗?

此时有个小插曲,原‘反到底’和‘红色造反大军’的二把手ch某某有意杀‘回马枪’倒向学校的绝大多数的我们。他还有点顾虑。受大家委派李侃代表大家,几次去农机研究所的ch的家里,鼓励和安抚他。

ch 是李的任课老师,此时两人已有四年的友谊。他们不仅是老乡,还有师生之谊。Ch 在‘反倒底’虽是第二把手但也是孤立一个,也不得力,是住校军宣队把他们硬组合的。

 在大家的劝说下ch 杀‘回马枪’了,一本本日记被ch 公开了。那可真是惊人/ 处处在揭露住校军宣队在支一派压一派。

但这些也给ch带来不少麻烦。很难想象军宣队的心胸那麽狭窄/可见;所有‘认错’、‘检讨’都是被迫的。ch的身份特别他是制图教研室的党支书。勉强算个干部,以后但凡有事必定把ch例入中层干部整,其他教研室书记可没那待遇,一心要在他背后抓后台。最有甚者,是把他带去在枪毙人时陪绑。

一天w某某、老d和李侃聚在一起,他们要讨论;文革中为什麽都分为了保守派和造反派?大家举了很多例子,最后w总结;关键就是;是不是‘自己肩膀上抗了自己的脑袋’一大批人尤其是中国人,还不习惯有自己的头脑。文革初的造反派和保守派区别就是这,现在依然如此,具体说李侃吧/若不是天津老乡们耐心的辩论,李侃无疑定是保守派,他已习惯、不加思考的听领导的。但经过了细致的思考,他倒向了造反派这面,并保留了自己的意见。

大家都说‘抗起自己的脑袋’很形象。统一了个口号就是;‘抗起自己的脑袋’。并依次作为自己一生的目标。[几十年后他们在各自的岗位都成材了。]

文化大革命就是打破了长期以来的缺乏民主,中国人从此开了的壳;‘要自己抗起自己的脑袋’。

素来李侃和年轻教师的关系很好,没成家的常拉他出去改善生活、成家的把他当小弟弟传授经验、管教他。年青教师常说;你们学生无所谓,是飞鸽牌的,过几年拍拍屁掴走了,我们可是要受一辈子。运动的结局,关系我们一生。我们历经了当年的反右斗争,那可不寻常。李侃的肩上不光有自己脑袋的是与非,还在为一大批朋友的命运奋斗。还有个原因;那时他本也没处去,天津家里更乱,没他落脚的地方,父母都是当权派,分别在两个单位正接受审查。人家天天要抓后台他还是少联系、避嫌的好。

他也予料到;胜则平分成果、败则不一定被扣上什麽帽子,对立面也把李侃逼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ch的命运时时在提醒李侃,对手可不是一般人的没人道和没法制/

一天李侃的一门副科任课老师在小街上叫住李侃,他告束李侃,他特别注意了李侃在各种会议上的发言,当年他们年轻时就是那样,结果那些活跃分子全当了右派。你可的注意,小心一点/

另一天,教他主课的某某教授,把李侃叫到他家。一边吃饭一边给他讲;李越看越像十年前的自己,所以特别引起他的关注、和爱护。57年的反右。他当年是入党积极分子,号召帮党整风,他傻忽忽的上去了还带头发言。结果运动后期把他定为了右派。政治前途没有了,处处受歧视。幸亏结婚早,爱人还关心他,自己业务又不坏,存留了下来。就这样他也几次想到了自杀。自此后李侃暗暗的访谈57年的反右。

ch某老师是当年反右的积极分子。他跟我讲述;当年有上级下达的指标。‘我们就努力去找,把平时爱发牢骚的、讲怪话的、和领导有不同意见的,群众关系不好的,统统趁机打了下去。当时只想乘机好好教育他一下,谁只后来竟那麽惨/同教研室的一[右派]同事生了孩子我去看望,两口子都满漂亮,结果孩子看上去愁眉不展。后来我才明白那是;生孩子前他父母的压力都不小。为此我好内疚。’

老师们的话李侃不由得不去进一步调查,李的姐夫那时是个积极份子,他说那时各班都下了右派的指标。有的完不成就把自己列入充个指标…结果毁了一生。李的大哥那时北大毕业了。同班同学都分到各大报社,指标下了,谁来充数呢?没有关系、没感情的新来人。结果,全班只两人幸免,一是胡启立的夫人因照顾留校了,另一是他上了北大中文的研究生。

…      所有消息不容李侃不信,这引起了他的思索。哪天散步李和w及此事。w思考后说;你可要注意陷多深,中央已定案的问

题,千万要顺着走。

哥白尼的话不是不对,但他说的不是时候,可以说是不识时务,一个莽汉/  你可要注意。

不过十年前的那结局到要引为教训。眼下如果听之任之,我们的结局会很惨。不仅是那麽多造反派—已经抬起自己脑袋的人们,将重蹈右派的覆辙,还会使中国的历史倒退/

李和w几个人自此他们摆脱了派性,团结了一批骨干们为了抬起自己的脑袋,忘我的努力着,他们从运动初的响应毛主席的号招、[还有点派性],到了自觉的为民主和自由而奋斗,而且是到了‘两者皆可抛的境地’。                                    

‘7.29’早上16军的吉普等在二教学楼前,李侃接到总部通知;要他以记者身份,去参加三军征求支左工作的意见大会,只是听和报道,公社派其他校头头都去了。

去到后各校的头头都认得,彼此打个招呼,坐到在16军部礼堂的台上。李侃自是退避到一个角落。一上午的会好热闹。

中午会议结束了,16军政委王淮湘站起点名,叫我站到面前要认识一下,估计是对工大红卫兵对这麽重要的会议只派了个‘耳兜’来,有兴趣,对李侃的名字也不陌生。李侃好奇怪/工科大学的教师们一般都叫不出哪个‘侃’字。他把李侃 招到跟前问了家事。看来他们还有点家事的渊源,他解释了他的身世。原来也是个当记者的出身,是在另一家报社,旁人告我;他后来曾是林彪的秘书。

这以后他们算认识了,事后他当了吉林省革委主任。他告李侃刚接到报告;第二次围攻工大开始了。

他当即拍案而起,并表态;‘一定要制止这场武斗’。我急忙告别回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