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和:是否读懂了任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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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和:是否读懂了任志强

2009年04月29日 22:17南方新闻网【大 中 小】 【打印】 已有评论6条

苏小和

都说采访任志强是个难题,很多人会在他毫不客气的质问下落荒而逃。比如媒体圈子就传说任对一个记者直接发飙:你什么都不懂,也敢来采访我?我相信这样的传言不虚,事实上我们走进任志强的办公室,他几乎没有抬头,拿着铅笔改他的文件,还告诉我们说,就一边改文件一边采访吧。

不过当我们把话题拉开,任志强刻板的脸终于展开,或者说一个全面的,系统的任志强终于展开。他不再像过去那样,只是在媒体里强调某一个局部的观点,以至于受众仅仅感知他的片言只语,就开始破口大骂;更没有在愤怒之余,起身,中途离场,让那些兴趣高涨的人们忽然找不到对手。我们眼前的任志强,他的思绪回到了他自己,他自己的人生过程,他的知识结构,他的价值追求,他时不时开怀大笑,仿佛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的思考和追问尽收眼底。

我们承认,在决定采访任志强之前,我们有一个预置性的对话姿态。这就是绕过当下热闹的市场热点,去做一次安静地、略带思辨色彩的对话。理由无他,乃是为了将任志强在一片谩骂之中加以还原。我们曾经阅读过任志强大量的言说,以及围绕这些言说,我们的受众针对任志强展开的大量语言攻击。我们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任志强可能一直在试图基于某种体系说话,他试图说出一些市场的常识,这样的常识看起来是单独的,孤立的,个别的,但稍微耐心一些倾听,就能发现任志强的整体意义,但受众显然没有耐心,在某几个孤立的词句之后,排山倒海的语言攻击便接踵而来。由此,一直试图思考的任志强忽然变成了某种闹剧中的靶子,而那些展开攻击的人们,事实上他们手中的武器更加苍白,空有一堆乌有的情绪而已。

任志强身上堆积着太多的疑问。

比如我们发现,在目前曝光率很高的一批中国企业家中,陈东升、毛振华、任志强可能是最具有数据意识和文献意识的几个人,陈东升、毛振华等人乃经济学科班出身,师从董辅礽,他们有过数据文献的学术训练。但任志强几乎没有正式上过大学,他唯一的一次大学经历,是在中国人民大学念了一个研究生班,他坦诚自己没有进过几次课堂,坦诚自己不是一个好学生。可是听过任志强演讲的人应该能发现,他的每一次严肃的演讲几乎都连带着大量的数据和文献,他绝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站在这样的角度看,围绕任志强的诸多争吵几乎就是一个幽默,任志强有理有据的言说,而听众却简单快意的谩骂,某种由大多数人组成的词语暴力似乎形成了对任志强的包围。

比如我们发现,到今天为止,任志强仅仅是一家完全意义上的国有企业的领导人,他的任免并不来自股东,与他个人的产权意义没有关系,他只是政府组织任免程序中的一个步骤。可以这样说,单纯从经济人的理性看,属于国有产权管理人的任志强,他的话语系统应该是政府式的、计划经济式的、行政指导式的。但我们看到,任志强的所有言说却都与自由市场经济有关。这就是问题所在。我相信大多数攻击任志强的人,都有一种公平的追求,都有某种仇富的心理,他们将任志强看成了既得利益阶层的代言人。一般意义上,屁股总是决定脑袋,任志强应该就是一名国有经济的捍卫者,而不是市场经济的阐释家。看来人们的攻击存在先天性的错位,他们对任志强展开进攻,似乎是找错了对象。因为任志强显然不是一个“奸商”,不是一名“暴发户”,更不是那种为了项目的推进就野蛮拆迁的地产老板。以制度论,任志强可能只是一名政府工作人员,他不是一个完全意义上的商人。

为什么任志强一直不在企业制度意义上发力,当更多的人想方设法让企业产权自然人化,让国有企业股权私人化,为什么他却反其道行之,想方设法让华远集团公司成为一家标准的国有企业?这其中究竟有怎样的考量,对于任志强而言,这究竟是一种退步还是一种退步,是一种狡黠的社会潜规则,还是一种有意为之的理性妥协?

还有,既然任志强只是一名国有企业的代言人,为什么在他的身上,却又看不到通常意义上的遮遮掩掩,看不到那种有些虚伪的王顾左右而言他?在任志强这里,我们的确很难听到那种官话和套话,他一直都是一个直言直语,快意恩仇的男人。

看来,任志强的价值追求的确不被人们理解,他可能更热衷于思考,热衷于思想传播,对财富的获取并不是他人生的第一主题,甚至打造一个百年经营的大好企业都不是他的第一主题。他只是借助企业经营这样一个实践的平台,更多的发现一些经济学的常识,市场的常识,法学的常识,他的一生,可能都只是为了常识而战。

粗糙的争吵向来没有任何价值,除了让某些人发泄一些简单的快感。这可能正是任志强面对那么多的语言暴力无所挂虑的最大理由。但我们不能这样做,作为第三方的观察者,我认为我们有责任做一些阐释性的工作。比如为什么我们的受众热衷于简单、粗暴地得出结论,几乎不经过思考,就展开廉价的语言攻击?为什么那么多人热衷于这种非理性的词语暴力,到今天为止几乎看不到一篇成体系的文章来对任志强进行理性分析?为什么任志强自己不主动有体系地言说自己的立场,而是同样也采取了一些局部的言说和局部的情绪?或者说,为什么我们的媒体不给任志强一次整体言说的机会,让更多的人看到,一个差不多与这个政府同龄的中国人,他究竟有着怎样的知识准备,有着怎样的价值判断?我相信更多的人想知道,一个经历过共产、饥饿、文革和开放的中国人,有没有突破早期的教育不足,有没有突破意识形态对他的钳制,有没有突破自身挥之不去的思维定势,他为什么会慢慢成为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和行动能力的企业家,在一片咒骂声中,竟然可以如入无人之境,一个人独自思考,独自前行。

现在,我们坐在任志强的对面,听他讲述这一路的风景。从文革早期的造反到后期的迷茫,从计划经济时代的绝对服从到今天的市场行为,从官员到企业,从企业到学院,甚至从监狱到写字楼,任志强可能一直都在否定,或者是否定之否定。这样的人生路径太有意思了,在一片盲从中走过来的任志强意识到了盲从的危险,而那些比任志强年轻得多的人们,却没有建立起独立思考的能力,他们太相信人多力量大的原始道理了,某种意义上,他们已经成了被大多数人的暴力绑架起来的工具。

这是一个多么有意义的话题。既不盲从权力,又不盲从大众,只有这样多向度的独立与怀疑,才能确保自己的思考有价值。任志强显然看到了这一点,所以当我们的采访就要结束,他拿起他正在阅读的几本书给我们看,一本就是《乌合之众》,另一本则是《身份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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