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荒野保护”事业

 “山大王”张娇

    张娇不喜欢讲过去的经历，只是在遮掩的言辞里，透露出一段故事：负心的父亲，相依为命的母亲。父亲跟外面来的女人走了，带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那年，张娇11岁。

    小学五年级就辍学的张娇开始了她养家糊口的生活。穷日子让小张娇学会了算计。她去市场上捡别人不要的菜，就知道把菜分成两类：一类自己吃，一类再拿去卖。

    从蔬菜水果批发开始．张娇跟那些比她大一辈的人一起当上了80年代的“倒儿爷”。对于张娇来说，什么赚钱卖什么，到四川倒橘子，到东北倒大米……在那个崇尚勤劳、胆量和疯狂的年代，这些生意给张娇赚来1000多万元的资产。

    1994年的一天，喜欢到处游玩的张娇跟着当地的猎户第一次来到了延庆，原本的目标是爬山。 3个月之后，延庆的山被她大体爬了一遍，一个突发而至的想法让她停下了脚步。

    “当时砍树的风头很盛，我爬山的时候，总能看到许多树被人放倒，拉走，锯断，劈开。山上的大树都没有了，只有些小树。有的地方，连小树也没有了。于是我就想，应当有一块地方，被保护起来．至少让我们子孙后代知道，这个世界曾经有原始森林，有无数的植物和动物，有美好的自然界。 ”

    1995年，年仅20岁却拥有1800万元资产的张娇，拎着一大捆钞票走进了延庆刘斌堡乡营盘村村委会的大门，所有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张娇当时“看上”的荒山隶属刘斌堡乡农民集体所有，又正好赶上延庆县政府鼓励社会人士投身林业资源保护开发，于是张娇和村委会签下了一纸30年的土地承包合同。村里的人领到补偿，迁出了世代居住的家园，而张娇则领着一帮男人来到这里。她带着人在荒山上种树，在村子里养牲畜。

    “最多时我雇了100多人巡山，一年几百万元投下去，就像盐溶进水，什么也看不见。 ”张娇说，“当时我的想法很天真，以为最多拿出自己财富的三分之一，就可以把这片地方长期承包、封育、人工干预。把它保护起来，复壮起来，最后形成一个小型的自然保护区。没想到，我自己所有的钱投进去不够，向朋友们借来的钱投进去不够，连我母亲的‘棺材本’都投进来了，还是不够。 ”

    将万亩荒山变成森林是张娇的梦想，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就在承包这片山林不久，她竟和附近的山民发生了一起群殴事件。原因很简单，张娇不让他们进山打猎、砍树。而在山民们看来，他们祖祖辈辈都在这块山上砍柴砍树，凭什么你一个北京女子就不让我们砍？矛盾激化到极点，对方纠集100多人，带着砍刀威胁张娇，要把她从这里赶走。从山上逃下来的张娇请律师打起了官司，法院判她胜诉。

    可这些人并没有放过她。他们先是偷着采伐树木。为了应对，张娇就在山上设置多个瞭望哨，在路口设卡子。见盗伐无法得逞，几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甚至在林中放火报复。 “多亏发现及时，火被迅速扑灭才未酿成大祸。”从此，张娇每天都坚持巡山，有时夜里也拿着手电带人在林子里转。

    1999年，在新修的房子里，张娇丈夫被一伙盗林者残忍杀害。那时候，距离他们的女儿贝贝出生才3天。贝贝被母亲带走，姐姐帮忙抚养，张娇留了下来。 “小时候的倔劲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对一些蓄意破坏山林的家伙。仅靠忍气吞声和宽容是不行的。后来张娇将抓到的几名不法之徒送到林业公安部门给予严惩，才有效打击了他们的嚣张气焰。渐渐地，到这里来捣乱的人少了，山林中出现了令人陶醉的静谧。

    可张娇说亏欠家人太多。已经上五年级的女儿贝贝跟老师说自己是孤儿。爸爸已经死了。不能再回来了。可妈妈长年累月呆在山里，也得不到关爱。

    14年的时间，这一片万亩左右的山林，“败”掉了张娇的1800万元。到2008年年初，张娇发现．她欠下了20万元的外债，主要是雇请周围的村民来干活的劳务费。现在，村民一见到她，就向她要钱。早些时候买的一辆运输车，也被人当作债务抵押拖走了。

    张矫做的这件事，在国外有先例，有个词叫荒原保护。

    在美国，有专门的《荒原法》，很多大机构、财团都会做些荒原保护工作。据说，CNN的创始人特纳曾在蒙大拿州买下了一块占美国国土0.4％的荒原进行保护。但，“荒野保护，在国外是贵族或大财团做的事情，穷人玩不来”。

    有人粗算了一笔账，目前张娇领地上的这片森林，少说也值5个亿!如果对外转让一部分，张娇马上就是超级富翁，可对她来说。山林中的一草一木都像自己心爱的孩子。哪怕给再多的钱，她也无动于衷。

    张娇曾试图通过办点“生态旅游”缓解财政危机，可是很快她发现自己无力应对游人对生态造成的冲击。她停止了“生态旅游”。因为无法克服这种源于巨大保护欲的洁癖：她会为上山采蘑菇踩坏了树苗的村民打架。有个杜鹃花爱好者上山把她承包地内的杜鹃花给调查了个遍，然后挖走了几种珍稀的品种，她看到后二话没说上去就是一拳，把人家脸都打肿了。

    也有朋友直截了当地说，这里有价值的东西太多了，名贵的木材、药材、珍稀植物，哪一样不能换来成捆的钞票，干吗不利用？退一步讲，等租期到了，谁来接你这个班？对于局外人的善意提醒，张娇却硬是犯“浑”：只要能保护好这里的原始生态系统，我甘愿整片森林白送给国家！

    更让张娇感到欣慰的是，如今她这万顷青翠的绿色林海，已成了首都最大的“天然氧吧”。她的“荒野保护”事业，渐渐地也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支持。一些大学生主动跑到山上做志愿者。联合国环保署官员贝尔先生听了张娇的事迹很受感动，称她是”中国荒野保护第一人”！中央电视台等多家媒体也纷纷对她进行报道。一些动、植物学家，也不远千里纷纷来到这里考察，称这里是 “野生动 物 的 天堂”。

    （摘 自《民主与法制 》3月 下作者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