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错变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11:49:09
自序错变这个故事的构思与报上登载的一则消息有关。    世界之大,每天都可能有一些令匪夷所思之至的消息,表面上看来,这种消息绝对的荒诞不经,但如果认真想一想的话,又似乎存在着许多的可能。    许多许多年以前,人们遇到不可解的问题时,便幻想许多的神话对其进行解释,神话于是也就成了科学幻想小说的先驱。    然而到了今天,人变得懒了起来,不再愿意幻想了,凡遇到不可解的问题,或冠之为迷信,或斥之为荒唐,诸不知,最荒唐的是人类失去了幻想的天性。    我早在《玩具》那个故事中就曾预言,人类越来越懒于幻想的结果是大脑一天比一天退化,最终成了只能依赖于电脑生存的废物,并且沦落为电脑的玩具。    那时,有许多人将我的这种想法斥之为危言耸听,而神话的消失,不是人类懒于思想的一个很好的证明?    这是扯到与此毫不相关的事情上去了。    但惹要说些有这个故事有关的,那也实在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因为想说的,该说的,全都在故事中说了出来,一看就能明白。    最后,我只是想说一句,错变这个故事与其他所有卫斯理故事一样,只是一个幻想故事,但是,幻想故事是不是可能客观存在?    我们的生活中,有错变这种事吗?    我相信是有的,你以为呢?
第一部:灵异幼女这个故事发生的时候较早一些,如果看过《成仙》那个故事的话,在故事一开始谈我和白素由外地回来,然后坐在书房里谈论着一个非常奇特的特然后,就接到了周游的电话,说是温宝裕出了事,要我去救他。    我和白素回到家的时候,没有看到红绫,便问过老蔡,老蔡说红绫跟MBY在一起,说是有一件什么非常奇特的事需要研究一下,并且给我们留下了张字条,说是多则三五天,少则一两天就会回来。可是,她所说的时间已然过去,人没有回来,却来了这样一个电话。    因为我们知道红绫是与温宝裕在一起的,所以自然会问起红绫的情形,可是,那个打电话来的周游却说不知道。    温宝裕需要我们去救他,而跟他在一起的红绫却不知道,这种情形让人无法理解,当时,我们就感到红绫和温宝裕定是遭到了什么不测,便连夜赶到了周游的天一庄园。    这里所说的一段,正是《成仙》那个故事的开始,同时,也是现在我要讲的这个故事的结束。    说了上面的一大段,看起来是些废话,其实一点都不废。    上面那段话至少说明一点,现在我正要讲的故事,发生的时间很早,至少比《成仙》、《求死》以及《大阴谋》等几个故事要早,但整理的时间却较晚。    我之所以将一个发生较早的故事放了很长时间才来整理,当然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后面自然会谈到。    上面的一大段话,还有一层意思,因为卫斯理故事已经出了一百多部,有些读者在给我的来信中提出一个问题,说是对各个故事之间前后的时间脉络不是很清楚。这种不清楚当然有着许多因素,其中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读者并非按照一定的顺序买到这些书,即使买到之后,也不一定是按照一定的顺序来读,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我并不是将每个故事所发生的时间介绍得很清楚。    当然,要完全搞清楚这一点,那也不是一件难事,将全部故事读过一遍,自然就清楚了,如果我必须在每一个故事的开始都来一个全面介绍,那就实在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最根本的问题在于必须要有极大的篇幅。用极大的篇幅来介绍这些,对那那些非常了解卫斯理故事的朋友来说,是极不公正的。    因此,我仅仅只是简略地提一提。    言归正传,却说这个故事的开始。    这个故事的开始是因为白素应邀到去一个朋友家作客,这个朋友是她一个早期的朋友,有许多年没有来往了。    近来,白素的心境逐渐平静,虽然对许多事仍有着极浓厚的兴趣,但亲自出马的时候是较以前大大地少了,于是,交朋结友,就成了她日常的一件大事。    那天,她忽然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这个朋友因为厌倦了人世的嘈杂,与丈夫一起在一个宗教色彩极浓的国家里隐居。既然是隐居,当然就不会住在大城市里,所谓大隐隐于市,那只不过是一种说法,那些真正厌倦了城市喧哮的人,总是会找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过着自认为宁静的生活。    这一对夫妇正是如此,他们隐居的那个地方,实际上风景极佳,甚至可以说远离现代文明,是一处绝对清静无为之地。    这一对夫妇与外界至少有三十年时间没有通过讯息,他们的亲人和朋友,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这当然是因为他们不愿与外界联络的缘故。但是,最近他们遇到了一点麻烦的事情,而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绝对属于不可解的,无论是用他们的现代社会中所获得的知识,还是用他们隐居期间所研究的佛学知道,都无法解释这件事,这件事简直可以说怪异之极,同时,也让他们惊诧至极,更进一步是恐惧至极。    因为最根本的原因,这件事涉及他们的一个亲人。    当然,因为这对夫妇一直都是隐居着的,他们并不希望别人能够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形,如果不是因为有了那件诡异的异,他们也一定不会找到白素。正因为这样的原因,我在这里不便写出他们的来。不直接写出来并不等于他们就没有,所有的地球人,都有着自己的名字,他们当然也有,熟悉早期卫斯理记述的朋友,一定曾经熟悉这一对夫妇,因为某些特别的事,他们在卫斯理的故事中出现过。但在这一次出现时,我还是愿意尊重他们的意愿,将真名隐去。    我现在只能告诉诸位,这一个男的,叫楼清,这一个女的,则叫秋林,这是一对极其恩爱的夫妻,早些年,他们与白素着着非常密切的交往,与我也曾是有过接触的,但后来却忽然从人世间消失了似的,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踪迹。如果不是他们忽然来了那一通电话,我们本来会以为在有生之年,再也不可能见到这一对夫妇了。    电话是秋林打来的,当时白素正好在家,她们之间有过较长时间的交谈。    秋林告诉白素,为了打这个电话,她可以说费尽周折,先是骑着大象翻过两座山,然后又坐一种非常原始的车辆走了一百多公里,再换乘一部较好的长途汽车来到城市里。她之所以要如此,并非因为她要保密,而是她住的地方可算是与世隔绝,根本就不通电话,别说不通电话,就是与现代生活有关的一切,全都没有。所以,她要跟白素打这个电话,可以说是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    当天晚上,我回到家里,白素便将这件事告诉我。    我说:“我原以为楼清夫妇在什么地方成了仙,却原来是躲到了这样一个清静之地,他们倒是会找。”    白素说:“他们有难处,需要我们去帮一帮他们。”    他们有难处,我们当然要帮,这样的朋友,不帮是说不过去的,但当时我手头上正有事在忙着,分身乏术,便对白素说:“是不是你先去看一看情形,等我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再去与你会合?”    我这样说当然有一种考虑,说不定等我忙完了手头上的事,白素早已将那边的事处理好了,那也就没有了我出手的必要。从另一种意义上说,让白素前去,似乎是再合适不过,一方面,我相信就是再难的事,她也一定能够应付,我去不去都一样,另一方面,那样的地方风景绝佳,空气清新,她去生活一段时间,定会大有益处。是以我鼓励她独自前去。    白素听我如此说,似乎面有难色。    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秋林为了给她打一个电话,尚且舟车劳顿,这样的一趟旅行,就算终点是一片绝佳的仙境所在,但在途中也定然不会愉快,更可能要吃许多苦头。如果是早些年,这样的旅行对她来说,当然不算是一回事,可现在毕竟已经不再年轻,身体是大不如从前,是否能够经得起折腾,实在是一件难说的事。别等她颠颠簸簸到了目的地,人却已经累倒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原本是去帮朋友的,反倒成了朋友的负担。    如果是我能与她一起去,那当然是再好没有。    但是,我的确是一时抽不出时间,但朋友的事又非常之急,没理由再拖下去。    我想了想,便对白素说:“有一个办法,你可以去找一下蓝丝。”    大降头师蓝丝是温宝裕的未婚妻,也是我们的朋友加亲戚,是卫斯理故事中几个出场较频繁的人物之一。蓝丝除了她所在的苗疆与秋林隐居的地方在地理位置上较近以外,没有任何联络,这件事似乎完全不关她的事,我却在这时候提到了她。换了别人,定然不会知道我的用意。    白素毕竟不一样,她与我之间,已经达到了心灵共通的程度,大多数时候,我们可以通过眼神而不是语言便能够直接交流。    她听了我的话,当然立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们的外星朋友杜令带着他的唐朝美女金月亮回他的星球时,给我们留下了一架性能超绝的直升飞机,因为这架飞机的性能太好,地球之上,几十年内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设计,如果将其带到文明社会,定会引起足够的麻烦,所以,我们便将这架飞机留在苗疆。    我此时提到蓝丝,正是要白素去找她,然后利用这架飞机去见秋林。    白素略想了一想,便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我知道,她如此说是心中还没有放弃与我同行的念头,我故意装着没听懂,不理她。    我故意不理她,除了我确然是有事分不开身以外,还有一个较重要的考虑,那件让楼清夫妇感到困惑骇异的事,在电话中虽然无法向白素讲得更清楚,却也讲了一个大概。这个大概是涉及他们家一个最小的孩子,如今才五岁,许多怪异的事,就发生在这个才五岁的小女孩身上。而我认为,一个才五岁的女孩,就算有什么怪异的事,也可能是什么转世灵童之类,这种事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名叫五散的喇嘛,转世在一个偏远的小岛上,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在我看来,那件事与楼清夫妇所遇到的事,不知要奇特多少倍,因为在那件事中,五散喇嘛的圆寂地和转世地相隔万里,而且需要漂洋过海,当然是奇特之至。而楼清夫妇所处的地方虽然是在一处人亦罕至的深山中,但那毕竟还是一个佛光普照之地,家中出现一个转世灵童,即便这个转世灵童是个女儿身,却也不能算是一件特别的事。    我如此说,相信朋友们定然能够理解,因为我一生经历的怪事实在在可以说是太多,而现在这件事,因为与我以前曾接触过更加怪异的事相比,实在不能算是怪异,所以不太放在心上。    可是,我绝对没有料到,这件事比我上面所介绍的那个五散喇嘛转世的事,不知要怪异多少。其中有许多我原本该想到的事,却是没有想到,或者正如白素所说的一样,大概是由于年龄的关系,不再像年轻时那样肯动脑筋去想了,所以才会得出一个极其错误的结论。    当时,我如果认真想一想的话,就应该想到几个问题,第一,楼清夫妇在山中隐居多年,多年来,他们可以说是在清静修为,研究最多的问题当然是佛学经典,转世这件事,原是佛学中一件非常平常的事,家中出现一个转世灵童,对于他们来说,绝对不会大惊小怪;第二,他们所在的国家,正是佛祖诞生并传教的地方,虽然佛教后来向四周传播的时候有了许多的发展,且还出现了一些相互的影响,而他们的隐居地,也可以说正是这种相互影响的交接点,在他们身边出现任何怪异的事,都是有可能的,并且根本不会引起他们的诧异或者惊恐。    如果真有一件什么事引起了他们的诧异惊恐的话,那么,这件事定然是他们无法用现代实用科学以及佛教知识解释的事,这原是最简单的道理,而当时我根本就没有想到,或者应该说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想。    实际上正是如此,有关这件事,我后面自然会讲到,在此只是略提一提。    上面所说,正是我对此事并无多少热心的原因。    白素不一样,她与楼清夫妇的交往非常早,甚至比我和她之间认识更早,且为些年来,她一直不知道他们的消息,所以,她非常的热心。至少她当时就意识到这件事的特别之处绝对超出我们的想像之外。当时我没有问,她也没有说,后来她才说出来,但那已经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了。    第二天,白素就按我所说的办法到了苗疆,找到蓝丝,等她终于坐上那架直升飞机时,离她出发已经是过了两天。    这一趟的旅途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白素坐上飞机后,只要将秋林所在的位置的经纬度输入飞机的自动操作系统,别的事她根本就不需要再做,飞机会自动将她送到目的地,唯一的麻烦就是寻找秋林的居住地。    秋林原在电话中告诉白素,只要她决定了以后,秋林便会在那个小城中等着白素,后来,我们决定驾驶这架直升飞机前往,似乎也可以去那个小城与秋林会面,可转念一想,这架飞机毕竟属于外来飞行物,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其间可能会引起多大的麻烦,谁都无法预料。于是,在秋林再次与白素联系的时候,白素便要她详细说出他们居住地的特征,然后回家去等她。    楼清夫妇所住之地,真正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那一座山脉,山连着山,很少有人去,他们既不知周围那些山叫什么名字,更不知道那里的经纬度是多少,所能说的,只是一个大概的方位。白素听她如此说,当时就面色一凛,知道要去找他们,确然是一件极难的事。    秋林在听说她所使用的交通工具是性能极佳的直升飞机之后,高兴地对白素说:“如果是这样,那也就不难了,我家附近就有一块很大的平地,平地的旁边是一个面积不算太大的湖。我回去后,做一面大大的红旗,插在那块平地上,你只要看到了那面红旗,便知道我在下面等你了。”    白素说:“这个方法极好,你快点回去,我随后就到。”    表面上看,这个方法确然是极好,但真正做起来,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其中的关键就是那里的山实在是太多了,山本就是河流湖泊的发源地,所以在多山的地区,也一定多水,在绵延不绝的大山之中,要找到楼清夫妇的住地,实在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白素找蓝丝的时候是上午八点左右,她原以为飞行一个小时就可以到达那片山区,然后再花一个小时左右,便能找到目地地,那么,她在上午十点左右便可以与秋林见面了。    事实上,白素花了差不多三个半小时,才找到了那面红旗。    当然,这个过程长得出人意表,却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所以略过不提。    白素当时的飞行高度极高,地球上的人根本就看不到天上有着一架飞机在飞,而且,这架飞机是外星人的设计,有着极为超绝的性能,比如地面上的雷达系统根本无法跟踪。这也就是说,地面上,绝对不可能知道上面有着这样的一架飞机。白素却可以借助飞机上的先进科学仪器看到地面上的情形。    地面上有一个很大的露营帐篷,帐篷旁边是一支什么杆子,杆子的顶端有着一面红旗。那一面红旗对于在地面上等着她的人来说,已经是够大了,但是白素最初见到那面红旗时,电视屏幕上只不过是一个红色的小点而已。    白素当然不可能看到地面,这架直升飞机根本就没有向外开的窗户,是全封闭的,她要看清外面的一切,全都借助一种特殊的摄像设备,然后反映在驾驶舱中的几个电视屏上。白素看到那面红旗时,她与目的地的距离还非常远,她操纵仪器,测试了一下红旗所在位置的经纬度,然后进行了相应的调节,飞机便向那块平地飞去。    另一方面,她调节了摄像设备的焦距,便发现那个帐篷周围有着几个人,这时因为距离的关系,那面红旗在电视屏幕上仅仅只有一颗扭扣般大小,而那些人则小得如同报纸上的一个小号字。    白素心中知道,这样的高度,下面的人绝对不可能看清楚她所驾驶的飞机,但地面上所出现的情形却让她迷惑不已解,因为她看到似乎有七八个人,全都站在帐篷外面,头都是仰着的,正是在向天上看,其中有一个似乎是个孩子,还伸着一只手指向天上。    白素心中一愣,暗想,难道他们看到了我?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随着高度的迅速下降,地面上的人也越来越清楚,她调节了焦距以后,竟已经能够分辨出各人的相貌,她看到了楼清和秋林,毕竟是三十多年过去了,他们似乎已经老了(他们比我和白素要大好几岁,似乎应该是六十岁以上的人),而他们身边的另外几个人,显然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似乎都已经成人。白素此时也已经看清,其中有一个孩子还在不断地用手指着天空,那是一个女孩,年龄极小。以年龄来推算,那或许是楼清夫妇的孙子。正因为那个孩子极小,所以白素此时还不能看清她的面貌,但是那几个大人,倒是可以模糊看清了。    从这几个人的表情上推测,似乎是那个最小的孩子看到了她的飞机,但其他人却根本不相信她所说的话,是以她才会不断指着天空,而其他人却是一脸迷惑不解的表情。    当然,这一切都是极短时间内的事,因为飞机下降的速度极快。就在这极短的时间内,白素已经惊异莫名,因为她非常清楚,那个孩子根本就不应该看到她的飞机,而事实上,她似乎又看到了。    一件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这本身就说明极不寻常。    很快,地面上的人可以看到她的飞机了,在看到飞机的那一刻,几个人脸上全都是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他们并不是继续看着飞机,而是一齐转头去看那个年龄最小的小孩。    这时,白素已经可以看清那个孩子的脸,她的表情非常平淡,并没有任何的得意,而是一转身,独自玩去了。    其他人与她的表情绝然不同,他们不再看那个孩子,而是再一次将目光围到天上,接着,白素就看到几个人在向她挥手。    几分钟后,白素的飞机便降落在那块平地上。    楼清夫妇和他们的孩子围了过来,表示对白素的欢迎。但只有那个最小的孩子,对此似乎没有任何的热心,她独自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一脸冷漠地看着这边的热烈。    白素打开机舱走了出来,秋林便叫了一声,迎向白素,伸手将她搂在怀里。    秋林搂过她之后,便对她说:“刚才,多多说你来了,我们还不相信,没料到,你真的来了,而且来得竟是这么的快,真让人吃惊。”    白素暗想:这还能算是快吗?本来,我早在三个小时前就应该到的。    秋林的孩子非常有礼貌,全都过来与白素打招呼,唯独只有那个最小的女孩,仍然坐在一边。    楼清在与白素打过招呼之后,便喊那个坐在一边的女孩:“多多,快过来见白姨。”    白素听了这话,心中暗自打了个突。    后来,白素向我介绍这段经历,讲到这里的时候,我也是大为吃惊,连忙打断了白素:“什么什么?那个楼清,是不是在深山中生活得太久了,连人情世故也不懂了?”    白素当然知道我的意思,却故意问道:“他怎么不懂人情世故了?”    我道:“他们夫妇的年龄比我们大,却也不至于到了成为两辈了,他怎么能够让他的孙子辈喊你白姨呢?如果我的记忆不错,秋林与你一直都是姐妹相称的。三十多年不见,他竟将辈子给搞乱了。”    白素一笑:“当时,我也这样认为,后来才知道,这里面有一个你怎么都不可能想到的原因。”    我想了想:“有什么原因?难不成像蓝丝一样,我们最初认识她的时候,一直以为她是我们的晚辈,后来却发现我们竟是同辈不成?”    白素说:“我说你想不到,就一定是想不到,因为那个多多根本不是他们的孙女。”    这话就更让我不解了,不是他们的孙女是什么?难道是一个由他们捡来的孩子?像蓝丝一样,从某一处极其神秘的地方,经小溪漂来的?    白素说:“算了,也不让你猜了,我知道这些年,你的脑子用得越来越少,已经是大不如以前。那个多多原本就是他们的孩子,你说,她不叫我叫姨叫什么?”    这话将我吓了一大跳:“你开什么玩笑,楼清恐怕已经是快七十岁的人了,就是秋林也在六十岁以上,他们怎么可能有一个五岁的孩子。”    白素笑了笑,道:“我以为你见的怪事已经够多,天下再不会有什么怪事会让你诧异的。现在看来,接下来发生的事,肯定会让你更加诧异。”    我问:“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当然是那个五岁小女孩在父亲的要求下走到了白素面前。    那孩子生得非常美丽,简直可以说是可爱极了。白素见到一个如此可爱的小女孩,便生出了怜爱的念头,想将她抱在怀里,并且亲一亲她。就在这时,那个孩子说了一句让白素莫名其妙的话,以至于一向以才思敏捷著称的白素,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女孩走到她的前面,以一种极其成人化的口气对她说:“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我也知道你是一个不同于常人的人。可是,我不相信你能够帮我找到我的老公和孩子。”    白素听了这话,当场瞠目结舌,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二部:怪异妊娠这个小女孩名叫多多,这是白素已经知道的,她还知道这孩子已经五岁,另外,最近有许多怪异的事发生在这个孩子身上,至于那到底是什么事,或者怪异到何种程度,白素还不是十分清楚。    这个多多对白素说了第一句话,白素便知道,这个孩子的确可以说是怪异莫名。第一,她说话的那种口气,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五岁的孩子,简直比一个成人还成人化,这一点,她也并不觉得难以理解,因为我也曾接触过这样的孩子,也同样是个女孩,因为那个女孩是五散喇嘛的转世,她身上有着五散喇嘛的记忆,所以说出来的话,看起来是童声童气,却极有思想,因为那思想根本就不是那个孩子的,而是五散喇嘛的。    或许这个多多也是某个得道高僧的转世,那么,她能以这种口气讲话,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了。但是,如果她是某一处得道高人的转世,她的话中就一定应该充满了智慧之光,而这个孩子看起来却像是在胡言乱语。所谓“我不相信你能够帮我找到我的老公和孩子”,这又能算是什么充满知道的话?这似乎只是一个思维不正常的人说出的谵语。    十分之一秒的惊骇之后,白素马上想到,世上有许多怪异的事,看起来是完全的不可思议,但其实有着非常特别的因果。这样一想,她便不再觉得这孩子有什么怪异之处了,暂且认定她所说的是非常正常的,便说道:“我知道你是多多,今年五岁,对不对?”    那个女孩说:“我自然是多多,这又不是什么大秘密。”    这就是白素估计不足了,在她看来,多多只不过是个孩子,是以才会以孩子的口气与她说话,没想到,她说出的话,比成人更成人化。    白素愣了一愣,马上又定过神来:“你当然也知道,我是来帮你的。”她这句话就已经有了些成人化了。    多多听了这话,似乎一阵惊喜,问道:“你能送我回去?”    一个有着非常相貌的孩子,又能说出一种非常成人化的语言,白素立即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因为她并没有看到这块草地上有着房屋,那个帐篷也是临时搭建的,在听到多多说出这句话以后,便马上想到,他们的家离此可能还有一些距离,为了迎接她,他们可能来此已经很长时间,多多已经开始想家了,作为一个孩子来说,这是极正常的事。她于是伸出手来,要抱多多,一面对她说:“多多,阿姨跟你一起回家去,好吗?”    在白素的心理上,多多只是一个孩子,是以,她在说出这句话时,用的也是孩子的语气,因为她非常喜欢这个孩子,确实也很想抱她一抱。    可是,她万万没有料到,多多竟然会对她说出一番极其特别的话来。    多多在白素的手要伸到她面前时,向后退了一步,一脸严肃地对白素说:“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你怎么跟我一起回去?而且,我也根本就不是小孩子,我为什么要你送我?我没有眼睛看路,没有脚走路不成?”    白素和多多这样对话的时候,楼清和秋林就站在一边,脸上是尴尬至极的神色,楼清更是失去了镇静,一拉多多的手,恶狠狠地说:“你在白姨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再胡说,看我不打你。”    对于任何一个孩子来说,这样的话当然是非常见效果的,但是,多多却根本就是无动于衷,她颇为不愤地说:“我哪里胡说八道了?是她自己说要送我回家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她怎么知道?她既然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又怎么送我回去?如果硬要说有人胡说八道的话,那胡说八道的是她而不是我。”    白素听了这话,更是大为惊异,这孩子的思维竟是极有条理,说她胡言乱语,确然是太冤枉了她。    楼清见孩子如此说白素,脸上却挂不住,扬起手来,要一巴掌打到她的脸上。    白素的动作奇怪无比,在楼清的手扬起来,要落却没有落下时,已经伸手将楼清的手抓住:“算了,她还是个孩子。”    谁知多多根本就不领她的情,反而一脸严肃地对她说:“谁说我是个孩子?我刚才已经告诉了你,我根本不是孩子,而是一个成人,我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老公,有自己的儿女。我是一家之主,你怎么能说我是个孩子?”    一个五岁的孩子,竟告诉别人说她已经结婚,有了老公,有了儿女,天下哪里会有比这更奇绝的事?而她的话又根本没有半点胡言乱语,一切都说得是那么认真,倒仿佛真有其事似的。任何一个正常人听了她的这些话,一定会认为她是个神经不正常的孩子。    可是一个不正常的孩子,又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听了这样的话,白素自然是诧异莫名,但她毕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可以说,天下的奇事,她经历得实在是太多了。    那时候,白素的心念真正可以说是电转,她立即便有了几种设想。    第一种设想前面已经说过,认为这孩子是某个得道高人的转世。但这一设想她立即便否定了,原因极之简单。那孩子刚才已经说得明白,她是一个丈夫的妻子几个孩子的母亲。如果她说的是有关前世的记忆的话,那么,她的前世就应该是一个女性而不是一个男性,且是一个结婚生子的女性,这就说明她根本就不可能是得道高人的转世。    第二种设想则是在第一种设想被否认以后产生的,她的前世是一个女人,因为某种特别的原因,她仍然有着前世的记忆。这种现象我也曾遇到过。有一个女人,她深爱着一个男人,某一天,她与这个自己深爱着的男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被人杀死了,其杀人的方法极其特别,是用一把刀将她的整个头砍了下来。就在她被杀死灵魂离体的那一刻,她看到那个她深爱的男人手上拿着一把刀,刀上还在滴血,她便认定是这个男人杀了他。于是,她立即投胎于另一个女人的腹中,再世生为男人,在她还是婴儿的时候,她有着关于前世的记忆,于是,她让护士长帮她发了一封信给那个男人,说是等她成人后要去找那个男人报仇。后来,我费尽周折找到了那个已经成人的孩子,但那时他已经失去了关于前世的记忆。这个故事奇特之至,我将其记在《前世》之中。    白素此时当然也想到了那个一出生就要报仇的孩子,但那个孩子与这个多多显然不同,那个孩子经历了婴儿时期之后,除了潜意识中还记着一个特别的银行存款号码以外,有关前世的其它记忆全都消失了,而这个多多却不然,她似乎还能够记得其前世的一世。    这似乎是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楼清夫妇之所以认为此事怪异,根本原因在于他们接受理念是转世,而不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这两者的区别当然是极大的,但从根本上说,似乎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那时,白素感到难办的倒不是这种在形态的理解,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个可怜的女孩如果一直带着有关前世的记忆,那么,她今后的生活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任何人,都不可能以两个自我的方式同时存在着,这种存在本身就说明了不正常,于是,她也就不可能获得正常人的生活。    上面这些,只不过是白素在那一瞬间的想法,而就在她想着这一切的时候,楼清正在收拾帐篷,而秋林则带着白素和孩子们,一起向他们的家中走去。    他们的家与这块平地有着一里多路,而且都是山路,虽然被行人从山梁上踏出了一条路来,但对于白素这个惯于在城市中生活的人来说,那路仍然是极其难走的,幸亏她是一个见多识广、有着极其丰富经历的人,如果是一个从小便在城市中生活的人,面对这样的山路,恐怕连怎么下脚都不知道。    秋林的家建在山腰之中,是用石头和树木建起来的,被一些又高又大的树围在中间,环境可以说极之优雅。那房子的边沿是山坡,山坡下种着许多的蔬菜,长得非常茂盛,有许多已经挂果,那些果子极为鲜嫩,而在房子的两边,种着一些果树,树上也结着果子,房子四周开着许多花。站在房子的门口,可以听到流水的声音,当时,白素以为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流水声正是从小溪中传来的,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因为房子后面有一个石头砌成的引水槽,引水漕中的水清澈甘甜,四季不断。楼清在引水漕的端砌了一个水池,当水池装满水以后,引水漕的水还不断由山上流下来,自然就会沿着一个孔溢出,流向别外,白素听到的正是这流水的声音。    走进秋林的家里,这个家显然可以称为简陋,却非常干净整洁,看上去是那种典型的山居人家生活。当然也有着不同之处,这种不同主要体现在两方面,一方面是这个家里有一间极特别的类似于寺院佛堂式的房间,房间里有一种特别的香味,白素见多识广,当然知道这种香的特异之处。    楼清家里有着这样一个所在,本也不能算是特别,他们原就是生活在都市中的人,对于他们的出身,别人或许不清楚,白素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两个人的家庭都非常显赫,即使是现在,也还是大大的有名。但是,这样的两个人,却心甘情愿放弃了自己本可以获得的一切,跑到这样的一个地方来隐居,这样的隐居地里,如果没有一个特别的房间,那才是一件让人不解的事。    能够理解这样的一件特别,那么,另一件特别就更不能算是特别了。那是因为他们有一间藏书非常丰富的书房。知道一样的两个,家里有一间书房当然不会是特别的事,陶渊明在终南山隐居的时候,那当然也是有书房的,如果没有,他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句,在哪里写又放在哪里保存下来的?    如果说他们特别的话,当然还有一个特别之处,他们的孩子很多,总共有十一个,其中十个都已经成年,在孩子需要获得教育的时候,他们便将孩子们送了出去,他们的想法是,这些孩子在接受了外面的教育之后,如果觉得外面的生活很好,倒也没有必要回到这里来,他们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但事实上,还是有几个孩子回来了,并且决定不再出去,他们也便将这些孩子留了下来。    这正是白素来的时候,看到有六七个人迎接她的原因,其中五个是他们的孩子,而这些孩子中,有四个是曾经去过文明社会却感到与那个社会格格不入又自动回来的。    关于这个家庭,本就是一个奇特之至的故事,但由于与本故事的联系不大,我便只是作一个非常简略的介绍。    却说白素来了秋林家,秋林在门前摘了一些蔬菜,做了一餐很特别的饭来招待白素,然后,他们夫妇便请白素进了他们的书房,并且将门关上了。    白素知道他们要与她谈多多的事,见他们一脸的严肃,她也不好太随便,就坐在其中的一张椅子上,等着他们的述说。    白素是一个极好的听众,别人在讲一些特别的事时,她通常都会非常认真地听,且一言不发,直到这件事讲完,她才可能发表自己的意见。关于这一点,我的感受是最深的,因为我曾有过许多的经历,有些是事情真相大白以后才告诉她,有些是因为我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难题,便找她讨主意,每次,她都能表现让人难以预料的镇定。    楼清和秋林在白素面前坐下,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有些不好开口,所以有好一段时间的沉默。    白素见此,便想说点别的话,使得气氛不至于这样沉重,她略想了想,便说出一句话来。事后,我想了想,别说是她,就是我,也一定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似乎是再好不过的开头。    毫无疑问,三个人坐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这个目的就是讨论那个名叫多多的小女孩,从他们夫妇间的上看,这似乎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话题,那么,在这个话题之前,最好是能有一些轻松的话引出来,这些轻松的话最好也是由那个女孩而开始。    所以,白素说的话是:“你们这个小孙女真是美丽极了。”    这话一出,白素立即就看到他们两个人脸上有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就是白素这种见多识广的人,也一时分辨不清他们这种吃惊不像吃惊、尴尬不像尴尬、愤怒不像却又什么都像的表情。    白素看到他们这样的表情,心中兀自打了个突,问道:“难道我说错了什么话?才惹得二位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楼清的表情仍然是那样的强烈,不过,秋林似乎已经缓和下来,对丈夫说:“算了,本来我们就是打算告诉她的。”    这可真正是话中有话,白素听她如此说之后,立即想到,在这个小女孩身上,的确有着她无法想象的怪异,便不再说任何话,而是静静地等着他们。    大约过了几分钟,楼清的表情才渐渐平和下来,对秋林说道:“你说吧。”    秋林似乎还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再三,才对白素说了一句话,这一句话刚一说出,就是一向以沉稳著称的白素,也是暗自叫了一声,差点就从坐着的位子上跳了起来。    如果当时在那里听到他们说这句话的不是白素而是我的话,我相信我定然会吃惊地站起来,指着他们说:“你们……你们是不是需要去看一下精神医生?”事实上,白素后来向我转述,讲到这里时,我便跳了起来,手中端着的一杯酒全都洒在了地上,酒杯从我的手中滑落,顿时就碎了。    秋林向白素说:“刚才,你说多多是我们的孙女,其实,她不是,她是我们的小女儿。”    多多,就是那个行为怪异的五岁小女孩,她不是秋林的孙女,而是她的小女儿。这样的介绍看起来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女儿就是女儿,这并没有任何奇怪之处,我们不是也有一个野人似的女儿红绫吗?谁又会觉得这事有什么奇怪之处?    但是,如果想一想秋林此时的年龄,就觉得这事简直可以说怪异之极了。    从来都是思维敏捷的白素,此时也说了一句极自以为是的话。    白素在瞬间的诧异之后,立即便平静下来,说道:“噢,她原来是你们的养女,对不起。”    她说这一句对不起有几重原因,一重原因是在她一下飞机的时候,楼清曾要多多叫她白姨,后来我听到白素转述时便提了这个疑问,其实,她心中也是有这个想法的。现在才知道,楼清那时所说并不错,多多既然是他们的养女,在辈份上当然就只是比白素晚一辈,叫姨是不错的,她那时候心中不快,实际是错怪他们了;第二个原因当然是指她将多多当作了他们的孙女且这样说了出来,这当然是一种尴尬的情形。    没料到,秋林在听了她的话之后,神情又是一震,随即说:“不是养女,她是我们的亲身女儿。”    即便是白素,在听了这句话之后,也叫了起来:“什么?她是你们的女儿?亲生女儿?”    秋林尴尬地一笑,说:“是的,我六十岁那年生了她。”    现代的实用医学认为,女人到四十五岁以后便会闭经,闭经以后,卵巢便不再排卵,也就是说,闭经以后的女人便不再有生育能力。尽管由于人与人之间存在着极大的差异,闭经的时间也是不会相同的,有人或许早一些,有人或放晚一些,但无论任何人,如果说到了六十岁还有生育能力,那绝对是天下奇闻。    这就是我和白素在听说多多是他们的女儿之后为什么吃惊的原因。    从理论上说,那个五岁的小女孩,绝对不可能会是一个六十岁女人的孩子,但这个女人却亲口说,事实上正是她的孩子。    也许是我孤陋寡闻,男子在六十岁以上,甚至七十岁八十岁还有生育能力的事,我曾听说过,但女人在六十岁以上还能生孩子的事,真正是闻所未闻。    秋林看到白素脸上的那种骇异表情,便说道:“别说你会感到吃惊,当时,我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简直就怀疑我会因此变成怪物。”    有一句话,白素在犹豫再三之后,还是问了出来:“在那时候,你身上……难道你还来亲戚?”    这种话原本不应该从白素口中说出来,因为当时有楼清在一旁,除了用这样的一句话之外,她确实是不知该怎样表达这个意思。    将女人来月经称作亲戚来了,在中国的上一代或者上几代人中本是一个非常普遍的说法,那时,人们普遍认为那是一件极丑极脏的事,就是直接说一说,也会污人耳目,所以才会将其喻作亲戚,听起来就雅得多了。    秋林听她这一部,脸上也是一副不解的神情:“哪里还来?断了七八年了。所以,怀上她的时候,我哪里知道?后来,反应实在是大得很,我还以为是得了什么病,又怕他担心,所以一直瞒着他。再过一半个月,他也发现了,就问我,我不想他担心,就向他开玩笑说:‘谁知道呢?倒好像民怀上了似的。’你也知道,他是懂得脉理的,长期以来,我们之间有了什么病痛,也都是*他。后来,他替我拿了脉,他的手还没有从我手上拿走,我已经看出他的脸色极难看,越来越难看。我就问他:‘怎么回事?’他又拿了一次脉,然后就摆了摆头,一边说了十几个不可能。我问他:‘什么不可能不可能?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他说:‘从脉理来看,你没有病。’这话我怎么能相信,?我没有病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他接着说:‘从脉理来看,你像是怀孕了。’他原是要说再给我拿一次脉的,可我听到他说了前面一句话之后,便惊叫了一声,昏了过去。”    这事实在太怪异了,超出了白素所有知识的范围,她觉得无法理解。    秋林却继续说:“后来,他几乎每天给我拿许多次脉,可每一次的结论都一样。那时候,他甚至生出一个念头,要带我到外面去检查确证一下。我就对他说:‘你疯了?你也不想想,我多大年纪了,如果到了外面,那些先进仪器检查出真是怀上了,你想想,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我还能有脸活在世上?’”    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他们虽然生活在那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但对人世间的事还是非常了解的。如果她真的到文明世界来检查而证实了此事的话,我能够想象,一定会有成百上千的记者来找他们采访,那么,这件事绝对会迅速轰动全世界,随后会引出多少麻烦,实在是一件谁都无法预料的事。    因此,白素此时说了一句话:“你做得很对。”    秋林介绍说:“我们当时都意识到这个孩子绝对不简单,谁知道她果然不简单,自从四个月起,就会讲话了,五个月会走。更让我们不明白的是,她会讲话的时候,第一句话既不是叫爸爸也不是叫妈妈,而是说:‘我要回家。’”    白素惊问了一声:“她说她要回家?”    这时候,楼清才说了第一句话:“她确实说她要回家,而且,后来一直同我们闹着要回家。我们都觉得奇怪,她要回到哪里去?这里难道不是她的家?”    秋林也说:“我这一生中,总共生了十一个孩子,这一个是最特别的。她总在闹着要回家,有时候,她闹得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将她抱到了外面,只要一到外面,她就不哭不闹,非常安静。可是,只要我们将她抱进进她就又闹了起来。”    她刚说到这里,楼清就接了过去:“她身上确然有着许多让人不解之处。我们原来以为她是某个高人转世,这种事,我们是可以接受的,所以,在我们给她的玩具之中,有许多与众不同的东西,比如佛珠之类,我甚至向秋林说:‘这个孩子不是我们的,只不过佛祖要求我们暂时养着她。总有一天,她会离开我们的,她要回到寺里去的。”
第三部:前生的记忆在这里,我要将后面发生的事调到前面来说一说,好在这只不过是在说故事,因为故事是按照一定的时间顺序发生的,至于什么时候说,那是说故事人自己把握上的问题,觉得按照故事发展的本来顺序叙说最好的,那就一直这么说下去,如果偶而有一个时候,觉得有必要将后面所的事提到前面来说,那也未偿不可。    有一种在几十年前非常流行的电影手法,叫做蒙太奇,说白了就是剪辑,因为将一个故事写下来或者是拍成电影,那都是故事发生之后的一个整理,整理的时候有许多方法,被称为一种写作手法。    这样的手法有一个根本原则,那就是不影响故事的连贯性。    我这里所说后面发生的事,严格来说还不能算是后面,只能说是中间的事。    中间当然是白素从秋林家回来了,然后向我讲述整个事情的经过。    如果按这种方式说的话,也不能算是后面发生的事,因为这时候也正是我初次接触到这件事的时候,前面所说的一切对于白素来说,当然就是前面发生的事,但对于我来说,却是现在的事,正因为我和她一起坐在书房中,各自面前放着一杯酒,然后就由向我介绍起这件事。    前面可以认为是她的介绍,介绍到这里时,在故事的发展的本来时间里,她还在秋林家作客,而在我介绍到这里的时候,应该是我们面对面坐着,她正好向我讲到这里。    她为什么会坐在这里给我讲这件事?    这里也需要一个小小的介绍,那就是她在秋林家住了一段时间之后,觉得自己对此无能为力,她非常想帮他们,却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于是就想到要跟我商量一下,听一听我的想法,当然也想从我这里某种好的建议,更重要一点,她想我出山,与她一起去帮助秋林夫妇。    于是,她便离开了秋林的家,将那架飞机送回苗疆,然后她自己回到了家里,再然后,我们就坐在了书房之中,听她讲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从她接到秋林的电话开始,一直到秋林夫妇向她讲起了那个多多的情形止,后面当然还有着极为奇特的发展,不过那是后面的事,留到后面再说。    现在,她正讲到楼清说:“这个孩子不是我们的,只不过是佛祖要求我们暂时养着她,总有一天她会回到寺里去”一段话,我便打断了她,然后,我们有一段对话。这段对话开始当然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她回来的目的,希望我跟她一起再去那深山老林之中,共同处理这件事。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再没有联手进行什么特别的事,这次由她主动提出,我心中是其实是极乐意的,但当她讲述事情的经过到了此处时,我的兴趣忽然大减。    这次对话当然是我打断了她的讲述引起的:“这个女孩身上发生的事情是有些特别,但也不能算是异常特别,如果说转世,当然不五散喇嘛转世到那鲁岛变成一个女孩那件事。”    我原本还有些话,白素立即便接了过去:“我知道你的意思,如果论转世,她的情形不如五散喇嘛特别;如果论保留了前世记忆,他就不如那个被杀的女孩后来投胎变成了男人,甚至后来成了一个暴君,对不对?”    确然如此,不过,我们的经历之中,还有比《前世》那个故事的记述的更特别的事情。有一个名叫刘丽玲的小姐,经常重复做着一个梦,这个梦从少年时代开始,最初是每两年做一次,后来是一年一次,再后来每周一次,最后竟发展到每天一次。每次所做的梦都是同一个梦,每次梦中她都是一个名叫翠莲的妓女,而且,每次这个名叫翠莲的妓女都杀死了一个叫小展的青年。    我第一次听说此事,认为这完全是无稽之谈,也没有怎么理会。但是不久以后,有一个名叫杨立群的男人,向我讲述了同一个梦,唯一不同的是,在他的梦中,他是那个名叫小展然后被翠莲所杀的男人。    原来,这两个人都保持着有关前世的片段记忆。    这件事就又比前世中那个暴君更进了一步,那个暴君完全失去了他的前世记忆,而杨立群和刘丽玲却一直保留着前世记忆的片段。那真正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那件事我记在《寻梦》那个故事中,在此提起,是想说明论起这两件事,似乎要比那个名叫多多的小女孩的事奇特得多。    我的这些话并没有说出来,但不说出来并不等于白素就一定不知道。    她当然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我们之间有着特殊的心灵相通,她仅仅只是看了我一眼,便道:“看起来,她的事是没有我们以前接触到的几件事特别,但据我看来,这件事要比那几件事特别得多。”    我知道白素的思维一向比我快,且这件事又是她最先接触的,多天以来,她一定在不断想着这件事,心中说不定有着许想。尽管如此,我还是有点不以为然,只不过都是转世而已,又能特别到哪里去?    白素看懂了我的神情,便道:“你也不要以这种不以为然的神情看我,只要我向你解释了,你就会知道,我的分析是对的。”    我道:“愿闻其详。”    她轻轻抿了一口酒,似乎是为了整理一下思绪:“那鲁岛的小女孩看起来是非常特别,但她毕竟是一个得道高僧的转世,虽然那种转世还有着一定的盲目性,可毕竟她原本就是得道高僧,因此,她有前世的记忆,便不能算一件特别的事。这种事对于我们来说是特别的,但对于他们以及那些信奉他们的人来说,就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    我点了点头,这话确然不假:“多多似乎并非得道高僧,她能有前世的记忆,似乎是较那鲁岛的那个女孩要特别一点。”    我如此说,当然还有一层意思,她的情形与我们的另外两次经历比起来,那就不能算特出了。    白素却摇了摇头:“那个由含冤少女变成的暴君似乎也很特别,但你只要认真一想,也是无法与多多的特别相比。多多已经五岁,仍然有着关于前世的记忆,可那个孩子在有了自己的思想能力之后,便不再有前世的记忆了。”    我当然还不肯相信她所说多多的事更特别:“可是,杨立群和刘丽玲两个呢?他们可是有着前世的记忆。”    “那也不一样。”白素说。    我紧跟着问:“怎么个不一样呢?”    白素道:“实际上,杨立群和刘丽玲有关前世的记忆并非存在于他们的记忆之中。”    我接了一句:“这话便不可解了,既然是记忆,怎么又不存在于记忆之中。”    她说:“你别钻字眼。或许可以说们有关前世的记忆并非存在于他们的意识之中,而是存在于潜意识中。弗洛伊德就曾就人的意识和潜意识做过许多实验,证明梦不属于意识的范围,而是一种潜意识的反映。”    我已经明白了她的话,可我希望她能够更说清楚一些,她的话,往往有着出人意表的效用,更能够启发人的思维,所以我道:“那又怎么样?”    她先看了我一眼,才道:“那又怎么样?事情已经非常明显,多多的情形,与他们任何一个都不同,杨立群和刘丽玲关于前世的记忆是存在于自己的潜意识之中,而多多关于自己前世的记忆却是存在于自己的意识之中;另一方面,无论是杨立群还是刘丽玲,他们关于前世的记忆仅仅只是一个片段,这个片段有多长时间?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即使是五六个小时,那也只不过是人的一生之中极短的一个怎段,而多多却全然不同,她的记忆决不是怎段,她记得很多有关前世的事,比她知道在前世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丈夫,有自己的儿女,甚至包括一些生活细节。就我所知,我们目前还没有接触到任何一个人,他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也一样有着关于前世的记忆,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经她这样一说之后,我确然看到了这件事的不同之处,且正如白素所说,不是小不同,而是大不同。这时,我觉得完全有必要就这件事进行一下讨论,是以对她说道:“这样一来,她的生活可就成了大问题了。”    白素道:“不错,确然是问题大得很。”    我们这样说,看这个故事的当然不会懂得我们所说的意思,因为我们可以心灵相通,有些话,就是我们不说明白,彼此也能懂得,但如果要让其他人也一样懂的话,就不得不多费点手续。    因此,在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我们所说的大问题是怎么回事。    白素分析了多多与我们接触到的其他几个带着前世记忆投胎的人之不同后,我立即便想到,多多只不过是一个五岁小女孩,但在她的脑子里,却根本不是一个五岁小女孩的记忆,而是一个成人的记忆,甚至,她的意识中完全就没有目前的这个身体,也就是说,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小女孩。这种情形有多么可怕,我就是不明说,聪明的读者也一定能想到。    正因为她的意识中一直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小孩子,甚至根本就不认为她是楼清和秋林的女儿,她知道自己是完全的另一个人,在某一处有着自己的家。那么,她此时的感觉似乎就像那种被绑架的人,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一般。    更大的问题是,她以某一个女人的记忆活着,而实际上,那个女人应该早已不在人世,或许,她在几年前,或是十几年前甚至是更早就已经死了。    即使是像杨群立一样,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那又怎么样?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早已物是人非。杨立群发现物是人非,他毕竟在意识中还是杨立君群,只要他清醒着,还一样能按正常人的方式生活着,只有在梦境之中,他才会是小展。可多多绝然不同,她永远都是另一个人。    多多说她有儿女。设想,如果她的儿女还在世上,那会是多大年纪?三十岁?四十岁?    一些完全成年的人,在某一天接待了一个仅仅只有五岁的小女孩,而这个小女孩却说她是他们的妈妈,天下还有比这更令人骇异的事吗?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说她的生活可就成了大问题那一段话来。    实际上,后来事情进一步发展之后,我才知道,我们这时的想象可以说实在是太可笑,太不丰富了,我和白素费尽周折,终于找到多多所说的那个家的时候,我们简直是骇异莫名,以至于我们事后完全想不起来我们在当进做了些什么,似乎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我们两个人完全失去了记忆。    我所说的失去记忆当然是不因为外力的作用,而是因为我们所见到的情景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以至于我们在那几个小时之中根本不知该怎么想,所以干脆就什么都没有想。当时,我们之所以有一小段时间什么都不知道,也还有一点别的原因,后面自然会讲到。    当然,这些自然是后话,后话是应该在后面说的,此处略提一提,是因为这里有着我和白素之间就此事的第一次讨论,这次讨论当然是极浅层次的,涉及的问题也极是空泛,后来,我们还有过几次讨论,似乎要比这次深刻一些。之所以深刻,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我们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同时也因为给了我们更多的启发。人的思维有着极大的局限性,没有具体的事情作基础,凭空想像,结果很可能与事情的真相差距甚大,正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这时,我们讨论的话题,可是说是离题越来越远,我们甚至想到了要找阴间使者李宣宣来问一下。我们到过她的那个阴间,知道那里是人的身体死亡之后,灵魂的一个去处,那里存放着许多人的灵魂,而李宣宣以及她的主人一二三号,可以说是人类灵魂的管理者,或许他们知道灵魂重新投胎后具有前世的记忆是怎么回事。    我们这只不过是讨论,也仅仅只是限于讨论,并没有真正行动,后来有行动那是后来的事,到了该说的时候再说。    在谈过一些其他的事之后,我们的话题又回到了多多身上,我于是问白素:“关于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白素摆了摆头:“以前遇到的事,我总还通有些想法,但是,这件事,我是一点想法都没有,我根本想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事太怪异了,最让我不明白的是,一个人前世的记忆,为什么能够如此完整地保留在她的记忆之中。”    我注意到了她所说的“如此完整”这个词。    这个词当然是针对杨立群和刘丽玲只是保留了片段记忆而说的,实际上,她在前面也曾提到过多多具有完整的前世记忆这一点,但那时我没有太注意,这次,已经是她第二次提起了,我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地重复,这之中一定有着什么特别的原因。    我于是问她:“你刚才说她保持着完整的前世记忆,是不是你还知道些什么?”    她说:“是的,还有些事。”    我一听她说还有些事没有告诉我,便道:“那你为什么不全都说出来?”    她不语,看着我,微微地笑着。    我立即便读懂了她的笑她是在说我:这不能怪我,你总是那么的性急。我原以为,人的年纪大了,有许多性格是会慢慢改变的,没想到,你是越大越难改,甚至比年轻时更急迫。我原是要全部讲给你听的,但是我的话却被你打断了,才有了这样的一番讨论,这能怪我吗?    略想了一想,我也就想了起来,她正介绍说楼清认定这个女儿不是他们的,而是佛祖交给他们暂时代养的,总有一天,佛祖会将她收回去。我于是将她的话打断了,并且提起了我所见识过的几种转世形式。    白素的修养一向极好,我将她的讲述打断,她也不纠正,只是沿着我的话题说下去。所以才会有了这一大段,这一段看起来很罗嗦,也很芜杂,其实不然,对投胎转世各种形式的了解,有利于了解生命这种形态的存在形式,同时也有利于了解多多这个特别的个案。    因为我提出问题将白素的介绍岔开了,直到这时,我说:“那你还不快点接着介绍?还等什么?”这件事发展的时间顺序才再次接上来。    我说了这样一句话,一方面说明我这个人性格很急,另方面,也说明我已经改变了刚听到此事的态度,我已经开始感兴趣了。    白素听我如此一说,便道:“其实,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没有注意到。”    我道:“我当然注意到了,那就是秋林在六十岁的时候还能情孕这件事。在你介绍这件事时,这可以说是我唯一感兴趣之处。”    她见我如此说,便问道:“那么,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我说:“我想过,在你介绍时,我就反复想过,但是,这实在是太怪异了,我根本是连一点概念都没有。”    白素道:“我跟你一样,觉得这事实在是太离奇太不可思议,却又根本想不出任何的头绪来。而且,你也知道,我在那里住了差不多十天,也就是说,我与那个小女孩一起生活了十天,也观察了她十天。”    我再一次打断了她:“你是不是观察到了她的许多怪异之处?”    白素冲着我一笑。    我知道她这一笑的意思,她是说,刚才还说到你性急,现在又犯老毛病了,你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听我讲下去?    我连忙说:“行,你讲,我保证再不打断你。”    白素又笑了笑:“我看,这个保证*不住。”    我也知道她的话丝毫不错,遇到紧张的地方或是不可解的地方或是其他什么特别的地方,我是一定忍不住的,但现在我刚刚说过那句话之后,当然还是能忍,何况这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更多的话可说。    她见我终于沉默下来,便接着介绍下去。    那一晚,就在楼清的书房里,楼清和秋林夫妇第一次向白素讲起了多多的出生以及在她身上发生的一些怪事。    这一对夫妇都是虔心向佛的人,是以,在这件事发生时,他们也并没有任何惊讶之处,他们那时只是一种想法,正因为多多是在他们认为根本不可能再有孩子的时候来到这个家的,所以他们才给她取名多多,后来在多多身上出现了一些奇特的事,他们便认定这个多多并非他们的孩子,只不过是借助他们的胎腹来到世上而已,她原本就是一个很道高人的转世。    因为有了这样一种想法,他们用在多多身上的精力,就比以前任何一个孩子都多,实际上,他们并不认为多多是他们的女儿,而是将她当作了他们信奉的神。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完全的出人意料,第一,他们虽然知道有几个这样的高人圆寂的消息,但那些高人的转世灵童在不久以后便找到了;第二,他们那时还相信,这孩子说不定是某一位他们目前还不知道的高人的转世,总有一天,那位高人的门下或是同道会找上他的门来将她接走。但是,几年过去了,这样的事并没有出现。第三,随着年龄的增长,多多关于前世的记忆越来越清晰,而在她偶而谈得她的前世时,楼清和秋林便特别的注意,最后他们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多多每次提到她的前世时,并非说她是一个高人,却反复强调她的前世是一个有儿有女的人。这件事真是让他们大失所望。    在他们讲述结束时,向白素提出了他们的想法,他们希望白素能找到多多的前世到底生活在什么地方,然后了解一下她的前世是怎么回事。    白素讲到这里,我那性急的毛病又犯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一个要求,我看倒也不难做到。”    她看了我一眼,当然是因为知道我这难改的性格,所以再次笑了笑,问道:“照你看来,似乎是很容易的,你说说,怎么个容易法?”    我说:“这要结合她的前世记忆来分析,你并没有具体地讲到她的前世记忆,我怎么分析?”    白素便说:“以你这种急迫的性格,我恐怕永远都不可能讲到这一点了。”    我向她摆了摆手:“好,好,你说,我保证再不打断你。刚才,你说到楼清和秋林的要求是清清她前世的情形。”    白素道:“是的,这是他们的第一项要求,与他们的另一项要求相比,这项要求例确然是极其容易的。”    我忍不住又想开口问她:“他们还有第二项要求?这第二项要求是什么?真的非常难以达到吗?”但因为有了前面的事,我不能忍也还是得忍着,便果然没有出声。    白素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而忍住了,她看了我一眼,说道:“这第二项要求是想我们帮他们找到一种方法……算了,这一项要求实在是太难,暂时不说也行,看事情的发展再定。现在,我会告诉你我和那个多多在一起的一些情形。”
第四部:白素的新朋友到达秋林家的第一晚,白素睡下时已经很迟,上了床后,又想了许多事,第二天起床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山尖上。    山里人家,见到太阳的时间较平原要少得多,白素一见太阳升到了山尖上,绝对意识到自己起得太晚了。    这时,楼清早已带着孩子们干活去了,家里就只有秋林和多多,秋林在忙着一些家务,一面等着白素起床,多多则一个人在外面玩。说她在外玩似乎并不准确,因为她根本就没干任何事情,只是闷闷地坐在门前的一块石头上,眼睛似乎看着什么地方,却又像根本都没看,只是意识正在远游。    白素洗过之后出门,猛看到这孩子像雕像一般坐在门口,心中大骇,以为这个孩子的灵魂已经脱离了她的躯体,是否还活着,那实在是一件难说的事。    她惊骇的同时,便问身边的秋林:“多多是怎么了?”    秋林向外看了一眼:“她是这样的,有时候这么一坐就是一整天,只要你不去叫她,她连动都不动一下,别说动,就是她的眼皮,也是一眨不眨的。”    白素大为骇异,以为她是在打坐什么的,但仔细一看,马上又知道不是,因为她坐在那块石头上的姿势非常随便,就仿佛是一个什么人随意往什么地方一坐的同时,灵魂便被什么东西勾走了,然后,整个人就以一种固定的姿势长时间地定在了那进里。    “多多,你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呢?”白素问。    秋林端着做好的早餐出来,见白素跟多多说话,便道:“你不用管她。她如果自己不回来,你叫也是叫不回来的。”    白素的心中兀自打了个突,叫不回来?这样说来,她真的是元神远游去了?    在我的经历之中曾遇到一个得道高僧,名叫天湖老人,经过多年的潜心修练,具有了一种非常特殊的能力,他的灵魂可以自由离体,然后四处漫游。在他的灵魂离体漫游时,他的身体就像眼前的这个小女孩一样,仿佛不是真人,而是如真人一般逼真的蜡像。后来,我们的好朋友陈长青抛却凡尘俗务,跟着天湖老人一起学道,成了天湖老人最后一个弟子,且同样具备了灵魂自由离体的本领,最后,陈长青的灵魂追随天湖老人而去,至今不知所踪。    那些得道高人的灵魂能够自由离体,那是因为他们经过特殊的修练,虽然诡异奇谲,却也不难让人理解。可眼前这个来到人世才五年的小女孩,在没有得到任何高人的指点或是专门修练的情况下,竟也能有着这般的本事?这事实在是让人觉得诡异之至。    白素走到了多多的身边,一直到离她只有一步的距离,多多还没有发现白素,她的意识似乎飞得很远很远,根本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这样的情形,如果是发生在一个成人身上,当然就没有任何奇特之处,但她只不过是一个才五岁的孩子,一个孩子所经历的事实在是太少太少,何况又是一个生活在这种大山中的孩子,经历就更少了。任何人都知道,当一个人陷入沉思的时候,想的东西无非几种可能,一种是在想着过去,过去的许多特别的经历,这种事在年纪大的人身上经常发生,另一种情形当然是想着未来,正是被人们称为憧憬的那一种,这种情形发生在年轻人或者孩子身上更多,因为年纪大的人走的是下坡路,前面已经没有什么好看了,是以往往向后看;而年轻人或者孩子有着美好的未来,前面可看的东西还很多。不论是向前看还是向后看,总有一个原则,这个原则就是他有着一定的经历,这种经历或者是他本人经历的或者是从某处得来的。    可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又能有什么样的经历?她能够坐在那里一想便是一天,想的究竟是什么?    更奇特的是,白素紧挨着坐了下来,但她却浑然不知。    大约有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白素一直都在注意着她脸上的表情,那张脸实在可以说非常的稚嫩,也非常的可爱,但此刻,这张稚嫩而又可爱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眼睛既不像睁着,又似乎不像是闭着的,实在难以说清是睁还是闭。    白素那时的感觉是,多多的眼睛分明是睁着的,因为可以看到眼仁,也能看到一部分眼白,这当然就是睁着的了。但是,一个人如果是睁着眼,那眼皮绝对不可能不动,而眼仁在感受了光线之后,原是应该有反光的,尤其是孩子,这种反光更加强烈,所以孩子的眼睛显得特别水灵。但此刻的多多眼中却没有半反光,或说没有任何眼神,那情形就如一个睁眼瞎一般,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大约半小时之后,多多浑身一阵颤动,然后就醒了过来。    我当然也曾想过,醒了过来这个醒字,用得大有问题,因为多多当时是坐在门前的一块大石头上的,且也是睁着眼睛,根本就没有睡觉,没有睡觉当然就不能说她是醒了过来。但那时的情形,又确然像是睡熟了的人突然醒了一般,除了这一个醒字,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她当时的情形。因此,尽管认为这个词用得不当,也只好权且一用。    白素坐在她的身边,见她醒过神来了,便非常轻柔地问:“你在想些什么呢?”    这时候,多多说了一句话,让白素猛地一惊。    在白素问过之后,多多便轻轻地叹了一叹,那叹气的神态,绝对的成人化,这本就已经够让白素吃惊了,她不明白,像多多这样一个孩子,心中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苦恼,竟会有着一声如此苍桑的叹息。    接着,多多便说道:“我去看我的孩子,可是,他们都不认识我。”    如果不是知道了她的种种怪异之处,白素定会吓得从那块石头跌下去,说不定由此滚下山坡也是可能的。就算她早已知道多多是个绝不普通的孩子,可是听了她这种绝对成人化,而且是一脸忧患的神情说出那样的一句话之后,白素仍然是惊得差点叫了起来。    当时,白素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她这种感觉是从多多的语气和神态中获得的,她感到,面前这个孩子,除开她的实际年龄因素以外,别的任何方面都显示她是一个成人,她有着只有成人才会有的那种非常复杂的感情。    只有一个在日夜思念着自己的孩子的母亲,才会说出那样充满急切和忧虑的话来。这样的一种情感,白素可以说是太熟悉了,我们的女儿红绫很小的时候被她的外婆悄悄接走,后来,红绫一直在苗疆的大山中与几个灵猴生活在一起,以至于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女野人,直到她二十岁以后,才因意外的因缘巧合,我们将她找了回来。    在失去女儿的切年中,白素可以说每天都是在这样的特别情感中度过的,以,她对这样的感情非常的熟悉。    然而,这样的感情,竟会出现在一个五岁的孩子身上,谁又能够相信呢?    这时候,白素对她说了一句,使得她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白素对多多说:“等一会,我带你去坐飞机,说不定,你会从飞机上看到你的家。你去不去?”    多多听了这话,便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白素。    白素发现,此时的多多,眼中射出的是一种非常惊喜而且迫切的光,这绝对不是孩子似的好奇的目光,而是一个成人似乎在看到某种希望之后才会出现的目光。    多多于是对她说:“如果你帮我找到了我的孩子,我让他们给你嗑头。”    当白素介绍到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又打断了她,我证实多多所说的确是磕头以后,便对白素说:“她前生的那个家似乎应该是在中国,只有中国才会有这种奇特的礼节。”    白素道:“不错,我当时也想到了这点,但这对我们找到她前生的那个家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帮助?”    我不同意白素的说法:“怎么会没有帮助?至少,我们可以推算一个大致的时间,像嗑头这种礼节,现在是早已不时兴了,那也就是说,她前生那个家以及她记忆中的那些事,应该是三四十年前的事。”    白素听我如此说,却显得不以为然:“你这是一种典型的都市思维,虽然你的见识是越来越多,但对这一点,你似乎还不是很懂。不错,在中国的的绝大部分地区,已经看不到磕头这种礼节了,但如果说要完全绝迹,我看为时尚早。这是其一,其二,因为中国曾有过这样的一种礼节,所以中国人的语言习惯中便有着这样的一个很特别的词,他们在说着这样的话时,并非表明一定要磕头,而是一种对感激之情的表达方式。也就是说,这仅仅只是一种表达感情的方式和语言习惯,而并不代表一种行为方式。如果是第二点,现今中国农村中还有许多人在说着这样的话,这个范围就非常广了。”    我知道白素所言极对,所以不再就此事讨论下去,由她继续介绍与多多交往的过程。    吃过饭以后,她便带多多到了那块草坪,两个人一起登上了直升飞机。    这时,多多显得兴奋异常,就这时她的表情来看,她又似乎确然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对这个精巧的飞行物,她充满着孩子似的好奇,她甚至问白素:“这个飞机怎么会没有窗户呢?”    白素说到这里,我连忙叫道:“等一等,等一等。”    她停下来问我:“你又有什么问题?”    我道:“你说多多上了飞机之后,说了第一句话,她是怎么说的?”    白素便将那话重复了一遍,两次复述全都一样,一字不差,这时我才相信多果然是那样说的。    我看了看白素:“这句话中有些信息,你注意到没有?”    白素道:“她的话中,信息可以说多得很,如果她说每一句话,你觉得其中包含着什么,而又打断我的话,我相信,我这个介绍三天也讲不完。”    我所说的信息包括两点,一是她在谈到飞机时用的量词是个而不是架,当然,她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用这样的量词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孩子还不知道中国话中对不同的物体有着完全不同的量词,对于他们来说,人可以说个,牛也可以用个,飞机当然也可以用个。但是,她后面半句话却说到了飞机的窗户问题。普通的飞机或者说地球人制造的飞机都是有窗户的,但白素此时使用的这架飞机并非地球人的产品,是以上面没有窗户。她知道飞机应该有窗户,便说明她是见过飞机的,至于是怎样见的,那当然可以不去考虑。见过飞机却又将飞机称为为个,这就非常值得重视了。    我之所以打断了白素,正是想就这个问题与她讨论一番,后来听她如此说,便也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白素与多多在飞机上坐好以后,便关上舱门,并将这架飞机为什么没有窗户的问题向她解释了一番。    白素心里非常清楚,告诉她这番话其实并没有太大意义,因为她根本就不会懂。明知多多不会懂,她还是说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尽可能地与多多接近,让相信自己。    多多听了白素的介绍,似乎非常失望,就问白素:“这个飞机没有窗户,那我们怎么能看到我的家呢?”    白素非常耐心地对她说:“你先别急,等一下你就知道我们可以看清地上的一切了。”    飞机起飞以后,机上的一切当然就开始正常运转起来,前面的几个电视屏出现了影像,画面上当然全都是飞机所经过地面的情形。白素的想法是一方面与多多接近,另一方面,如果多多能通过飞机上的画面找到她熟悉的环境的话,事情便要好办得多。    那些电视屏上有了画面出来之后,多多便叫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这电视机,我家也有电视机的。”    听到这里,我禁不住又想打断。    我考虑到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大有值得讨论的地方。可是,一想到白素刚才所说,如果每一件事都要讨论一番的话,那么,这次的介绍就会非常之长,我只好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白素的反应当然决不会比我慢,她也知道这个问题极为重要,便问道:“你家也有电视机?是这样的电视机吗?”    多多用手比划了一下:“不,比这些要大,大好多,不过,我家那台电视机是黑白的。”    说到电视机的时候,她用的量词又是台,而不是个。    白素于是又问:“那你以前天天晚上在家里看电视?    多多非常认真地答:“是的,晚上看,白天也看。”    到现在,我已经明白白素所说的,多多所说的话如果值得讨论的话,那么,她每说一句话都值得讨论。她说一句话只不过几秒钟,而我们讨论的时候可能用几十分钟甚至一个小时,那么,这件事就真是没完没了。    在这里,多多只是说了三句话,第一句是她知道电视机;第二句她家也有电视机,但那并非彩色电视机,而是黑白的;第三句则是她看电视的时间,不仅仅是晚上,甚至连白天也看。    第一句话表明她对现代生活有着一定的了解,那么,她的前生绝对不会太远,就世界范围内看,电视机的出现较早,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电视机进入中国的家庭却是很晚的事,至早也是八十年代中期,这也就是说明,她的前生至少也进入了这个年代,这一点当然极其值得讨论。    第二句话说到她家的电视机是黑白的,这同样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至少说明了她前生所在的那个家庭的家境状况以及她生活的时间。不过,这一点也是极难确定,如果她所在的那个家庭是一个经济状况较好的家庭,在九十年代以后,这样的家庭都换上了彩色电视机,那也就说明她仅仅只是活到八十年代止,但如果她所在的家庭家境不能算是很好,那么,至今仍然用着黑白电视机,也不算是一件特别的事,在中国,至今仍然没有电视机的家庭不知有多少。也就是说,她的前生到底生活在什么年代,就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还是一个不确定因素。    但第三句话则告诉了我们更多的信息,她说看电视的时间除了晚上以外,白天也看。这一句话至少说明了两大点,第一,她前生所在的地方白天也可以接收电视讯号,这一点似乎说明她生活的最后年代至少也应该是九十年代以后,因为在此之前,除非是有预告,否则,没有任何一家电视台播放白天节目;第二,她白天也能看电视,说明她的家庭不是农民,农民白天要下地干活,根本就不可能有时间看电视,也可能不会是城镇的普通工人,道理同一。当然,也还有一种可能,她所说到的时间内,她的年龄已经足够大,大到了无法再干任何事的程度。但即使年龄再大,以家境论,农民或者工人都是极穷的,那样的家庭也不太可能白天也放着电视给家人看。    有了上面的三句话,看起来她前生的一些情况是越来越清楚了,同时也越来越难以把握了。    这时,我才感到白素所说的一丝不差,不能每一句话都讨论,如此讨论下去,简直就无休无止,我只不过是简略地归纳了一下,也用了许多的文字,要是认真讨论起来,那就有太多可说的话题。而且,每一句话都讨论一番,也无法得出结论,正确的结论只能是在对她的发生有了足够的了解以后才能得到。是以,白素再往介绍的时候,我便绝少打断她。    白素听说她白天也可以在家看电视之后,便问道:“白天你也看电视?难道你不用做事吗?”    问这句话的时候,白素是认真想过的,中国大陆对工作的说法有很多种,各种说法都不尽相同,意思是一样的,如果说得不太对的话,她可能不理解。    多多一下就理解了白素的意思,便告诉她:“我家在镇上开了个杂货店,电视机就摆在店里,我一边卖货一边也可以看的。”    这句话又告诉了我们许多信息,她的前生是开杂货店的,而且是住在某一个镇上。这样一个镇不会是太偏远的小镇,因为那种太偏远的小镇太落后太穷,似也不太可能在家中摆一台电视机。    电视机是一个话题,白素当然不会轻易放弃这个话题,她知道,通过这个话题,可以了解到极多的信息。    她进一步问:“你喜欢看哪些电视台的节目?”    多多在与白素谈话的时候,一直都是用着成人的语气和成人的表情,这时也一样,只不过略显天真而已。    多多说:“我们那里可以收到很多台。”然后她掰着指头数着:“有中央台,有云南台,有贵州台,有四川台。”    这里需要说明一句,我因为受这句话的影响极大,并且认定她的前生就生活在云贵川一带,所以花了很大精力在这一进行带调查,后来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我才知道近些年来,这几个电视台全都改为卫星发射信号,覆盖面极广,中国的大部分地区都可以收到这几个台的电视节目。    其实,白素当时比我想得更远,她因为想到这样的奇事似乎应该与喇嘛教之类有关,多多的前生似乎在川滇藏交界处才对,且从她的述说来看,那里应该是一个中等的城镇,是以,白素便驾驶着飞机到了那一带,希望多多能够认出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那样一来,事情就要简单得多。    有关电视机的话题讲得差不多了,白素便转换了一个话题。    她问多多:“你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白素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当然是极其明确,只要知道了她前生的名字,哪怕是一个小名,再进一步知道她的丈夫以及孩子的名字,事情进展起来就要顺利得多。    可是,多多却对她说:“我叫多多。”    即使白素是一个反应极其敏捷的人,在这种情形之下,她也有点不知所措。    有关电视机的那些话题,显然是多多前生的话题,但多多却是一个有关她今生的话题,这两个话题完全是不相联系的。    白素还不甘心,问她:“你说你有老公、有孩子,你的老公你的孩子总该是有名有姓的吧?”    多多歪着脑袋想了好一段时间,她想问题的那姿态,又绝对是一个五岁的小孩,丝毫看不出成人的神态。    她想了半天之后对白素说:“我知道我有老公,有孩子,有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我非常非常爱他们。可是,我得了一场病,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忘记了他们的名字。”    多多提到得了一场病就将丈夫和孩子的名字忘记了,可见这决不会是一场小病,而是一场大病,说不定正是这场病让她失去了生命,也是这一场大病使得她失去了许多记忆。    白素还是不肯死心,又问道:“难道你连他们是什么样子都不记得?”    多多轻轻地叹了一声:“我跟我的老公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那三个孩子也是我生的,他们的样子,我当然是记得的。”    这话如果是一个从来都不了解她的人听了,简直就怪异莫名,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竟然对人说她和她的丈夫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并且还有着三个孩子,这样的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但事实上,多多在介绍这些的时候,说得极其认真,根本就不容你不相信。    白素听她说她跟老公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话,连问道:“你跟你老公一起生活了多少年,你还记得吗?”    多多再次认真想了想:“大概有二三十年吧,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    大概二三十年,这个时间当然是极为重要的,一个人结婚的时候大约是三十岁左右,婚姻生活过了三十年,那也就是在五十岁。由此可知,多多的前生似乎享年五十岁左右。    白素进一步问:“你还记不记得你是多大结婚的?”    这次多多却没有多想,便说:“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所以有好多事我都忘记了,我想过很多遍,就是想不起来。”    她说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似乎她应该记得那些事,那到底是什么事?对了解她前世的经历有帮助吗?这是我听到白素的介绍时,自然想到的。    白素当时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并且也向多多提了出来,可在这时,多多向她说了一段话,这段话我们无论怎样想,却也是想不清楚。    当时,白素问多多:“你说后来发生了很多事,那到底是些什么事呢?”    多多在那一刻的神情显得非常茫然,似乎在瞬息间思绪飘离了她的身体,到了非常之远的地方,因而在几分钟后她说出那些话来,也仿佛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的。    她说:“这事我也想过,可是我想不明白。”    白素说:“你可以说出来,我来帮你分析一下。”    多多又独自想了很长时间,在这段时间中,白素一直沉默着,既不发问,也不弄出任何声响来。    在白素几乎认定她不会说的时候,她却说了出来。    她说:“我后来回去过,而且回去了好几回。可是,他的身边有另一个女人,不是我。”    白素想,这也是可以想像的,她的前生死了,而她的丈夫还活着,于是与另一个女人结了婚,她只不过是那个男人的前妻,而后来的f那个女人当然就不是她了。    多多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极慢,仿佛人处在一种催眠状态下,又像是在极度的沉思之中,是以,白素在有了上面的想法之后,并没有说出来,一来她不想自己的声音使得多多从眼前那种特别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二来,多多的话其实也没有停。    多多继续说:“那个女人占了我的丈夫,我去找她,可是,她对我大喊大叫:‘你快点给我滚开,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说:‘我要见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这个家是我的。’她听了这话,叫得更疯:‘你说什么混话?你本来就是我,我本来也就是你。你还是快滚吧,不然的话,我要杀了你。’她说我本来就是她,她本来就是我,我不肯相信。可是,这时候,我看到了我的孩子,我的那几个孩子竟根本就不理我,而是跑到了她的面前,全都叫她叫妈。”    白素讲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对她说道:“等一等,先等一等。”    “你有什么想法?”白素问。    我说:“想法没有,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她说她是某个男人的妻子,这一点我可以相信,因为那是她前世的经历,道理一样,我也相信她曾经有三个孩子,在此之前,我认为她所说的一切都还可以理解。”    白素反问我道:“那么,你是认为她最后说的那句话不可理解了?”    我道:“正是,难道你可以理解?”    白素摆了摆头:“我跟你一样,我能够理解她在此之前所说的每一句话,却无法理解这一句。”    我仔细想了想,想理解这样的一句话,结果发现根本不可能,其不可能理解之处甚至不止一个,第一,她说她去见过那个女人,那也就是说她曾经回过那个家,她是什么时候回去的?当时见面的情形如何?更不可解的是,她只不过是一个五岁的孩子,甚至连她那个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她怎么可能回去见过她的丈夫和新婚妻子呢?第二,她说她见到了那个取她而代之的女人,就算她真的见到了,但那个女人为什么会说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的”的话来?这完全是疯话,根本就不可解。第三,她的那些孩子,因为某种缘故,叫后妈叫妈也是可能的,但为什么见了她却视而不见呢?    白素当然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我不语,以眼神鼓励我将所想到的说出来。    受了她的鼓舞,我便说道:“我也这样想过,我觉得有一种可能,她的前世死了,灵魂离开了身体,到了某一个所在,但还没有来到阴间,这时候,她思念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便回去了,谁知回去一看,丈夫已经另娶。当时,她回去的只不过是灵魂,别人其实并没有看到她,而另一个女人所说的话,全都是在她在一种极其惊异的情形下的幻觉,而那些孩子因为见不到她,当然就不会叫她叫妈了。”    我还在为这个设想得意,白素却摆了摆头。    我大是惊异,问道:“难道还会是别的什么情形?”    白素说:“到底是什么情形,我是一点都不清楚。当时,我也问过她,她也不清楚,她说她见过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确然是她,长得跟她一模一样。”    我惊得叫了起来:“确然是她,长得跟她一模一样?这是什么鬼话?”    白素道:“当时,我跟你现在的感觉一样,可是,她说得的而且确。”    我挥了挥手:“罢罢罢,看来这个多多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不过是一个非常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楼清他们要找的不是我们,而是精神医生。”第五部:预知能力我这样说,原是有一种想法。在白素最初告诉我这个多多的情形时,我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后来,随着她的进一步介绍,我的兴趣也渐渐增加,最后,在我们之间的那次讨论之后,我已经准备与白素一起来管一管这件事了。可现在,我忽然又改变了主意,因为这个多多实在是一种病态,我懒得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我是一个事情极多的人。    在我说了那番话之后,我原也不想再听下去,可就在这时,白素又说了一句话,使我的兴趣再次被调动起来。    白素说:“那时,我跟你的想法一样,觉得她是一个病态女孩。也就不想再管这件事了。但是,我与秋林夫妇许多年没有见面,这次如此艰难地见了,此生中很难说还会不会有下次,所以我也不好意思说走就走,便决定在那里多住几天,然后在走的那天,委婉地告诉她们,别再为这件事费心了。可是,接下来的一些事,却让我彻底改变了主意。”    我已经对此不感兴趣,已经起身去倒酒,准备再次坐下来,与白素谈点别的。毕竟我们已经有多日不在一起了,要谈的话当然很多。听到她说这话之后,我便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她也正好在看我。    交换眼神只不过是瞬间的事,也许十分之一秒,也许百分之一秒,谁能说得清楚?但是,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坚韧,从而让我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似乎有些特别,而且,她早已拿定了主意,一定要过问一下这件事,并且一定要拉我一起进行的。    我将酒端过来,在她的面前坐下,向她举了举酒杯,那意思是说:既然你认为这是必要的,那你就说下去好了,我保证一字不露地听。    第二天的飞行结束后,天实际上已经很晚,山中的白天很短,她和多多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下来,楼清和秋林已经做好了晚饭,一家人正坐在家里等着他们。    白素和多多实际上并没有吃中餐,所以肚子也实在是饿了。    吃过晚饭,白素与秋林谈了一会话,其间她有意不提起多多的事,只是谈起这几年来相互的经历。他们的经历就是离开繁华都市到了那一处深山之处,在那里过一种十分宁静的生活,生儿育女,也没有太多曲折之处。至于我和白素的生活倒是诸多奇遇,但绝大部分我已经整理出版,大多数人已经知道。因此,这时也没有太多可记的,故此略过,一夜无话。    第三天早晨,白素起得较早,与主人一家共进早餐之后,楼清再次带着孩子们外出劳动。楼清此时是差不多七十岁的人了,竟还有着极其强壮的身体,且每天都坚持参加劳动,这让白素大为惊奇,很想跟他们去看一看。    她刚刚走出门的时候,发现有人拉自己的衣角。第一次,她并没有在意,仍然跟着她们向前走,可是,那人第二次又拉了她的衣角,这次,她回头看了看,见是多多,多多的神情显得很急切,似乎有什么话要向她说。    白素刚要开口问她,她却竖起一只手指,意思叫她不要出声。    多多拉起白素的手,将她带到了山中的一块小平地中,那其实是三棵树中间的一小块地方,树很高大,下面全都是树荫。多多拉着白素,席地而坐,神情既神秘又庄重。    白素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多多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已经成了好朋友?”    一个五岁的孩子,忽然向一个成年人问起这样的话,多少都会有些滑稽,白素当然也有这样的感觉,何况她已经知道这个孩子是个有病的孩子,此时却说出这种看起来极其正常的话来。但白素却没有表示任何惊讶,而是同样非常认真地回答她:“当然,难道你对这一点有什么疑问吗?”    多多仍然没有回答她,只是说:“可是,我们既然是好朋友,你为什么不肯帮我?”    白素一时不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便问:“你要我帮你?你要我帮你什么?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向我提出来呀!”    多多听了她的话,显得非常吃惊,站了起来:“可是,你是来帮我找我的家的,对不对?”    白素那时不想对一个孩子说别的话,她知道多多很期望能够回到自己的那个家去,她不想让这个孩子失望,便道:“你的父母是这样对我说的。”    多多又问:“现在,你真的不想帮我了?”    这时,白素猛然间醒悟过来。她决定不再管这件事,这是她个人的决定,还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但眼前这个孩子却已经知道了,知道她已经决定不帮她去了解她的身世之谜了。    白素的决定,只是她的心中所想的事,并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而这个孩子却知道了。她心中当时便说:不,这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事,多多不可能知道我心中所想。可是,既然没有可能,多多怎么又要问起呢?而且如此慎重其事,两次拉她的衣角,且将她带到了这样的一个所在。    接着,多多又说了一句话,惊得白素半天没有出声。    多多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可是,我绝对没有说假话,我从来都不说假话的。昆华知道,我是从来都不说假话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昆华。”    这时候,白素忽然觉得这个小女孩竟然有着一种非常特别的能力,她能够知道一个人心中在想着什么,当时,她的心中实在是骇异至极,所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多多后面说了些极为重要的话。当然,这些话白素不仅听见了而且也记住了,只是当时因为心中的讶异,没有引起注意而已。    她再次想起这句话并且注意到多多曾提到一个人名这件事,已经是她到达的第四天了。这事说起来也是非常奇特的,第四天的早晨,白素醒来后,见天还没有亮,便在床上躺了一会,想着多多的许多奇异之处,忽然之间,心中就冒出了那句话出来。    早餐之后,白素便问秋林,谁叫昆华?    秋林听了莫名其妙:“什么昆华?我们家没有叫昆华的人。”    白素猛然意识到,这个名叫昆华的人,一定与多多的前世有关,说不定是一个与她关系特别的人,所以,她转身便出去找多多,但找了好几个地方,竟没有见到她。白素忽然想起她们昨天到过的那块小小的平地,便向那里走去。    从住地去那块平地要向山上走大约三百米,山上的树很多,且又有着很大的坡度,根本看不清前面太远的情形。白素向前走了大约百十米的时候,便见多多从树林中钻了出来,直接走向她。    多多见了白素,便问道:“你找我有事吗?”她一面问白素,一面领头向她的那片小天地走去。    她显然是在那块平地中,可她却知道白素正在找她。    白素听她如此说,当即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你?”    多多说:“我坐在那里,忽然就知道你在找我,所以我就找你来了。”    白素忽然明白,这个小女孩确然有着一种非常特别的预知能力,她甚至知道她身边的人正在想什么。知道这一点后,白素心中就冒出一个念头,想知道她的预知能力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便问她:“你知道你的母亲现在在想什么吗?”    多多果然非常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对白素摆了摆头。    白素多少有点失望:“你不知道?”    她说:“她想的事与我无关,所以我不知道。”    白素又是吃了一惊:“这么说,只要想的事与你有关,你就能知道?”    小女孩点了点头。    白素于是迅速想了一些问题,当然是与她有关的,然后问她:“刚才,我想了些什么,你知道吗?”    多多冲她感激地一笑:“我非常高兴能认识你这样一个朋友。”    这是显然的答非所问,却也告诉了白素一个信息,她确然知道白素刚才所想的事。白素想这件事原就是为了证实她是否能知道别人心中的想法,所以一定要她说出来。    白素追问道:“你已经知道了我刚才所想的,对不对?你说说看,我刚才想了什么?”    多多说:“你刚才做了一个决定。”    白素刚才确然是做了一个决定,她所做的决定是要说服我与她一起来解开这个小女孩身上的谜,白素还是想她将这一切说出来,因而问道:“这个决定与你有关吗?”    小女孩说:“你要回去请一个人来帮你,你们两个人一起为我找我的家。”    白素固然是大吃了一惊,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她想到,既然多多是一个非常奇特的女孩,她身上当然就会有着许多常人无法想像的奇特之处。同时她也想到,就在她驾机来到此地的那天,当飞机还在几千米高空,而地面上的任何人绝对不可能看到飞机的时候,她却从飞机上那几个电视屏中看到一个最小的孩子以手指着天上。现在可以认定,那个孩子当然就是多多,而她当时指着天空,似乎是知道白素来了,或者说她看到了白素的飞机,可别人根本看不到,当然不肯相信,以为她在胡言乱语。后来,她的飞机终于出现在人们的视线可及的范围之内,楼清等几个人在证实这一点之后,所表现出的并不是兴奋或者别的什么表情,而是一齐朝多多望去。白素非常清楚地记得那种目光,他们是对某种事感到极度的惊讶。    难道说,多多的眼睛可以看到常人根本看不到的地方?    这样想过之后,白素便问:“多多,我问你一件事。那天,就是我来这里的那天,是你最先看到我的飞机的,对不对?”    多多说:“是的,我最先看到了你的飞机,可是,他们都不相信。”    这时候,白素又问了一句,事后我想,如果是我的话,当时可能不会问这样的一句话,但白素的心思缜密,许多的时候,她能够想到别人无论如何想不到的事。    白素问的话是:“你告诉我,你是看到的吗?用你的眼睛看到的?看到了我的飞机?”    多多瞪着一双不解的眼睛望着她,然后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白素说:“你的父母找我来,是为了设法弄清楚你以前的家在哪里,而我要弄清楚这件事的话,必须对许多事有一个了解。”    多多说:“我知道有一个人来了,有一个与我有关的人从天上来了。”    白素道:“这么说,你并不是看到的,而是感觉到的,对不对?”    多多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说:“对于我来说,都一样。”    在弄清了这件事以后,白素所需要弄清楚的就是她昨天提到的那个名字了,所以她问道:“多多,请你告诉我,谁是昆华?”    白素以为,这对于多多来说,是一个非常容易回答的问题,因为这个名字正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她一定是对这个人极熟悉。但她却没有料到,多多对这个问题却是极端的茫然,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世上有一个叫昆华的人。    当时,她向多多提出这个问题之后,便一直看着多多,多多听到了这个问题,也拿眼来看白素,然后不解地反问她:“你刚才说什么?请你再说一遍。”    白素于是说:“昆华,我知道,这一定是一个人的名字,有一个人叫昆华,你告诉我,这个叫昆华的是什么人?你和这个昆华是怎么认识的?”    “昆华?昆华?”多多自言自语地说了几遍,然后非常认真地告诉白素:“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很熟悉,但我不认识这个人。”    白素是一个不太容易为什么事吃惊的人,但她如此说过之后,白素还是吃了一惊:“你说你不认识这个人?可是,这个名字明明是你说出来的。”    多多很认真地想了想,却说:“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我曾经说过这个人的名字。有时候,我可能会说一些胡话,我的爸爸妈妈都是这样说,可是,我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这样的答案是白素绝对没有想到的。    而在我听了白素的讲述之后,立即便觉得多多是在对她说谎。她在对白素提起昆华时,是在一种极其自然的情形之下,也就是说,是在她完全无意识的情形之下,这时才会说出许多的真话来,而且一连说了两遍。    白素毕竟与我有着极大的不同,她心细如发,在听了多多说出那样的话之后,便对她说道:“你再好好地想一想,昨天,也在这里,你对我说:‘我知道你不信我的话。可是,我绝对不说假话,我从来都不说假话的,昆华知道。我从来都不说假话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昆华。’昨天,你就是这样对我说的。你再好好想一想,说不定能想起来。”    多多果然想得非常认真仔细,但还是摆了摆头:“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熟,但我实在是想不起来谁叫昆华。”    白素清楚,这个名字或许对了解她的前生有着特别的作用,所以不断地启发她,希望她能想起点什么,但结果非常令人失望,除了摆头以外,她似乎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别的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白素仍然是用了大量时间陪着她在那块属于她的天地中。据秋林说,多多经常独自一人呆在那里,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如果不是家人来找她,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应该回家去。她一个人在这块小平地上什么都不干,只是呆坐着,或者应该是在遐想,以至于第一次秋林和楼清发现她不见了,找了很多地方最后在这里找到她的时候,竟怀疑她已经死在了这里。    白素见过她一个人坐着出神的情形,那时候她一动不动,双目无神,竟连眼皮都不跳一下,整个人如同雕像一般。初次看到这种情形,谁都会大吃一惊,因为你根本就无法断定,她的灵魂还是否在她的身体之内。    在这几天中,多多问白素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你不是答应帮我,和你的老公一起找我的家吗?你什么时候走呢?”    白素于是对她说:“是的,我是答应帮你找你的家,但是,我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少了,我甚至不知道该从何着手。我希望你跟我多谈一些你以前的情况。”    “这有用吗?”她问。    白素应道:“当然有用,你以前住的那个镇子是什么样的,你还能想起来吗?”    在以后的几天时间里,白素主要是在了解她的前生所住的那个小镇,每次谈话也都是这样开始的。当然,下面所介绍是她们几天谈话的综合,其中有许多是重复的,许多方面,几乎每天都谈到,当然,每天也都能有一点新的东西。正因为这一因素,所以我写在下面的文字就是经过整理以后的情形。    那是一个建在两座大山之间的小镇,小镇只有一条街,东西向的,小街是由柏油铺成的(关于这条小街,她的记忆似乎非常混淆,一会儿说是青石板铺成的,只能走牛车,一会儿又说那是一条柏油路,很宽,可以走汽车。所谓柏油,就是通常所说的沥青),有长途汽车,由县城开到这里来,每天上下午各一趟,她也曾坐着这汽车到过县城,她有一个孩子在县城读书,经常都坐汽车。    那是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镇,镇上的房子都是青砖黑瓦,沿着街两边建的。那条路是全镇的最低点,如果从路上走到任何一家,都要上一个高坎。她的房子在街的东头,紧挨着汽车站,所以她每天都可以看到汽车,也认识那些上下车的人。镇上有几家杂货铺,但只有她家的位置最好,所以生意也最好。    她家杂货铺里有一台黑白电视机,那些赶车的人在车还没有到的时候,都喜欢站在她家门口,看电视里的节目,也有些赶山的人,肩上扛着一大捆柴,在她家门口停下来,将一个T字型的木棍撑在地上,支住那捆柴,站着休息,一边看着电视,他们要走的时候,便一弓身,将一只肩膀搁上柴捆,而将木棍的T字形那端通过另一只肩撑住柴捆分担一些重量。    镇子的西头是一间小学,周围的孩子都到那里去读书。    她的孩子也在那里上学,最小的一个读一年级,最大的一个读六年级,又说这个孩子已经从那里小学毕业,现在在县城读初中。    需要特别说明一点的是,因为她多次谈到孩子,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生孩子养孩子是怎么回事,那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事,她的父母也不会告诉她这些事。白素为了证实这些到底是不是多多前世的记忆,便故意问起她一些女人怀孕的事情。没想到,她对这一点的记忆竟是非常的深刻,对于三次怀孕然后生育的过程,她说得详细之至,诸如第一次生育,根本就不是医生替她接生,而是镇上的一个接生婆。她说那个接生婆叫仙姨婆,是一个很老的老女人,镇上的一大半人,都是她接生的。可惜,她死了以后,她的后人没有学会她的接生手艺。    多多关于这个小镇的记忆很多也很杂,但是关于这个小镇的名字,以及县城的名字,或者是周围某一个人的名字,她一概想不起来,仙姨婆是她唯一记得的一个名字。    就在白素要离开他们的那天早晨,发生了一件更为怪异的事。    因为白素要离开,这天的早晨,秋林一家并没有准备去干活,而是准备着送她去那块草地,但是,就在白素准备启程的时候,发现多多并不在家里,在房子的前后找了找,也没有见到她。    白素想,我跟她相处了这几天,走的时候总该与她告别一声的。    秋林夫妇对她说:“这孩子就是这样,算了,你不必管她了。”    白素并不急着赶时间,所以去那块小平地找她。    果然,多多独自坐在那里,情形与白素第一天见到她坐在门前石头上的情形一模一样,但也有不同,那就是她坐着的姿势。以前的几次,她都是非常随便地坐着的,这一次,她的坐姿虽然也随便,却又像是有什么特别,她是双腿交叉会在地上,双目紧闭,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上,就像是习武的人正在运气。白素将她这种情形称作元神远游,是的,她又一次元神远游了。    这本是一件不可解的事。    白素说这件事不可解,我却不以为然,多多这孩子,本就与常人不同,她常常可以独自坐着,仿佛灵魂出窍一般,现在她也正是如此,那又有什么不可解呢?后来,白素说出了不可解的原因,我才意识到,白素果然心细如发,许多别人无法想到的事,她却能想得非常清楚。    她今天要走,多多是清楚的,而且,这些天来,她与多多之间,真正可以说相处得非常好,她们甚至可以说成了朋友。更进一步,白素根本就没有将她当作一个才五岁的孩子,而是将她当作一个有儿有女的成年女人,与这样一个人交朋友,当然就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实际上,多多也将白素当作朋友,且有求白素,希望白素能够帮助她找到她前世的那个家。    现在,白素要走了,以朋友论,她应该送一送白素,与白素告别;以白素这次离开是要去设法帮她而论,她更应该跟着家人一道送白素上飞机。如果白素心中将她当作一个五岁的孩子,那么,她的行为当然就是可以理解的。但在白素的心里,她绝对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成人,她的记忆、她的思维方式以及她的一切,都是成人化的,除了她的身体是一个孩子的身体之外,其他任何方面,根本就是一个成人。    然而,现在白素要走了,她却不知去向。这是一件绝对不可理解的事。    正因为她的行为让人不可理解,所以,白素才坚持定要再见她一面。    拿定这个主意,白素便对秋林夫妇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我去找一找她。”    白素当然知道去哪里找她,事实上,当她接近那块小平地时,一眼就看到了多多,她此时就坐在那里,进行着白素所称的元神远游。    当时,白素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等待着她从远游中归来。    或许是她等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楼清秋林等人在家里有些不耐,也都来到了这里。    秋林对白素说:“你不必等她了,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你还是先走吧!”    白素觉得她今天的行为非常的古怪,所以坚持要等她,便对秋林等人说:“你们去忙你们的,反正,我还要来的,你们也不必送了,我在这里陪陪她。”    秋林和丈夫对望了一眼,然后回去了。他们当然没有去忙任何事,只是在家里耐着性子等着。    白素坐在多多身边有很长一段时间,据白素事后说,可能有一个小时,也可能更长一点,这时候才见多多全身一震,醒了过来。    当时,白素是看着多多的脸的,那仍然是一张稚气的脸,而且脸上原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就在她全身一震,即将醒过来的时候,白素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她的这次元神远游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因为白素看到她身体震动的幅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且有着极为惊骇的神色。    在她醒过来的那一瞬间,并不知道白素就坐在她的身边,而她此时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让白素惊了一大跳的话。    她突然说:“太可怕了。”    白素问:“什么太可怕了?你看到了什么?”    她这才看到了白素,然后对她说:“我看到到处都是水,有很多人在水里。还有很多树和房子,都在水里。树上,房顶上有很多人,还有很多蛇。还有很多人和猪,都在水里。我知道,那些人快死了,死了很多人。”    白素立即想到,她看到的是一次洪水暴发的场景,或许是一次大台风到来之后,海水冲毁许多房屋的情景。这样看来,她在元神远游的时候,到了某处非常特别的地方,看到那地方发生了重大自然灾害?    这时候,白素问了一句她自己后来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你为什么去那里?你是怎么去的?”    对她的问题,多多当然有回答,而多多的回答,却是白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多多说:“我知道你今天要走,所以,我想去看一看,你今天要走的地方,我想知道,你……你不会有什么事。”    她的表达显然不是非常准确,但白素却立即知道了她的意图,她是想去白素将经过的地方看一看,看白素这一趟旅行会不会有任何危险。    这时,白素才恍然大悟,难怪她一早便独自躲到了这里,原来她是在以一种特别的、只有她自己才可能办到的方式为白素做一件事。白素心中非常骇异,同时更是非常感动,便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白素在她颊上亲了一口:“谢谢你,你已经知道,我这一趟回去,不会有任何危险,对不对?”    多多于是对她说:“危险自然是没有,不过,你沿途会看到许多可怕的事。”    那时候,白素当然不是很放在心上,她这一生中,看到的可怕的事也实在不能说太少,任何可怕的事,她都可以平常心对待,故此也没有太多的惊异。    多多在这时站了起来,对她说:“我送你。”    白素离开他们的时候,可以说心情非常平静,可是,当她驾驶着飞机在空中飞行时,通过飞机上那些特殊的电视屏,她看到了多多向她描述的那些场面。    多多的语言能力显然不够,她没有说出来的东西还有很多,白素当然是可以完整地描述出来的,那是一场大洪水的场面,同时,那也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场面,四周都是水,水在流动着,一个漩涡接着一个漩涡,这些漩涡有着极大的力量,无论是人或物,只要出现在漩涡的中心,立即便被卷走了,很大的大树,被那巨大的漩涡连根拔了起来,然后冲走。许多的人或者家禽在水中争扎着,只要碰到这种漩涡,立即便消失无影,无数的房屋在那些漩涡中坍塌,然后被水流冲走。    当然,其中的骇异场面真正是惊心动魄,不必一一叙述,如果曾有人很注意新闻的话,当然就会知道,那一次大洪灾的情形。    那时,白素最感到骇异的,还是多多竟然有着如此的预知能力。第六部:催眠术的失败白素所说到的那次特大洪涝灾害,我已经从报纸上看到了,受灾面积大得无法想像,国际社会正在设法对受灾地区进行救援。由于人类不断在破坏自然,破坏生态平衡,自然对人类的报复也从来没有终止过,经常可以见到地震、洪水发威的消息,遗憾的是,人类至今也没有觉醒。在此不必细述。    白素的介绍至此便结束了,之后,我和她自然有一次讨论,但这次讨论因为并没能脱出第一次讨论的范围,所谓略去。    当然,这次讨论中也有一个问题是第一次讨论中没有涉及的,需要说一说。    第二次讨论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我们该怎么进行?    在多多的记忆中,对于前世的一切,可以说是非常完整,但是,能够供我们找到她前世生活之地的线索也实在是太少。    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特别问过白素:“你注意到她的语言没有?”    白素说:“我当然注意到了,可是,我无法判断。”    她的这话让我不解,因为她可以说是一个语言专家,对世界各地语言的了解决不在我之下,尤其是对中国方言,甚至可以说远在我之上。    关于这一点,当然与她幼年以及少年时的经历有关,那时,她的父亲白老大作为中国武林界的第一奇人且是南中国武林的盟主,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带着她闯荡江湖,到过许多地方,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也结交了各种各样的人,因此,她所懂蜊的语言,多得让我感到吃惊,就连武林之中一个极为生僻的帮派四巧堂使用的一种极其特别的身体语言,她都能懂。    我道:“只要她说的是方言,这种方言是中国哪个地方的方言,你总该听得出来吧?”    白素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大致可以听得出来。”    我松了一口气,如果能听出一个大致来,那也就可以了。    然而,白素却接道:“中国方言之中,汉民族方言就有八大方言,在这八大方言之中,其他七大方言地域都不算是很大,而且就算是同一方言,每一地的人说出来,也有着细微的区别,当然是很好分辨的。但是,其中的北方方言却非常复杂,有些地方,要想真正区别,那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例如云贵川一带,他们说的话简直就是一样,不仅如此,就是相邻的湖北、陕西、广西的一些地区,也有一些人说的是同一种方言,如果以人口论,说着这种方言的人口占着整个中国人口的四分之一。”    我不禁惊愕:“你的意思是说,多多说的是这种方言?”    白素道:“就算是这种方言,毕竟还有着极为细小的区别,只要找到一些熟悉这种方言的专家,甚至是当地人,总还可以分辨得出。可问题是她所说的话已经不再全是她的前生语言,而有很大程度与秋林夫妇的语言进行了混杂。”    她如此一说,我立即便知道这条路果然是无法走通的,秋林夫妇说的是客家话,这种话本来就是一种混杂了各种方言而独立形成的特殊方言,现在再一次混杂之后,要想弄清她所说的具体是哪一个地方的话,那实在是一件难事。    按照白素的说法,多多的前生是云贵川一带的人,甚至还有可能是湖北、广西、陕西人,这个范围就实在是太广了。如此划定的范围,简直就比世界上许多国家要大得多,在如此之大的范围之内找一个根本就不知名的小镇,这完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我将身子*在沙发上,想了一想,然后突然又坐直了。    白素问:“你想到办法了?”    我道:“据我们以前的经历来看,一个人保留着前世的记忆,主要是保留在潜意识之中,而这这多多却比较特出,她的前世记忆是保留在意识之中的。”    白素一时没有明白过来,所以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想看一看她的这里,潜意识。”    她立即明白过来:“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她的意识之中既然有着如此之多关于前世的记忆,那么,她的潜意识之中,关于前世的记忆就一定会更多,以前,我们接触到的刘丽玲杨立群那一对冤家,他们就可以在梦境状态中说出他们本来的方言。说不定多多的潜意识中,也是记得那种方言的,我们可以找几个著名的催眠大师对她进行催眠,然后将她的潜意识中的一切记下来。”    我接道:“我想到的正是如此,你不是说她曾在无意之中提到一个叫昆华的人名吗?她提到那个人名的时候,一定是在完全无意识的情形之下,这也就说明,她的潜意识之中,还有着许多关于前世的记忆。”    这样说定之后,我和白素便进行了分工,由她再次去秋林家,用那架直升飞机将多多接到我们现在的城市,而我则去联系几个我所熟悉的催眠大师,准备对多多施催眠术。    就在我们准备行动的时候,忽然又接到秋林的电话。    秋林在电话中以一种非常急迫的声音说:“素妹,你快点来,事情不好了。”    白素听了这话,心中暗吃了一惊。她非常清楚,在离开他们之前,她说过很快就再返回的,现在,她离开才只不过三天而已,秋林却这么急急地追了一个电话来。秋林要打这样一个电话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其间的舟车劳顿需要十几个小时,如果不是事情异常紧急,她当然不会打这个电话。    “发生了什么事吗?”白素问。    秋林说:“多多她,她突然发狂了。”    白素暗自一凛:“她突然发狂了?这怎么可能?前天她还好好的。”    秋林说:“你走了以后,她就发狂了,咬了几个人。”    白素先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按下电话机上的一个键,放下话筒,然后对着电话机说:“秋林姐,你冷静一下,慢慢说,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这时候,秋林所说的话,我和白素都能够听到。    秋林说:“就在你走了以后,我们一起从那块草坪中回来,多多就坐在门前的那块石头上,当时,我们也没有注意她,就进屋去了,可是,没过多久,我们就听到多多在外面大喊大叫:‘他们来抓我了,他们来抓我了。没有错,没有错,那就是我,根本就没有错。不,我不去,我不去,我死都不去。’我们从屋里跑出来,就看到她在那里又是跳又是叫。我们当时吓呆了,好一刻不知该怎么办。后来,楼清见她发狂了,就大吼了一声,过去抱她,可是,她就咬了楼清一口,然后挣脱他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喊:‘没有错,我不去,我不去,我死也不去。’”    白素问:“她说她不去哪里?”    秋林说:“我不知道,她没说,她反来复去只说那一句话,完全就像一个疯子狂人。后来,她的两个哥哥去抓她,也被她咬了。楼清就对我说:‘快,你快去给白素打电话,叫她快点来。’我就出门了。现在,还不知道家里闹成什么样了。”    我原本还想问她,多多说没有错是什么意思,但听她这样说,肯定是不知道多多所说的话了,问了也是白问,所以干脆什么都不问,只是让白素快点启程。    那架直升机仍然是停在苗疆的,就是想快也快不了,她必须先到苗疆,然后驾了直升机赶到秋林家。    那时,我在家里已经联系好了几个催眠师,然后静等着白素的归来。    白素回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晚上,跟着她一起的,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女孩,有着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和非常可爱的小脸蛋。看上去,她一切正常,绝对不像是一个有任何特异之处的小女孩。白素倒是一脸的疲惫,似乎连话也不想多说一句,看来这一趟她吃的苦头不少。    我将她们迎进来后,白素便向我们介绍说:“这位是卫叔叔,这位是多多。”    “多多,欢迎你来。”我说。    这时,多多表现出的竟是一种特别的小女孩形态,竟不肯与我打招呼,而是抓住白素的衣角,向她的背后躲去。    正在这时,红绫回来了,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个小女孩,然后是一声大叫。    红绫是在深山由灵猴养大的,虽然在现代都市中生活了很长时间,但她身上的野人习性却仍然保留着,尤其是动不动就大叫一声,我们是习惯了,但不习惯的人,如果是第一次看到,不吓得掉了魂魄,就算是万幸。    多多当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声大叫,吓得跳了一跳,跟着也大叫起来。    她这一叫,我知道要坏事。结果正如我所料,红绫听到多多的叫声,更是兴奋,再次大叫起来,且比先的一声更大更响亮。    多多实在可以说是惊骇莫名,便抱着白素素,哭了起来。    就此时她的表现来看,怎么都不像是一个成人,十足的五岁小女孩。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我和白素甚至根本来不及制止,该发生的就已经发生了。这时,白素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多多抱起来,一面劝着她。    红绫见将这个小女孩吓哭了,知道自己闯了祸,伸了伸舌头。    我原以为她在闯了祸之后会躲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可是她没有,她向前走了两步,盯着多多看,而且,脸上满是疑惑。    我知道,红绫的大脑是经过她那妈妈的妈妈特殊处理过的,她的大脑比当今地球上最先进的电脑还要先进。此时,她以一种如此怪异的目光看着多多,当然是因为看到了一些非常特别的事情,而这种事我和白素是根本没有能力看到的。    红绫在看了差不多半分钟之后,转过头来问我:“爸,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是什么人?怎么这样奇怪?”    我知道红绫肯定发现了什么,便问道:“你再看看,她不是与我们一样的人吗?有什么奇怪的呢?”    红绫果然再去看她,这次看的时间更长,足足有一分钟之久,可能更久,然后才噫地叫了一声。    我连忙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红绫看着我,脸上全都是茫然,并且非常郑重地摆了摆头:“我不知道。”    白素此时已经哄得多多不哭了,然后将她放在沙发上,转过身来对红绫说:“你总该知道些什么。”    红绫想了想:“我知道她很怪,比所有人都怪,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我知道,有关生命,人类目前所知还实在是太少太少,但外星生物不一样,他们要比地球人先进不知多少年,他们有着许多研究,都是地球人目前既不可望更不可及。红绫被她妈妈的妈妈做手脚的时候,便对她的大脑进行了再开发,存进了许多只有外星人才有的知识,而这究竟是些什么知识,有些什么作用,就连红绫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每当遇到特别的事时,她就可以将这些事“输入”大脑,就像将某种信息输入电脑一样,然后经过分析、提取,她于是知道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绫的大脑中贮存着许多地球人绝对不可能知道的知识,至少一千年之内都不会达到她目前的程度。另一方面,这样一些知识对于她来说又绝对是“死”知识,她并不知道该怎样运用这些。    刚才,红绫看到多多以后,定然是发现了什么,然后便去她的大脑信息库中搜寻。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地球人,她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根本就不必那样去盯着人家看。    正因为如此,我才问她:“到底怪在什么地方?你总该有点感觉吧?”    红绫再次想了想:“她像是一个地球人,可是,又跟所有的地球人不一样。”    我再问:“到底不一样在什么地方?”    红绫说:“我不知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我说不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好像她身上少了点什么,又好像多了点什么。”    红绫说话,从来没有这样吞吞吐吐的时候,偏偏我又是一个性急的人,便说道:“多就是多,少就是少,你难道连这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多了什么还是少了什么?”    白素不满地看了我一眼:“你可以让她好好想想吗?或许,她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    我也是这样想,所以便拿眼去看红绫,希望她能够很快想出这样的词语来。    可是,红绫却摆了摆头:“不是,不是我不知道怎样形容,而是根本就没有任何信息,我找不到。”    虽然被白素瞪过一眼,可我仍然忍不住:“你找不到?可是你又说她很怪,和我们不一样?”    红绫似乎非常的委屈:“本来就不一样嘛。比如说,比如说地球人和外星人都造船,形状也是一样的,可是,地球人的船是在水中走的,但外星人的船却是在路上跑的,如果照地球人的说法,那不是船,而是汽车。这又怎么会一样呢?”    白素的耐性够好了,可在此时竟也有些忍不住了,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说,她不是地球人而是外星人?”    红绫的神情更显着急:“我说过她不是地球人吗?我只不过是打了一个比方,也许我的比喻不对,可毕竟是一个比喻。”    我真是有些气了,冲着她道:“你到底想说明什么?”    白素一见,连忙说道:“算了算了,关于生命这种东西,不清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我们也不急在一时,慢慢会明白的。”    红绫也像是得到特赦一样,向我们招呼了一声,进她的房间去了。    我于是转向白素。    白素当然明白我的意思,秋林打电话来的时候说多多发狂了,可现在,她分明非常的正常,甚至一直坐在那里,动都不动。    想到多多竟没有再动以后,我也暗自吃了一惊,因为我早已知道,她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被白素称为元神远游。刚才,红绫大叫了两声之后,她吓得哭了起来,可后来,白素将她放在沙发上,而我们三个人几乎是在争论着,唯有她一言不发。于是,我便在看过一眼白素之后,转头向她看去。    在我面前的,哪里还是刚才白素带进来的那个双目炯炯有神的孩子?所有的生气都从她的脸上消失了,此时,她只是一具形象逼真至极的蜡像,或者可以说是一具……僵尸?    白素也跟着我的目光转向她,然后冲着我无奈地一笑。    我问:“秋林不是说她发狂了吗?”    白素道:“她确然是发狂了,不过,等我赶去之后,她已经昏了过去,而且,她已经被她的父亲和兄弟捆了起来。当时,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停留,让她的两个哥哥将她送上了飞机,就直接开回来了。现在,那架飞机还停在穆秀珍公司的天台上。”    穆秀珍是何许人物,熟悉卫斯理故事的,自然不需多介绍,如果不熟悉又确实想知道的话,如果将卫斯理的故事集多看几本,自然便有了大致的了解。    白素因为考虑到我们可能还会用到那架飞机,且多多又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女孩,担心路上转机时会遇到什么麻烦,所以直接将直升机开了回来,而不是像前几次一样,路途转机。她这种做法,我自然无话可说,只是觉得那架由杜令留下的飞机如果在现代社会露面的话,不知会引出多少麻烦。    后来的发展果如我所料,确然是有了许多麻烦,不过,那是与此无关的事,虽然奇特,但因无关,故略去不说。以后若有机会,再专门介绍。    一夜无话。第二天,我带多多去找那几个大师给她施催眠术。    临行之前,白素说她也跟我一起去。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是担心多多会忽然发狂,而她毕竟与多多有些关系,多多甚至曾向她表示,她们已经是好朋友,如果多多真发起狂来,白素跟她在一起,说不定能起点作用。    我对她说:“不必了,你还是在家里等着。不过,我有个建议,你不妨约一下阴间使者李宣宣,她是跟着人类灵魂管理者在一起的,对于灵魂的事,她可能比我们懂得更多,或许,她可以给我们一些帮助。”    白素似乎还有些犹豫:“可是……”    我不待她说下去,便道:“你放心,你看,她现在不是很好吗?即使真的有什么事,你去了也一样不会有任何作用,她的家人不也对她无可奈何吗?”    听我如此一说,白素便道:“那你自己小心。”    对催眠术,我也略懂一些,但与那些大师比起来,当然就不敢班门弄斧了。    我带着多多,驾车来到一幢大厦,这里早有三位大师在等着我,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而且在催眠术这一行,可以说鼎鼎大名,其中一个脸色奇白的瘦长个子,甚至口出过狂言,如果有谁搞一次全球性的催眠术大比拼的话,他的名字不会排到十名以后。这话是否有自吹之嫌我不清楚,因为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一次大比拼,当然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到底该排名多少了。但在本城,他的名声我是十分清楚,武林之中常常称某一位顶级高手为泰山北斗,而就某一行而言,他也一样堪受此誉。    我也曾想过要将这三位大师的姓名写出来,后来考虑到这一次的事极其特别,写出他们的名字似乎不妥,才打消了这个念头,仅仅只称他们为大师。    三位大师当然有着自己各自的工作室,但因为我向他们说起过多多的诸多奇异之处,他们也是兴趣大增,自认这是他们催眠史上的一件大事,也是世界催眠史上无前例的事,三个人全都大喜。因此,他们才会聚在其中一个的工作室中。    以前,*催眠师面对面进行催眠的方法当然已经极其落后,现在这一行的设备早已进入现代化,而且效果也已经较以前大大不同。我曾经有过一次经历,有一个催眠师想对我进行催眠,结果却被我反催眠。那并非因为我有着高超的催眠手段,而是我有着超人的意志力,这种意志力对催眠形成一种反抗,结果使得催眠师所使出的全部手段都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这种情形听起来怪异莫名,如果理解了一种力学原理,就非常的容易理解。    催眠术其实是由催眠师释放一种力或者说波,这种力或者波影响着人的脑部活动,使得人进入一种类似于睡眠状态,实际上,这个人又并没有睡眠,他的脑部活动被那种力或者波牵引着,随着催眠师的指引而运动。如果遇到一个意志力极强的人,便可以用自身的意志力抵抗这种力或者波,于是形成了反作用力或者反作用波,这种反作用力或者反作用波便不再作用于被催眠对象,而是作用在催眠者身上,因此,他便被反催眠。    当然,在催眠术进入现代化以后,一切都是由最尖端的机器来完成,即使是意志力再强的人,能不能与这些最现代化的仪器对抗,本身就是一件极难说的事,进行反催眠就更不可能了,因为对抗所产生的反作用力或者反作用波,对仪器根本不会起任何作用。    三个催眠师将我们迎进去,然后将多多带进了一个小房间,房间里有一张非常舒适的床,他们令多多躺在那张床上。    多多似乎还不能适应陌生人,所以转过头来看我。    我知道,多多虽然还不一定能信任我,但她信任白素,知道白素将她带到这里来,是为了帮她,是以,她才会将目光投向我。    我向她点了点头:“不用怕,跟睡觉一样,不会有任何感觉的。”    多多果然非常的听话,躺了上去。    三个催眠师便在多多的身上接了许多的电线,而这些线全都通到一些不同的仪器上。这项工作虽然并不复杂,但需要很少的一段时间。    就在他们将一切都准备好以后,再看多多,三个人全都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我。    我不明所以,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三个人的脸色非常难看,似乎这件事非常严重。    我又问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催眠师对我说:“她已经进入了被催眠状态。”    我说:“这不是更好吗,倒是省了你们许多手续。”    那个在本城最有名的的催眠师苦笑了一下:“一次沉重的打击,从未有过的沉重打击。”    我不禁大怒,冲他们吼道:“你们是人不是?说话怎么怪里怪气?是人就说出点人话来。”    另一个大师便将我拉到一边,很有耐心地对我说:“我知道,对催眠术,你是内行,你也知道的,所谓催眠术,就是由催眠师发出一种特殊的声音,或者说特殊的波,对被催眠者的大脑进行某种类似于麻醉式的引导。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种声音或者波对被催眠者的思维活动进行影响……”    我禁不住打断了他:“你别说得这么专门好不好?能不能用别人能够懂得的话说出来?”    催眠师想了想,然后说道:“打个比方,某人失足落水,现在要你去将他救出来,你将会怎么办?”    我道:“这有什么不好办的?当然是跳进水里,抓住他,将他拖上来。”    催眠师道:“对,但要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你跳下水之后,一定能够找到这个人并且抓住他的什么地方,你才能够牵引着他,离开水面。可是,你如果在水里摸了很长时间,根本就找不到他,或者就算你找到了,可他的身上根本没有可供你抓的地方,你抓不住他,那又会怎样?”    他的比喻不伦不类,但我总算是懂了:“你的意思是说,在施催眠术的时候,其实有被催眠者配合的成份在内?”    催眠师说:“正是如此,但他们并不是主动配合,而是因为催眠的作用,被动的配合,是催眠师在命令他们,要他们向左他们就向左,要他们向右,他们就向右。可是现在,这个孩子却完全不同,她已经处于被催眠状态,她是被她自己催眠的,也就是说,我们在她身上施术,却根本无法抓住她的思维,这样的催眠对她不会起任何作用。”    我理解这一点之后,便对他们说:“那么,我们就等,等她从这种被自我催眠的状态中醒过来。”    白素向我介绍过,她常常都会进入这种状态,但一般都不会有太长时间,至多三几个小时便会醒来,不会像天湖老人一样,一次灵魂出窍便是几天。所以,我们可以等,只要等到她醒来,便可以立即施行催眠术了。    三位大师接受了我的建议,我们一起进入一间电脑控制室里,这里有着许多先进的仪器,还有几个显示屏,可以从不同的侧面,看清多多的情形。    我原以为多多会在三几个小时之后才醒来,真是那样的话,这三个人说不定早便没有了任何兴趣。但实际情形比我预想要好得多,仅仅是四十分钟之后,多多便全身一震,醒了过来。    我从电视显示屏上看得真真切切,连忙对他们说:“快,她已经醒来,快开始。”    其实,就是我不说这句话,他们已也已经开始了,三个人同时开始操作手中的一些操纵杆。    对这些现代仪器,我不是很了解,所以根本不知道他们进行得如何,只能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电视屏。我看到多多在震动了一下之后,似乎是想坐起来,但很快又再次躺了下去。我知道,这是他们的催眠术在起作用了,多多已经被他们催眠。在催眠状态下,他们将会引导多多说出许多存在于她的潜意识之中的东西,比如谁是昆华,她的前生生活的那个小镇叫什么名字,等等,如果进行得顺利的话,他们甚至可以画出存在于她潜意识中那个小镇以及她的丈夫和孩子们的模拟画像。    三位大师忙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然后不约而同站了起来。    我以为他们大功告成,正要站起来向他们表示祝贺,可一看到他们的表情,暗中吃了一惊,他们竟像三只打了败杖的公鸡,垂头丧气,面目无光。    在走出这间控制室之前,本城最有名的那位忽然停下来,转过身对我说:“卫斯理,你是个魔鬼。”然后便脚步踉跄地走了出去。    我知道他们失败了,竟是败在一个才五岁的小女孩手上,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极其不光彩的记录。    至此,我相信诸位一定知道了我之所以不提他们的姓名的原因了。    我自认为,他们虽然是失败了,但失败的原因却极其复杂,应该说与他们的功力毫无关系,只不过因为他们自己无法接受这一事实而已。
第七部:多多要去阴间对多多施催眠术失败,我也意识到这条路根本就走不通,心中多少有些绝望。    说实在话,我一生中有着无数的冒险经历,每一次冒险的时候,看起来都是凶险无比,但每一次也都能化险为夷,关键一点,那是因为每一天,我都有一个努力的方向,哪怕那只是一个朦朦胧胧的方向,也总有一个方向。可是这一次却全然不同,这一次我知道不一定会有什么危险,只不过是要解开一个奇怪的小女孩身上的许多谜团,当然不会有危险,可是,要怎样做才能解开这个谜团?    四小时之前,我可以说有一个非常明确的方向,那时,我真正可以说充满了信心。但现在,我知道这唯一的一条路被堵死了,即使是世界上最好的催眠大师,也无法对多多进行催眠。    尽管我将这次的结果公布出去,定会引起这个行业的大师们对我进行各种攻讦,但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我敢跟任何人打赌,就是有一百个顶级催眠大师来,定会有三百次失败的记录,这里主要有两大原因,第一,没有任何人能对一个记忆组已经不在身体内的人进行催眠,他们自然会失败;第二,这些催眠大师当然不会相信世上竟然会有如此怪事,他们在经历了一次失败之后,定然不会甘心,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那么,一百个催眠大师失败三百次也就根本不足为奇了。    虽然我并不认为三位催眠大师是失败了,但我却知道,我自己的而且是失败了,甚至可以说是惨败。    我从来也没有觉得对某一件事束手无策,但目前这件事,我确然是一点想法也都没有。    更糟糕的是,这个小女孩,或者说这个具有奇特的前世记忆的人,她有着一种特别的能力,她可以知道人们心中想到的所有与她有关的事。    回程中,她坐在我的身边,显然看出了我沮丧,所以问道:“卫叔叔,真的没有希望了吗?你们无法替我找到我的家?”    这到不至于,因为我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放弃的人,任何一件事情,我如果弄不出个答案来,是一定不肯善罢甘休的。    问题是下一步,我该怎样进行?    就在这时,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我昨晚已经向白素提了出来,可她没有任何答案。    白素之所以匆忙而去匆忙而归,原因就是秋林给她打了一个求救电话,说多多发狂了。事实上,多多到我们家已经有了十几个小时,除了她经常性的“元神出游”之外,我看不出她曾经疯狂。    但她曾经疯狂,这毕竟是事实,因为她曾咬伤了她的父亲和两个哥哥,并且,白素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实际上是被捆着的,一直被捆着送上白素的直升机,直到下了飞机以后,白素才给她松了绑。    还有,她在疯狂的时候曾说过一些非常奇怪的话,她说“他们来抓我了。没有错。我不去。”    她在疯狂的时候,反复叫着这样的话,那么,谁要来抓她?要抓她去哪里?没有错又是什么意思?    无法理解。    我想,她既然非常想回到她前生的那个家中去,而且又是那么迫切地想我们帮她,她也一定会主动配合我。所以我对她说:“多多,你应该相信我和白姨,我们会尽一切努力帮你。”    多多说:“我知道。”    “知道就好。”我道:“现在,我想问你一些事,你一定要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她点了点头。    我问道:“在白姨第二次去看你之前,你的妈妈给我们打了一个电话,说你在家中大闹。”    刚说到这里,后面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她就抢过去说:“我没有闹,我是害怕。”    我看了看她,她确然是一脸骇惊的表情:“你害怕什么呢?告诉我,你害怕什么?”    她说:“他们要来抓我。”    还是那句话,但这句话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什么人要来抓你?”    她非常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似乎很泄气地答道:“有人……要来抓我,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那么,下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要来抓你?要抓你去干什么?”    她再次想了想,然后说:“他们说错了,要抓我到我来的地方去。”    我又问:“错了?什么错了?”    她答:“不,没有错,一点都没有错。”    这话又难以让人明白了:“你能不有说清楚点?他们说错了,而你又说没有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次,她想的时间更长,想过之后说:“错了,是他们说的,我知道没有错,根本就不会有错。”    就算我想象力再好,也根本弄不清她在说些什么。我也想到,我之所以不明白他的话,关键还是不明白她所说的有人是谁,是谁要来抓她,如果能够弄清楚,要来抓她的人,或者她认为要来抓她的人是谁,我想我就一定能够理解她的话。    当然,除了确认她所说的是真的以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当时确然是疯狂了,一个人处在疯狂状态下所说话,那是不能作得数的。    可是,她真的疯狂了吗?    我也知道,她的这种情形,在中医上叫做癔病。在西医学中,实际是精神分裂症的一种。    那么,癔病到底是一种病呢还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生命状态?    我记得小时候曾见过一个女人,人家都说她是疯子,她也确然疯得可以,不分白天黑夜,竟然赤身裸体,到外面四处乱跑,这样的人,怎么都不能被认为是正常人。可是,她说的一些话,却灵验无比,她说某一个人要死,不久以后,那个人真的死了,她说某一家要遭难,结果那一家果然是遭难了。后来,人家认为她的那张嘴极不吉利,会给别人带来灾祸,便将她投进湖中淹死了。    这样的人,到底是一种病态,还是她不同于常人,有着人们无法知道的力量?    眼前这个多多,似乎完全可以认为是那样的疯子,可是,她却又有着极其奇特的预知能力。    关于前世的记忆这回事,我是早就已经接受了的,但这个多多关于前世的记忆毕竟与众不同,正是这一点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可事实上,我根本就是束手无策。最后,甚至不得不认定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世上许多具有特别才能的人,可能都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之下被认为是疯子的,将一个特别的人认定为是疯子,这可以掩盖人类的无知。    我胡思乱想的,回到了家里,走进门一看,见家里有客人。    这个客人是我所熟悉的,正是阴间使者李宣宣。    在我一生的经历之中,认识了几个古代美女,李宣宣就是其中一个,她就是陈思王曹植在一首著名的赋中提到的一位美女,一代才子竟为这个美女而丧魂落魄。在那段缠绵的经历中,李宣宣(洛神)怒而投河自尽,最后被阴间主人所救,并且让她当了阴间使者。    后来,我的一个好朋友齐白与她在我家意外相遇,原来他们之间有着千年情缘,为了她,齐白竟心甘情愿跟着她去了阴间,成了与我们完全不同的一种生命形态。    找她来是我的主意,是以,我在一看到她的时候,便主动打招呼:“宣宣来了?齐白呢?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好一段时日没有他的消息了,真有些想他。”    李宣宣笑了笑,她的笑非常美丽动人,当初,齐白就是在一座古墓中发现了她的一幅画屏然后爱上了她最后跟着她去阴间的,可知她的笑有着多大的魅力。“她也经常念起你们,不过这一次,他有些事正忙着,不能来,他让我问你们好。”    所谓有些事正忙着,我想这只不过是一种借口,他们能成为阴间使者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灵魂完全受阴间主人的控制,既然是受人家的控制,当然就不会有自由,想到哪里去,得事先征得人家的同意,如果人家不同意,也就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当阴间使者又有什么好处?还不如自由自在当个阳间人更好。    我这样想,当然是不会说出来的,说出来也没有用,人家是自愿的,我能有什么办法?这情形就像某一个人爱上了另一个人,旁人说了此人无数的不好,可当事人觉得好,别人有什么办法?完完全全的周瑜打黄盖。    与李宣宣打过招呼,各自坐下,白素便叫多多过去,坐在她与李宣宣之间。    李宣宣拉起多多的手,对白素说:“就是她?”    看情形,李宣宣来了已经多时,白素也已经将多多的情况全都告诉了她。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一切,那也就好办了,我于是问她:“宣宣,你在阴间当使者已经这么多年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够知道吗?”    她瞪着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我:“据我所知,我们那里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到达我们那里的灵魂,绝大多数都不再愿意回到阳间,就是有少数愿意回来的,在他们回来之前,我们都会有一种非常特殊的方法将他们前世的记忆清洗掉,他们投生以后,根本就不会有前世的记忆,甚至连你们所说的潜意识中都不会有。”    我又问:“这么说,你能够肯定,她不是由你们那里出来的?”    “绝对不是。”李宣宣说:“这一点,我已经向白姐说过了。”    这时,我忽然又想到了另一种情形:“比如说某种东西被清洗之后,就真的会什么都没有了?一件白衬衣上面有了油渍,经过清洗,油渍减少了,但绝对不会完全没有,有人仍然保留前前世的记忆,会不会是这种情形?    李宣宣笑了笑:“你的这个比喻不恰当,你应该将人的记忆库比喻成一个磁盘,磁盘上为什么能够记下许多信息?因为那些信息经过磁盘的某一个区域时,将那一块物质结构顺序弄乱了,信息便以这样的一种方式保留了下来。但是,清洗以后,却将那弄乱了的结构重新理顺过来。这情形就像某一个地方插着成千上万的旗子,这些旗子原来是以垂直地面插着的,后来,有某种力量让这些旗子出现了倾斜,而且,每一杆旗倾斜的角度改变了,全部又都垂直于地面了,你还能有办法恢复那种不同倾斜的情形吗?”    我知道她的话是很有道理的,例如电脑内存的文件,你在将某一个文件删除之后,如果在没有进行新的操作之前想恢复之个文件,那是可以的,但如果重新进行了操作,这个文件便不可恢复了。    我问道:“电脑删除文件,有一种特别的保留删除过程。那么,你们在对要投生的灵魂进行前世记忆删除的时候,有没有这样一个保留删除的过程?”    李宣宣看了看白素,然后又看着我:“卫先生的思维的确是与众不同,至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我认为,这个可能是不会存在的。”    我当然注意到了她所说的话:“只是你认为,并不等于就一定不会,对不对?”    她再次莞尔一笑:“你抓了我的字眼了。虽然我不能明确地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我可以设法问一问。”    白素这时说道:“这件事,你如果问得出来当然是很好,不过,我请你来,还有一重想法,是想你能帮一帮我们。”    李宣宣又转向白素:“白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    她这话一出,我便想,这家伙跟阴间主人,可是越来越圆熟了,什么叫只要能帮得上?比如我们帮多多找她前生的那个家,是帮得上还是帮不上?有了她这句话,就算是帮得上,只要她不想帮,也可以说帮不上,一推了之。    白素倒是好性子:“这件事,我们本来就没有太大的把握,如果你万一帮不上,我们也不会怪你。”    李宣宣问:“白姐你告诉我,到底要我帮你什么?”    白素指了指多多:“她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她的父母是我几十年前的好朋友,我答应要帮他们的,可是,我们现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想请你帮忙查一下,她前世的那个家在哪里。”    她说这话,是已经知道我们的术没有任何结果了。    后来,我问白素,她何以知道催眠术没有结果这件事,她说:这理由其实也非常简单,第一,你一进来,我只要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了;第二,多多那种情形我是很清楚的,催眠术对她起不起作用,我心中本来就打了个很大的大问号,只是因为你太热心催眠术,我不好打击你的积极性,所以才没有阻止你。    当然,这是后面的话,后面很多事要介绍,再没有机会提到,所以在此提一提。    话说白素对阴间使者李宣宣提了那个要求,我原以为她会有所犹豫,或者至少也要请示一下她的阴间主人。    (或许有些朋友是第一次接触卫斯理的故事,看到这里时,就会不明白所以,因此,有必要简要地介绍一下李宣宣的阴间主人是怎么回事。当然,因为篇幅的关系,我不可能介绍非常详细,因为有关阴间使者李宣宣以及阴间主人一二三号的故事,分别记在好几本书。)    (据我的经历,阴间主人原是四个外星球的宇宙飞行员,他们的宇宙飞船上有着一部极其先进的仪器,我将其叫做思想仪,这部仪器可以接受生物有脑电波,从而知道生物的一切思维活动。当然,这部仪器很可能还有着许多功能,但我并不知晓。正是在这次宇宙飞行中,他们的宇宙飞船出了故障,那部思想仪散失了,使得他们不能再回到自己的星球去。)    (出了这个宇宙航行事故之后,他们之中的一个宇航员脱离了他们的群体,我将这个宇航员称为四号,而另外三个分别称为一二三号。一二三号因为没有了思想仪,从此被困在地球上,于是,他们在地球上建立了一个阴间,专门收集人死了以后的灵魂。我曾经问过他们,为什么要建立这样一个阴间,他们的回答让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他们说“闲得发慌,总要找些事情来做做的啊”。我对此大有怀疑,却又实在不明白他们的目的。)    (他们除了管理这个阴间之外,还有一件事便是设法寻找那些散失的思想仪部件,多年来,他们实际上已经找到了许多,但并非全部。这里有两个原因,一是这些部件散失人间,被人发现每一个部分均有着不可思议的法力,当成了法宝,秘藏于极其严格的保卫之中;另一原因是那个四号不再希望回去,而追求个体生命。他不希望一二三号能够将思想仪复原,所以也找去了一些。)    (一二三号建立了一个庞大的阴间,但一个如此之大的阴间仅*他们三个是根本无法管理的,何况还会有许多的阳间事务需要处理,他们却又无法自己完成,因此,他们便物色了一些阴间管理者,古代美女李宣宣便是其中之一,她专职负责处理阴阳两间的所有事务。这些管理者究竟该算是人还是鬼,是一个我始终没有弄清的问题。不过我知道,成为阴间管理者有一个大实惠就是可以不死,但获得这个大实惠之前,必须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与阴间主人的思想共通。名义上是共通,在我想来,却是一种灵魂的控制。这种控制是通过那些思想仪的部件来完成的。)    (正因为有了这个先决条件,我知道除了阴间主人以外,其他的阴间管理者根本不可能有自己的思想,也就是不能有自己的决定。可是,白素提出要李宣宣帮助我们时,她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下来,是以我觉得这里面有着什么怪异,至少,她定然有着什么特别的目的。)    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忽然想到多多曾经说过的那几句我完全不能理解的话。    多多的话是三句,一句是他们要来抓我了,另一句是没有错,第三句则是我不去。如果将这三句话同李宣宣的阴间联系起来,会得出一个什么样的结论?    阴间管理着所有人死后的灵魂,然后在一定的时候,按照一定的程序放他们到阳间来投胎,但是,他们出了一个错误,让一个不该保留着前世记忆的人保留了前世的记忆,然后来到了人间,于是,这个人并不知道自己念世是谁,只是记得前世有丈夫有儿女。几年之后,他们发现了这一错误,要想纠正,于是要来阳间抓多多回去。    这样一解释,就什么都清楚了,多多说:“他们要来抓我了,没有错,我不去。”她不去,当然是指不想再回阴间去。    想到这一点后,我便问李宣宣:“我想知道,你准备怎么帮我们?”    李宣宣毫不犹豫便说:“我将多多带到阴间去,通过我们的仪器查一查,可能会查清楚。”    她果然是要将多多带到阴间去,我于是非常坚决地说:“不行,我不同意你带走多多。”    她大概没料到我会如此坚决,先愣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那么,我恐怕帮不了你们任何忙。”    我道:“如果真帮不了,那就只好我们自己来进行了。”    白素一时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不断向我使眼色,我只当没有看见。    但是,我绝对没有料到的是,多多对此事却是非常的热衷,她竟然会主动说:“行,我跟你去。”    我们在一起说了许多的话,但从进门到现在,多多一直没有说任何话,并且,我一直都在注意她,她始终在非常认真地听着我们交谈,甚至没有出现任何一瞬间的“元神远游”现象,我当时还在心中暗暗称奇,现在看来,她原来一直在关注着我们的谈话。我很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她太迫切地想回到她前生的那个家中去了,是以才会同意跟李宣宣去。    我没料到在这件事上她竟会主动站出来表态,所以感到极其诧异,便连忙喊道:“多多,你不能……”    在喊出这句话时,我有几秒钟的犹疑,多多很可能知道了我心中所想,是以我才说出半句,她便立即接了过去:“我为什么不能?”    她这话可真是将我问住了,其实,我心中一直都将她当作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而实际上,她的思维早已是一个成年人了,一个成年人当然有权决定自己该做什么。然而,对于我们以及她的父母来说,她毕竟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如果她就这样被李宣宣带走了,阴间主人又不肯放她回来的话,我们怎么向她的父母交待?    白素在这时也以目光看我,我读懂了她的意思,她是在问我:“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了,这条路或许能够走得通,你为什么不让她去?”    我原想同样以心灵沟通的方式告诉她我的想法,但一想,这件事太复杂,仅仅以目光解决不了问题,便用唇语将我的想对她说了。    可是,我真正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具有特别预知能力的人,是以,我的唇语介绍还没有完,多多便冲着我说:“她不是,她不是要抓我的人。”    我先是猛一愣,接着明白过来,便反问她:“你怎么知道她不是?”    多多非常肯定地说:“我知道,她不是。”    这时,李宣宣也明白过来,她从坐着的沙发上站起,对白素说道:“白姐,原来卫先生是不相信我,看来,我就是想帮你也不行了,我告辞了。”    就在她站起来的时候,多多也以极快的速度站了起来,并且抓住她的手,非常急切地说:“我相信你,你带我去,我相信你。我一点都不怀疑你。”    这事发生得太突然,我竟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李宣宣见状,便拿眼看白素。    白素似乎也不能拿主意,又来看我,我故意将头转向一边,这时就听到白素对李宣宣说:“宣宣,我相信你。”    后来,我问白素为什么作出这样的决定,如果李宣宣的真实目的是来抓她回去的,我们怎么向秋林夫妇交待?    白素说:“其实你想错了,他们有了这样一个孩子,说不爱当然是假的,可是说心中不烦不恨,我相信也一定是假的,他们对这个孩子的感情简直就复杂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如果她真的来自那个阴间,或者真像你所说,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他们所犯的一个错误,现在他们要纠正这个错误,我想,秋林夫妇也不会不答应。”    我知道,这只是她的解释之一,还有一个解释就是她相信李宣宣。    女人的直觉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有时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不过,不管怎样,多多毕竟已经被李宣宣带走了,我就是要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第八部:幽灵夜访李宣宣带着多多走了,我心中是一直不踏实,总觉得这件事做得不妥。    在这件事上,白素比我乐观得多,她见我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心中似乎有些不忍,便道:“你是怎么了?没见过你因为哪一件事如此放不下的。”    我道:“我总觉得那个阴间使者有着什么没有告诉我们。”    白素站了起来,似乎是准备上楼,这时便反问了一句:“那又怎样?你不是一直主张每个人都应该有着自己的秘密吗?”    我也站了起来,与她一齐向卧室走去:“这是当然的,但她不一样,因为她不是人。”    白素道:“你这话说得太损。虽然她是阴间使者,但她与我们的交往之中,也从来都没有将我们当作异类,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损害我们的事情,相反,她帮助我们的时候更多。”    这时候,我们已经走进了卧室,我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讨论的必要,便倒了一杯酒,坐了下来:“但你不要忘了,她毕竟跟我们不一样,她属于阴间,她的一切全都受阴间主人的控制,听命于阴间主人,她并没有自己的主张。”    白素换了睡衣,然后对我道:“或许,阴间主人也对多多这种特例感兴趣?你别忘了,他们专门搜集人的灵魂,对一些灵魂存在的特殊形态,他们当然会感兴趣。尚且,你也知道的,多多有一种特异的预知能力,她自己知道宣宣不会害她,我们又何必多操这份心?说不定,他们的研究真的有什么突破,倒是一件对我们大有帮助的事。”    她说着,在我的额上吻了一下:“行了,别想这么多了。一切都有天意在,人力是不可抗拒的,对不对?如果真有什么事发生,那也是天意如此。”    独自想了一回,实在是不得要领,便也上床休息了。    我躺在床上,好一段时间没有睡着,这种情形对于我来说是极少有的。长期的冒险生活,使我养成了一种极好的习惯,那就是无论心中有多大的的事,我只要是想休息的时间,便能够立即入睡。正因为如此,第二天我才能够有足够充沛的精力应付一切。    但今天似乎有些特别,我并没有很快睡着,我甚至听到了红绫回来开门的声音,然后听到她进了自己的房间,也知道老蔡曾经起来过一次。    这的确是一件好没来由的事。    但这种情形并没有持续太久,后来,我还是睡着了。    然而,我很快又醒了过来。    我是被一阵异常的响动惊醒的,我知道我睡觉一向非常敏感,哪怕丝毫不对,我也会立即醒过来。    醒过来后,我立即就大吃了一惊,因为我看到在我的卧室之中,有着四个完全陌生的人,他们就坐在我的床前,且像主人一般,各自倒了一杯酒。    我大怒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能随便闯进我的家里来?这太过份了。”    其中一个呷了一口酒:“很抱歉,我们不得不来找你。”    我更是大怒:“你们不得不来找我?就以这种方式?你们知道这是违法的吗?”    那人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我的话:“卫先生,请你冷静一点,我们可以谈一谈,请你相信,我们并没有恶意。”    此时,我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坐起来的同时,我伸手推了推白素。    这四个人极其神秘地闯进了我的家里,而且进了我的卧室,我不知道在我家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他们的同类。这是一个件极其严重的事情,如果白素仍然在睡梦之中,万一有什么不测,她是一点反抗都没有,那样我们就被动了。同时我还想到,我应该让红绫惊醒过来,她有着非常特殊的能力,那种能力是我们至今还不是完全清楚的,如果我们一家注定要应付这次特殊的“来访”的话,我们三个人都清醒着,总比另外两个人仍然在睡梦中好。    我冷笑了一声,然后大声道:“没有恶意?你们在深夜之中闯进了我的卧室,这就算是没有恶意吗?”    白素这时也醒了过来,她很快也感到情形不对,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还是最先说话的那个应道:“这并不重要。”    他还没有说完,我便喊道:“这并不重要?那么我问你,什么才是重要的?”    白素似乎比我冷静得多,她在我叫过之后问:“请问四位朋友,你们深夜造访,有何见教呢?”    那人道:“来找你们要一个人。”    这里需要解释一点,他们来的虽然是四个,至少出现在我的卧室中是四人,但应答的始终都是同一个人,另外三个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自我介绍,甚至我和白素都问过他们是什么人,他们都只是答道:“这并不重要。”是以,我根本就不知道她们姓什么叫什么,只得以陌生人相称。    他们不经任何允许,便这样硬闯进了我的卧室,我当然不能冷静,因此说道:“找我们要一个人?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我们难道藏起了你们的什么人?”    当时,我的情绪的确是异常激动,而白素在这件事上却比我冷静得多。    她并没有等回答,便对不速之客道:“几位,我们到书房去谈如何?”    陌生人站了起来,打开卧室的门,领头向外走去。    我喊道:“对他们客气什么?他们是非法闯入者,我们应该打电话报警。”    说到这里时,我忽然就停了下来,因为我看到白素一脸的惊骇之色,正转头去看窗户。    这时,我也发现事情不对了,便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卧室的窗户,窗户是关着的。说准确一点,是闩着的,没有任何人动过。而且,我刚才已经看到,陌生人离开我的卧室时,门也是从里面反锁着的。卧室门窗完好无损,这几个非法闯入者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这只是一时的念头,因为我很快便想到,他们完全可以通过门进入,如果是高手,要弄开几把锁而不损坏这些锁,并不是一件难事。他们大可以将锁弄开,进来后再将门反锁上,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我因为去检查门窗,所以拖后了一步,白素先走出了卧室,进了书房。    白素一个人面对四个人,我当然不能放心,便不再研究门窗的问题,紧跟着她后面进了书房。    四个陌生人进了书房之后,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他们手中仍然是端着酒杯的,此时也像是到了自己家里一般,旁若无人地喝着酒。    我看他们如此无礼,真是愤怒至极,真想冲上去,将他们手中的酒杯接下来,扔在地上。其实,我已经准备这样做了,我要让他们知道,我决不会怕他们,而且,我卫斯理其人也绝对是不可轻视的,他们只要惹怒了我,那就会麻烦不断。    白素似乎知道我的意图,连忙以目光制止我。    “刚才,你们说来找我们要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说明白一些?”我真佩服她的镇定,说出的话竟没有一丝慌乱。    陌生人将手中的酒杯放了下来:“当然,如果不说清楚,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要什么人?”    我哪里容得他们在这里如此放肆?大喝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懒得与你们这种人多耗时间。”    另外的三个人脸上明显有了悻色,看情形,似乎是想给我点教训似的。我心中正准备着我,我相信,真的动起手来,哪怕他们有四个人,而我们只有两个人,但我和白素也一定不会让他们讨到任何便宜。    陌生人似乎是他们的头,这时便哼了一声,明显是在制止另外三个。    “卫先生,请你先冷静下来。”陌生人说:“一开始,我便已经申明,我们并无恶意,我们深夜造访卫府,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能够合情合理地解决这件事,我们并不想得罪你和卫夫人,甚至,我们还可以成为朋友。”    我冷笑了一下:“卫某人恐怕没有结交这类朋友的荣幸。”    陌生人倒是那好修养,无论我怎样说,他却是不急不躁:“是否能容我解释一下?我们深夜造访卫府,确然是不速之客,但我们也确然有着不可言明的苦衷,卫先生和卫夫人都不是寻常之人,对于不得已苦衷这类事,当然是能够理解的,若仅以此事论,恐怕也难以确定是君子行径或者小人行径?不知我的话说得对还是不对?”    这家伙话中有话,是在暗指我曾也多次以这种方式进入他人家中,那些被我“非法侵入”的,既有我的敌人,也有我的朋友。他是在暗示,如果说此类行为是小人行径的话,那么,大家彼此彼此。    由此看来,这家伙对我是非常的了解,不仅是了解,简直就是了若指掌,而我却对他一无所知,这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大大的不利。    白素仍然是好脾气:“请问,我该怎么称呼四位?”    陌生人说:“这并不重要……”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冲着他们叫道:“这也不重要,那也不重要?到底什么重要?你们要办的事当然是最重要了,可是,你有屁为什么还不放?”    另外三个人似乎早已愤怒到了极点,可他们一直忍着,没有发作。我相信,只要说话的那个人一个眼神,他们便会跳起来对付我和白素。    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我心中也有一个很大的疑问:我是最后走进书房来的,进来后我并没有将门关上,而且,我说话的声音非常之大,为什么过了这么长时间,红绫还没有动静?她真的睡得如此之沉?    另一方面,陌生人的修养我不得不佩服,他竟始终都是一副淡然的表情,所说的每一句话也是不露声色。    “当然。”他道:“如果卫先生能够稍稍冷静一点的话,我们可能早便进入正题了。”    “你……”我正要怒斥他,却见白素以目光制止我。    这时候,我心念电转,意识到白素所想是对的。    第一,他们进也进来了,即使我再愤怒,也已经于事无补;    第二,他们一再表示,并无恶意,且确然没有任何进一步伤害我们的行动,如果我再这样下去,倒显得我不够君子风度;    第三,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倒是我们应该搞清楚的,我一味怒斥他们,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有了这三点想法之后,我便将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白素伸出一只手,对陌生人道:“请说。”    陌生人道:“你们带来了一个小孩子,我们来此的目的,就是想请你们将这个小孩还给我们。”    他所说的那个小孩,当然就是多多了,至此,我才终于明白,他们是为多多而来的。但在听了他的话之后,我再一次愤怒地质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还给你们?难道多多是你们的?你是她的父亲还是她的母亲?我们又不是从你的手里带走她的,怎么还给你?”    陌生人道:“这里面自然是有缘故的,但是请原谅,这个缘故我不能向二位解释。”    “笑话,缘故?什么缘故?”我一挥手,站了起来,指着陌生人道:“我根本就不管什么缘故不缘故,你也不必找借口了,我也根本不想听。我只有一句话给你,请你,请你们立即离开。”    陌生人的脸色变了一变,然后又很快缓和下来:“卫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那个孩子根本就不应该属于这个世上,你难道感觉不到?”    这话更让我愤怒:“你这是什么屁话?她不属于这世上属于哪里?难道属于别的星球?”    他答:“当然也不会属于别的星球。总之,请你相信我,我没有讲任何假话。这孩子来到世上是一个错误,她应该回去。这是纠正错误的唯一方法,否则,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她周围的人,都不会有任何好处。”    我不愿跟这种藏头去尾的人谈话,因此我气愤地挥了挥手:“你也承认,她并非外星人,那就是说,你承认她是地球人,对不对?既然她是地球人,她就有权利按照地球人的方式生活着,没有任何人能够强迫她。”    陌生人仍然说:“可是,她是一个极其特殊的情况,她是一个特例。”    我应道:“在我眼里,只要是地球人,就全都是一样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特例。除非你告诉我,她不属于地球。”    在我和陌生人争论的时候,白素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这时,她不待陌生人回答,便问了一句:“我是否能问一句,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从哪里来?要将多多带到哪里去?”    陌生人答:“很抱歉,卫夫人,这些问题我权回答你。”    这时,白素也忽然变得强硬起来:“既然如此,那么,我也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我道:“根本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但是,”他说:“我希望你们明白,我们必须将她带走。”    白素说道:“我们已经说过,这个孩子,我们并非从你们手中带来的,我们当然要将她还给她的父母。”    我懒得多说,愤而告之:“如果我告诉你,我不答应呢?”    陌生人站了起来:“我也可以明确告诉你们,这不是一个你们肯不肯答应的问题。你们将她藏起来,这是非常愚蠢的做法,而且,我们也一定可以找到她。”    他说过这句话后,对另外三个人说:“我们走。”    我一步跨到门前,对他们说道:“先生们,我也希望你们明白,这里是卫府,既然你们不请自到,我想,恐怕也根本不可能想走就走。如果真的就这么让你们走了,那么,世人还会以为卫府是不设防的,对不对?”    四个不速之客原已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站起来准备离去,见我堵住了门口,便停下来,看情形,似乎是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我当然也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形,是以在一步跨到门口时,便早已有了准备。    白素这时也站了起来,在那一瞬间,我们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我于是知道,真的动起手以后,她会从后面与我配合。我相信,在人数上我们是占了弱势,但真的打起来,他们也定不能讨到便宜,何况就算红绫睡得再沉,这边打起来后,她也定然会惊醒过来,那时候,她就成了我们暗中的一支力量。我相信,以红绫那女野人的力量,将他们四个人用手抓起来,向窗h外扔去都是完全可能的。    那个说话的陌生人此时似乎也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冷冷地问道:“卫先生到底要怎样?”    我道:“要怎样也不怎样,只是你们既然来了,总得将话说清楚再走。”    陌生人道:“事实上,该说的话,我早已经说过了。”    我淡淡一笑,语露讥讽地道:“那只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那些话并非我所需要。而我需要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有说。”    他问道:“那么,你需要我说什么话?”    我举起了三个指头:“很简单,三个问题。第一个,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与多多有什么关系?第二,你们准备将多多带到哪里去?带去了以后,将要对她干些什么?第三,不管你们说的是错误也好,是特例也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陌生人再次冷冷地一笑:“卫先生,就像你刚才说我们一样,你想知道这几个问题,难道你不认为这是你的一厢情愿吗?”    “事实上,我并不如此认为。”我道。    同时,我心中暗想,看来,今晚这一架是非打不可了。在这时,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我准备首先向他们发起进攻,由我制住那个说话的家伙,他显然是这伙人的头,只要制住了他,另外三个投鼠忌器,总不会不注意他的安全。拿定了这个主意之后,我暗中向白素使了个眼色,她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已经做好了准备。    正当我要行动的时候,陌生人说出一句话,使得我愣了一愣,行动就迟滞了一步。    陌生人说:“如果你坚持要知道的话,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如果不让我们带走她,那么,将会有着无穷的祸患,我希望你相信我所说的话,决没有半句虚言。”    他这话确然是让我心中一凛。我固然是一个不那么轻易就相信别人的人,但是,事情涉及多多,尤其是许许多多的事,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可解的,这个小女孩身上,充满着神秘。在这样的情形下,我确然无法判断此人所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我自然知道,多多是有着极其奇特的来历的,我所说的来历,并非她是从她母亲的胎腹中生出来这么简单,她的母亲所给她的,只不过是一具活着的躯体,而另外一个来源给了她生命,也就是说,我们通常所说是父母给了孩子生活这种说法是不正确的,甚至是根本错误的。生命有着一个非常特别的来源,我曾怀疑多多来源于一二三号的那个阴间,现在看来,这是错的,虽然的确有些人的生命是来源于那个阴间,但正如李宣宣所说,多多不是,多多是来源于另一个地方。    这另一个地方是什么所在?面前这几个人是否知道?    这一点同样不可解。如果那个所在是一个与李宣宣所在的阴间类似的地方,那么,我便可以称为另一个阴间,这另一个阴间同样有着两项功能,一项是将人死后的灵魂收到那个所在去,另一项则是让其中的某一个灵魂通过投胎的方式进入人世。    所谓不可解也正是在这里,既然他们已经让多多进入人世了,为何又要将她弄回去?    难道多多是私自逃出来的?    像李宣宣的前任阴差一样,在阴间偷了一个特别的仪器,然后逃到了阳间?    那只不过是极其短暂的一刻,我虽然还有着许多问题需要思考,但客观上没有时间。我知道,我必须采取行动,否则,他们是不会告诉我任何东西的。    因为陌生人说了这句话,我的行动便迟滞了十几秒钟,这时候,我向白素一点头,便从门口一跃而起,同时,手已经伸了出去,目标是那个说话者的颈部。    当时,那个人是离我最近的,我估计最多也不会超过一米五,这样的距离,当我出手的时候,不需一秒钟,便可以将他制住。对此,我心中充满了自信,只要我的手抓住了他的颈部,那么,他便在我的控制之下,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也已经晚了。    然而,我万万没有料到,我的身体和手一同向前攻去时,绝对超过了我预料中的一秒钟,甚至连三秒都不止,而我的手根本就没有任何触到物体的感觉。我清楚地记得,我一共抓了三次,但这三次所抓到的,全都是空气,根本就没有抓到那个陌生人。最让我气恼的是,那个人分明就在我的面前,但我就是抓不到他。    我当然不相信以我的能力抓不到这样的一个人,于是,我再一次运动起全身的功夫,猛地向那人扑过去,右手同时猛地一抓。    这一次,我抓到了一只手,确确实实是一只手,一只人的手。    但也在这时候,我听到白素惊叫了一声。    这一声惊叫让我知道,我抓住的是白素的手,我知道我这一抓是用了十成功力的,原是准备对付那个陌生人,如果白素没有准备的话,这一抓定会令她受伤。    我大大地惊了一下,猛地跳了起来。    这时候,我看到我竟然是睡在自己床上,而且,白素就睡在我的身边,她在这时也已经醒了过来。    难道,刚才的一切全都是在梦中?可是,为什么一切又都是那么的真实呢?    我连忙伸手开亮了灯,在灯光照射之下,我完全看清了我自己,确然是睡在床上的,卧室的门仍然反锁着,窗扇也都关着,房间里不像有任何人来过。    但有一点让我大起疑心,那就是在我看门和窗的时候,白素也同样是一脸迷惑地在看这两个部位,难道她也做了一个同样的梦?    就在这时候,她噫地叫了一声,然后说道:“难道一切都是梦?”    显然,这不应该是梦,但不是梦又会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从床上起来了,而且进入了书房吗?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连忙从床上一跃而起。    白素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是以她的动作几乎与我同时,我们一起来到了酒柜前,两个人的手同时拿起一瓶酒,酒瓶是空的。我清楚地记得,临睡前,我倒过这瓶酒,里面明明还有的。我再看柜中的酒杯,少了四只。    我和白素对望了一眼,然后同时出门,跑进书房,见里面果然有四只酒杯。
第九部:她的前生还活着我们看到书房里有四只酒杯时,两个人大是骇异,一时之间,除了瞪大眼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竟不知该做什么好。    这时,红绫可能是听到了我们的惊叫声,从她的房间里跑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刚才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她问。    白素见她一脸的疑问,便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红绫道:“我听到了两声惊叫。”    白素又问:“除了两声惊叫以外,你还听到了什么?”    红绫认真想了想,然后摆了摆头:“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想到,红绫还是个孩子,她睡下以后,是不那么容易醒过来的,老年人则不同,老年人在睡觉的时候,只要有一点动静,立即就会醒来。我这时想到了老蔡,应该将他喊上来问一问,看他是否听到了什么。我相信,我那么大声地说话,他是不可能听不到的。    我正想着要喊老蔡的时候,却见老蔡的头探了进来:“有什么事吗?”他问。    白素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所以在我的前面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了两声惊叫。”老蔡说。    两声惊叫,仅仅只是两声惊叫而已,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听到。    难道这真是一个危险?可是,两个人怎么会同时做着同一个梦?如果真的是梦,那酒是谁喝的?这四只酒杯是怎么跑到书房里来的?如果说不是梦,那又是怎么回事?那四个人呢?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出去的?难道有什么人进出能够一点痕迹都不留?    白素对红绫和老蔡说:“没事,是我做了一个恶梦。现在没有事了,我们在这里坐一下,你们去睡吧。”    他们两个走了,我们两个却一直坐在书房里,好一会没有说一句话。    白素先站起来,倒了两杯酒,然后又在我身边坐下:“他们是什么人呢?”    这话像是自言自语,但我能够听出,她并不认为那一切都是梦。    如果不是梦,那么,他们是什么人呢?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虽然这事诡异之至,但我并不觉得害怕。我想,并非我怕他们,而是他们怕我,否则,在我向他们攻击的时候,他们为什么忽然就不见了?    我们坐在书房里,有好一段时间的讨论,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设想,却始终是不得要领,最后,我只好说:“算了,我们先去睡觉吧,如果他们一定想达到目的,我相信,他们还会来,到时候,我们一定要设法抓住一个。只要抓了一个,一切就都清楚了。”    我以为他们还会来,但事实上他们并没有来。我和白素重新上床不久便睡着了,醒来时已经九点多钟。    我们下楼时,便见李宣宣和多多坐在客厅里,红绫陪在一旁。    李宣宣见了我们,连忙站了起来:“卫先生,现在,你是否能够相信我了?”    我在她的对面坐下来:“对不起,这个世界上,奸诈的人实在是太多,所以,弄得几乎所有人都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    白素紧挨着李宣宣坐下来:“宣宣,别理他,说说你的情况,你们有什么发现?”    她看了看多多:“如果你是问你托我的事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不辱使命,但是……”    她后面显然还有话,但我已经是迫不及待:“真的?你们已经有了进展?”    李宣宣犹豫了一下,道:“是的,我们知道了个小镇的地址,也知道了那家。”    我和白素同时叫了起来:“真的?”    刚下来的时候,我们只是注意着李宣宣和多多,并没有注意到红绫的手上拿着一张纸。在我们两个惊呼一声之后,红绫便将那张纸递给了白素。    白素接过那张纸,看了片刻,便递给了我。    那张纸显然是我家书房里的纸,纸上有着两排字,第一排是一个地址,我一看那个地址,果然是四川西康的一个名叫塔岭的小镇,下面是几个名字,第一个是龙昆华,第二个是刘翠英,后面还有三个名字,全都是姓龙的。我一看这几个名字,马上就明白过来,这个龙昆华正是多多前世的丈夫,而刘翠英应该是多多前世的姓名,而下面的三个名字,正是她的孩子。    在我看这张纸的时候,白素早已上楼拿来了地图。    我们于是在地图上找,但是地图上并没有标上这个小镇,或许是这个镇太小的缘故。    李宣宣说:“本来,我很想给你们绘几张图的,但是,你们也知道,在那里根本不可能,所以,我只是记了这个地址和这几个名字。”    白素说:“这已经非常感谢了。”    我禁不住好奇:“你们是用什么方法得到的?”    李宣宣笑了笑:“你应该能够想到的,我们有思想仪。”    我知道了,他们利用思想仪这种非常特殊的仪器,提取了多多的全部忆,包括了意识,也包括了潜意识,在思想仪的面前,多多不再有任何秘密,难怪她刚才说原想给我们绘几张图,只要多多的脑电波被思想仪接收以后,她想到什么,在相应的显示屏上就可以显示出来,如果他们有纸张的话,绘一张图,当然就是很简单的事了。    白素接着问道:“那么,她这种情形是怎么形成的,你们知道了吗?”    李宣宣摆了摆头:“我刚才说了前半截话,就被卫先生打断了。我原是想说,我们对这种情形感到非常吃惊,因为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这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事,我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不过,过一段时间,我们的研究可能会有结果。”    白素正要说什么,我连忙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她:“等一等。”    李宣宣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我道:“刚才,你说你们还要研究。你还想将多多带走?”    “这倒不必。”李宣宣说:“我们有一种特殊装置,对她的脑部能量进行了复制。”    我惊呼道:“你们对她,进行了复制?”    李宣宣应道:“或许是我用词不是很准确,但我找不到更准确的词。就像……就像……对电脑中的文件进行备份,我们有了一个备份。”    一个备份,这确然是一种极其尖端的技术,至少我是不懂。不过,多多毕竟还是多多,这一点没有改变,这才是最重要的。    李宣宣接着问:“下一步,你们有什么打算?带着多多去那个塔岭镇?可是,你们想过那将会是一种什么情形吗?”    带着多多去塔岭镇?不,这是绝对不行的。我早已经想过,多多的前世是个当代人,与我们现在的时间极其接近,她的丈夫可能还活着,而她的孩子也应该有十几二十岁了,如果她突然出现在这些人面前,告诉那个龙昆华说:“我是你的妻子刘翠英。”然后又对那些孩子说:“我是你们的妈妈。”那将会出现一种什么样的情形?说不定会将这一家人吓得当场昏过去。    我们当然不能带着她去。但我们又必须去一趟那个小镇,我们需要知道,多?的前世,也就是那个刘翠英是怎么死的,看能不能在那个小镇上找到帮助D的办法。    我还没有将我的想法说出来,白素便对李宣宣说:“宣宣,我想再求你一件事,这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白素的话刚说出来,我立即便知道她要求李宣宣的是什么事。我原想说:“不行,这件事不能托负给她。”但转而一想,如果不托负给她,我们怎么办?如果昨天晚上的事不是梦,而是客观存在的话,那么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形?    李宣宣说:“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我能办得到。”    白素道:“我们准备去一趟塔岭镇,但是我们不准备带多多去。”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多多就叫了起来:“我要去,我要回去,那里是我的家,我要去见我的老公和我的孩子。”    白素便对多多说:“多多,请你相信我,我答应过要帮助你的,对不对?你也知道,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帮助你。但是,有些事还不是你现在能够理解的,所以,我们要先到那里去看一看,然后再决定怎么帮你。”    “可是可是。”多多说:“我想回去,我想他们。”    我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于是对多多说:“多多,我们也很想带你回去,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带你,他们来了怎么办?他们找到了你,要带你走,怎么办?”    多多当然知道我指的是会么,所以,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苍白。    李宣宣显然已经从多多的记忆组中知道了他们这个特定的所指,便问道:“她的记忆中有许多是关于他们的,他们是怎么回事?你们知道吗?”    白素说:“这一点,我们也不清楚,或许,你们有办法查清这件事。”    李宣宣想了想,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是欲言又止,然后问白素:“白姐,你到底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白素道:“我想请你将多多带去,等我们从塔岭镇回来以后,我再与你联系,我们一起商量一下,怎么处理这件事。”    李宣宣听说是这个要求,顿时面露喜色:“这个要求,我可以答应你。”    她答应得太快了,我想,她之所以如此快便答复,肯定是她的主人对多多有着浓厚的兴趣。但事到如今,除了将多多交给那个阴间以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几句话之后,李宣宣告辞,带着多多走了。我和白素准备启程,红绫说这几天她在与温宝裕研究些事,也就走了。    在启程之前,我们做了一些准备,最重要的一点,当然是设法搞到了一副地图。    除了地图以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入境问题,我和白素的意思一样,我们不想办那些繁复的手续,毕竟白素将那架直升机驾回来了,至今仍停在穆秀珍公司的天台上。这架直升机是外星人杜令的杰作,上面备着超越现时代的防达跟踪装置,也就是现今一些超级大国正在研制的隐形飞机,有了这样一架飞机,我们根本就不必担心被雷达发现。再说,进入本地之后,我们可以旅游者的身份出现,好在我们也是中国人,谁会起疑心呢?    路上一切顺利,无事可记,便就此略过。    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我们考虑到这架飞机如果降落在塔岭镇,定然会引来大麻烦,所以想找到山中的一块小平地。这块小平地必须具备几个条件,一是离塔岭镇不能太远,二是比较隐蔽,属于那种极少有人去的地方。因为这架飞机有着超绝的性能,要找这样一个地方也不算太难。    我们很快便安全降落了,然后,向我们在飞机上看准的一户人家走去。    人是群居动物,单门独户的人家,在平原中是不可想像的,但在山区则不一样,山区的面积大,人口也极分散,往往是这个山垭一家,那个山坳上两家,相互间的距离很远。这就给我们借宿提供了方便。    在飞机上我们测到的那户人家其实很近,但正所谓望山走死马,我们测到的只是直线距离,真正走起来,要翻山越岭,且山上根本就没有路,到处都是荆棘丛生,行走极不方便,因此,我们到达那户人家门前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我们足足走了四个多小时。    看起来,这户人家的生活极其贫困,和树木搭起的棚屋显得非常破旧,上盖着的甚至是一些山草。此时,这一家人可能早已睡觉,所以四周没有任何灯光。    白素上前敲门,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才见到屋里有了一星灯火,最初,我们还以为他们用的仍然是油灯,后来才知道,如今这山区也有了一些变化,至少是用上了电,只不过那灯的功率极小,而电力又不足,所以那灯非常的暗。    (此段中“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原文如此,可能有误。)    灯光亮起的同时,就有脚步声过来,接着就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在敲门?你是什么人?”    白素便说:“老乡,我们是进山来收购药材的,但是我们迷路了,冯在你家住一晚上,我们可以付钱的。”    白素说我们是来收购药材的,这个借口当然是我们事先商量好的,一来,我和白素对中药材多少有些熟悉,万一遇到内行问起,也不至于会露了马脚,二来,我们可能要在当地住几天,这样的身份有利于下一步的行动。何况我们知道山里人朴实,不像大城市的人,给点小费就可以收买,如果煞有介事地用钱换点他们的药材之类,一定能取得他们的信任。    那木门丫的一声开了,露出一个中年汉子的脸,在这个中年汉子身后,是一个正一边往外走一边穿衣服的中年女人,她还没有到门前,就问道:“是谁?这么晚了。”    中年汉子便说:“他们说他们是进山来收购药材的,迷路了,借宿。”    女人倒是非常热情,说道:“快请进来吧。”    我们一起走进去,女人似乎有些难为情地说:“看看,这屋里乱的。”    白素说:“不,我们能找到你这里,就已经够幸运了。”    那个中年女人一下就同白素很熟了。这就是白素的出色之处,她能够与任何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建立起很近的关系。    这户山里人家难得见到一个外来人,尤其是我们这种看起来像来自大地方的人,而且,人又是这么的随和,主人便很有兴趣与我们交谈。刚谈了几句,男主人便对他的妻子说:“他们可能还没有吃饭,你去给他们弄点吃的。    女人答应着,便进了厨房。    没多久,女人便给我们弄了一顿饭,说起来,这恐怕是我们所吃的东西中最差的了。当两大碗食物送到我们手里时,我认真看了看,碗中一半是红薯,另一半是米饭,在这碗红薯饭的上面,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那也许就是菜了。我们也实在是太饿了,再说,人家对待我们已经是够盛情,我知道,这山里虽然可以种红薯,却不一定能种稻谷,大米在这里定然是极贵重。    我尝了一口,大约因为从未吃的缘故,这食物还不算难吃。    吃过晚饭,与主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在女主人安排的房间里睡下了。    说实在话,如果不是我们经历极其丰富,各种各样的条件都能够适应,这样的地方,说不定一个晚上都无法睡着。    第二天一早,我们吃过女主人做的红薯粥,然后,男主人便拿出一些药材来,让我们随便选。我们随便挑了一些,给了他们一个好价钱,夫妻两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听说我们要赶到塔岭镇去,并要在那里住下来收购药材,男主人便说他家在塔岭镇有一个亲戚,他可以送去,也可以住在他的亲戚家里。    我心里很想他能带我们去,这山中的路,我们不熟悉,如果走岔了,真正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了。但这一来一去,要耽误他一天的时间,我们心中又实在是过意不去。如果能像在外面的世界一样,用金钱来解决问题,一切当然好办。可这些山里人憨实,昨晚我们在这里留宿,要给他们钱,他们就说什么都不肯收。    推辞了一番,实在推不掉他们的盛情,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直走到中午,我们才到镇上,男主人便将我们直接引到了镇上的一个亲戚家里。    他的亲戚姓龙,叫龙昌,是一个非常憨实的中年汉子,话很少,对人却很实诚。    当时,我们给他一百元钱,让他帮忙我们安排生活,他说这实在是太多了,怎么都不肯收,双方推拒了半天,才勉强收了。    中午,龙昌让他的婆娘做了三个菜,我们便坐在一起喝酒。    我这样介绍似乎简单了一点,因为三个菜似乎不会够我们三条大汉加上白素以及龙昌一家人吃的。但实际上,这三个菜我们却没有吃完。这三个菜有一个是炒鸡蛋,我估计至少炒了十个以上的鸡蛋,另一个是煮南瓜,那可能是一整只南瓜,装了满满一脸盆。菜不怎么样,但酒却是好酒,这种酒既不是中国人惯喝的烧酒,也不是外国人的葡萄酒,而是一种用特殊方法酿造的米酒,他们称为黄酒,入口味道极醇,后劲也足。喝下第一口时,我就在想,如果是红绫来了,见到如此好酒,定会高兴得跳起来。    喝酒的时候,我们便谈起了这个小镇。    龙昌介绍说,这是一个非常小的小镇,镇上总共有七十三户人家,这还是因近些年从山中搬了些人来,所以才显得兴旺了些,前些年人更少,有好些年,仅仅只有二十多户人家。    以前,塔岭镇只有两姓人,一姓龙,是镇上的最大姓,另一姓刘,除此以外,再没有杂姓,但近些年陆续搬了些人来,镇上的姓也就多了。    我很想问一问龙昆华家的情况,但怕引起他的怀疑,几次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于是我想,下午和白素一起出去走一走,并且一定要到那家去看看。好在我们的身份是来收购中药材的,他们也是极相信,又有龙昌替我们证明身份,一切都不会有太大问题。    早些年,我们也经常到内地来办些事,但那时的气氛似乎很特别,每一个来内地的人,都会受到最严格的控制,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出现了一个陌生人,一个小时不到,村干部就会找上门来。那时候天天搞阶级斗争,遇到所有陌生的面孔,都可能会被当作是来搞破坏的阶级敌人。    现在,这情形似乎大有改观,一个陌生人,就是在某一地住十天八天,也不会引起别人的太大兴趣。    我正想着吃完饭以后要跟白素出门的事,却忽然听到一阵笑声传来,接着就看到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出现在龙昌家门前。    龙昌家的大门正对着那条沥青路开着的,地基要比路面高出一米左右,用石头筑着,从路上到他家,要上一个斜坡。    那女人笑过之后,便向他家里走来,边走边说:“大兄弟,家里来贵客了?”    龙昌的女人见了来人,也不起身,便朝着外面喊:“二婶呀,喝杯酒来?”    这话应答得极客气,但我见龙昌和他的女人,脸上似乎有着惊异之色,仿佛对这个叫二婶的女人有着恐惧似的,心中大觉奇怪。    在最初一瞬间,我以为这个女人是镇上的什么干部,他们随便收留来历不明的人会给自己惹下麻烦,后来才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那个二婶也是老实不客气,进门就坐下了。    我注意打量这人,她的穿着在这个镇上似乎是最好的,打扮得有点古里怪气,她手上没有拿任何物事,似乎是专门为了串门才来的,而且,她的皮肤很白,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山里人,倒是有些城市人的气质,这就更让我相信,这个人大有来头,身份决非普通。可是,等她说话的时候,我立即便知道,这是一个异人,而且,她的奇异之处,简直就让我和白素心惊肉跳。    二婶紧挨着白素坐了,从龙昌女人手里接过一只碗,碗里盛着的是黄酒,咕噜咕噜就喝了一大碗,自说自话道:“我来晚了,自然该罚。”    她说这话时,我便已经感到了她的怪异,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疯颠。但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她便举起碗对我和白素说:“二位远道而来,我先敬你们一碗。”也不管我们答应还是不答应,便碰了碰我们的碗,然后就干了第二碗。    这是她进门以后的第二句话,这句话一出口,我便觉得她似乎知道我们的来历似的。我拿眼去看白素,她也正拿眼看我,显然,她也认为这个女人身上大有古怪,我们要小心才好。    因为对她的到来感到诧异,是以我和白素都没有喝碗中的酒。她却不依,说:“二位贵客,怎么不喝?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山里人?就算我前生欠了你们什么,但我今生毕竟是不欠的,对不对?”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这次来,正是与前世的事有关,难道她知道?并且以这样的话稻我们。    因为是初到此地的客人,我们当然不好拂了她的意思,便各自喝了一碗。    我甚至注意到,她坐下来之后,这里的气氛就完全大变了,似乎每个人全都格外的紧张起来,这种情形在她到来之前是根本没有的。菜虽说不上可口,但我们的酒却喝得极热烈,她到来以后,就只有她一个人在说话了,其他人全都闭口不言。    龙昌的女人几口吃完了碗中的饭,向里面的厨房走去。    白素一见,连忙站起来,赶过去,故意大声问她:“茅房在哪里?我要小解。”然后便跟着她走了进去,山里人所说的茅房就是厕所。    大约十几分钟后,白素从后面出来,再次坐回位置上,她的脸色竟怪异莫名,我敢说,我跟她一生生活了这么多年,一起遇到的怪事也实在可以说是太多,但从来没有一次见过她诧异到如此程度的。    我拿眼去看她,并且用唇语问:“发生了什么事?”    白素用唇语回答了我一句话,却是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到的,不说她告诉我的事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就是她告诉我之后,我也根本就不肯相信。我遇到的怪事也实在可以说够多了,但我敢说,没有任何一次超过了这次,因为这次的事在我看来,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白素用唇语回答我的那句话是:“她就是刘翠英。”    她说这个二婶就是刘翠英,我一时还没有会过意来,所以有些表情漠然,接着白素用唇语补充了一句:“她就是多多的前世。”    天,这怎么可能?她就是多多的前世?多多的前世竟然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我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以为是白素搞错了,便用唇语再问了她一次。    白素说:“没错,我已经问过龙昌的女人了,她告诉我,这个二婶名叫刘翠英,是街头杂货铺的女主人,龙昆华的老婆。”    这样的事实,我绝对无法接受,如果不是龙昌的女人弄错了,就一定是李宣宣的阴间主人弄错了,一个人既然有了今生,他的前世绝对不可能还活着,人只有一个灵魂,也就是我常说的记忆组只有一个这个灵魂根本不可能投胎先成为一个人后来再次投胎又变成了另一个人。    这是根本不可能有的怪事。    那时,我只觉得我是受骗了,一定是某人在制造一个什么阴谋,多多和面前的这个刘翠英是这个阴谋中的道具,而我和白素则是这个阴谋中的受骗者。    这实在可以说是太过份了。
 第十部:小镇上的灵媒那个刘翠英似乎知道我和白素在就什么事交谈似的,她再次端起酒来。    “二位在打什么哑谜?”她说道:“你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到我们这个小镇上,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事,只管问我。不过,现在的任务是喝酒,来,我们干。”    这个女人想干什么?她该不是成心要将我和白素灌醉吧。我知道山里人能喝酒,但如果她以为我和白素不能酒力,轻易就能将我们制服,那也未免太小看我们了。    最初,我们还心存着警惕,但渐渐地,似乎就入了她的毂,竟是大醉了。这里面有一个原因,就是那酒入口极平,这便给了我们一种假象,认为是没有多少酒力的,岂知其后劲力大得惊人,等酒意一上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是烂醉如泥。    后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我是一点都不知道,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我们竟醉了差不多二十小时。    龙昌的女人在我们的身边照顾着,看到我们醒了过来,脸上顿时露出惊喜。    我头痛欲裂,又似乎想不起是怎么回事,便问龙昌的女人。    她说:“你们被二婶灌醉了,睡了差不多二十个钟头。”    我一听,猛吃了一惊,然后将一切都想了起来,便问道:“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二婶了吗?她为什么要这样灌我们的酒?”    龙昌的女人说:“这也不能怪二婶,我们这里有这样的规矩,招待客人的时候,如果没有喝醉,就说明是我们的酒不好,菜不丰。所以,初次来的客人,我们这里的人就会拚着与他喝酒,一直到双方至少有一个醉了为止。但是,我们当家的是在县城读过书的,也在外面跑过一些码头,所以他不理这些。这也怪我们不好,我没有先告诉你们,那种酒不能多喝的,后劲太足。”    她说得十分诚恳,我便也不好多说,便问道:“那个二婶是什么人?好酒量。”    “她是我们镇上的仙姑。”她说:“一年四季,总是这家请来那家请去,整个人就在酒里泡着,没点酒量,早是醉都给醉死了。”    她提到仙姑这个字眼,我多少也猜得了一点,但还不能肯定,就问她:“她是仙姑?她成仙了吗?”    女人想了想,答:“不是那个意思,我们这里的人很迷信,有一种人是专门替人家捉鬼禳灾的,我们就叫做仙姑。”    果如我所料,原来刘翠英是小镇上的一个灵媒。    我想起内地前些年搞的破四旧立四新,是早便将这些给砸烂了的,便道:“这都是些迷信的东西,你们也肯相信?你们不怕上面说你们是搞封建迷信吗?”    女人说:“现在已经没有人管了,大家都顾着去赚钱,谁还有闲心管这些?谁要信就让谁去信。其实,也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信这些,有很多大官,他们不一样也进庙烧香拜佛?”    现在这个话题当然是我所感兴趣的,正要再问下去,白素也已经醒了过来,或许她已经听我们说了一会话了。    这时,白素便插言问:“那个二婶有些法力没有呢?”    女人见我们如此问,顿时大惊失色,道:“这不能说的,说了就不灵了。”    看情形,女人是极相信她的,因此才会对此大为紧张。    白素又问:“她从小就能通灵吗?”    女人还是那一脸的惊悸,然后对我们说:“等中午喝酒的时候,你们自己问她好了,我是不能说的。”    我一脸的疑惑:“中午喝酒?喝什么酒?我们的酒还没有醒呢?”    女人说:“你们不知道?昨天,你们不是已经答应了二婶的吗?答应了二婶的事,你们可不能反悔,不然是要倒霉的。”    我转头去看白素,意思是问她记不记得有这回事,她显然跟我一样不明所已,因而摆了摆头。我也是一头的雾水,暗想,大概是昨天喝醉的时候,答应了二婶什么,但现在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但就算是答应了,大不了再醉一次而已,女人也没有必要如此紧张。    我问道:“我们有过答应二婶吗?我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女人便说:“昨天,你跟二婶喝酒,你们两个人互相说对方的好话,什么酒中英雄,什么女中豪杰什么的,我也一点都不懂。后来,二婶就拍着你的肩说:明天中午我请客,请你们两位到我家里再去喝个痛快。你也拍着二婶的肩膀说:好,一言为定。那时候,我和我那当家的真是为你捏了一把汗,在我们这里,绝对没有人敢这样跟仙姑说话的,更没有人敢拍仙姑的肩膀,我们以为那是要……要……”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我已经知道,那是要倒霉的。但我这个人,如果说要倒霉的话,这一生之中,大概也可说倒了够多的霉了,不怕再倒一次,如果说幸运,那我也确然是够幸运,任何一次大风大浪,也都闯过来了,倒实在没有什么再好怕的。    当时,我们问了与二婶约定的时间,女人说:“山里人家,有什么时间不时间的?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你们去就是了。”    虽然我知道我能够找到二婶的家,因为她的家在多多的讲述中已经多次提到了,我相信,不论她真是多多的前世,或者这是一个什么阴谋,那个家与多多所述一样,这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    中午的这餐酒,我们当然是要去喝的,别说是再醉一回,就是去闯一闯刀山火海,我们也定不会皱一皱眉头。眼前的事实在是怪异奇特,大大地激起了我们的好奇心,我们怎么都要想办法将这件事搞清楚。但到底怎样进行这件调查,我们没有方向,除了眼前的这个二婶,我实在不知道再从哪里进行。既然有一个线索,我们当然就要紧紧地抓住。    我和白素起来,洗了洗,龙昌的女人给我们煮了些鸡蛋,我们吃了,便向镇东的二婶家走去。    龙昌的家在镇西头,我们昨天来的时候,只是经过几户人家就到了,所以对这个小镇没有什么印象,现在,我和白素沿着那条小街向前走,街两边的情形就看一清二楚。    我们正在走着的这条路不是太宽,而且比两边都要低,如果要进入任何一家人家,都要走上一个斜坡,也有的是十几级石级,两边一律的平房,盖着古董似的黑瓦,房子也不是排齐的,前后错落着,有的人家前面是一个很大的空场,有的又是临街,没有一定的格局。除了这街边的两排之外,后面偶尔也有几户人家,但那已经是在半坡上,地势就更高了。果然与多多告诉白素的一丝不差。    这个镇本来就很小,一分钟不到,我们就从西头走到了东头。我们原以为,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对于出现一两个陌生人,一定会大惊小怪,说不定就像发现什么史前动物似的,跑出来围着看。显然,我低估了他们的见识,甚至连孩子,对我们的出现也没有表现任何的奇怪,这似乎说明他们还不能算是完全没有见过世面。    二婶的房子确然是很好找,因为我们看到一家门前围了几个人,坐在几条木凳上,一动也不动地向房内看。那房间临街的一整面墙是敞开的,像是一个铺面,前面有一小块空场,空场上面由门前伸出一个凉篷,正可以供人在门口纳凉。这种有铺面的房子,在整个镇上独此一户。    我们走过去,见那里果然是一间杂货店,店中有一台十八英寸的黑白电视机正开着,正在播放的似乎是一部电视剧,门外那几个人坐在凳上,正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电视。在他们的面前,有一个小方桌,桌上摆了些茶水,分别装在玻璃杯中,上面有一块四方形的玻璃片盖着,在茶杯的旁边是一只陶瓷的水壶。    门楣上有几个鲜红的字:昆华商店。这显然就是多多多次提到的那家杂货店了。    我和白素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一齐向坡上走去。    我们刚刚走到凉篷下面,就有一个坐在门前矮凳上的男人站了起来,很热情地对我们说:“二位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吧?快请坐。”    这个男人先是坐在一张矮凳上,所以不太能引起我们的注意,现在他主动打起招呼来,我们立即便知道,他应该是这家的男主人正是多多的前夫龙昆华。我打量这个男人,约莫四十五岁上下的年纪,生得还算高大,很壮实,似乎要比龙昌和他那个山中的亲戚活泛得多,这样的一个男人身上,应该充满着力量。    (此段中“活泛得多”一句原文如此,可能有误。)    龙昆华让我们坐下,给我递上一种劣质的香烟,然后冲着屋内喊:“翠英,翠英,贵客来了。”    接着,就见刘翠英从屋内跑了出来。    这个小镇的房屋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厨房全都在屋子的后面,有的是在屋子的后半部分,也有的是在屋后搭起一个偏厦做厨房,多半在那个附近还有一间茅坑。    刘翠英从屋内跑出来,我看她的胸前竟围着围布,右手上提着一把明晃晃刀,乍一看,让人心中直发毛。    当时,我和白素心中都是一凛,因为据我们看来,既然这个刘翠英是小镇上的仙姑,她无论如何是不会亲自下厨的,既然她不是亲自下厨,那么,她面前围着围布,而手上又拿着一把刀,那一定是有什么古怪了。是以,我们两个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全都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但事实上,我们想错了,刘翠英向我们说了几句话,然后告诉说,她正在做菜,马上就好,不能多陪我们,要我们坐在门前先看一会电视,然后便一阵风似的刮进了厨房。后来我们当然是弄清楚了,她确然是不下厨房的,但因为今天来了我们样两个贵宾,她不相信别人弄的菜会合我们的口味,所以才会亲自掌厨。    刘翠英做出的一桌菜确然要比龙昌的女人做出的好味,也要更丰盛,刘翠英介绍说,这是因为她见得多,所以也就学了几手,一直都没有露过,今天才是第一次。    我们在一起吃饭是在后面的偏厦中,几个人围着一张八仙桌。一边吃饭的时候,龙昆华还一边照顾着前面的生意,所以总在不停地跑来跑去,后来他干脆下了桌,就再没有进来。他们家原是请了一个人的,这个人是一个乡下的亲戚,今天刚好回家了。他们的三个孩子只有最小的一个女孩在家,另外两个进县城读书去了。她见家中有客人来,便没有上桌,夹了菜端着饭便去了前面看电视,吃过饭后便打了声招呼,上学了。    实际上,坐在桌前的,就只有我们三个人。    我和白素开始还有些担心,怕刘翠英会再一次灌我们喝酒,但实际上这次喝得非常随意,她虽然也不断劝酒,却也不再像昨天那般带有强迫性,每次都是整碗地干,我们要喝多少,完全随我们的意。因此,整个喝酒的过程并无值得特别记述的,所以不谈。    当然,其间也有非常重要的一些事,这些事主要是刘翠英的介绍。    在龙昆华吃完饭离开桌子以后,刘翠英便对我们说:“天神告诉我,说是这几天有两个贵客要来,要我好好招待你们。我原以为你们还要迟几天才到,没想到你们来得这样快。”    她这话一说,我和白素全都大吃了一惊,虽然我也想到她可能是在故弄玄虚,以这样的话让我们先相信她是有法力的,然后再达到她的什么目的,但如果将昨天她忽然出现在龙昌家,且与我们的谈话前后一想,就觉得这里大有可疑。    昨天,她显然不是偶然碰上的,我当时就有一种感觉,她是专门为我们而去,并且,在喝酒时,她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别有深意,这又似乎证明她刚才所说是千真万确。    难道说这个女人真的可以通灵?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定然是有着什么人在我们的背后,密切注意着我们的一举一动。那么,这注意着我们的人是谁?有着什么样的目的?他们将我们弄到这个穷山沟里来,又有着什么特别的意图?    我和白素都感到惊讶,是以没有说出半句话来。    刘翠英却不管不顾,续道:“天神告诉我了,你们是来了解什么事的。这个镇上的事,没有我不清楚的,你们想了解什么,问我就行。”    我们又是暗吃了一惊,不过,从她的话中,我们也知道她对我们非常友好,而且似乎极愿与我们配合。既然如此,也就省了我们许多手续,何不直接将我们想知道的事提出来?    我刚想到这里,白素已经开了口:“我听说你法力无边,你能不能给我们说一说,你是怎么得到这种法力的?”    刘翠英极爽快:“听说的东西都是不准的,并不是我法力无边,法力无边的是天神,我只不过是天神的女仆,替天神传话的,我自己也没有任何法力。”    白素想了想,又问:“那么,你是什么时候成为天神的女仆的?”    “这是天机,我不能说的。”她说过这句话后,过了片刻又道:“不过,你们是天神特别关照过的客人,或者天神愿意让你们知道。你们先等一下,我去问一问天神。”    她的言行古古怪怪,说是去问天神,便走出偏厦去。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便也一齐走了出去,探出头向外一看,见她走进了一间房,那间房有窗户,但窗上贴着窗纸,而房间的四周也贴着一些黄纸绿纸,纸上写着一些古古怪怪的字,我们只能说那是鬼画符,根本就看不出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走近那扇窗,我伸过头去,用舌头将窗纸弄湿,然后用一根小树枝将窗纸捅了一个孔,从孔中看过去,见刘翠英只不过盘脚坐在房中,闭着双眼,双手自然下垂放在双膝上,整个人像是一尊木雕,动都不动。    白素也上来看了看,然后是一脸疑惑地转过头来望我。    我向白素摆了摆手,我们便离开了那扇窗,一起回到了饭桌前。    白素对我说:“你刚才注意到她坐着的姿势没有?那姿势和多多的坐法是一模一样的。”    我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这非常的不可解。而且,我此时也已经打消了是有什么人弄阴谋的设想,因为那种设想如果成立,只有一种可能,弄阴谋的是李宣宣的主人。虽然我对一二三号并无好感,但我也相信他们并不会弄出这样的阴谋来骗我。如果弄阴谋的不是他们,那么,其他的什么人或者什么力量如果想骗过他们的思想仪,那就是件根本不可能的事。    没过多久,刘翠英走进来,对我们说:“让你们等久了。”然后在我们面前坐下,不说她向天神请示的结果,而是开始介绍她成为天神的女仆的经过,显然是天神对我们特别恩顾,同意她将天机告诉我们。    事情发生在九年前,那时候,她最小的孩子才四岁。    那一天,刘翠英正在给孩子喂奶,忽然觉得天旋地转,接着双眼一黑,便昏倒过去。当时,她的丈夫就在她身边,连忙将她扶起来,让人叫来镇上的中医,替她进行了一些处理,她就醒过来了。    那个中医以为她的病好了,所以也就没有计较。在他们这种地方,某个人忽然发了什么急症,昏倒过去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只要是最终醒过来了,就一定不会有人去深究,就是想深究,也不一定能究出名堂来。    但是,当天晚上,她就开始发高烧,龙昆华将她送到了县医院,县医院怎么检查都查不出病因,用尽了办法,也不能将她的体温降下来。后来,县医院的医生便对龙昆华说,他们无能为力,叫他最好是送到省城的大医院去。    龙昆华因为做着一点小生意,家中还有几个钱,于是就将她送到了省城的大医院。然而,先后转了三家医院,住了十几天,也没有一家医院查出了她得的是什么病。这些医院原想,不管能不能查出病因,先设法将病人的体温降下来再说。他们可以说用尽了办法,也让体温多少降了一些,那只不过是由摄氏四十二度降到了三十九度而已,高烧仍然还是高烧。那些医生也觉得大是怪异,任何一个人,连续高烧十几二十天,定然没有还能活下去的可能,体内的零部件早就被烧坏了。    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下,龙昆华只好又将她背了回来。    背回来只有一个想法,等死。那时,龙昆华确然是彻底绝望了,更惨的是,为了给她治病,他已经欠了一大堆债务,一个原本富裕的家,就这样完了。    刘翠英高烧了七七四十九天(这是一个非常神秘的数字)之后,竟忽然就自动退了烧,醒了过来,醒过来就喊龙昆华,说她好饿,要吃饭。龙昆华听到她的喊声,跑进来一看,她果然像好人一样,什么事没有。    当然,这些都是龙昆华事后告诉她的。    而她自己的经历则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她说她这些天去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非常的特别,像是一间很大很大的房子里,那房子大得她根本就看不过来,仿佛无边无际似的,房子中摆着很多东西,那些东西她全都不认识,只是觉得像她曾经见过的变电站,又比变电站要大得多也复杂得多。    在那间大房子中,有一个高台,台上坐着一个极老的老人。那个老人的头发全都白了,胡子很长,也都全是白的。最初,她并没有看到这个老人,因为老人坐在高台上,她没有太注意,只是非常奇怪,自己怎么会到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后来,那个老人叫她:“翠英,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这时候,她才看到了那个老人。当时的情形虽然古巴,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听到老人叫她,便向那高台走去。    高台很高,有很多的梯级,按她的说法,怕有好几百级。    她走上去,就看到那老人坐在高台上,是双腿交叉坐着的,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双目紧闭,神态极其安详。    她看到那老人,便觉得非常的熟悉,却又不知道何时何地见过她。    老人也没有睁开眼,却知道她到了面前,对她说:“翠英,你回来了,坐下。”    她本来心情极平静,但听了老人的话,却也暗自打了个突。他为什么说我回来了?这里难道是我的家?不然,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一瞬间,她心中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但在恍惚间,她似乎觉得,这里确然是自己的家,自己正是回家来了。那时的想法真是怪异莫名,她根本就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虽然觉得怪异,但她还是听了老人的话,隐约中,她知道老人的话是不可违背的,所以就坐了下来,同老人一样盘着腿,双手放在膝上,闭着目,与老人相对。    在她坐着的时间里,老人再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说,只是相对坐着。    那时,刘翠英似乎觉得自己是在睡觉,但又觉得异常的清醒,她渐渐想了起来,那个老人是个天仙,而自己是他的女仆,他似乎是派自己去办一件什么事,现在,这件事已经办完了,所以她就回来了。    她曾非常努力地想知道天仙派她去办的是一件什么事,但是她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她也想知道天仙派她去办事是什么时候的事,可是仍然是想不起来。    再后来,她似乎觉得,天仙伸出了他的手,在她的脸上摸了一摸,然后便拉起她的手来,这时候,她便觉得自己像是没有重量似的,随着天仙一起飞了起来。    她记得自己的确是飞着的,那个天仙在前面,她在后面,她的手被天仙牵着,从那个高台上飞起,飞出了那间大房子。    飞出了那间大房子,他们就到了外面,外面有山有水,有房子有人,那些人在做着各种各样的事,那些人似乎没有看到他们,如果看到的话,有这样两个人在天上飞,他们定会叫起来的。这就是她当时的想法。    飞了一段距离之后,天仙第二次开始说话,他问她:“翠英,你看到了什么?”    她于是将看到的说了出来。有四个人在路上跑,其中两个人抬着一副*椅,*椅上躺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似乎是病了,这四个人送她去治病。他们四个人轮换着抬那*椅,在路上跑得很快也很急。    天仙对她说:“他们抬着的那个人就是你。”    刘翠英诧异莫名,不知道天仙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们抬着的怎么会是我呢?我不是在这里吗?我又何时得了什么病呢?    天仙便告诉她:“他们以为你病了,要送你去治病,其实这完全是多此一举,他们不知道你回到了我的身边。”    她连忙对天仙说:“那我们快点去告诉他们,别去了。”    天仙说:“这一切都是气数,我们劝也是劝不了的,他们定然要去,就让他们去好了。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    她虽然很想去劝劝他们,但也知道天仙的话是不可违抗的,便跟着他去了其他地方,很快便将那四个送她去看病的人忘记了,也不再想起自己曾经生病这回事。    就这样,那个天仙带着她到处游,她也不知游了多长时间,仿佛根本就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也不需吃任何东西。那段时间中,他们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到处飞。后来,天仙带着她又回到了那间大房子,停在了高台上,仍然像最初那样面对面坐着。    那段时间,对于她来说,完全没有任何时间概念,而且,也完全没有自己的主意,一切都是听从天仙的安排。她心里很清楚,她是天仙的女仆,作为一个女仆的责任当然是尽可能地按照主人的意愿去做一切。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仙便对她说:“翠英,现在,你可以走了。”    她听了这话,大大地吃了一惊:“你不再要我了?”    天仙说:“我无时不在你身边。”    她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接着便又问了一句:“我能不能再来见你?”    天仙又说:“你随时都可以见我。”    说过这句话后,天仙挥了挥手,她顿时觉得有一股大力将自己掀得向后猛地翻滚,也不知滚了多长时间,更不知道滚了多远,她就醒了过来,醒过来后就觉得肚子特别饿。这时候,她想起了是在自己的家里,自己是有丈夫有孩子的。    在醒来之初,她还是翠英,而不是天仙的女仆,因为她对那段似梦似幻的经历一点印象都没有。    但在当天的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中有几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来找她。    那时候,翠英就像是醒着的一样,她是睡在床上的,然后又从床上坐起来,结果就看到有两个人坐在她的床前,她大吃了一惊,连忙问:“你们是谁?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那两个人对她说:“你的门是开着的。”    她这才知道,她的话问得实在是没有道理,因为这里民风古朴,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入室盗窃现象,所以从来都是夜不闭户,这两个人要进来,当然是非常的容易了。    半夜中,家里闯进了两个陌生人,这两个人的来意便大可值得怀疑了。翠英于是伸手去推睡在身边的丈夫,但龙昆华只是哼了一哼,翻了个身,根本就没有醒来。    那两个人说:“你不用叫醒他了,是天仙派我们来找你的。”    最初听到天仙这个字眼,翠英确然是愣了一愣,想不起谁是天仙。但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她几乎是立即便想起了自己的那段似梦似幻的遭遇,也想起了那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人带着她四处游历的过程。    翠英于是问他们:“天仙在哪里?他是不是让你们带我去见他?”    那两个人说:“如果你想见他,随时都可以见。”    她不相信:“可是,我怎么去见他呢?我又不会飞。”    来人说:“只要你像他一样坐着,心中想着他,我们就会来带你去见他。”    翠英不肯相信他们的话,便立即在地上坐了下来,这时,她果然觉得那两个人一人夹着她的一边膀子,飞了起来。他们飞得非常之快,快得翠英无法想像。片刻之间,她就到了那个高台上。    她只知道,她停止飞行时,是坐在那个高台上的,那两个人是怎么走开的,她不知道,而天仙是怎么来的,她也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刚刚在那高台上坐下,天仙便出现在她的面前,然后以一种非常温和的语音问她:“翠英,你回来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翠英找他确然没有什么事,所以直话直说:“我没有事,只是想回来看看你。”    停了片刻,天仙对她说:“现在,你可以回去了,以后,没有事不要回来。”    翠英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便问了一句:“是不是我有了任何不能解决的事,都可以回来找你?”    天仙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于是,她便像上次一样,向后翻了无数的滚,清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原来坐在家中的地下。    这时,龙昆华已经醒了过来,见她竟坐在地上,诧异莫名,问道:“你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坐在地上?”    她说:“我去见天仙了。”    自此以后,她就能记起与天仙见面的一切经过,同时她也知道,这是一件秘密,不能向任何人提起。    龙昆华哪里肯信这话?当时以为她疯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并不是疯子,而是有了一次特别的遇合,但在那时,她也还不知道自己从此便有了特别的能力。直到不久以后,她遇到了另外一件事,这种能力才为她所知。    那一次,她忽然觉得心中发慌,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一整天,她都是魂不守舍,总有一种大祸即将来临的感觉。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她的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她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要死了吗?就在这个念头冒出时,她忽然想到了自己是天仙的女仆,天仙也曾告诉过她,只要是有事,就可以去找他。    想到这里,她便将自己关在一间屋子里,盘腿打坐,再次在那个高台上见到了天仙,将自己的感觉告诉了她。    天仙仍然是没有睁开眼睛,却对她说:“你的二儿子明天回学校去,但是,他坐的那辆车要出事。”    翠英一听,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一下跪在天仙脚前,真正是磕头如捣蒜,求天仙救她的儿子。    天仙仿佛没有看见,只是非常平淡地说:“你回去吧,叫你的儿子明天不要走,后天走。”    翠英醒过神来,发现自己仍然是在那间房里,但刚才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她似乎还不能相信这会是真的,因为现在已经近晚了,她的在县城读书的两个儿子并没有回来,小镇通县城一天只有上下午两班车,下午的班车来过后早就走了,她的儿子今天根本就不可能回来,如果说明天回的话,又似乎不可能,因为他们弟兄两个上星期已经回过一次,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根本就不会赶得如此匆忙。    她正这样想时,却听到外面一阵拖拉机的声音,一直到了她家门口才停下来,紧接着,果然就听到二儿子叫她的声音。她顿时吓得大惊失色,脸上是豆大的汗珠滚落。    儿子一见到她便对她说,刚好有一部拖拉机,他顺便就回来了,明天坐下午的班车再赶回学校去。    第二天,她要将儿子留下来,可是,儿子怎么都不肯留,说明天上午有很重要的课,无论如何要今天赶回学校去。    孩子大了,自己有了主张,竟不听她的劝告,背起一只包,便要去坐班车。    因为她的家就在车站旁边,车来了,他们当然知道。她见儿子已经走近了车门,便不顾一切冲上去,将他抱住,说什么都不肯让他走。    龙昆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从家中冲过来,对着她吼:“你干什么?你不让他走,他赶不上明天的课怎么办?”    孩子非常固执,几下就挣脱了他,向车上走去。    翠英急得没法,便对龙昆华说:“快将他拖下来,要不然,你就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龙昆华知道翠英这段时间有些疯疯颠颠,根本就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事也凑巧,翠英的哥哥听到外面的叫嚷声,便从家中走了出来。她便求哥将儿子拖下来。    其兄问:“什么事?你像天要塌下来似的?”    翠英说:“总之,你一定要将他拉下来,不然,比天塌下来更惨。”    其兄觉得翠英是非常认真的,便听了她的话,死拉硬扯,将孩子弄了下来。    孩子被拉下车后,跟翠英大吵了一架,她也不以为然,只要他今天不走就行。第二天早晨头班车到时,便有消息传来,昨天的那辆车滚下了山坡,死了二十多个人。    翠英拉她的儿子不让他走的事,全镇人都知道,这毕竟是一个小镇,谁在镇东说一句话,不消一分钟,镇西就定然知道了。当那辆车出事的消息传来时,翠英通灵的消息也同时在镇上传开了,而且传播的速度极快,当天就有一个住在山里的女人找上门来,请翠英去给她的媳妇看病。
第十一部:无功而返关于翠英给那个女人看病的过程,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在此略过。一点可以稍提一提,她果然是将那个女人的舶治”好了,我在治上特别打一个引号,意思当然是再明白不过,因为连我也不清楚,那究竟算不算是治,或许应该用“禳治”更适合?不管用什么字,总而言之一句话,那个女人的病好了,翠英也因而名声大震。    翠英介绍过这段经历,白素便与她闲谈,问起了一些她在此之前的经历,在那些经历,她绝对是一个正常的人女人。    当然,我这样说也许不准确,因为她现在也不能说不正常,尽管在小镇人的眼里,她是一个女神和女巫合而为一的人物,人们既认为她可以消灾祛病,同时也认为她所到之处,会给人家带来不祥,是运到龙昌家时,一家人才会如临大敌一般大是紧张。但总的来说,她也没有什么不正常之处。    我之所以说她以前是一个绝对正常的女人,是与她后来的变数相比而言。    她介绍了以前的许多经历,非常的详细,但是,我们也从中发现,她介绍的这些经历,竟与多多所说,极其的相似。    我在这里用到了相似,而不是说一模一样,当然是指两者之间有着区别,这种区别在于多多所说的比较简略含糊一些,而她则说得非常详细。比如她谈到了她三次怀孕的经过,就几乎与多多所说的一模一样。    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如果说多多有着前世的记忆,而她的前世又是这个刘翠英的话,那么,多多只有她正常的那段时间的记忆,这一切的记忆,全都到那次大病终止,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认为多多的前世因为那场病死了。    一切都似乎弄清楚了,但一切又都不清楚,甚至是越来越让人糊涂。    我有些不甘心,便问刘翠英:“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名叫多多的女孩?”    她想了想,从她的表情上看,她确然是想得极认真,然后对我们说:“我不认识这个人,她不是这一带的人。”    她不认识,这也就是说,多多的记忆中有她的记忆,而她的记忆中并没有多多的记忆,这正符合前世的特征。    可是,一个人还没有死,又怎么会有来生呢?    我和白素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我们的想法一致,我们这次行程,似乎大有收获,又似乎一无所获,下一步,我们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走了。我们决定就此回去顺便去一趟秋林家,将这些情况告诉他们,看他们的意思再作下一步的决定。    我们谢过刘翠英,站起来告辞。    刘翠英忽然叫了一声,道:“哎呀,差点忘了一件大事,两位请再稍坐片刻。”    听她如此说,我们便停了下来,白素问道:“有什么吩咐?”    刘翠英说:“刚才,我去见天仙的时候,他告诉我说,你们二位将一个小孩子藏了起来,他们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他说你们这样做是违背天意的,你们最好是将那个孩子送回去,一切都听凭自然为好。”    我和白素都愣了一愣,相互看了一眼,不知该怎样回答她。    她接着对我们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我知道,天仙的话是不会错的,你们最好还是按照天仙的意思做,要不然,说不定你们会有灾难。”    她这话一说,我们两个心中又是一凛,几乎是同时问道:“这是你的天仙说的?”    刘翠英说:“天仙倒没有这样说,是我想到的。我觉得,天仙在向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好像很生气,惹得天仙生了气,我想,这麻烦可就大了。”    我们谢谢她的忠告,然后告辞来到了龙昌家。    当晚,我和白素之间有一次讨论,严格来说,这应该是我们对此事的第三次讨论,因为从第一次讨论到现在,事情有了很多发展,所以很有必要记一下。    这次讨论是白素开头的,她问我:“你对刘翠英的话有什么看法?如果我们不将多多还回去,真的会有灾难降临吗?”    我道:“这事我们可以暂时放一放,倒是多多和刘翠英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很有必要设想一下,只要我们对此有了一个最基本的把握,要做什么决定,那就是非常简单的事了。”    白素显然早已想过这个问题:“这件事用我们现有的知识根本就无法解释。”    “问题的根本正在这里。”我道:“我一直都认为,我已经算是够能理解各种怪事的了,像李宣宣那个阴间,我说给所有人听,他们都认为我是骇人听闻,还有许多年后,科学高度发达,人类的一切活动被电脑所代替,然后人就变成了世上完全没有用的生物,仅仅只能供电脑机器人当玩具,就更被认为是散布恐怖言论。我可以接受人可以转世,也可以接受人死了以后灵魂不灭,但是,我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人可能会有两个……”    说到这里,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我突然有了某种想法,这个想法非常奇特,似乎可以对我现在所遇的现象进行一些解释,但我仔细一想之后,又觉得完全是两回事。    白素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所以在我没有再说下去之后,她说了一句:“双生……”但也就仅仅只有这三个字,下面再没有话接了。    是的,我们想到了一点,如果说人没有两个灵魂同时存在的话,那么,同卵双生子又是怎么回事?    按说,人只有一个灵魂,那么,即使是同卵双生,也就只有同一个灵魂,这样的事我也曾遇到过,曾有一对同卵双生的姐弟,弟弟是一个非常伟大的科学家,他研究出一项成果,可以改变生物的固有习性,使得一只凶残无比的食肉动物美洲豹变成了食草动物;而他的同胞姐姐却是一个极其狡猾极其凶残的杀手,真正可以说杀人如麻,世界上许多未曾破获而且手段极其高明的凶杀案与她有关。我还认识另外一对同卵双生的兄弟,其中一个是极其残忍的独裁统治者,另一个却是成就极高且民主意识很强的科学家。我也曾就这一种现象请教过一些专家,他们认为,人只有一个灵魂,而这一个灵魂同时存在于两个不同的躯体中,于是,这两个人的人格就出现了不完整,只有将其合而为一,人格才会完整。    这只不过是一种说法,或者更科学一点说,这只是一种假说,并未能得到任何证实。虽然我所见到的那一对双生姐弟,后来因为弟弟死亡,姐姐也成了植物人,那只不过是一个极其特别的个例,并非所有的双生子在其中一个死亡之后,另一个也立即死亡或是成为植物人。    如果后一种现象更接近事实的话,那么,所谓两个人可以共有一个灵魂的假说,就仅仅只能是一种假说而已,实际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就我个人来说,我同样不相信两个人共有一个灵魂的说法。    即使是这种假说是客观存在的,那么,他们也还是从同一个母亲的胎腹中生出来的,而多多和刘翠英则全然不同。    第一,她们分别有着不同的父亲和不同的母亲;    第二,她们分别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而且相互间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地方;    第三,她们的年龄相差有四十岁之多,如果说她们是双生女,那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第四,多多有关于刘翠英的记忆,而刘翠英对多多却一无所知,这种现象更像是前生后世的区别;    第五,如果说刘翠英是多多的前世,但所谓前世有一个最基本的先决条件,那就必须有前后之别,刘翠英和多多同时活在世上,何以分前后?    有好一段时间,我们两个人全都不说话,那实在是因为我们无话可说,因为我们遇到的这件事实在是太奇异,以至于我们根本就无法想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曾经以双生子现象来对她们进行解释,有一刻甚至自以为解释清楚了,但很快又不得不自我否定。    尽管自我否定了,我觉得这种想法也非常的有意思,不妨录在此,以供爱思考者参考。    我的想法是,双生子虽然并非共有一个灵魂(注意,在我所有的记忆之中,曾多次用到灵魂这个词,也同样多次用到记忆组这个词,看起来似乎是两个完全不同且不相干的词,但实际上,我认为是同一的,灵魂是一种非常通俗的说法,而记忆组则是一种较科学的说法。因此,我的所有记述之中,灵魂和记忆组可以理解为同一),但是,他们的灵魂是极其接近的,相互间可以部分地接收对方的脑电波,于是双生子之间通常都会有心灵感应之类的事出现。    如果承认这一设想,则可以认为世上原本就有一种现象:灵魂的双生现象。这双生的两个灵魂本来就极其相似,虽然他们曾经同一个时间出生,但后来渐渐出现了变化,于是就有了不同时间出生的现象。    如果这种情形不错的话,那么,刘翠英就不是多多的前生,而是因为她们两个人的前生是一对双生子。    我之所以说这种设想极其有趣,原因就在于一个问题:两个前世是双生子的灵魂,他们的后世是否仍然是双生子?如果不是,那么,他们的后世又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    这个问题确然是大有值得研究之处。    然而,如果想得更仔细一些的话,便也不难发现这个设想与眼前的实际之间存在着极大的差别,甚至立即便能认定,以这一设想来解释我目前所遇到的现象完全彻底的谬误。    第一,我们承认灵魂有投胎转世现象,但有一点,灵魂的投胎和转世是完全不同的,投抬是普通人的一种轮回方式,而转世则是得道高人的一种轮回方式。得道高人因为特别的修炼,可以达到灵魂转世时带着前世的记忆,可以说是一种自觉行为;但普通人的投胎是通过某种外力作用形成的,是一种不自觉行为,比如通过一二三号的那个阴间,而他们在投胎前,全都会被删去前世的记忆。    第二,记忆被删去就不再有记忆,而仅仅只剩下一个记忆贮存系统。这情形就像是有两只电脑软盘,可以在这两只软盘上贮存不同的文件,也可以是相同的文件,当贮存相同文件的时候,实际上就是同一只软盘,或者按照行业术语所说的是一种备份。但是,如果对这两只软盘进行格式化,它们就又变成两只空软盘了。    第三,即使这种被删去记忆的过程不彻底,保留部分也一定极其有限,双生子在他们还是双生子的时候,都不一定能完整地获得对方的记忆,在被删节过之后,仍然能保留对方的记忆,那是完全不可思议的。    第四,如果要保留记忆,那也应该是共同的,不可能一个保留而另一个不保留。    我的脑子实在是乱得一团糟,根本就不知该怎么想,往哪里想。    白素突然道:“你想到那四个奇怪的不速之客没有?”    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件事,所以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提到:“你想到了什么?”    她道:“那些人说,这根本就是一次特别的错误,多多也曾说过没有错。”    我知道白素一定有着什么非同一般的想法,她的思维一向比我快,是以,我一时竟没有明白过来:“你到底想到了什么?”    我心中急着,她却不立即回答,而是提起了另一个问题:“我知道你了解一些印刷钞票的知识,什么样的钞票是不能离开印钞厂的?”    这也能是问题?当然是印错了的钞票,如果大量的错版钞票进入了市场,那定会引起很大的麻烦,因为绝大多数人并不能鉴别真假,而认为那是假钞。但我不明白,她何以会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因此,我答道:“这跟多多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素却说:“我认为有,你承不承认,生命的产生过程也是一种生产过程?如果承认的话,那么,就得承认在这种生产过程中,也可能会存在错变的可能,就像印制钞票一样,已经是最好的印刷技术,最严格的把关了,仍然会偶尔出现错版钞票。人会不会也存在这种情形?”    错版,原来多多是一个错版。    这真是一种太奇特太大胆的想像。    想像虽然好,但也有一个问题,李宣宣已经说过,这种错变的现象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确然,印制钞票的时候,或者印制其它任何东西的时候,只要是机械工作过程,都可能出现错变,但人的遗传毕竟是不同的,也会产生错变吗?    以电脑为例,当一台电脑开始工作的时候,常常都有可能出现错变,时不时在你的文件中出现一些让你无法理解的符号来,或者整段文字全都是乱码;如果这种现象普遍存在的话,后果简直就不可想象,试想,当证券交易时,电脑如果出现了这样的错变,将会产生怎样的后果?于是,人们便有了一些纠正这种错变的设计,在一台大型电脑中,安排几个运转硬件,并且,同时有另外一台同样的大型电脑对这台电脑的工作进行监控,在其中一台出现错变时,另一台立即对其进行矫正,因此,同样的电脑出现错变的可能几乎等于零。当然,并不绝对等于零。    难道生命的产生过程,竟会不如这样的两台电脑?    我刚刚冒出这个念头,白素便说道:“当然会,你知道返祖现象,对不对?这难道不属于一种错变?这也就是说,生命现象一样会产生错变,既然生命现象也可能产生错变,多多的存在,当然也就是一种错变了。”    我不得不承认,这是到目前为止最有说服力的设想,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好的想法了。    就这种生命的错变现象,我们又进行了较长时间的讨论,在此暂时不提。    第二天,我们便告别了龙昌一家,起了个大早向山中进发,约莫中午时分便到达我们停直升机的地方,然后驾机去了秋林家。    到达秋林家时已经差不多是晚上,他们自然是一阵忙碌,当时因为有孩子在旁边,我们也不便谈论多多的事,直到吃完晚饭,孩子们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我们才在楼清的书房里坐下来。    我首先介绍了将多多交给李宣宣以及那四个不速之客夜闯卫府的事,然后便讲起来我们怎样去塔岭,又怎样遇到刘翠英。    秋林夫妇一听说多多的前生竟然还活着,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竟说不出话来。    他们没说话,我便接着介绍,直到我将我们在塔岭的经历讲完,楼清才猛吸了一口气,道:“怎么会这样?多多的前生怎么会还活着?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白素道:“我们曾作过一种设想,似乎可以解释这件事。”    楼清连忙问道:“什么设想?是不是这个设想可以帮助多多?”    我接道:“设想毕竟只是一种设想,有没有用,只有等试过才知道。”    秋林忙问:“什么设想?快说出来听听。”    我拿眼看白素,意思是让她说。    白素会意,正了正身子:“我们知道,人的生老病死原是有一个去处的,人死了以后,灵魂都会到达一个地方,我们把这个地方叫阴间,西方人叫做地狱或者天堂,不管叫什么,结果都是一样的,这个地方是人类灵魂的归属。除了这一点之外,阴间还有一个职能,那就是负责人的转世投胎。这样的阴间在地球上不止一个,我们就曾去过其中的一个阴间作客。”    秋林连忙道:“知道,我知道,我看过《从阴间来》和《到阴间去》,记的就是你们的那段经历。”    白素续道:“所以,我们设想,多多的灵魂原本是属于某一个阴间的,但是,在放她出来投胎的时候,储生了错误,四十年前让她投胎了一次,那次就成了翠英,但在四十年后,他们又将她放出来投了一次胎,这次就变成了多多,所以就出现了同一个生命,两次存在于同一个时间和同一个空间这样的奇事。这样的砦?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但那几个不速之客说会引起非常严重的后果,他们的话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仅仅只是吓唬我们。但不管怎样,这对于他们来说,毕竟是一次极其严重的错误,所以,他们要纠正,于是派了一些人来,要将多多收回他们那个阴间去。”    秋林听到这里,全身猛地震了一下:“不,不行,我不让他们把多多收回去,如果真有什么灾祸的话,就让这些灾祸落在我的身上好了,反正,我决不让他们把多多收回去。”    楼清似乎理智得多:“既然他们是阴间的,要把多多收回去,我们恐怕也阻止不了。”    这话当然是不错的,他们既然有能力让生命投胎,当然也同样有能力将一个人的生命收走,任何人都无法抗拒。    秋林又转向白素:“你们是不是设想了一种方法,能够帮多多逃过这一劫?”    白素道:“能不能逃过,我们还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们也想试一试。”    秋林似乎受了鼓舞:“那还等什么?快把你们的设想说出来,我们一起合计一下,说不定还真能找到一种办法。”    白素便告诉他们,那天晚上,四个不速之客闯卫府,这似乎说明多多只要在阳间,不论躲到哪里,他们都能找到,但他们的言语之中似乎不知道多多在哪里,这可能是因为他们无法知道其他阴间的缘故;而且,刘翠与我们谈话时,也曾提要我们将多多交出来的事,也同样说明,多多在一二三号的阴间里,他们是不可能找到的。    因此,我们就设想让多多一直与李宣宣呆在一起。虽然我们并不知道李宣宣这种生命形态到底该算作是人呢还是鬼,但有一点,好死不如赖活着。如果将多多交出来,她的情形一定是死了,如果将多多放在李宣宣所在的那个阴间,又似乎应该是活。    一张错版的钞票,不管保留在谁的手里,还能算是钞票,但如果将这张钞票送回制钞工厂,那么,结局就只有一个,被捣成纸浆。    秋林夫妇听了我们的建议,便答应了下来,对于他们来说,只要多多不死,他们就尽到义务了。    当夜无话,第二天我们告别了秋林夫妇,第三天便回到了家里。    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我们原本打算立即与李宣宣联系,商量一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但是世上的事往往多有出人意料之处,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做这件事,却非常惊讶地知道,温宝裕和红绫去了一个叫天一庄园的地方,不知遇到了什么事,温宝裕不死不活,昏迷不醒,而红绫却不知所踪。这件事记在《成仙》那个故事中。    刚刚处理完温宝裕和红绫遇到的麻烦,大侦探小郭又弄了一件事出来,我便与他一起到了南美,一去便是数月。    在我去南美期间,白素约见了李宣宣。    李宣宣是单独来的,因为白素担心多多出现后会引起某一个阴间的力量来抢夺她,便告诉李宣宣,不要将多多带来。    白素约李宣宣,当然就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将多多托负给她所在的那个阴间,李宣宣一口答应,这显然是她的主人极感兴趣的一件事,我们也知道不会有什么阻碍,事情就算是这样办妥了。    在有关多多的这件事上,我们无论有什么要求,李宣宣都是有求必应,这当然不能说明她在阴间的地位提高了,能够自作主张了,只能说这件事是阴间主人所感兴趣的,或者是对他们建立这样一个阴间有利的。    正所谓天下没有白呼的宴席。我始终都认为,他们立这样一个阴间,绝对会是像他们所说的闲着没事干,而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白素也问了一下李宣宣,他们对多多这种生命现象的研究是否有了结果,她的回答是否定的。    这种现象毕竟是太特殊,说不定多多来的那个地方千方百计要弄她回去,也是想对此进行研究。    至此,这个故事就完了,不过,后来那几个不速之客又一次造访卫府,似乎该记一笔。    那是我在南美的时候,家里只有白素一个人,因为她有一次与他们交往的经历,因此也就没有任何惊惶。    这次来的不再是四个人,而是五个,其中有一个白眉毛白胡须的老人,白素一见,就t知道他正是刘翠英提到的那个天仙。    白素也曾问起过造成多多这种现象的原因,他们却不肯说。    既然如此,白素也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你对人不真诚,又怎么能指望别人对你真诚?    她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将多多送回去了,她现在的情形怎样,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这事当然是后来白素告诉我的,她对我说:“我看得出,那个天仙并不相信我,但又似乎无奈我何,只好悻悻地离去。”    后来有好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在想着一个问题,按照刘翠英的经历来看,那个天仙应该有着超卓的能力,他能够使得刘翠英通灵,那么,说明他本身有着洞悉一切的能力。他如果能够洞悉一切的,定也会知道白素说了假话,可是,他为什么对白素的话半信半疑?这又说明他根本就无法分辨白素所说的是真是假。    这实在是一件让人不可解的事。    事实上,在有关多多的这件事中,不可解的实在是太多了。    人生,真是有着太多不可解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