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钟琴：王八叔有句口头禅———天益：学习型社会领航者

王八叔有句口头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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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叔有句口头禅
李钟琴
八叔姓王，兄弟九人，他行八，村人按惯例应该称之为王八叔，但因为“王八”不好听，便亲切地称之为“八叔”。 ( http://www.tecn.cn )
八叔“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已到耳顺之年。而八叔这辈子，从来就没耳顺过。只要听到新闻新事，他总要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连连说：“这还行？中国人素质低……”说得多了，这句话便成了他的口头禅。 ( http://www.tecn.cn )
刚刚改革开放那阵子，公社要分田到户，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八叔听说后皱着眉，摇着头，喃喃道：“这还行？中国人素质低，中国人是需要管的！组织农民集体上工，还有人偷懒，若是让他们自己单干，没人管，地里还能打粮食？” ( http://www.tecn.cn )
而事实却是，分田一到户，大家的干劲反而大增。也不用大会小会地宣传了，也不用在田间地头插红旗鼓劲了，亩产反而提高了。没几年，中国人用了三十年的粮票、布票竟然作废了。在三年困难时期差点饿死的八叔虽然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无话可说。 ( http://www.tecn.cn )
县城有个新华书店，一道长长的柜台将读者与服务员隔开来。那时候，柜台后面的书架上摆满了马恩列斯毛的著作，文学类只有鲁迅的书和浩然的两部小说——《金光大道》、《艳阳天》，时人称作“鲁迅走在金光大道上”。读者想买书，须隔着柜台请求服务员将书拿过来翻翻看看，决定买时再交钱。这种售书办法几十年来没什么不便，但改革开放之后，书渐渐多了起来，人们的求知欲也日渐旺盛，往往柜台前挤满了买书的人，纷纷请求服务员拿书过来翻看，购书者与服务员都不胜其烦。于是，有人提议书店敞架售书——撤掉柜台，让购书者自由翻看。 ( http://www.tecn.cn )
八叔听说后，立即大摇其头，说：“这还行？中国人素质低！让他们随便翻看，要是有人偷书咋办？有人光看不买咋办？将书弄脏、损坏咋办？” ( http://www.tecn.cn )
没多久，书店的柜台就撤掉了，让顾客自由翻看，不仅方便了顾客，也解放了服务员，皆大欢喜。八叔虽然想不通，却也无话可说。 ( http://www.tecn.cn )
后来，八叔的弟弟九叔进了趟城，回村说，县城有一家百货商店，没有柜台，顾客可以自由挑选商品，这个商店叫“超市”。八叔根本不信，他说：“这还行？中国人素质低！让人们跑进柜台内，自由挑选，那还不乱了套！让人们随便拿，还不把商店偷光抢光？将好的挑走了，孬的卖给谁？这个摸来那个摸去，将东西弄脏弄坏了咋办？有人偷吃点心糖果咋办？” ( http://www.tecn.cn )
为了让八叔相信，九叔带八叔进了一趟县城，到超市逛了逛，八叔感到很惊讶，仍喃喃道：“这还行？中国人明明素质很低嘛……” ( http://www.tecn.cn )
过了两个月，九叔又告诉八叔，说镇上也要开家超市了。八叔又摇头道：“这还行？中国人素质低……”
九叔打断他说：“你不是到县城的超市看过吗？人家也没把超市偷光嘛！”
八叔说：“城里人文化高，有钱，素质也比农村人高。超市开到农村，绝对不行！”
等到镇上的超市开业，八叔特意去看了看，结果也没发现他想像中的顾客纷纷偷窃、超市内乱成一锅粥的景象，八叔又想不通了，喃喃道：“乡下人明明素质很低嘛……” ( http://www.tecn.cn )
前几年，村里要直选村主任，八叔闻讯，又连声说：“这还行？中国人素质低，搞一人一票选举，非乱了不可！” ( http://www.tecn.cn )
九叔去找八叔商量选谁，八叔气乎乎地拿出镇上超市的一张购物卡给九叔看，说：“中国人素质低，我说得不错吧？瞧瞧，这是王二蛋送给我的。听说他给村里每人都发一张一百块钱的卡，明目张胆地贿选啊！毛主席那时候，谁敢搞这些歪门邪道！” ( http://www.tecn.cn )
九叔说：“八哥，以前王二蛋见到我们是个什么态度？路上见了咱连理都不理。现在咱手里有了选票，王二蛋见到咱，不仅笑得跟菊花似的，还给咱送礼，变化多大啊！” ( http://www.tecn.cn )
八叔道：“你啥素质！你想啊，他给咱送一百元的卡，他还不捞回一千元？黄鼠狼给鸡拜年！”
九叔说：“王二蛋干村支书兼村主任好多年了，他给镇上的领导送了多少，你知道？他整天跟镇上的头头们吃吃喝喝，咱不是连味也闻不着吗？现在他给我们送礼了，眼里有了老百姓了，难道不比以前强？如果他不好好干，咱还可以把他选下来。” ( http://www.tecn.cn )
八叔说：“反正镇上的刘四狗书记也说了，中国人素质低，不能搞民选。”
九叔呸了一声，说：“刘四狗没有任命权了，王二蛋犯不着给他送礼了，把给他送礼的钱分给我们老百姓了，所以刘四狗才这么说。八哥，你又不是刘四狗，你干吗站到人家的立场上说话呢？明明是给你权利，你咋这么不知好歹呢？你整天中国人素质低，不能这样不能那样，那你是中国人不？你的素质是高还是低？” ( http://www.tecn.cn )
八叔张口结舌，将卡装进口袋里，嘀咕道：“我还是认为中国人素质低……”
村主任选举结束了，王二蛋战胜另一个候选人，连任村主任。八叔发现，王二蛋果然不像以前那样放肆了，见了他也不像以前那样叫他“王八”而改叫“八叔”了。 ( http://www.tecn.cn )
今年，村里卖地搞开发，挣了些钱，王二蛋为了竞选连任，在村民大会上宣布，要给村里六十岁以上老人每人每月发50元的养老金。 ( http://www.tecn.cn )
八叔一听，又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还行？中国人素质低……”一想到自己也是受益者，就赶紧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