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食鱼记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9:27:48
 很高兴在网上结识了一些小朋友,一位小朋友和我说了一阵话后,随即问我:“云南有鱼吗”?
         “当然,过些时候我就写一篇有关吃鱼的文章”。
          说完这句话后,一些旧时的画面自然浮现在眼前。

          刚到云南时,很长一段时间里没吃过鱼。厂区旁边就是花山水库,可这水库里连水草都不长,好像只有水没有鱼。好在刚去云南时正值冬季,母亲把家里积攒肉票采购的肉做成了腊肉、酱油肉和香肠,还有风好的一条鳗鲞让我带去云南。等到基本吃完,“嘴巴淡出鸟来”时,深深有了危机感,思乡,念家的情绪日益浓厚。七六年,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代,我们在的地方还算是好的,但是吃的饭是糙米,中间夹杂着苞谷粉。菜里没有油水,蔬菜品种除了白菜,卷心菜、就是苦菜,一个星期食堂卖一次肉,卖肉的那天,食堂里靠近打饭窗口那儿,就像逃难人们在争抢回家火车票般的惨烈。

          人民大救星陨落之后,我们去了上海金山电厂继续培训,熟悉的食堂口味亲切地回到了自己的肚子里。我喜欢吃鱼,祖籍又是宁波,培训半年多的时间里,补回了近一年没过足的“鱼瘾”。随着培训结束时间的临近,日益珍惜鱼的美味。特意到沧浪亭吃一次刀鱼面,价钱多少已经忘了,鲜美的味道依然留在舌尖。
          想起一句老话,错把他乡当故乡,我们的故乡在上海,对于上海,我们的身份是过客,我们的户籍在云南。去云南时二十来岁,可能一辈子会在云南生活,云南将不是“他乡”。哪里是故乡?哪里是他乡?谁能告诉我答案?
          马上就要回云南了,又要过上没有鱼的日子了。别了,刀鱼面。

          回到云南是七七年的六七月,车间通知我借调到厂设备科催办订购的电气设备,我负责西南片的厂家。说是西南片,其实四川和贵州去得很少,主要是昆明。
         那时昆明的鱼不多,滇池的水质污染很严重,近岸的一边水草丰茂,虾很多,奇怪的是昆明本地人很少吃虾,我尝了才知道,滇池虾的口感极差,壳厚肉少不说,没有鲜味。
         爱吃鱼的我当然更要找鱼吃,可那时昆明的餐馆很少有鱼鲜。菜市场倒是有鱼,可买来又无法处理。在昆明搞设备的几个月里,吃鱼的次数很有限。
         真正大快朵颐还是从昆明回厂的那一次.我们车间接到一个任务,从厂里拉一路电到花山水库。回厂的当天,他们就告诉,在水库干活,顿顿有鱼吃。看着他们被鱼肉滋润过的表情。第二天,我义无反顾地放弃休息参加义务劳动。好不容易等到吃饭时间。没进水库管理所的门一阵鱼香立刻引领我的全部感官细胞。
         鱼是很一般的鳙鱼,鲤鱼,个头特别大,剁成大块,装在脸盆里。他们几个已经吃过好几顿,不是很馋,我当然不客气 ,好在看见我当时难看吃相的那几个不上网,不然说出来影响我的形象。
              
           在昆明期间,和当地人聊起鱼,他们向我介绍,在昆明附近,出产一种特别名贵的抗浪鱼,就在昆明附近的抚仙湖。看他们介绍时的郑重其事和略带神秘色彩的表情,我决定一定要和抗浪鱼有亲密接触。可问了好多家昆明餐馆,都没有抗浪鱼。云南人实诚,不会骗人。问清路向后,一个星期天的一早,我就坐上长途汽车,直奔玉溪,顾不得欣赏抚仙湖的美景,便打听抗浪鱼,而回答是抗浪鱼很稀少,市场上很少有。我当时的感觉真的像被一桶冷水从头浇到底。大老远赶来,得到的只有两个字:没得。吃空心汤团还吃到皮子,可我这一路.......?
         在玉溪的餐馆里胡乱点了些杂鱼后,败兴回到了昆明。
         上网查了下抗浪鱼的资料,现在昆明的饭店倒是有了抗浪鱼,野生的要卖到两三千元一斤,如今是吃不起喽,看来要和它亲近,只能下辈子投胎到云南的大户人家了。

          随着对云南生活的的逐渐适应,吃到鱼的次数也逐渐增多,营养状态大有改善。
         厂里的街子上依然很少有鱼卖,可乡村的集市里有,离我们厂十余里有个叫陈方桥的镇子按照地支排序,十二天就有一个大规模的农村集市贸易,我们经常前去“赶街”。我在那里还买到过很多现在看来很不错的的野味,像野鸭、山鸡、大雁、穿山甲,当然还有鱼。可惜那时我没有照相机,没有记录下那些珍贵的历史画面。

           有一种鱼必须提一下,就是出产在我们那里的他们俗称的“狗鱼”。鱼的颜色有些像“白水鱼”,银白色的,体型则像鳜鱼。当地人告诉我,狗鱼有毒,我一听就高兴:这鱼既然可以卖,一定可以吃,别人吃得,我也吃得。有一种鲁迅笔下的阿Q见到小尼姑一般的冲动。我在上海吃过河豚,明白大凡有毒的鱼的味道一定鲜美,只是加工方法有讲究。必须是活鱼,凡鱼籽、鱼肝毒性重,最好不食用,洗完后,要在清水里漂上一段时间,以除去鱼身上的血水。那次我是清蒸,对于没尝过的鱼,我第一次食用都是选择清蒸。我要吃出这种鱼的原味。
           狗鱼鱼刺不多,味道很不错,肉质接近鳜鱼但比鳜鱼细腻,比鳜鱼鲜美。

          想起了一位久违的朋友,叶光祖,也是我们同去的上海兄弟,后来到煤气厂去了。
          先说一段与鱼无关的事情。
          叶光祖有特点,个子很高,皮肤很白,可说话结巴,结巴归结巴,但还很爱说话。我们笑他结巴,学他结巴说话,他也不恼,是个好脾气的,可这个好脾气却发过一次脾气。也是在食堂打饭,一个重庆人从他的腋窝间钻出,要抢在他前面买饭。在我们厂,从武力上讲,重庆人占绝对优势,一般人都不敢惹重庆人,他们打架狠,并且经常是群体出动。可叶光祖却不理这个茬,一拨拉,将这个矬子拨出老远,矬子拿起饭盆砸向叶光祖,没砸到,倒叫叶光祖揍了一顿。半夜,矬子带着一些人踢开叶光祖的宿舍门,想抡棍棒,叶光祖早有防备,挥起锄头进行反击。光祖身高李大,矬子一行见占不了便宜反会损兵则将,狼狈撤兵逃窜。这次事件,光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更为高大,成了我心目里的上海人之中的“民族英雄”。
          话扯远了,依旧回到鱼上。
        光祖不赌博,也不像我一样喜欢看那些没用的书,去哄小姑娘。闲下来时间用来钓鱼。他钓鱼的地方是白浪水库,白浪水库通我们这里的花山水库,但离得很远,至少有十来公里,而且大部分是走山路。
         虽然紧邻花山水库,但那里的人迹罕至,景致优美。更富野趣,去得早时,可以看见成群的野鸭在芦苇间觅食嬉戏,周边的山林各种鸟鸣此起彼伏,不时还可看到野兔,麂子在林间隐现。
         光祖从那里钓来的鱼也和别处不同,同样是鲫鱼,白浪水库的鲫鱼尾鳍很短小,鱼肉却比别处的更细腻、更鲜,是我吃过的所有鲫鱼中品质最好的。
每次钓来鱼,光祖自己吃得很少,总是笑眯眯地结巴着给我们讲钓鱼中趣事。
         从光祖的口中,得知我们厂里有一位钓鱼高手,无锡人,姓阚,五十多岁,他们每次出去,他都会钓上比他们多上几倍的鱼,有一次还从水库拉上一条十多公斤的青鱼。
         可惜我和这位阚师傅不认识,不知他有女儿否?女儿有男朋友吗?长得难看些也没关系,只要有鱼吃,倒插门也行啊。
           哪位同光祖兄弟有联系的跟他讲一声,有个叫阿康的真想和他一起再去白浪水库钓鱼。

          自己心仪已久的美人却做了别人的新娘,眼见嘴边的美味却由别人享用,这种“挖塞”只有亲身经历才有切肤之痛。如果把没吃到抗浪鱼比作千里迢迢去看美人而不得见的话,这次的经历如同看着心爱的美人被别人抱入洞房。
          为了感谢昆明开关厂对我厂设备的及时供货,我和昆明设备组的同事到翠湖宾馆定了一桌标准颇高的酒席,最令我兴奋的是有洱海的弓鱼,据说还可叫做贡鱼,皇帝老儿吃过。
          下午时接到一个电话,厂设备科长特意从厂里赶来要致谢他们厂的另一位领导。加上陪同的,数了数人头,一共十六人,比原先超出五个。不尴不尬,一桌不够,两桌太空。到了宾馆,和他们商量加桌的事情,其他的都没什么,要命的是弓鱼只能上一只桌子,宾馆没有存货。我心里明白,上弓鱼的这一桌都被领导头脑坐去了,我肯定是另外一个桌子。可想而知,这顿酒菜,我会吃出什么味道,我是一边喝闷酒,一边咬牙,心里暗想,以后叫我的孙子也当领导,当局长,当省长,孙子一定能吃到抗浪鱼、弓鱼,吃抗浪鱼和弓鱼的就是我孙子。

          为了那个小朋友的一句问话,勾起了这么多的往事,写了这么多的闲话,不说了,以后哪位朋友去了云南,吃到了弓鱼或是抗浪鱼,给我说一声,就算我吃过了。我再也不会骂孙子了,人老了,心态平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