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史般的作品--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中)- 哈里森·索尔兹伯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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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的弟弟毛泽覃年方三十,在长征开始时也被留了下来。一九三五年二月
底或三月初,毛泽覃带领大约二十名游击队战士离开于都以东的山区去闽西。他可
能是向长汀进发。
他在离瑞金十英里的山区红林附近一所土房中停留了一夜。四月二少三日早晨
天亮前不久,泽覃嘱咐一个战士站岗警戒,注意可疑的迹象。谁知,这个哨兵找到
一块草地,躺下便睡着了。一队国民党巡逻兵经过那里发现了他。他招供附近房子
里有十来个人带着枪,其中有毛泽覃。国民党兵立即包围了这所房子。泽覃把其他
人送出后门,自己挡住前门作掩护,击毙了最先闯进来的敌人。可是一名国民党士
兵从背后开枪射中了他。
毛泽覃死后,国民党大事喧嚷,报纸作了大量报道。他的尸体被送到瑞金示众
,报上登了许多照片。蒋介石传令,特别嘉奖他的第二十四师师长。今天,泽覃牺
牲时所在的村于以他的名宇命名。那个漫不经心(或叛变)的哨兵直到今天也没有找
到。
死者的名单就是革命运动的名人录。长征时留在江西的人中间,牺牲的杰出共
产党人比任何其他斗争时期都要多。
古柏带着一队二十到三十名游击队员从广东山区到湘南时,遇到国民党的巡逻
队而遭杀害。毛在一九三七年得悉他已牺牲的消息时,写道:“我友古柏,英俊奋
发,为国捐躯,殊堪悲悼。愿古氏同胞,继其遗志,以完成自由解放之目的。”粤
赣边区军事领导人李才莲也被杀害了,但是没人知道是什么时候和怎样遇害的。长
沙第一师范学校的方维夏在赣西被杀。他是毛的岳父杨昌济教授的朋友,也是毛的
老师。
在反“罗明路线”过程中同邓小平一起受到打击的两个人——毛泽覃和古柏,
都留在苏区,也都牺牲在游击区。随中央局一起来到中央苏区的中央局秘书长顾作
霖,已于一九三四年五月在瑞金病逝。
死者和失踪者的名单连绵不断,永无尽头。
第二十章   死里逃生
油山的战斗打个没完,陈毅和政委项英在战斗中成为莫逆之交。他们夜间行军
作战,白天藏进密林深处。他们几乎成了受人追捕的野兽,因而也锻炼出一种只有
野兽才有的警觉。稍有不慎,一个脚印,一缕炊烟或砍树发出的声音都会使他们暴
露。他们两人从未在一处过夜。黄昏之后和黎明之前,他们经常要数次转移住地。
他们的斗争是在与世隔绝,闭目塞听的情况下进行的。他们不知道世界上正在
发生什么事情,不知道离去的红军是否还存在,长征是否已经结束,不知道红军是
否打了胜仗。他们没有电台附近也没有邮局,搞不到国民党的报纸常常一连几个月
看不到报刊。贫困的山民目不识丁,根本不了解山外的情况,很少有人关心世事。
在远方长征的那些陈毅的同志们,听不到任何有关留在苏区的同志们的消息。
既得不到他们的口信,也见不到他们的信使。除了毛泽覃和瞿秋白的情况报界公开
渲染外,其他什么消息也没有。而且毛泽覃和瞿秋白的死讯还是几个月后才慢慢传
过来的,是真是假,当时也无法核实。因为国民党也曾多次谎报过毛泽东和朱德的
死讯。
长征结束很久后,这里对情况仍然不明,当时红军已在陕北保安的窑洞里安顿
下来,埃德加·斯诺也已设法进入红区采访了毛泽东。一九三六年夏,斯诺曾向毛
和周恩来询问过留在苏区的人的稍息,毛回答说,他不知道,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最后一份电报是一九三五年初收到的。他不知道这些人是死是活。
陈毅是位有文化教养的人,他和许多革命者一样老家在四川,父亲是乐至的地
方官。他在成都上过学,并在当地的基督教男青年会里学会了打篮球。这个青年会
当时的负责人就是谢伟思的父亲。陈毅个子不高,但很壮实。如果是现在,他绝对
不可能当上篮球队员。
一九四四年他在延安对谢伟思说:“别人会告诉你,他们都是贫苦农民或无产
阶级出身,而我不是,我是资产阶级出身。”他曾在法国勤工俭学,并在那里加入
了共青团。回国后,他加入了国民党和共产党(当时并不矛盾),在武汉军事学校任
助理政治教官。他参加了共产党在南昌、并冈山和赣南的全部或几乎全部军事行动
。在红军这支队伍里,许多将军会写诗,有些写得不错,有些写得一般,陈毅是其
中最好的一位,仅次于毛或同毛一样出色。他从未写过回忆录,但他用诗描写了自
己富有戏剧性的一生。同许多建党初期入党的人一样,陈毅坦率而奔放,甚至在他
生命的晚期,在“文化大革命”中那些可怕的年月里,他也未能学会管住自己的舌
头。
在阴沉沉的油山浓雾中,对红军来说生存是最重要的。刘建华回忆道:“我们
有六百人,他们有四万人。当时生存高于一切。我们没有帐篷,想搭个竹棚,又怕
砍竹子发出响声。于是就用杉树皮,但树皮用的太多,敌人也会发现这些剥了皮的
树。我们只好割草盖屋,可是草只长在森林的边缘,去那里割草太危险。当时我们
不得不住在密林深处。最后我们设法让农民替我们在村里买布,做成布帐篷,上面
再苫上油布。”
陈丕显回忆说:“搭棚子最好用杉树皮。有些地方能找到采蘑菇的人搭的窝棚
,我们就用树枝把它们伪装起来。但是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都露宿过夜,睡在树
下或草上。有时也支个布帐篷,但是没有床,甚至连块板都没有。
有一次几个战士为了避雨躲进一个山洞里。第二天清早起来,发现竟是个老虎
洞。老虎已在黎明时跑开。这几个战士始终没有弄明白到底是他们还是老虎先找到
这个洞。
白天,山的边沿地区是国民党的天下,—到晚上就成了游击队出没的地方。陈
毅和他的部下常趁着夜色离开隐蔽地点,来到村子里,补充给养,侦察地形,偶尔
还打个伏击.消灭几个麻痹大意的国民党士兵。他们甚至在村子里召开会议。游击
队分组下山活动,每组人数从不超过三至五人。正是在这些日子里,陈毅写了“断
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这样的著名诗句。
一九三八年八月,项英告诉埃德加·斯诺说,一套棉布军装他穿了两年。晚上
,不脱衣服,也不脱鞋,只要稍有动静就立刻转移。游击队的战士甚至能像野兽那
样嗅出陌生人的气味,即使像从落叶上走过发出的沙沙声和小树枝被折断这样细小
的声音,他们也能听出来。他们还能一眼看出草地上是否有人走过。
粮食是个大问题。山上能吃的东西少得可怜。只有向村民买。在这方面,可以
说,地主救了游击队。地主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们给游击队送钱,有时还给大米,
以换得平安。游击队警告地主,不把钱和粮拿出来,就别想保住房子、庄稼和家小
。游击队在夜里进村取粮,有时也由村民直接送上山。遇到国民党巡逻队在山上搜
查,农民就把米袋放在山坡上,留待游击队自取。地主很少向国民党透露游击队的
消息。他们知道,一旦游击队发现他们告密,他们不是死便得逃。
地主甚至为游击队买枪支弹药。数量虽然不多,但当时每支枪都非常宝贵。游
击队能缴获武器的机会不多。当然,地主的枪是从国民党那里买来的。
女游击队员负责搜集情报。她们打扮成老百姓,出入村子比男队员更方便。每
隔六或七英里就设一个联络站,传递情报。
这是一项危险的工作。李乐天司令员的妻子就是在村子里被一名国民党巡逻兵
抓走的。她躲在农民的草棚里,敌人还是发现了她,把她枪毙了。当时红军面临的
教人不仅仅是国民党,还有内部的叛徒。
黄长娇的遭遇就是一个例子。
用黄长娇自己的话来说,一九三四年十月,中央红军离开中央苏区北上抗日时
,她在瑞金做党的工作。她奉命参加了长征,和贺子珍一起在后卫梯队的一所医院
里工作。贺是毛泽东的夫人,也是黄的朋友。
部队出发后,先向南行,在会昌附近渡过于都河,然后向安远和广东省界进发
。途中,部队停下来进行了改组。黄此时已有身孕,上级决定让她和其他五位妇女
留下。她们纷纷表示抗议,但上级命令她们留在苏区,进行“地下斗争”,她们只
得服从、到底是谁决定把她们留下,动机是什么,大家都不清楚。可以肯定,这些
妇女活下来的可能性不大。这些人中有黄长娇,有古柏的夫人(也已怀孕),还有梁
柏台的夫人周月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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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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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 离线[广告]: 上级决定把她们送到闽西,黄由于怀孕,有一匹马.但是这匹马有一天跑了。
最后,她们翻山越岭向东定去,一路上要躲避国民党的巡逻兵。到达福建长汀的水
口时计划又变了。有人决定要她们返回瑞金附近的山区。古柏的夫人刚生了个男孩
,她只好把孩子留给一户农民,和其他妇女一起上路。
黄回到瑞金县,成为山区一个地下小组的组长。这时,当地一位党的书记要她
装成农妇下山生活。她表示反对,但这位领导人坚持要她服从。黄说她既不会说当
地的方言,又不识字,敌人会很快发现她。但他仍然固执己见。根据党的规定,黄
离开时应发给二百斤大米和二十块银元,但他只给了她大米,把二十块钱装进了自
己的腰包。几天之后,这位书记投降了国民党。
黄独自住在焦火山一带的密林里,饥肠辘辘,走投无路。她的分娩期快到了,
于是她下山躲进一座小窝绷里。当晚意外地来了一支游击队。原来这棚子是游击队
的联络站。这支游击队有十八九个人,是山区三个小分队中的一个。
黄对游击队长刘国新说:“我失去了联系,现在只剩下我一人,没有地方可去
。”刘同意让她加入游击队。游击队员每天只吃一顿饭,而且要到半夜进了村才能
吃。他们不敢生火,怕国民党发现。黄马上就要生孩子,游击队觉得让她继续随游
击队一起活动有些不妥,于是劝她留在一户农民家里,当游击队的联络员。白天她
在山边摸情况,晚上到一座古庙里去汇报。她还把米装在空竹筒里送给游击队。后
来由于叛徒出卖,游击队员全部遇难。从那以后,黄独自一人象个农民一样住在山
上,一人生活,整天低头不语。人虽然活着,但完全失去了与革命的联系。一九四
九年,世道变了,她才公开了自己的身分,与党组织取得了联系,成为县人代会的
一名代表。她是同一小组留下的五个女同志中唯一的幸存者。
陈毅的伤口始终愈合不了,不断地折磨着他。到了一九三五年六月,他已不能
行走。游击队缺医少药,只有四种成药;八公丹、万金油、人丹和济公水。陈毅把
万金油涂在伤口上,再换上新纱布。不久,伤口情况有所好转。
夏天,陈毅还能一瘸一拐地走路,可是到了九月,伤口变得疼痛难忽,腿也肿
了起来。为了去南雄开会,他不得不技着拐棍,脚步蹒跚地翻山越岭。这时他决定
彻底治疗一下他的腿伤。他叫警卫员,把他伤口中的脓挤出去。警卫员看到陈毅痛
得脸色发白,急忙停下手来。陈毅命令他继续挤,警卫员说他下不了手。陈毅已经
痛得浑身发抖,“好吧,”他说,“用绳子把我捆起来,这样我就不会发抖了。”
警卫员把陈毅的腿捆在树上又继续挤,直到把脓挤净并挤出了一片碎骨头才停下。
然后,用盐水冲碗了伤口,用涂过万金油的干净布包扎好。 (另一种说法是,陈毅
本人把有名的香港万应灵药风油精倒入伤口。 )陈毅病得象得了舞蹈病似的挥身发
抖,不久就恢复了自制力,笑着说:“这回它不会再反攻了。”事情的确如此,伤
口彻底愈合了,再也没有发作。
龚楚是留下来的重要的指挥员之一。他是中央军区的参谋长和军区主要卫戌部
队红二十四师七十一团团长。一九二五年五月.龚楚杀死该团政委,与广东军阀取
得联系,接受了暗杀陈毅和项英的任务。为了取得陈毅对他的信任,龚带领一支“
游击队”在油山附近同国民党部队假装打了一仗,接着,龚截住了陈毅部队的五个
战士,指望能在他们带领下找到油山游击队的隐蔽地点。其中四个人设法跑掉了,
最后—个叫胡小华的被抓住。龚向他道歉,诡称有重要情况要向“周先生和刘先生
”(陈毅和项英的代号)报告。胡小华带着龚朝着游击队的隐蔽地点定去,走到离哨
兵不远时大声喊道:“这些人是反动派”说完便纵身跳下悬崖。哨兵开枪发出警告
,龚和他的人吓得撤腿逃跑了。
陈毅和项英从一个山头转移到另一个山头,他们必须不断转移以摆脱国民党。
龚楚企图诱使他们陷入圈套时,他们正在江西的大庾山上。
陈毅和红军主力已失去联系,所有通讯联络都已中断。他们曾设法偷偷捎信给
同情革命的著名作家鲁迅和茅盾,希望通过他们和毛泽东取得联系.但是没有成功

陈毅急于同红军主力取得联系的,心情使他在一九三六年冬险些中计。一名地
下交通员带来消息,说打入大庾山国民党部队的共产党员陈海收到了中央委员会来
的来信,要求把它转交给陈毅。
尽管项英表示反对,陈毅仍决定亲自去见陈海。第二天一早,他下山到大庾,
找到陈海的住处,一位妇女正在洗衣服。陈向她打听陈海是否在家。这位妇女没有
抬头,边洗边答道:“他去团部了。”陈毅以为她说的是“他去糖铺了”,因为设
在城外的糖果铺确是一个地下联络点。当他走到这家铺子跟前时,发现大门紧闭,
上面贴着封条。一位老人让他赶快离开,并说陈海已叛变,正带着部队在抓人。
当陈毅还在县城的时候,陈海就已带了三百人直奔山上的游击队总部,希望能
截住陈毅。陈丕显和杨尚奎好不容易才摆脱敌人藏到山顶的灌木丛中。故人在山里
搜了两个小时,然后放火烧山。大火烧掉了游击队的营地,火苗离藏在密林中的游
击队员越来越近。突然,老天下了一场雷阵雨,把火浇灭了。
陈毅从大庾脱身后.在返回梅岭基地的路上又遇到一队国民党巡逻兵。他们拦
住他不放,陈毅表示抗议,说自己在县城教书,是到乡下来买茶的——这个地区的
茶很有名。一名国民党军官看出陈毅是个受过教育的人,便走过来对士兵的出言不
逊表示道歉,然后要和陈毅讨论文学问题。陈毅怕暴露自己,看到路旁有个厕所,
急中生智,便借口肚子痛跑了进去。巡逻队耐心地等着,待最后去厕所找他时,发
现人已不在了。
陈毅爬上山回到总部时天色已黑。大火烧毁了一切,周围一片废墟,看不见一
个人影。他不相信游击队已被消灭,开始四处寻找,边走边高声喊道:“我是老刘
,刚从城里回来,敌人已经走了,出来吧。”
周围静悄悄,没有一点动静。他接着喊道;“听听我的口音,我是老刘,你们
难道听不出来?快出来,咱们一道离开这个地方!”
这次成功了,一个哨兵终于听出了他的声音。不久,队伍集合起来,向更安全
的地点出发。后来,陈毅说是马克思在天之灵带来的雷阵雨救了他们的命。
国民党有时还搜山。一九三六年春,当地的国民党接到上级命令,要他们组织
一万农民,带上火柴、刀和粮食,搜山七天。如有违者,格杀勿论。
搜山开始后,二三百名农民编成一组,后面跟着一连国民党士兵。他们上山时
,又喊又唱。有一个组的任务是放火烧山,他们故意失脚掉进河沟,把国民党士兵
也带进水里,结果火柴全湿了。
到了第三天,农民开始抱怨,说家里无人照看,他们一哄而散,搜山就此结束

但是,游击队暂时不能在村里筹粮了。他们靠吃野杨梅、竹笋、芭蕉、石鸡和
蛇生活。蛇被看作是一种美味,夜间打着灯抓起来很容易。另一种美味是油炸蜜蜂
,又脆又香。山里有许多山羊、野猪,还有豹和老虎,都是极佳的野味,但游击队
害怕引起注意不敢放枪。
油山、大庾山和梅岭地区的游击战旷日持久。一九三六年十二月,红军主力已
在一年多以前结束了长征,所有其他红军部队也都陆续到达陕北。但这里的游击队
仍在战斗。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发生了劫持蒋介石的西安事变,结果导致国民党和共
产党之间正式停战和组成抗日统一战线。
然而对陈毅、项英和三百名衣衫滥褛的男女游击战士( 这些是红军长征时留下
的数千人中的幸存者)来说,事情没有任何变化。
约在一九三七年初的某个时候,陈毅从国民党报纸上得知西安事变的消息,但
直到一九三七年九月,国民党才开始减轻对油山的压力。
最后,陈毅悄悄地下山来到大庾和赣州,和当地的国民党指挥官进行了交谈。
他们说会谈必须在更高一级进行。于是项英前往南昌,在八路军办事处见到了叶剑
英和博古。消息得到了证实,的确建立了统一战线。然而山里的战斗却仍在进行。
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初的某一天,四个人抬着一顶轿子来到广东边隅山区某地一
个游击队岗哨身边,轿子后面跟着一些国民党卫兵。下轿的先生衣着讲究,头戴一
顶呢子礼帽,上身穿着红军制服,脚上是一双黑皮鞋,鼻子上还架着一副墨镜。
付完轿夫的脚钱,打发走国民党卫兵,他上山来到游击队总部,拿出由政委项
英签名的介绍信,信中介绍来人是“陈毅”。游击队弄不明白的是,如果来人确是
陈毅,他怎么坐上了轿子,还带着国民党卫兵呢?
仅仅两个月前.这里来过一位绅士,自称是党派来的联络员。可是此人一到,
国民党袭击队就跟着摸了上来。
这次是否又是个骗局呢 ?他们不能粗心大意。他们立刻把陈毅带走,加派了岗
哨。陈毅告诉他们成立了新的统一战线,国民党和共产党联合起来抗日了。说了好
几遍,游击队仍认为他是国民党特务,要他坦白。接着,他们把他捆起来,关在隔
壁房间,然后争论起来。陈毅听得见他们的说话声,当他听到他们决定要杀他时,
他大声喊道:“你们不能这样做!要犯大错误的!”
第二天,许多人把陈毅团团围住,公审大会即将开始,生命危在旦夕。这时走
过来一个人,手里拿着旱烟袋.陈毅认出来他是游击队的老队长,名叫谭余保。
“你是谭同志吗?”陈毅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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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 离线[广告]: “谁是你的同志?”谭反驳道,“你投降了国民党,你是叛徒!”
陈毅向他们解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们是党组织派他来的。
“什么党?”谭厉声问道,“是国民党吧?我认识你,我在井冈山听过你讲话。
当时你讲的是革命道理,可你如今干了些什么呢 ?你要是不坦白,我就砍掉你的脑
袋!”
两人吵了起来。陈毅说必须联合国民党抗日,谭说他完全赞成抗日,但不想和
国民党来往。
谭余保怒形于色地喊道:“你们知识分子全是一帮机会主义者。三年来我没有
听到你的任何消息,你干什么去了?”
陈毅建议派人去南昌找项英或去武汉找叶剑英核实。
最后,谭让陈毅走开,但没有给他松绑。谭长叹一声:“我的天! 这个叛徒可
真难对付。”两人私下又谈了一下,谭最后同意在事情  搞清楚之前先不枪毙陈毅

四天后,交通回来了,带回来的文件证明这个陈毅是真陈毅,党目前的路线和
陈毅讲的完全一致。
谭余保不禁痛哭起来,他说:“我们整整三年无法和其他同志取得联系。红军
走了三年了,你不知道在这里坚持斗争有多困难!”他给陈毅松了绑,两人坐下来,
谈起各自如何死里逃生的经历,一直谈到天亮。然而两人都没有想到,这只不过是
以后生死斗争的前奏。
第二十一章   传奇的土地——沪定桥
这个地方在中国的文学和历史中被视为圣地、它浸透了战争中英雄们洒下的鲜
血。这是一块传奇的土地。二千年以前,三国时期,这里是蜀国的领土。毛泽东对
蜀国的兴衰史和那个时代的故事了如指掌。蜀国的五十万大军在不断的征战中,无
数次渡过沪水(现在的大渡河)和金沙江。对蜀国的英雄们、那些巫师出没的崇山峻
岭和穿山而过的激流,以及蜀国将领们把敌人引入歧途的神奇计谋,没有人象毛那
样了如指掌。现在,他指挥的红军就行进在这块传奇的土地上。
踏上了这片土地,就不能不回忆起中国历史上史诗般的往事。毛发现自己进入
了儿时心爱的书中所描写的情景,就好象一个英国人突然回到了亚瑟王和他的骑士
们的时代一样。
在近代史中,这条横贯四川省的山谷曾经目睹过更加血腥的战争。十九世纪中
叶,太平天国起义这场伟大的历史剧在这里演完了它最后的一幕。太平军最后一位
领袖翼王石达开和四万士兵就是在这里全军覆灭的。几天几夜,大渡河水被鲜血染
红了。石达开的妻妾儿女和将领都在大渡河边自尽,石达开本人被押到成都施以凌
迟酷刑处死。
红军里人人都知道这个故事。第一军团的先头部队到达大渡河的那天晚上,朱
德坐在篝火旁,给战士们讲故事,这个故事他儿时在贫穷的四川老家听过几十遍。
那时,有一个老织布匠每年冬天到他家去,把他母亲纺的粗棉线织成毯子。这位老
人过去是太平军的一个士兵。他总是在烟气腾腾的炉火旁边讲石达开的故事,讲得
是那样认真、那样出神。他说,石达开并没有死:石达开的四女儿是经他搭救后收
留的养女。为此.她曾想撼给石做妾,但石拒绝了。后来嫁给了一个长得酷似石达
开的人。太平军战败之后,这位四姑娘说服石达开逃走,而让她的丈夫做了石达开
的替身。石达开在这一带飘泊了许多年。不少人都看见过他,其中有一个岷江上的
船工,在狂风暴雨中落水,幸而遇到石达开,救了他的性命。老织布匠说,在漆黑
的夜晚、人们在大渡河边可以听到阵亡将士的英魂在哀号、要等到有人为他们报了
仇,他们的悲鸣才会停止。老人常常引诵石达开的诗句:
“只觉苍天方聩聩,
欲凭赤手拯元元。”
朱德对战士们说,这个故事当然不是真的。石达开在成都凌迟处死,他本来想
以自己的生命来换取部下将士们免于一死。但他的部下最后也都遭屠杀。杀害石达
开的四川省总督骆炳章的回忆录里有这样一段话:
十三日,他手领四岁的孩子,和他的数名汞信到大帐
自首。石达开和另外三人二十五日解往成都,凌迟处
决。孩子要等长大到规定可以杀头的年龄再予审处。
正在讲得出神的时候,一个红军战士拿来一些猪下水(一个猪肝和一个猪肚子)
,大声地问:“这些东西怎么做呀? ”朱德收住了故事,转身答道:“切一切,等
一会儿我来炒。这个我会。下次你要再搞到猪肚子,找点醋和辣椒,我帮你炒。”
说完,接着讲故事。董必武讲了中国著名神话里的孙悟空的故事。他说,孙悟空当
年就是经此地西去印度的,他设法绕过了火焰山,可还是烧了尾巴,“所以猴子屁
股上没毛。“那你的屁股怎么没被烤焦呢 ?”听众里一个十至十二岁的红小鬼冒冒
失失地问。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董必武换了话题又讲了一个故事。
毛不鼓励人们讲这种故事。国民党正在宣传说红军会象太平军一样覆灭,说这
将是他们的最后一仗,大渡河水又要象七十三年前那样被血染红了。毛平静地说,
大渡河上绝不会再发生那样一场大屠杀,对此,他坚信不移。他希望他的部队不要
担心大渡河水下会有什么水鬼等着把人拖下去溺死。他指出那只是无稽之谈,“这
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他说,“我们是革命者。时代不同了,我们也不同
了。历史不会重演。”
湍急的大渡河发源于边远的西北青海省,奔流干起伏的山峦之中,这些山和喜
马拉雅山相连。青海是一片只有高山、沙漠和森林的荒原.居民中汉族不多,一九
三五年时还没有象样的道路,只有商队来往的小道。大渡河水流湍急,几乎是从正北
流向正南,然后东折,泻入成都南边长江的一大支流岷江。大渡河两岸峭壁耸立。
五月里,黑色的崖壁上开满了杜鹃、玫瑰和各种蓝色和黄色的花朵,连参加我们一
九八四年远征的业余植物学家们都叫不出这些花朵的名字。这里美得出奇。但对—
支军队来说,又是出奇的艰险——渡江艰险,登攀陡峭山崖上的小路也很艰险。河
并不宽,但其流速和多变的流向以及水中的游涡和礁石令人望而生畏,这是个危险
的去处。
一九三五年,大渡河上只有一座桥——沪定桥。美国一位勇敢的女旅行家一九
零八年这样描写过泸定桥:
泸定桥是一座著名的铁索吊桥,建于一七零一年,桥
长三百七十英尺,横跨奔腾湍急的大渡河。桥身由十三根
铁索组成,桥板放在桥面的铁索上,两侧的铁索扶手。
但是,只要看到铁索之间的空隙,看到随便铺在桥上
的木板和连接两侧铁索的零零星星的木栅,看到整座桥好
象轻轻地挂在翻滚的水面上,就不由得觉得这座桥建得很
粗糙。不过,印度、西藏、尼泊尔和亚洲高原上其他地方
来的旅行者都从这人类智慧的产物——单薄得象蛛丝一样
的桥上安全地跨过了大渡河。它隐藏在中国的这水偏僻的
山谷里,充满了神秘的魅力。很多人所以要从桥上步行而
过,就是因为它晃动得厉害。我和鲍勃也走过去了。
泸定桥是由一位卢姓工程师在康熙年间建造的,把北京、成都和康定以及拉萨
连接起来。当年尼泊尔向北京进贡,那些满载着财物的车队就是从这里经过的。十
三条铁索由碗口粗的巨大铁环组成,当年,这些铁环是在炭火上由人工锻造出来的
。桥面是九条铁索,两边各有两条,帮助人或车保持平衡。铁索上铺着木板,男人
、妇女、车和牲口都可以毫不费力地过桥。河面在此处不足一百码宽,铁索固定在
两端巨大的石墩上。两岸修着漂亮的琉璃瓦桥楼,顶呈宝塔状,由柱子支撑。那时
(现在也是如此),瓦是赭红色的。西头的桥楼几年前烧毁了,后来又大兴土木,重
新修复。
泸定桥很美。桥身中部下垂,但由于短,所以下垂幅度不大,即使在暴雨季节
,离水面也很高。有人过桥时,整个桥就象一张巨大的吊床一样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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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 离线多年来,人们根据过桥时的亲眼所见和亲身感受编出了很多离奇的故事。有人
说,翻滚的河水酷似蛟龙,要把过桥人卷入水底。还有人说,这座桥很长很长,足
有“一英里多”。
现实比想象更令人难忘。近三百年了,这座桥依旧为人们提供着方便,只是不
再允许车辆和牲口通过了。附近新修了许多小吊桥,还有一两座能定机动车的公路
桥。所以泸定桥已不再当作一座普通桥梁来使用,而是成了一个吸引游客的去处。
几年前,一队士兵过桥时,一个铁环断裂了。幸好没有人受伤。从那以后,木
板下面用钢缆加固。不过从上边看不到这些钢缆。
毛和他的部队本来打算从安顺场而不是泸定桥过河,安顺场是人们从西岸去东
岸时常用的渡口。他们于一九三五年五月二十四日凌晨到达安顺场。拂晓前,他们
对这个只有百余户人家的小村发起了进攻。天下着雨,通往河边的小路很滑。但是
第一军团一师一团团长杨得志率兵很轻易地拿下了安顺场。一团一连进行了这次战
斗,但大失所望,只搞到一条小船。十七个人自告奋勇乘这条唯一的船过江。每个
战士带了一支冲锋枪和七八颗手榴弹。船由八个当地的船工驾驶。在这么湍急的河
流中行船要花很大的力气。红军向船工们保证,万一出了事,他们的家属会得到很
好的照顾。
船刚刚驶离岸边,敌人就开火了。一团有位百发百中的神炮手,叫赵成章,第
一次世界大战时他曾在法国打过仗。而这时,他只有四发迫击炮弹:但他就用这四
发炮弹摧毁了敌人的四门炮。后来,红军在下游又找到两条船,于是点起篝火昼夜
摆渡。但光靠这几条船,显然完不成任务。
红军必须迅速过河。他们不能光靠这几条船一次次来回摆渡,这样要一两个星
期才能全部过去。他们没有忘记石达开的放事:延误时机是他惨败的原因。石达开
为了祝贺夫人生了个男孩,命令部下安营扎寨庆祝三天,等他重新开拔时,河水已
经上涨,清军也追了上来。
毛发誓,决不让红军遭到同一命运。他召集朱德、周恩来、林彪及彭德怀开会
,决定改变原来计划,不从安顺场过河,而派突击队循着几乎看不出来的小路沿西
岸而上,夺取泸定桥,然后从这个出人意料的地方过河。从来没有人走过这条路。
过往的人通常是从东边一百二十五英里处的成都出发,沿大渡河东岸而上,过泸定
桥到西岸,继续西行到西藏和拉萨。或者从拉萨来,沿相同的路线反向而行。
毛和往常一样,再次挑选了出人意料的、几乎无法行走的路线。会上决定红四
团当突击队,由团政委(现在是上将)杨成武率领进行突袭。
一切都取决于四团能不能在敌人猜到毛的意图之前,通过大渡河岸边峭壁上的
崎岖小路赶到泸定桥。在这里,河水的流向是从北向南,和从成都到西藏的大路形
成一个“丁”形。
由于雪山挡路,从南面很难到达大渡河,要踏上从泸定桥去西藏的西行道路也
不容易。山太高了——高达二万英尺。
毛关于行军路线的一些决定曾引起争议,决定沿西岸上行到泸定桥就是其中之
一。又如毛选择皎平渡过金沙江,而没有选择第二方面军后来使用的一个比较容易
的渡口。第二方面军毫不费力地就过了江。后来作出的过雪山、草地的决定也有争
论。缺乏可靠的情报恐伯是一个因素。指挥员中,只有朱德曾经走过泸定桥,那是
一九二二年,他还在四川一个军阀部队里打仗,他和几个同伴侥幸从云南跑回四川
。他们就是过了金沙江和泸定桥后才到达安全地带的。
一个军事行动就要开始.它后来成为一个传奇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角是先头部队一军团二师四团政委杨成武。一九八四年,七十岁
的杨成武看上去还很健康。这个故事他虽然己讲过多次,但再讲时仍旧兴致勃勃,
而且不时地挥动三个细长的手指来加重语气。他有时翻一翻他写的《忆长征》,查
找日期或人名。他得意地回忆说,当时国民党飞机撒传单说什么红军的末日就要到
了,红军将象石达开一样,血染大渡河,等等。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五月二十七日午夜以后,杨接到命令,要他从安顺场沿大渡河西岸北上约九十
英里,夺取泸定桥。他必须在三天之内完成任务。部队出发了。他记得他们走的是
婉蜒曲折的“羊肠小道”,向右望去,大渡河在悬崖脚下奔流。沿河走了约九英里
光景,他们遭到对岸敌人的射击。这里河面很窄。于是他决定爬山抄近路。他们走
的根本不能算路,有时不得不停下来挖一个站脚的地方,才能站稳再迈一步。出发
前的两天里部队已经跑了二三百里路,所以现在还没出发,他们就已疲惫不堪了。
在大渡河上游十六英里的叶达顶.四团击溃了一支一百人的守卫部队,然后翻
过一座高山。山那边有一条小河,流速很大,木桥已被毁掉。四团战士就地砍树架
桥,继续向前走。部队下山时,一个侦察员报告,国民党二十四师在一个叫菩萨冈
的村庄外的悬崖上部署了一个营。道路很窄,国民党部队的防地山高坡陡、坡后边
下去就是大渡河。杨成武派一小股部队迂回到敌人侧背,爬上山顶从后面进攻敌人
。一小时后,他们赶走了国民党部队,继续前进。夜幕降临,他们驻扎在石月亭,
休息了一夜。这时,他们已走了二十五英里坎坷不平的小路,一路上打了两仗。
五月二十八日清晨四点,战士们被叫醒。五点,他们已吃完早饭又上路了。刚
走出村子一二英里,一个通信员匆匆赶到,带来了新的命令。杨成武打开一看,只
见上面写道:
“军委来电,限左路军于二十五日前夺取泸定桥。你们要用最高速度的行军力
和坚决机动的手段,去完成这一光荣伟大的任务。我们预祝你们胜利。”
命令是由林彪签署的。
当然,电报的这份抄件搞错了。完成任务的日期是五月二十九日,而不是五月
二十五日。
五月二十九日!杨成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就是明天!他们第—天走了
二十五英里。他们还要走差不多七十英里,而且一路上还要打仗。平时用两天时间
完成这个任务都很困难,更何况一天呢!
但是,正象杨成武简洁地指出的那样:“命令就是命令。”时间已不允许他们
象往常那样大张旗鼓进行宣传教育了,也没有时间做任何准备。队伍急速前进。战
士们沿着狭窄的道路爬上滑下,政委们边走边同战士们说上几句话。他们必须赶在
二十九日早上六点之前到达泸定桥。
队伍开始爬猛虎冈时,大雾越来越浓。山顶上驻守着国民党的一个营。红军战
士借着大雾的掩护,悄悄摸到敌军阵地。一阵手榴弹和短兵相接之后,国民党守军
溃退了。红军紧迫不舍,下午二时到达摩西面村。四个小时之后,他们到达奎武。
这时已是下午六点,还剩下三十五英里。敌人无影无综。红军继续前进。道路在雾
气和蒙蒙细雨中变得很滑,战士们砍下竹子当拐棍。夜幕降临了,红军在黑暗中行
军。
大渡河的这段河面很窄。对岸是国民党军队的增援部队,他们和红军一样,也
正朝泸定桥扑去。双方有时都能互相望得见。红军没有时间停下来吃饭,战士们空
着肚子行军,饿了就嚼口冷饭团子。夜越来越深了。晚上十一点,在一个叫作楚梅
的地方,杨成武看见对岸有火光。那是国民党的一个营,点着火把在赶路。怎么办
杨政委大胆决定利用刚缴获的国民党部队的番号和联络信号。他让号兵吹号,告
诉对岸,他们也是国民党部队,刚消灭了一股赤匪。那边的国民党部队回答了他们
。杨成武命令部队也点上松竹做成的火把。就这样,两支队伍隔河并行了十来英里
。“我们把他们给骗了。”杨成武笑着说。过了一阵,国民党军停下宿营了。四团
仍继续赶路。
2004-10-27 16:25#19
        
任逍遥
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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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 离线杨成武当时不知道.一军团一师的同志们正在他后面不远的地方沿右岸而上。
右岸的路很好,是条主要的车马通道。五月中旬,道路两旁景色宜人:梨花虽已凋
谢,有的果树依旧开着花,葡萄园一片新绿。房屋很坚实,石头地基,泥笆墙,红
瓦顶,很有点欧洲巴斯克地区风味。
行进在右岸的一师的战士一路也打了几仗,虽然因大雨耽搁了一会儿,但进展
还是很快。大渡河在这里形成一个V字形,窄的地方河面只有一百码,声音可以轻
易传到对岸。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左岸四团走过的小路,并不象战士们传说的那
么高,有些地方只比河面高出二三百英尺。
雨住云散,繁星闪烁。夜深人静,战士们沉重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和间
或踩落一块石头发出“咕隆隆”的滚动声,都清晰可闻。有些战士走着走着就睡着
了。有的从路旁摔了下去。还有的战士干脆解下绑带,一条一条接起来,互相连在
一起,这样,即使倒下去,也会被拉着走。
这一夜,四团彻底轻装,只带了枪支和弹药。所有的背包、食物和不必要的东
西部被丢在路边。战士们手里拿着枪,一路小跑。
破晓时分,他们来到桑田坝,离沪定桥只有两英里了。他们终于及时赶到了。
但是怎样才能夺取沪定桥呢?
天亮了,周围景色秀丽。五月底的四川,到处是粉红色的有甜味的樱桃,把整
个山谷装点得绚丽多彩。这时正值批把和樱桃的收获季节,西红柿也熟了。夹竹桃
花鲜红似火,马铃薯花雪白一片,蜜蜂成群地飞来飞去,山坡上粉色的杜鹃正在怒
放。但是,杨成武从阵地里看出去却是另一种景象:桥那边是肮脏的泸定小镇,白
色的桥楼和轻轻摇晃的桥身。桥这边国民党兵力很少,对岸却驻守着几百人——假
如曾同他们一起点着火把隔河并行的国民党增援部队已经赶到,对岸的兵力就更多
了。
四团占领了桥这边仅有的几所房子和一个天主教小教堂,官兵们在这里进行了
战前动员。敌人间或从对岸打过来一、两发迫击炮弹,弹片和碎砖乱石四处乱飞。
廖大珠的二连被选为突击队,三连跟进负责铺桥板。杨成武从望远镜里看到,
桥上的大部分木板都被拿掉了。
杨成武认为战士们吃饱饭才好打仗,他命令连队炊事员做一餐好饭。战士们整
装待命。攻击将于下午四时开始。杨成武把重机枪布置在桥后面的制高点,掩护部
队行动。步枪用来加强火力。他们没有迫击炮和大炮。
廖大珠连长率领又十一个战士组成了突击队。每人带一支冲锋枪或手枪、一把
大刀和十几个手榴弹。他们必须在滔滔河水上方顺着没有桥板的摇摇晃晃的粗大铁
索匍匐前进。四团的号兵一齐吹响了冲锋号。机关枪开火了。二十二个战士开始冒
着危险向前爬行。正在这时,只见对岸火光冲天,原来敌人把桥楼点着了。
这是个好天气。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但是很热。战士们浑身淌着汗水,伏
在铁索上一节一节地向桥那边爬去,谁也不去看下面翻滚着的激流。一节又一节,
一尺又一尺,艰难地向前移动着。杨政委焦急继望着。三连的战士拿着新木板跟在
突击队员后面,一边往前爬,一边把木板往桥上铺。前面,国民党士兵把煤油浇在
没有撤去的木板上,燃起熊熊大火。但是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突击队员,他们继续
向前。到了桥的那一端,他们爬上敌人来不及抽走的桥板,在浓烟和烈火中发起了
强攻。他们一边跑,一边端着冲锋枪猛射。当被烟熏黑、衣服也着了火的红军战士
冲上对岸时,国民党守军逃跑了。
在这场拼死的攻击中,二十二人中有十八人活下来了,而且没有受伤。这次勇
敢的行动保证了毛的艰难的长征将以胜利、而不是以失败告终。
肃清残敌工作迅速展开。两小时之内,泸定镇和泸定桥已牢牢掌握在红军手中
了。
国民党军丢弃了又一个坚固的阵地。国民党指挥官李全山有两个营的兵力( 其
中一个就是和四团隔河齐头并进的那支队伍 )。但是他只用了一个营守卫桥头,而
把另一个营部署在河岸上,结果一点也没用上。
“那天晚上真紧张,”杨成武回忆说。他时刻提防着敌人的反攻。他派了一个
巡逻队顺着左岸向下游安顺场方向警戒,巡逻队很快带回来一个一师的伤员。他们
立刻意识到在安顺场渡河的红军大部队离他们很近了。果然,半夜时分,刘伯承和
聂荣臻就已赶到,杨成武把他们带到桥边。刘伯承默默地站了—会儿,然后看着河
面仁轻轻摇动的铁索桥说:“泸定桥,泸定桥 !我们胜利了。但是我们作了多么大
的栖牲啊!”
他们走过桥去,看到桥头竖着一块建桥人卢氏留下来的石碑,上面刻着:
泸定桥边万重山,
高峰入云千里长。
一九三五年,红军来到安顺场时,安顺场有一位九十岁的老人,是清未的秀才
,叫宋大顺。石达开在的时候,他还是个青年人。红军总政治部代主任李富春访问
了他。李富春问,石达开为什么失败了?
老人回答:因为贻误了时机。石达开被大渡河挡住了去路,过不了河,也不能
向左转,因为彝人毁了松林河上的桥,而清兵的追击又使他不得南下。
李富春又问,红军和太平军哪个强?老人说,都好,但红军更胜一筹。
人们传说,太平军是由所谓“神兵”组成的,也就是说,他们刀枪不入。然而
,在大渡河,他们却一败涂地。后来人们把红军说成是天兵天将。据戴正启医生回
忆,他参加了整个长征,不过他那时不是医生,只是个十七岁的卫生员,可能就是
在那个时候,他开始听到人们把红军叫作天兵天将。在那以前,他从未听说过这种
称呼。
几年前,有人问一个曾在泸定桥打过仗的原国民党军官,为什么红军在夺取泸
定桥的时候伤亡那样少 ?他说,因为国民党的枪支太陈旧,子弹都潮湿发霉了,大
部分打不到河对岸。
毛泽东到底把多少人带过了泸定桥和大渡河? 没有精确的统计数字。过于都河
时,他有八万六千人。过大渡河时估计不过二万人左右。
飞夺泸定桥的英雄们受到了奖赏。他们每人得到了一套列宁服、一个日记本、
一支钢笔、一个搪瓷碗、一个搪瓷盘和一双筷子。杨成武将军不好意思地说:“我
也得到了这些奖品。”
这是红军战士所能得到的最高奖赏——比金质奖章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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