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良知的自由主义者”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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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良知的自由主义者”获奖 2008-10-14 08:37   21世纪经济报道  

作者:唐学鹏

10月13日,美国经济学家保罗·克鲁格曼成为20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

一直以来,克鲁格曼的获奖被认为仅仅是一个时间问题,因为他很早就被誉为世界上最有创造力的经济学家之一,他在国际贸易理论和经济地理学上的贡献非常重要的,实际上,这次获奖的原因也在于此。坦率地说,克鲁格曼在贸易理论一举成名应该感谢经济学家迪克西特和斯蒂格利茨,正是他们的Dixit—Stiglitz模型启发克鲁格曼如何将“规模递增、垄断竞争和分工机制”运行到贸易领域,从而解释了李嘉图比较优势理论、俄林资源禀赋理论无法解释的新现象:为何欧美之间相互间国际投资和国际贸易是如此之大,远远超过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按理说后者之间的比较优势更为明显!从某种意义上说,克鲁格曼只不过深度开发了D—S模型,他没有独立地开创一片思想景观。而且他的理论很容易被引用于所谓的“产业政策”上,成为政府优化国际贸易策略的工具,并可能同保护主义和产业导向“结盟”,好在克鲁格曼非常理智地反击了贸易保护主义,捍卫了自由贸易。

同样,克鲁格曼在经济地理学上的贡献也同D-S模型相关,他将消费者对商品的多样性偏好、地区之间运输成本以及厂商内部规模经济结合,发展出一种“集聚理论”,即集聚在一个区域的厂商越多, 当地生产的产品种类越多, 在消费者多样性偏好和正的运输成本假设之下, 这意味着该地区工业品价格指数更低, 这样有更多的工人被吸引到这个区域; 工人数量的增加, 形成了对差异产品的更大需求, 吸引了更多的厂商搬迁到该地区, 这样最终会形成经济活动的非均衡分布、出现经济活动的中心—边缘格局。克鲁格曼的发现也许是自屠能《孤立国》以来最激动人心的理论创造。

值得一提的是,他也许是世界上文笔最好的经济学家,甚至被认为是凯恩斯以后文笔最好的。他现在是纽约时报的专栏作家,他的博客名为“自由主义者的良知”,这个名字同他最近一本书名是相同的,他最近几年来的专栏2/3部分(也许更多)是攻击共和党布什政府,乐此不疲地揭露保守主义的所谓“骗术”。

克鲁格曼是不折不扣的凯恩斯主义者和“罗斯福新政”的迷恋者,他对“里根革命”充满怒火,对保守主义的减税政策(拉弗曲线)嗤之以鼻,他反对丑化政府的角色(尤其是里根的挑衅式语言:“政府不是解决问题,而本身就是问题”),强调大政府主义的合理性。他甚至为美国金融危机里的房利美和房地美所处的角色辩护,认为房价泡沫跟“二房”的低融资成本无关(二房可以凭借政府关系,以很低的融资成本来为MBS贷款提供融资,大多数人都认为,二房的做法被认为是政府扭曲房贷成本),而在他最新的纽约时报专栏文章《布朗首相做得好》(Gordon Does Good),他表扬了欧洲和英国拯救金融危机的方式,隐含地谴责美国保尔森的RTC计划。欧洲拯救的方式来对金融企业进行无限制的注资,让机构的资产负债账户获得平衡,机构账户平衡了,它们将没有动力进行资产出售,自然也避免了资产价格“恶性循环下跌”,控制危机蔓延程度。而保尔森的方式是政府购买机构的不良资产(克鲁格曼藐称之为“cash for trash”)、机构获得财政部资金来平衡债务,摆脱资产价格的恶性循环式下跌,财政部承诺购得资产之后,将使资产溢价并最终转售出去。也就是说,保尔森的计划更强调机构所应担负的责任和资产的状态,而克鲁格曼认为危机状态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机构资产和融资方式,不惜一切代价融资就可以了。坦率地讲,如果说保尔森和伯南克还兼顾某种“政府干预”、“免费午餐”和道德风险之间的关系的话,那么克鲁格曼式的救援则毫无面向未来的思考气息,仅仅是一个大规模政府出台货币的技术活,他还异常自信地认为这是非常正确的举动。

从某种意义上说,克鲁格曼的路线有点像伟大的语言学家乔姆斯基,他们均在自己的本专业内成就显赫,但却非常喜欢跨越专业来谴责美国政府的外交和内政。更重要的是党同伐异的怒火有时候会产生一些令人不快的失误,证明内心的论点,不惜使用错误的方式。比如2004年克鲁格曼为了证明布什政策导致就业缓慢,错误地企业雇佣和家庭雇用数据混淆,为此损伤了专栏的公信力。

不管如何,克鲁格曼是一个真正特立独行的天才,热爱平等和自由、反对贫富分化、捍卫自由贸易,行文逻辑轻快一语中的(比如预言亚洲金融危机),他愈发强烈的左派气质使得这次诺贝尔奖(过去它更偏爱热爱自由市场的右翼思想家)具有某种风向标的味道:似乎预示新的全球性左翼时代正在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