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乐美 by 蔓殊菲儿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15:42:19
         莎乐美,你是新约初启的满纸绝艳,是犹太国最美的公主,你是王后掌中娇弱的绢偶,是皇帝得不到的花中雌蛇,你是怨,也是美,是绵亘千年不朽的绝唱,是遥望天堂地狱的精灵。你是恶,也是善,是圣人约翰心底的眼泪,是上帝指尖弹落的烟花——
  
                                                    故事典出《圣经》
  
  公主的摇篮
  
  “得你一吻,便可永生——”这是我出生那年,犹太国的当任祭司得撒尼的赞叹。
  
  那时王宫花园的所有花朵都开放了,浓郁的花香甚至覆盖了圣膏哪哒的芬芳。我的母亲希罗底躺在床上哀叹道:“我的女儿让我蒙羞,因为至此之后,我再不是犹太国最美的女人了——。”是的,我是她的女儿,我拥有她所有的美貌,而且贵为王女,我是她的葡萄枝上新生的果实,是开在木槿树上最高的花。虽然那时,我躺在摇篮里,只有一只小猫那么大。  侍女们用风干了的素馨枝子装点我的摇篮,在植满苹果树的花园里唱着她们幼时的歌谣,童年最初的记忆那么深刻,我能感知的自己的生命从见到他开始。当着国王王后和众侍女,我的摇篮前,上帝圣殿最高贵的童子约翰跪下来行礼,说:“愿我主耶和华保佑美丽的公主,得撒尼阁下请为公主赐名——莎乐美。” 
  
  啊!莎乐美,从此,我就是犹太国集种种美与恶为一身的公主莎乐美,而那时的我怎知自己的青春可以千年不朽于诸国的名画,怎知自己的舞姿可以永生于无数个世纪的诗人和基督教祭司们的笔端?他的到来,却命定了我,就是那背负着千古罪名的红颜祸水莎乐美而遗臭万年!
  
  我是在摇篮里吮着手指的,但看到约翰却张开了小手向他,“上帝的童子,公主请你赐福。”父王是这么说的,约翰犹豫了一下来到我的摇篮前,单膝跪下,拉住我的小手吻了一下,但他没有祝福我,而是说“我期待你,给我永生。”他很近地对我笑了。
  
  谁会相信一个不满一岁的女婴的记忆呢?这是只有上帝才明白的奇事,我只记得那个叫约翰的美少年,他象牙一般的面颊,玫瑰一般的红唇,他有着灿烂如阳光的金发和碧蓝似深海的双眸……
  
  于是在我成长的日子里,我总是听到人们在说他的名,说他虽是老妪伊丽莎所生,但甚俊美,从小被得撒尼选为祭司长的接班人,他们还说,他为了寻找以赛亚所预言的救主弥赛亚不惜放弃在圣殿养尊处优的生活,而长期飘泊在外,风餐饮露,在传道的苦难中成长,而使耶路撒冷和犹太全地并约旦河所有的人们都去礼拜他,受他的洗。他的坚定和善良使他从一个贵族少年祭司而成长为真正受万民景仰的施洗者。
  
  我童年最爱听的故事就是关于他的种种传说,他是那么高贵和圣洁,比起犹太周边诸国的酒囊饭袋们,只有他,约翰,才是真正的王子。
  
  
  国王的床塌
  
  腓力是我的父亲,犹太国的王,他的后是当年犹太最美丽的女人希罗底,我的母亲。一个以美艳而自豪的女人,因为有着别的女人无法比拟的国色天香而目空一切,使父王爱得诚惶诚恐。
  
  在我的记忆里每逢母亲的生日,父王都要竭尽国力地为她置办礼物,那些美如朝霞的丝绸从东方中国皇帝用彩瓷建造的皇宫里来,那些华贵富丽的白熊皮从北方西伯利亚的公爵的百万年生龄的森林里来,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石从南方非洲酋长滴血的颈项上来,那些珍贵的紫贝铜镜从西方希腊王族安眠的陵墓里来。多得数不清的灿烂礼物晃花了我的眼睛,年幼的我默默看着这一切,纵是最美丽的王女也深感卑微,父王的恩宠是加之母后身上璀璨的光环,这一切是我无法比拟的。
  
  但母亲是不会珍惜也不会满足的,她以践踏美为快意,她在撕扯和摔砸时眼中大放快乐的异彩。
  
  “这些算什么?算什么?什么都不算!”什么都不算啊,母亲怎可让父亲取悦?因为她已移爱他人,父王的爱对她来说只是一堆被她摔破的垃圾,她成天想着就是与那个男人偷欢,我可怜的父王不知道他的床塌已被他的亲兄弟希律所占据了,希律是个贪婪的恶人,他不光要我父王的床塌,他还要他的王位,父王是被他们两个活活给毒死的,那晚我被冥冥中听到父王绝望的呼喊而惊醒,跑出自己寝宫的时候却听见王家丧钟敲响的声音。
  
  希律作为犹太王族正支唯一的男子得享王位,希罗底照坐她的王后宝座。而,紧接着,就是残忍的屠城,几乎父王所有的亲信都被满门抄砍,唯一的幸存者是我,作为王后唯一的女儿与母共荣,保留犹太国最高贵的公主的地位。新王弑兄娶嫂的恶行,已成为犹太国世人皆知的秘密,但无论是臣子还是庶民,都彼此心照不宣。
  
  我父王的沉冤未雪,天天在深夜的王宫惨烈呼号,他的阴魂和夜风一起盘旋飞舞,像金属管乐的长鸣,却透不进浓得化不开的王宫荒****宵。我软弱地向着阴魂跪下,悲伤地说:“父王,请你不要来找我,我是女儿,没有可执剑的臂,我还年幼,我不想死,父王,求你不要怪我。”可夜风大大地呜咽起来,在空旷的寝宫里来回悲鸣,我抱紧柱子站着,任长发和衣裙被它卷得张扬如水藻,此时的雨也闪亮如星子一般,自空冥里落下,冰冷地击打在我的身上,我知道那是他的眼泪。
  
  他死了还是软弱的,不忍去伤害我的母亲,因为我知道,他到死还深爱着她。
  
  圣殿的花园
  
  如今我已渡过了十五度花月,侍女们将我的摇篮挂在月桂繁花的枝头,有蓝雀在里面做了窝儿,抱出乖乖的小鸟。夏虫歌唱,夜莺低吟。我看到月亮在这无边的皇家花园里升起,轻罗浮袖,远远地悬在我触及不到的梢头。我就想似夜云一般在这幽夜里化了,乘月船同去。
  
  每次母亲的侍童吉拉尔传达母亲请我去参加王宫夜宴的命令我都谢绝了,因为我讨厌希律浮华得让人透不过气的寝宫,讨厌那些仿照着巴比伦城雕塑着半裸舞女的宫墙,讨厌希律看我时贪婪的眼光,他壮硕的身体像一条巨蟒,眼珠是混浊的黄色,我无法抹去脑海中父王惨痛的呼喊。这种厌恶已到了让我暴虐,忧虑和痛苦的程度。
  
  夜露凉时,我坐在台阶上遥望星辰,使女们会呈上水晶盘盛的水果来,有时,我弹着爱奥尼竖琴。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忧郁和寂寞像心头怎么也弹不落的灰,最后侍女维西亚终于对我提了一个建议,:“公主如果闷的话,可以去圣殿走走。那后面还有一个花园,蒙了上帝的恩,比王宫里的还要美,里面种着芬芳的沉香木和高大的黎巴嫩杉,树下是百合和玫瑰。还有……”
  
  维西亚微笑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说:“新任祭司长约翰已从约旦河回来了,他长大了。”我听了不说话,却动了心,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他,在侍女的提醒下,我想见他的愿望一下子激越起来。
  
  来到圣殿,按仪式做完晚祷,我一个人去后花园玩。我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因为直觉感到他就在花园的某隅,等着我来,我命中的男子,上帝赐我的男子,他就在这暮晚圣殿的花园里等着我来。
  
  十四年前,是他,把我最初的记忆带来,把我的名字带来,是他,我十五年来少女的梦中酝酿的唯一的爱情,是我心里良人的样子。如今这花园清幽安静,没药芬芳,我要像一只小羊像一只鸽子寻找恬静的苹果树荫一般地寻找他。
  
  “主啊,你世世代代作我们的居所,诸山未曾生出,地与世界你未曾造成,从亘古到永远,你是神!”我听到有人在颂诗,是神人摩西的祈祷,这浩大的诗章无比华丽,在他的口中朗朗而来,如歌一般动听,我顿时沉迷,林中,我看见年轻的祭司虔诚祈祷,一袭曳地白袍,如若象牙雕就,有月光如水一般流泻在他的身上,他仪容俊雅清秀,身姿英挺欣长,这世上如何会有这么洁净而美貌的男子?
  我刚才所想的一切都在刹那忘了,只顾在一株衫树后面静立。听得他说,便小声地接口他颂的诗道:“你使人归为尘土,说,你们世人要归回。在你看来,千年如已过的昨日,又如夜间的一更。”
  
  男子并没有转头,仍是接着我的那一段,从容地诵下去。我突然觉得悲伤,自己也一点点地渺小下去,再不是一个公主,而只是他身边一朵小小的花。等他祈祷完毕,转过身的时候,我大着胆子迎上去:“约翰……”声音微微颤抖,他静立着看着我,那么高,就像一棵挺秀的黎巴嫩杉,浑身,有一种清盈的香气,月亮也如许纯白地笼在他的身上。
  
  “不,祭司大人……约翰阁下。”我的声音轻了下去,小了下去,在他的面前,我是那么卑微,像一片秋风中的叶子一般蔌蔌发抖,“约翰阁下,求求你,请为我的救赎。”
  
  我说着跪了下去,以手支地,面叩他足前的尘土,“女子,起来,上帝宽恕你。”
  
  他走到我的面前,温柔地说:“有什么事?我的莎乐美公主?”
  
  “告诉我,约翰,请你告诉我,我是这么害怕我新的父亲,他杀死了我的父王,娶了我的母亲,我却要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那你就走出王宫,远离这罪恶,去皈依救主弥赛亚,他在加利利的海边传道。”
  
  “不!约翰。”我跪行上前,抚摸他结实的足踝,“不要对我说你跟我的侍女们说的一样的话,我是公主莎乐美,我的腰肢纤细负不动沉重的背篓,我的双手细嫩搓不了粗糙的葛麻,所有苦行的事你都不要对我说……”我谦卑地仰望他,“我是女子,我只要你的一个吻,就足够了。”
  
  约翰怔住了,他低头看着我,我对他嫣然一笑,竭尽妩媚,他迎着我的笑容坦然而圣洁,我看到他向我弯下腰,捧起我的脸,在我的前额上吻了一下,“知道痛苦和仟悔你是有福的,不要再苦恼,一切,上帝自有他的安排,你是女子,我祝福你得到的是爱情。”
  
  我微笑着落泪了,滑落在他的掌心,他像一线阳光照进我被黑暗困扰的心里,我全部的心都让他占据了。呵,约翰,你知道么,承蒙你祝福,我贪心地在心中要乞求,徜若我们可以相爱,那么,这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公主的爱情
  
  自从那次圣殿相见,我便思念约翰,辗转难眠,我想念和他初遇时的样子,他的微笑和音乐般的声音,我叫维西亚把圣殿的哪哒香膏求了一小罐来放在我的枕旁,因为那是祭司身上的味道,这样的话,我便可以在梦中梦见他。
  
  我的爱情如此甜美,是国王宫中窖藏了多年的酒,是耶别洗王后垂涎的葡萄园,我的良人在男子中,如果苹果树在树林中,我在我良人的臂间,如鸽子栖在花丛中。约翰在我的梦中,是一朵最圣洁的百合花,而我,就是伴生他的玫瑰花,约翰是我的良人,属我,我也属他。
  
  我在心中,千百次地呼喊,我爱约翰,于是更加勤勉地去做祈祷,每次我都只重复一句话:“上帝,如果可能,请让约翰作我的良人,如果不可能,请给予可以让我们共处的时光,请让我的双手可以为他做事,请让他的微笑可以真正属我……”
  
  但是,我知道我的愿望多么可笑,约翰,他是祭司啊,而且是最正直圣洁的祭司,我最爱的,便是他这内外如一的品质,而,也正是这如象牙一般美好的品质,隔绝了我们相爱的可能。约翰他不是没有动过心,我知道的,我曾在祈祷的时候偷偷看过他,他对谁的祝福都是淡淡微笑着的,宛若神灵,但对我,却不再用神的眼睛,而是人的,我知道的,我偷偷地看过他,他的眼腱颤动着,双颊泛红了……这样的细节,竟是我怀抱着的最美好的记忆。
  
  约翰,你知道么,我是犹太国最高贵的公主,可在你的面前,我却卑微,降到了尘埃里。
  
  希律的宫宴
  
  犹太盛大的节日到了,希律王要在王宫举行宴请诸国使臣的盛会,目的是为了向大家宣布自己已成为犹太国的新王,除了他自己原先的正妃芭莎妮和王子亚基罗,他还郑重地把我的母亲——他哥哥的妻子请上他身边王后的宝座,这天,几乎所有的朝中显贵们都被请来了,他们都知道希律的暴虐,无一敢抗旨不尊,还有罗马皇帝派来的代表提盖林纳斯,他穿着一件大红镶金的袍子,他从进来就一直盯着我看,不光是他,还有叙利亚的王子等等诸如此类的酒囊贵族们,他们把他们像蛇,像老鼠一般贪婪的目光投向我我听见他们不只一次地赞扬我的容颜。可母亲却笑吟吟地扇着鸵鸟毛的扇子说:“我年轻的时候,可比公主还要漂亮呢。”
  
  我再不看他们,只将孔雀羽的扇子遮住大半张脸在填满王宫的宾客们当中寻找约翰,因为他是祭司长,是大贵族,他不可能不来的……我的心只有看到他的时候才会安定下来,他一定就在这里面,可是我找了几遍——还是没有。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正在这时,希律也察觉了此事,他的脸像猫头鹰一样转动着,搜索着,最后果然怒气冲冲地问边上的使臣,他将酒怀砰的一声往案上砸得粉碎,葡萄红酒像血一样,泼溅得到处都是:“约翰那个混帐!他是不想活了!”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但母亲像一条雌蛇一样游上他的手臂,笑着安慰他说:“不要急,我王,现在别扫了大家的兴,如果他到酒宴完了还不来,你再叫人去处置他不迟。”我坐在边上,一手掩心,持扇的手指指甲已深深陷入掌心,隐隐生疼。
  
  上帝的圣坛
  
  我从宴会上以头痛为由溜了出来,我要去找约翰,我要跟他通风报信,要他赶快去赴宴。约翰果然在圣殿里,他一个人在圣坛前安静地祈祷,没有哪个贵族可以像他那样清高如是,善恶分明,不屑于希律丑陋的盛宴,可是他这样是不行的,希律的刀已架在他的头上了,我跑近几步,抖声喊着:“约翰……。”
  
  他没有回过头来,我上前叫道:“约翰,快去王宫赴宴!如果不去,希律王会……。”
  
  他安静地打断我的话:“不去,他不敢动主祭司的。”
  “不,希律他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你没有看见,他恨得把酒杯都砸碎了,酒像血一样流得他满手都是……”
  我再也忍受不住那涨满腔子的为他担忧的痛楚,什么也不顾地走上圣坛,从后面抱住他,埋脸在他的肩上,哭泣着说:“约翰,求你快去,就算为我,不再为你担心难过……”
  
  约翰稳稳地笑起来:“你错了,公主,约翰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希律杀兄纳嫂是触犯教条的举动,虽然全国的臣民包括你都迫于他的淫威不敢言语,但我是上帝的祭司,必须和真理一边,去了就是承认希律的罪行合法,这是我做不到的。也必须把所有一切真实载入我国的历史。让他被后人永远斥骂。”
  
  “可是,公主。”他的语气温柔起来,“快回去吧,不要在这里,他们会来的,我不想连累你。”
  
  我沉默着不答,跪坐在神坛前,仰脸望着他,说:“不,约翰,你知道我的心意,你不走,我也不走!”他用他闪亮如星子的眼瞅着我,我知道,在我的面前,他已不再是神了,他是人,是一个比岩石还坚强比月光还温柔的男人,我们在圣坛前静静相对,不发一语。
  
  我听见的杂乱的脚步的声音,知道他们来了,我绝望起来,圣殿的门已叫王家卫队堵上了,他们在门外解下刀剑。安静地进来,领头的,居然是我的母亲——希罗底。
  
  蓄水的古池
  
  犹太的王宫有一个古蓄水池,三丈见方,十余丈深,过去一直是国王饲养尼罗河鳄的地方,由于学着古罗马的皇帝,常常把异教的战俘扔进去,所以火山岩的池壁上一直都累叠着腥黑的人血,日子久了,便溶进了石头。在在希律刚刚做王的时候,有一条鳄鱼怎么爬了出来,直到了内宫里面,吃掉了第三个王子的半个婴童的身体,到王妃来的时候,已经是血染宫廷了。很多人说是因为希律为找博士们所说的将要在犹太人中为王的那个婴儿而实行的残忍屠城的报复。希律于是大发雷霆,杀尽了所有的鳄鱼,这个蓄水池也就废弃了。
  可如今,生上绿苔的蓄水池派上了用场,希律和我的母亲不敢伤害身为圣人的约翰,却为了惩罚他而将他置入了这个本用来囚禁鳄鱼的地牢,让黑种巨人纳阿曼看管。
  
  “不能再让他出来了,他是祭司,也是国史的记录人,他的记录中已有你杀兄的暴行,除非他服从我们,否则我们不能让他一直监视这王宫,必须用这个罪名将他永远关在地牢。”我听见母亲小声对国王说。
  
  透过铁栏,我看到我爱的男人像黑暗中的明月盈盈而立,他的长发如水一般地披洒下来,直泻到腰间,沉重的镣铐从他的大袖子里隐约可现。
  
  “约翰……”我贴脸在铁栏上,轻声唤他,“母亲叫我来告诉你,只要你听命于国王,他们就可以放了你。”
  
  约翰没有回话,他沉默着转过脸来,面色苍白如纸,却依然微笑着,我仿佛看到了漾着明波的水中月色。怜悯和绝哀溢上心头,再没有法子可想,他是不会从命的。
  
  王后的毒药
  
  过了几天,我去找我的母亲,我要代约翰向她求情。母亲正坐在银镜前梳妆。使女为她在头发上扑满蓝色的发粉。我闻见那发粉特有的冷凛芬芳,不由哆嗦了一下。
  
  “哟,公主自己知道来看我了。”
  
  母亲背对着我,从银镜里看到我,笑了笑,等我过去,她便轻盈地转身,拉我到镜边坐下,“我正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她说,“提盖林纳斯说你貌如天仙,这次一定要带你去面见皇帝,作罗马的皇妃!”
  
  我呆了半晌,她看我不作声,便搂我在怀里说:“我的女儿,你为什么不说话,我有你这么个女儿,真是荣幸啊。还不快感谢你的妈妈,是我极力为你争取的机会,看妈妈多么爱你!”
  
  我挣脱她,厌恶地说:“我不去,我不要作什么妃子,你若真的爱你的女儿,就放了约翰,不要让他受苦,因为我爱他!”
  
  母亲一听,诧异地看着我,说:“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爱他?你是不是疯了?”
  
  “你才是疯了,将圣人打入死牢!你难道不怕自己遭报应吗?”我高抬起下巴,冷冷地回应。
  
  母亲认真地端详了我,桀桀地笑起来,那笑声让我想到夜里的猫头鹰,让人不寒而粟。“我的公主女儿——”
  
  希罗底伸出她的一只手,扣住我的下鄂,生生抬起道:“你不要在这说梦话。他现在已不再是祭司,而是一个囚犯,他得罪了我们的国王——法典上是不可杀祭司的,不然,上帝会降罪,但我们会处罚他,让他比死还痛苦。”
  
  “你说什么?他是真理的所在,是上帝的神使啊!”
  
  “是吗?哈哈哈……”母亲的嘴角显出嘲弄的神态来,“上帝的神使?那上帝为何不保护他?让他在被捕之前变成一股青烟从圣坛前飘走?或是让他在吃下我的毒药时可以反抗成功?他是一个善人,可他却要受尽普罗米修斯的破腹之痛!而我和国王,却依然可以享用这锦衣玉食的快乐日子。那么,你告诉我,面对受难的神使,他们的上帝又在哪里?”
  
  “你给约翰下了毒?”我震恐道,“是的,我恨他将我和国王的事记入了历史永沉入圣箱,所以,我让他吃了一种东西,他每天晚上都会腹如刀绞,痛不复生!他死不了的,活多久,就要痛多久!而且,没有解药。”
  
  她依是笑着,声音却有了一种金属的触感,冰冷而坚硬,“我的女儿,他能给你什么?财富?地位?荣耀?他现在已是一个受毒刑的囚徒。他甚至连爱情也给不了你!”
  
  是的,约翰什么也给不了我,甚至连爱情也无法让我奢求,他是圣人,是先知,他的爱是众生的,是神灵的,绝不会仅仅属于一个女子。可母亲居然恶毒如是,给他服下了毒刑……天空已变成墨黑,隐了贞洁的明月,仿佛有暴雨将临。走下台阶的时候我摔了一交,有殷红的血从袖子里流淌出来。停留的片刻,希罗底咒语般的叫喊驾夜风飘到了我的耳际:“不要以为你生为公主,就可以任性如是!不要以为你愚蠢的决定无人讥笑!如今你已犯了荒缪的错误!所有对得不到的爱情的坚持将为你最痛的伤,若执意如此,不再会有人理睬你,你将从一个高贵的公主变成下贱的疯子!”
  
  我听见霹雳的声音把那呼啸震得粉碎,像亮晶晶的薄水晶碎片扎得我满身都是,我痛起来,从肌肤到骨髓,无一不痛。心中像有一把火在燃烧,维西亚定是发觉到我的异样,过来扶持,我一把甩开她,向古蓄水池的方向狂奔起来,雨,从空冥中如瀑泻下,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圣人的痛苦
  
  
  “你们从来没有看到过真理的光辉!虽然你们现在过得荒淫无耻,并以此为乐,但,审判之日将要来临,神子将坐在上帝的身边,使太阳黑暗如掘墓者的黑袍,月亮鲜红如血,天上的星必将像没熟的无花果从树上落下,无论是皇帝,国王,王后,还是贪生怕死的你们,都会震恐,不要以为真理和良知会因为屠杀而死灭,一切明证都在神灵那里,我所流的每一滴血,上帝都会记得!”
  
  我看到,约翰痛苦抽搐的身体,因为剧痛而撞破了头和宽宽的肓膀,他被粗大的铁链拴住两手,张开挂在牢里,血,已凝成紫黑色的块。他叫喊着减轻痛苦,但还是抽搐着,我痛苦地看着,心揪到了一块,我贴脸在铁栏上,慢慢地滑下去,我面对他,在牢外跪下,最后,颤抖着将脸贴在地上,我不忍看他,但我不愿离去,只想陪伴他,我止不住泪汩汩地流淌,在这累计了多少犹太死囚鲜血和骨植的古蓄水池底。
  
  痛苦是一条巨大的鳄,瞪着黄色的眼,在吃约翰的内脏,我闭着眼,闻到土里的腥气,我的手指慢慢地掐进泥土,抓住了那些翻动着的,柔软而冰冷的灵魂,我亲吻着鬼魂们腐烂发臭的头颅,把整个身体都挤在了铁栏上,于是那些鬼魂一个个地,在我的唇下,变成纯白的花,生出嫩绿的藤蔓来,慢慢爬上地牢的铁栏,一步步从幽暗伸出,伸到阳光里。
  
  在最高花的顶端,是希律夭亡的第三王子,他转动着半是骷髅半粘血肉的小脸对着我,天真地笑着,用童稚的声音说:“姐姐,谢谢你给我永生。”
  
  于是,便在阳光中慢慢化成灰烬……我魇醒过来,已快到黎明,一夜天的痛苦已过,约翰的脸像垂死的人一样挂在胸前。纳阿曼走进牢房,将他从铁索上解下来,放在草褥上,我想要进去,被卫兵拦在了外面,“王后说,只能让公主远远地看着,约翰已成了疯子,公主还是不要接近的好。”
  
  纳阿曼出来之后,我还是守着约翰,不肯离去,我把身体挤进铁栏,尽量地,伸入我的双手,我像渴望水的藤蔓一样摸索着抓到了他的头发,牢牢握在了手心里……阳光亮了起来,照到了地底,他沉睡的样子如甜美的婴儿,我还是伸直手臂握着那一截长发,尽管身体疲累困顿,但心却随他一起安宁了。
  
  母亲的恩赐
  
  希罗底终于答应了我进入地牢的请求,我听见她对纳阿曼解释说:“跟她在外面搭一个床,让她陪着他,不然,天天疯来跑去不是办法。等她受够辱了之后,她就明白了。”
  
  但是母亲,我不会明白的,如果,你的意思是说,放弃约翰,迷失真理,与你们一起沦落是明白的话,那我,永远也不会明白……痛苦的根苗长植在我心,约翰是这黑暗中已被你们摧残得蚀败的残月,但我依然礼拜他,因为若一昧沉溺于这污浊的宫殿,我会窒息。但我说给谁听谁都不会懂的,一如你说,我已被宫中的众人理解为疯子了。但我感谢你的恩赐。
  
  你给了我们共处的时光,让我可以更近地拥抱他,亲吻他,虽然他发起狂来依然可以骂我作巴比伦的淫妇,但他已不是太反抗了,我为他擦澡,为他梳理那如阳光一般灿烂的金发。尽管这一切都在纳阿曼的监视之下,每天的时间也是有限的,但我得到了安宁,得到了一个少女的恋慕之情被满足的快乐。
  母亲,你曾对我说过,女人的美貌是用来赢得地位金钱和享乐的。但是,我和你不一样,我生来就拥有这些你处心积虑想得到的东西,但是,我并不快乐,甚至痛苦,宫廷的空气中充满了血和****的腥气,我是恶的种子,但我是向善的,从再次见到约翰时我就明白了,他代表着爱情,美好,真理和过去我想也不敢想的幸福。他可以让我远离污浊的宫殿,脱开罪恶,得到安宁。
  
  母亲,爱情是一种信仰,可是你,从来没有真心爱过哪个男人,所以你不会懂得,因为信仰,所以不会计较他给我的是否公平,因为信仰,他痛,所以我痛,我守着他是为了分担,而不是为了索取,如果硬说要得到的话,就是第二天,他的痛苦退去后,温柔地看着我的眼神和随后孩子般的安睡。有了这些,我就满足了。你不是问过我,我们受苦的时候,上帝在哪里吗?他在我们的心里,世人的苦难如此浩瀚,我们只不过渺小如尘。我不能要求得太多,因为可以和他在一起,我已是被牧在香草山上的小羊,是栖在苹果树下的鸽子,任何女人都没有我这样的荣耀,让美貌的祭司为自己的良人,天天厮守。我已经满足了。
  
  母亲,你说我是疯子,是不知福宁去受难的傻女,是的,我是你的女儿,我享有着你给予我的万种荣耀,但我有你们没有的悲悯,所以我懂得约翰的痛苦,爱他,就算被你们都视为异类,我也坚持如故。
  
  死神的昭示
  
  约翰的生命有多远,他就得抱着痛苦走多远……一切都是我目睹的,他不是神,他是肉作的身,人性软弱,他不可能有如神灵一般的坚强,但是死,却是他不能做到的,因为生命归上帝,他没有任何主宰的权力。
  
  “我想离开。”我听见他这么说,“如果上帝可以以用雷将这个地牢震垮的话,被石头打死,就是幸福了。莎乐美,你知道么?我的痛,使我那么怕黑夜的来临。呵,莎乐美,我的公主,你肯定会笑我,可是,我宁愿死,但是,神灵还在考验我是否坚强。”约翰刚刚熬过了夜晚,叹息着说。
  
  我笑着说:“再坚强你都不可能和神一样,因为你的肉体是凡人的,神灵不会有肉体上的痛,但你有。”
  
  约翰睡着了,我回到我的小床上,作了一个梦,在阳光下,我作了一个关于死亡的梦,梦境中的天地如此之大,是我从来未见的浩瀚,天和地是溶为一体的,云已稀薄如烟,有银剑般的月光刺破这迷茫落下大地,形形色色的鬼魂像觅水的马群一般,由死神统领着向我奔来,死神骑在他高高的黑色怪兽上,挥动着他的镰刀,高声嘶叫着:“莎乐美——,莎乐美——,快走,跟上,快一点啊,不要落下了,莎乐美!”我于是迎头冲进队伍中,跟着飞奔,在苍茫之中,我看见,一个圆的东西披散着浅色的长发,在鬼群中悠悠跳动着,他每一步弹跳的姿态如此优雅,最后落在我的怀里,我看到了,那是约翰的头!
  
  醒来的时候,我们又是用铁栏相隔了,我看着他在牢中痛苦地嘶叫,挣扎,把铁链摇得哗哗作响。我默默地望着他,我在想象像掐一朵最美的花一样掐下我爱的男人的头,他的血液将像芬芳的花汁一般渗透我的双手——我可以他抱在怀里,而他将永远地,像孩子一般沉睡在我的臂中……再没有任何痛苦。
  
  地牢的大门开了,我的母亲带着王宫浓烈的香氛而来。“从今天开始,你得回去了,不准再疯癫了,听好,我的女儿,国王的生日要到了,犹太全国,普天同庆!”我抬头看看地牢的天顶,没有月,但有灿烂的星,我伸出双臂,迎着母亲,向着深青色的天幕深深一躬——我跟你回去,讨好我们的国王殿下,我叹息着说。
  
  最后的舞蹈
  
  希律为了化解我和他之间僵硬的关系,提了一个游戏的规则,在生日宴会那天,请我表演舞蹈,如果我愿意,他将会答应除了国土之外的任何请求。
  
  “国王是一心想和你好的,毕竟他爱我,而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母亲说,我笑笑。我看见母亲打开她紫贝和珊瑚镶嵌的妆奁。
  
  “为了让你更漂亮,洗清疯子的谣言,你化妆时可以尽情用我的东西,要知道,如果你想得到你想要得的东西,你必须讨好国王,而国王,他喜欢妖艳的女人。”
  
  “我是你的女儿,我不妖艳么?”我笑着问我的母亲。
  
  希罗底语塞,淡淡一笑道:“是的,我的女儿向来以不听话闻名,如今如何又乖巧起来?如果是为了解救约翰,我想你大可不必,他已经不中用了,废人一个……”
  
  “母亲。”我郑重回答:“你管得太宽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吗?知女莫如母,你心里想得什么,我都清清楚楚……不过,这是徒劳,他虽然是最美貌的男子,但却无法爱你,更无法给你快乐的……男人不都是那么一回事吗?”希罗底暧昧地看着我,我转过脸来对她轻倩一笑,咧开的嘴唇上刚涂了她那艳如珊瑚的胭脂。
  
  希律真的把我的舞蹈看得十分隆重,我是犹太国最美丽的女人,有什么比看我的舞蹈更令他骄傲的事,况且是我——以娇艳和傲慢出名的莎乐美公主。
  
  我看到希律把该请来的贵客们都请来了,比那次他的宣告宴会还要隆重。我站在王宫用东方的丝绸裁成的帐帷的下面,柱子上的长明灯里燃上了香油,空气极香腻,我感到希律不停地把他的眼睛瞟向这边,我知道他在找我,在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常不自觉地摸我的脸颊和****,我冷笑起来,直到裸 女宫人们尖叫着乱成一团,卫兵们一拥而上,剩下大殿中央的一大滩飞溅的血和一只断臂——一个隐藏在舞者中的刺客,还没有刺杀成功就已经被剁碎了。
  
  接下来是我的舞蹈——接下来是莎乐美公主的舞蹈——接下来是国王最兴奋的节目。待者们要上去把血迹处理掉,我抬手制止了——我要开始了,请不要打搅。
  
  待女们为我奉上七道面纱,为我脱下鞋子——我着一袭轻纱光脚步入那血泊的中间,国王站了起来,他呆呆地望着,我跪下向他说:“陛下许诺过的给我的是真话还是戏言?”
  
  希律笑,我听见他说,“当然是真的,只要你想要的一样东西,除开我的生命和国土,我都可以给你。”
  
  我点了点头,转脸示意乐师可以开始了。于是,整个王宫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等待……
  
  此时果然是约翰所说的黑夜了,月亮如血般的红,像希罗底用银盒盛着的胭脂,又像我花园中开得最美艳的玫瑰,我抬头看见无数的星子从天国洒落,像没有成熟的无花果一样落下云端,到了半空的时候化作一朵一朵如绢一样娇弱的花儿,在我的身边,在我脚下的鲜血上面生根发芽,有一种奇异而妖媚的扭曲的身姿,与我身边的这些血合二为一,变成了一条条鲜红色的小蛇,它们跟随我的舞姿变动,而我的脚下的血,凡我踩过的地方就不再有血,而是生出一朵艳红的玫瑰。
  
  我盈盈地踮起脚来,用足尖在跳,在旋转,于是,面纱,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展开,那些被我的舞蹈召唤起来的每一滴血们,又在我的周围变幻着不同的形象,我的每一个举手,投足,转身,都是我对约翰痛苦的呼喊,所以都超出了我平时舞蹈的弧度,有时甚至要折断了一样,有一种撕扯般的痛,但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让我满意的完美,我听得见骨头卡卡作响的声音。我的筋肉被拉伸得如弦歌唱,是一张痛苦而快乐的爱奥尼竖琴,我看到了希律欢乐而痴迷的神情。于是愈发尽全部的力在舞蹈,我看到约翰的身体被压扁成了一块缎子,如云一样地悠悠飘来,然后有一只手,往他头颈处一撕,他的人头就与身体分了家,被夜风吹着,长发飘荡起极美的弧线,轻盈如半空中的水泡,我用我的手我的臂轻轻地接着他,他悠悠地跳开,最后,破灭在我的肩膀上,化成空气中飞溅的水沫。
  
  舞蹈结束的时候,幻象跟着消失,只有那刺客的血一点一点地溅在我鹅黄的面纱上,希律头一个叫好起来。
  “我的公主,你太美了,你想要什么,你知道我有什么吗?我可以让你来选!”希律呆呆地看着我说:“我花园里有一百只最漂亮的白孔雀,它们有镀金的嘴和染成紫色的小脚。每一只孔雀都有一个奴隶来照顾。我可以给你五十只,我后宫里从来没有送给过女人的最好的大珍珠项圈,像月亮的光辉一样,也像用银线把星星们穿在了一起,你戴上她绝对美艳如王后,还有暗藏了深海的青玉,鹦鹉羽毛的扇子,催人幻想的绿松石,刚刚放下你的小脚的水晶鞋,还有牺牲了一百个奴隶才淘到的幼发拉底河上游河谷中的美玉。想要什么,你说吧,我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他手舞足蹈起来。
  
  “我要——圣人约翰的头!”我打断他的话,国王惊呆了。
  “约翰已被囚禁,但是他是祭司,我们是绝不能处死他的,这是法典上规定的。”
  “不,我就要,约翰的头!”我坚定地说,“我要像咬一只红苹果一样吻他的嘴唇!”
  
  全座皆惊,包括希罗底——我的母亲,所有的人都惊叹起来,罗马人站了起来,拿撒勒人跪下祈祷,所有的人都在咒骂我。我微笑,再一次坚定而大声地说:“我要——约——翰——的——头!”
  
  圣人的头颅
  
  仿佛是得了上帝的昭示,柱子上的长明灯一盏盏地熄灭了,风,冷冷地从大殿里经过,带走香油的浮华,一切喧嚣和污浊的酒肉饭气,取而代之的,是阴冷而血腥的味道,人们都坐了下来,呆呆地,不敢言语,王宫已经静得可怕,有脚步声在王宫里回响,然后,我看到了两个头和一个身子进来,那是纳阿曼,他的头在自己的颈子上,约翰的头在他手中的银盾上,纳阿曼把我要的东西送来了,所有人都后退,我一人前行,从盾上捧下他的头。
  
  他睁着眼睛看着我,面目如生,断颈处居然没有一滴血,在我手中,他转动了一下眼睛,微笑地说:“我知道是你,我的公主,从此我再也不会痛苦了,请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吻我的嘴唇,赐我永生。”我吻他,轻轻地,深情地。他于是微笑着合上了双眼,大股的鲜血这时,才从他的颈子里淌了下来,将我的双手染得殷红……
  
  我跪下,在希律最恢宏的王宫剧场的中央,在冷冷的月幕空冥里,在国王盛大的生日晚宴上,在众人的咒骂和祈祷声里高举我爱人的头颅——月光和他的热血一起,沐上我的全身……
  
  我爱约翰,这就是我得到的他的全部……但是,我不后悔……就算落入永远的地底,就算背负这千古的罪名……但我莎乐美,永不后悔。
  
  尾声:
  
  上帝因圣人之死降罪于犹太国,莎乐美此后不久因此事被陷以杀害祭司的罪过而被处以死刑,用盾活活扑死。她的灵魂因杀人罪而被打入地狱,和升入天堂的约翰再也无法相见。从此她以舞蹈而取先知头颅的故事也被载入圣经,永世以罪名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