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四十五岁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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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四十五岁现象”

[陈冰] (2009-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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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是人生的黄金年龄,无论是体力、精力,还是智力、能力,都达到成就事业的巅峰状态。世界卫生组织把45岁到59岁的年龄段界定为中年人,中华医学会也认同这个“中年人”的科学结论。

  但在中国,相当部分中国人把45岁视为一个坎。到这个年龄仍 当不了处级干部,或者是企业中层以上管理者,就会有前途渺茫的感觉,不思进取,不求发展,开始思谋如何度过余生。社会上流行着这样一种说法:到了45岁还没被提拔,这辈子算完了。

  “提拔”是与“当官”相关联的词,但官的数量有限,并不能承载所有人的理想,到45岁还从事专业、干具体工作的人,在中国一般被视为“混得不怎么样”,相当多人反而迷茫。而在国外,人上了40岁,绝大多数人进入孔夫子所说的“不惑之年”,家庭稳定,对世态人生不再迷惑,专注于自己的专长,冲向“出成果”的高峰期。电视上、企业里、议会中,唱主角的人是那些稳重达练的中年人。

  也有学者疾呼这是对人力资源的极大浪费,但“45岁”仍经常出现在文件上。2006年中央组织部明文规定,担任县级党政正职的人要以45岁左右的为主体。刚刚发布的2007年全国机关官员统计显示,45岁以下的占71.5%,并赞扬选配好“新鲜血液”是加强领导班子建设的重要举措,显然是要更加年轻化。而在较富政治活力的美国,2002年公务员的平均年龄为46岁,45-69岁之间的人超过半数。

独具特色的“45岁现象”

  将45岁作为人生的分水岭,且把这个年龄列为人事遴选的标准,恐怕是中国当代社会独有的现象。在西方社会,这会被视为年龄歧视;在上世纪以前的中国历史上,人们更遵循“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的自然规律。

  “45现象”是在公务员阶层率先兴起的。一方面,上世纪八十年代倡导的干部年轻化,本来是针对陈旧僵化的思想而言的,但却渐渐收拢在年龄这个“硬指标”上。另一方面,经济形态变化了,而官员角色仍停留在计划经济时代,这使得当官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有权有利。加上以“任命制”为主的官员选拔体制没多大改变,使得上级领导的态度比业绩更具有晋升说服力。每换一届领导,就会吸收一批“新鲜血液”,年龄越来越年轻,“45岁”也便成为官员前途的关键一道坎。

  于是,便出现高层领导习近平所指出的几种弊端:一些年轻官员在干部选拔上做不到“五湖四海”,听不得不同意见,喜任人唯亲;有的公开场合显得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背后却在和小兄弟们吃喝玩乐;有的把生活作风当作“小事”,不检点不自律不自重;一些别有用心者往往利用过于年轻特点,把他们当作“潜质股”加以“投资”。

  而跨过45岁门槛的官员,有些人会享用来之不易的成果,有些人则十分小心地保全既得利益,“搞定就是稳定,摆平就是水平,无事就是本事”仅成为官教条,使得整个官僚体系中的改革锐气下降,甚至连讲话都谨慎格外,常常抄袭总书记、总理的报告。而年轻一代也看到当官的种种好处,报考公务员成了中国的“金考”,竞争之强远超于高考。2008年平均竞争比例是60比1,2009年则上升为73比1,最优秀的人似乎都要进入官场。

正在向社会渗透

  值得关注的是,“45岁现象”正在向社会各界渗透。渗透的表现之一是企业、大学的行政化,以便于套用或获取行政层级所赋予的特权。表现之二是企业和大学的人也将45岁视为人生成功与否的坎,向中层管理者奋斗。这个年龄仍在一线从事实际业务的人,被普遍被认作“没什么指望”的人,管人的似乎总比搞专业的要高人一等。

  于是,45岁到60岁没有官职的人,成了最尴尬的一群。45岁以下,体力和精力好,但能力、经验可能不足,可当“新鲜血液”加以培养;60以上,工作能力强,但可能身体和精力差,需要退休。而既有精力又有能力的45到60岁的人,却被排除在县处级干部和中层管理者之外,搞专业又被社会所不齿,在人生的黄金时期“退居二线”,极大地浪费着人力资源。有人对这种现实发出过质疑:60多岁的人有精力处理好国家大事,50多岁的人难道就没有精力当好县乡领导?

  “45岁现象”向社会渗透的结果是,很多人都想当官当领导,而把从事专业工作视为前途不大。 45岁以上的记者很少活跃在现场,45岁以上的教授专心写教案的不多,45岁以上的工程师更多地当“老师”而不动手。唯独农民没有45岁概念,需要不断进取。

改革分配机制是关键

  浪费社 会人力资源,是“45岁现象”产出的不良后果之一。这种现象不能制止,会潜移默化地把很多人的成功路径引向当官小道上,相当多国家栋梁之才,可能把精力和智慧消耗在琢磨人事安排上。

  如果进一步分析,还有很多社会问题都与之有关。比如浮躁风气,与年轻干部和管理者年轻化无不关系。年轻人有活力,求新猎奇,但对一些“新事物”、“新创意”的警觉性、鉴别力不强,不免意气用事,急于求成。再如浮夸风气,由于提拔年龄卡得很紧,每个干部和管理者都以被“提拔”为主要目标,想尽快出政绩,不惜弄虚作假、牺牲环境、危害他人权利为代价,而对具体的、实在的利国利民的事业缺乏兴趣和耐心。

  而最令人担忧的是,会影响人们健康的价值观和人生观。民间已有这样的流行话:“年龄是个宝,文凭很重要,关系最关键,能力作参考”。当真才实学被视为不重要的因素时,现代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靠什么建构?

  这就需要认真思考“45岁现象”的成因。“官本位”传统,工作压力大需要年轻人支撑,高科技时代需要反应快捷的头脑去应对变化,政府职能转变和官员选拔制度滞后,都是不能忽视的原因,但最根本的或许是分配体制上的优惠和特权。无论是政府官员、企业管理者,还是大大小小的“领导”,都具有一定的特权,有令人羡慕的物质优待和很多看不见的获取利益的渠道,这就吸引人们竞奔行政队伍和管理者阶层,甚至作为理想追求。

  而在一些民主法治国家,选举和监督让当官成了最危险的职业,注重经济成本让中层管理者成为裁员的首选对象。他们对专业的人士的尊重体现在收入分配上,几乎所有的管理者都明白专业人士的脑和手,是机构和自己财富的来源,所以给专业人士较高的待遇,鼓励他们埋头苦干。成为专业人员,也便成了很多人的追求,安定且体面,在黄金般的中年期达到事业顶峰,为社会创造财富和价值。中国要减少“45岁现象”,从平衡实际收入差距和减少官员特权做起,也许是较便捷的入口。

作者是中国资深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