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越自卫反击战英雄谱[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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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越自卫反击战英雄谱[十二]

排雷英雄



  白洪普,云南边防部队某部特务连工兵排班长,河南省长垣县人,二十三岁,一九七五年元月入伍,一九七六年八月入党。

  他入伍后曾两次荣立三等功,十次受到上级嘉奖,被评为“三会”“两能”的工兵班长。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他机智勇敢,不畏艰险,先后排除一百余颗地雷,为部队夺取战斗胜利做出了贡献。

  战后,中央军委授予他“排雷英雄”的荣誉称号。

  太阳斜靠着远处的山尖,透过重重的树叶,把光束投进了幽深狭长的山谷。谷底满是不知从那个年代堆积起来的落叶,因雨水浸泡,气候炎热,早已腐败不堪了。一脚踩下去,软乎乎的,“咕咕咕”直冒黑水,空气中充满刺鼻的腐臭味。那积着水的坑坑洼洼里,孑孓正扭着身子,蚂蟥似乎已经嗅到了人体发出来的咸汗味,正一伸一伸地耸动着身躯扬起了头。

  到十四号高地执行潜伏捕俘任务的某部特务连小分队,正在山谷行进。走在队列前面,和大伙保持着一段距离的是一个握着一根自制的竹篾探针,弯着腰的小伙子。他是工兵班长白洪普。看模样二十才冒头,身架象株银桦树似的又瘦又弱。

  一会儿,队伍插上一条山脊。四周的山势陡然险恶起来,悬岩断崖,怪石耸立。当穿过一片小树林,刚走向缓坡地时,只见在前面开路的白洪普突然摆手发出了危险信号!小分队“嘎”的原地停住了。战士们机警地向两旁杂树茂草里一蹲,用眼睛向四周观察着。

  连长巴礼平看清了白洪普的手势,知道碰上地雷了。他立即命令警戒组散开监视敌情,捕俘组和接应组两侧隐蔽,派出工兵徐绍强上前,协助排雷。

  白洪普静静地卧在一条小路和一条水沟的交叉处。前面,小路上荆棘丛生,铺满了腐败的树叶,水沟里积着浅浅的、有些腥臭味的水,水面上漂着些树枝,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是浑然一体的。“哼!别藏啦。”白洪普鹰样的目光盯准几片直立的树枝,轻轻拔除,慢慢拨开浮土,撤掉几条小树枝,顿时露出一颗铁壳压发地雷的壳体。他果敢的拧下雷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截五号铁丝,往保险销上的小孔里一插,取出引信,旋下起爆管。“成功了!”徐绍强一把抓起雷壳,喜滋滋的说道:“班长发信号吧。”“别慌!这里‘货’不少呐。瞧,又是老花样:绊发雷掩护压发雷。”白洪普指着不到一米处,那一根根与树叶、草茎颜色相似的尼龙线和细铁丝说:“多歹毒哪!要是后面步兵打这儿冲锋,不知会伤害多少同志。”徐绍强把帽子往后脑勺一推,刚要上去,一想,“哎,这绊发雷是啥型号的?咱们可是第一次碰上它。”

  “啥地雷不过模样不同,五脏都差不离儿。再说,第一次才更来劲哩!你闪到土坎下去。”白洪普捋起袖子,掏出剪刀敏捷地靠上前去。狡猾的敌人在埋压发雷的同时,在四周布设了许多外形似木柄手榴弹,铁壳上刻有纹路的绊发雷,暗绿色的绊线极不容易辨出。有的绊发线上又拉着附绊线,这些绊线或拴在小草上,或牵到小树的高枝上,倘若有什么物体碰到它,立即引起爆炸。白洪普毫不慌乱,他用手紧捏绊线,在靠近雷体的地方用剪刀剪断,然后将拉火线塞入木柄内,为了防止脱出,就地又抓了一把土封住,然后才把地雷取了出来。他捧着仔细地看了一番,这家伙没有保险装置,不能拆卸发火装置。便随手向后一扔,让他靠边休息去了。

  这时,巴连长摸到徐绍强身边。没等他张口发问,小徐欣喜地将七、八颗地雷捧了起来:“瞧,跟刨萝卜似的!连长,绊发雷的机关又叫白班长破掉了!”“好啊!看样子咱们能提前到达十四号……”

  从灌木丛中钻出来的白洪普,一下截断了连长的话头:“情况不妙啊!连长。这里的地雷跟栽萝卜似的,见坑就是。估计是敌人‘以雷代兵’,构成对十四号高地的外围防御。”

  “哦!……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开出通道。”白洪普老实的摇摇头:“困难!”“那……”巴连长不安地看看手表,又瞅瞅白洪普手中的地雷,拔了根草茎在嘴里嚼着。

  大家心里明白,必须在天黑以前闯过雷区,到达潜伏捕俘敌点,否则结果是严重的!这里两旁是万丈绝壁,无法攀援,此地距十四号高地不到半里地,越军特工队,随时都可能象地老鼠似的钻出来。重新绕道?实践不允许。

  “……这……就是用人趟雷也要闯过去!”徐绍强发急了,把帽子一摘,就要往前走。“慢!趟响了雷,敌人一惊起来,咱们的捕俘计划岂不泡汤啦。”白洪普眼珠子一转,指着不远处的一道陡坡说道,“连长,俺看那里可以打打注意。”

  “能行?”“试试看!你把同志们拉到后边小树林去吧。万一俺真的碰了雷,惊动了敌人。你们好隐蔽退去。连长,我去了!”

  巴连长眼角湿润了。他只是紧紧地握了一下白洪普的手,一扭头命令道:“小徐跟白班长,其余的进小树林!……”

  时间真是个爱捉弄人的怪物。人心里急得冒火,它却依旧四平八稳地照样踱着方步,每一步下去,直踩得小分队的同志心尖打战战!等啊,等啊!眼前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布道。白洪普和徐绍强究竟怎么样了?……突然,前面“轰——”的响起一声沉闷的爆炸声。“是地雷!”小分队的同志们不由得从地面撑起身来,向陡坡方向张望,慢慢地下脑壳,眼眶不禁红了起来……

  “连长,我去抢救!”“我去!……”战士们纷纷请求着。

  巴连长痛苦极了!刚要点头,心里猛地浮起那张清瘦的脸庞,以及那句“任务要紧”的嘱托,他强忍住了!这时,又传来嘈杂的声响,它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别动!注意地请!”啊!奇迹出现了——

  看,两张清瘦的汗津津的脸庞,浮着胜利的微笑。是他们,是白洪普和徐绍强回来了!巴连长再也按不住心头的激动,上前一手拉住白洪普,一手拉住徐绍强,生怕他俩飞了似的。

  “哎呀,你们两个还活……哦,没伤着哪里?”“任务没完成,俺没工夫挂彩哩。”白洪普憨厚地舔着嘴唇,从裤兜里掏出一堆地雷引信、雷管,乐呵呵地说:“连长,路掏通啦!”“好啊!刚才的爆炸声……”徐绍强一听,嘴都笑歪了:“不只是从哪儿钻出一头牛,在那边山洼踏响了雷。嘻嘻嘻!”

  其实,刚才可不象现在这么轻松。当白洪普在陡坡下一连排除了三颗绊发雷,两人向前发展时,徐绍强用左手抓住一丛荆棘,右腿一蜷,刚要蹬,被白洪普猛地一把按住了。小徐一低头:乖乖!一个压发雷从松动的土里露出半截身子,正挨着自己的脚底板哩。白洪普掏了浮土,利索地解除了它的武装,小徐才抹去额头上的冷汗,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正欲继续前进,又被白洪普止住了。一看,又有十来根地雷绊线跟蜘蛛网似的罩住了唯一能攀登的小径上。“顺藤摸瓜”看下去,雷全埋在陡崖壁上。要排除吧,人无法下去,即便能下去,连放个脚尖的地方都没有。只剪断绊线不离他吧,从敌人布雷的情况看,往往是绊发雷与压发雷相互掩护。不搞清爽,万一后面的同志通过有什么差池……

  小徐丧气地摊开手,骂道:“妈的!小越南做事阴毒,开了那么一截子路,半道又断了……”白洪普看了一会儿,发狠地说:“不能为部队开路,还叫啥工兵?!小徐,你一手抓牢悬崖上的小树,伸只手来拉住俺。”

  这样,白洪普左手拉住小徐,左脚点地,右脚下崖,侧身象个“大”字形悬空着,用右手去逮“毒蜘蛛”。一分钟……三分钟……小徐脸涨得通红,脖子上的粗筋憋得象根根老豆角,浑身都发抖了。随着小徐的每一下抖动,白洪普额上的汗水一串串滴落着,等剪断了绊发雷的绊线,取出绊发雷下面四颗梅花形埋设的压发雷时,几颗地雷都被汗水打湿了!就在这时,附近传来了地雷爆炸和敌人的嚎叫声。

  “白班长。快!敌……”“别拽!俺右脚踩着颗跳发地雷。一松脚就坏事啦!”“啊!啥时踩上的?”

  “一开始就踩上了。不要嚷!注意敌人动静!”白洪普镇静地侧耳聆听着。一会儿,风隐隐约约传送来牛的哀鸣。他心中一喜:“小徐,敌人不会来找麻烦,在坚持一下。俺马上拔掉脚下的‘钉子’。”

  泥土松动着,汗水嘀嗒着。白洪普凭着熟练的技术和超人的胆量,把右手慢慢伸进右脚下面,又抓了一个“俘虏”!

  ……望着白洪普那有些发红的眼睛,那被荆棘划破的手背,巴连长和同志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片刻,小分队沿着白洪普舍命开出来的小径,利箭般地射向前方。

  夕阳的余晖,有气无力的映照着寂静的山林。风嗖嗖的从深谷吹来,隐隐约约捎来不知是狼还是狗的尖利而恐怖的长嚎。这里,就是十四号高地的前沿阵地了。

  白洪普够紧张的了!他知道,敌人在外围都舍得下那么多赌注,越靠近前沿,地雷一定少不了。所以,坚持握着地雷探针,在上下左右一尺见方的范围内,细心地插着,不漏过一片落叶,一丛杂草,探寻着可能有的陷坑、竹尖和地雷位置。眼睛瞪得大大的,一遍遍地审视着头上的树枝,地上的落叶,左右的草茎。十多个小时高度的紧张气氛,使他的头由裂痛而变得麻木,眼睛象遭针刺了一般,火辣辣的,泪水不断线的流着,流着。多想休息一会儿啊,哪怕是站着闭目呆三分钟也行。但是,怎么能在狼窝里打盹呢?再说,自己手里的探针有牵系着战友的生命安危啊!白洪普不断用拳头捶着太阳穴,用指甲掐着人中。有时,眼睛实在太模糊了,他怕辨不清草茎和地雷绊线,就干脆躺在地上,偏侧着脑壳,用脸颊轻轻试过去……脸颊的皮肤真灵敏!居然好几次从杂草丛中,分辨出头发丝般粗细的绊线来。就这样,白洪普一寸地一捧汗地开拓着通往胜利的道路!

  三十颗、四十颗、五十颗,渐渐地白洪普一记不清自己到底排了多少颗地雷了。天擦黑时,他已来到敌人环形堑壕前,忽听后面传来轻轻的呼唤声:“白洪普!白洪普……”“谁?”听到有人悄声唤自己,白洪普抬起头来,只觉得眼前浮云流雾,火花四溅,揉了半天眼睛,才看清是巴连长。

  “你,你怎么啦?”巴连长扶住白洪普。仅仅才一天时间啊!他眼窝陷下去了,眼珠血丝缠绕。

  连长紧紧握住白洪普的双手激动地说:“好同志,你已经排除了上百颗地雷了,你的任务完成了!……”

  白洪普深深地舒了口气,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