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地层的呐喊>系列

1.路过一个地铁施工地

不记得，这是这个城市的第几号线了
一年前，这块老机场的空地来了施工队
这些穿着肮脏褴褛整天和泥巴打交道的人
太阳无情地暴晒他们原本已是黝黑的肌肤
汗液代替了雨水浸透了他们辛苦的日子
风雨凄厉地鞭打他们原本已是布满沧桑的脸
一双双有力的手紧紧地握住这个城市的建设的工具
他们不是农民，因为他们已经背井离乡远离了他们的家乡
他们不是工人，因为他们还没有得到这个城市的认同

两个月之后，地铁完工了
我不知道他们已经被抛弃到了何方?中国之大呀

2.拾荒者

捡，捡，捡
捡起了城市遗忘的角落

整理整理
整理好生活的希望

3.跪着行乞的小女孩

小女孩
你可能有十一二岁吧
这可是最幸福的时候
充满天真梦想与欢乐的时候
该读五年级了
脖子上也该戴条红领巾
和别的小朋友一起做游戏
这是多么快乐幸福的时刻啊

小女孩
这大冷天你跪在这里
已经一整天了
衣服这么单薄
你不冷吗？
你面前的小碗里
就这么几张一元的纸币
你不觉得别人的施舍太少吗？
你的年纪这么小
你难道这样跪一辈子吗？

小女孩
你的爸爸妈妈呢？
是他们要你出来行讨吗？
或是
被别的什么恶人所逼？
你为什么不向路人倾诉？
这样默默地跪着

4.擦皮鞋的少年

你用力地擦呀擦
把别人的前程
擦得锃亮
可你自己的前途
是不是,因此
灰暗了许多

5.被埋的民工

今天，表弟给我讲了他的一段经历：
在南昌，他被抓了
理由非常简单：非南昌市户口也！
在吉安，他被抓了
理由非常简单：非吉安市区户口也！
在万安县城，他被抓了
理由非常简单：非万安县城户口也！
在窑头镇，他被抓了
理由非常简单：非窑头墟镇户口也！
在阳城村，他被抓了
理由非常简单：非阳城村小组户口也！
他回到下线家里，被老父追赶
理由非常简单：房屋非他所造也！

昨晚,我做了一个噩梦：
阎王爷向我讨要暂住费
理由非常简单：躯体是灵魂的暂住之所！
阎王爷来势汹汹的
非要抓人不可
唉，听表弟如此遭遇
我今天，赶紧去买了一百多元的冥都银行的纸币
烧去给阎王爷

9.这个冬天的冷

我看见
一群当地的保安
驱赶着
一群外来的人们
那些可怜的人们
没有暂住证

我想起了
南京大屠杀
我想起了
倭寇时期的良民证
同样是在
我们可爱的中国
同样是我们可爱的人民
没有了伟大的家

注：我怀疑暂住制度违反了宪法的“公民人人平等”原则。

10.暂住证

中国人暂住在中国
听起来多象个笑话
但，这个笑话
就是我们的心病

我们求租于别人的房屋
我们暂住在中国的城市
我们养活中国城市里的
寄生虫
我们却被它们侮辱
失去尊严
我们被它们随时盘问
扣押.敲诈
无理由的长时间关押

dd，在大街的候车站拉回去
打死的那个大学生
惊动了全国
dddd,被摔死的
三个小妹
成了一个民间故事
还有，前几年
我们村子里的那个
因为无暂住证
而被收容
因为被收容
而成疯子的小弟

还有我，元月十七日晚
因忘带暂住证
被赶上囚车
被关押了四个小时
不让上洗手间
没有凳子坐
被大声训斥
还有穿制服的警察
过来作威作福

请问，是谁授的权
给予这些保安随时
扣人要钱的机会
（这些人没钱化，或买六和彩输了钱
都会去找外地人查暂住证）
萧岗村的治保会
我永远的耻辱

11.萧岗村治保会

萧岗村治保会
在2006年1月17日晚
成了一座恐怖的监狱
文明在这里泯灭
敲诈.勒索.侮辱
在这里泛滥

萧岗村治保会的保安们
因为他们是本地人
所以成了披着人皮的狼
因为我们是外地人
所以成了披着人皮的羊
因为他们是本地人
所以他们
有了敲诈勒索的权力
甚至是
抓人打人侮辱人的权力
因为我们是外地人
所以我们被赶上了囚车
所以十几个男男女女
被关在一起
就连小便亦在里面

盘问，从钱开始
钱，成了我们唯一
获得自由
和脱离恐怖的工具
文明啊，2006年的文明
就这样被击成了粉末

萧岗村治保会
在2006年1月17日晚
成了一座恐怖的监狱
文明在这里泯灭
敲诈.勒索.侮辱
在这里泛滥

12.新市,一个中年男子躺在地上

新市
一个中年男子
躺在地上
样子非常痛苦
痛苦使他不由自主地
糯动了一下
面部被痛苦扭歪
他这样躺着
充满乞求与恐惧的目光
向四周无力地搜索

新市
一个中年男子
躺在地上
样子非常痛苦
他的身旁
来来往往的人群
群人往往来来
熙熙攮攮的车流
公交车接踵而至
臃肿的大街
犹如肠梗塞
那男子
犹如盲肠里的
一只细菌

新市
一个中年男子
躺在地上
样子非常痛苦
痛苦使他不由自主地
糯动了一下
面部被痛苦扭歪
我刚好骑自行车路过
看见了这一细节

我的心一阵痉挛
就要上前去扶搀
但一个不太好的教训
涌上心头
以前，也就在以前
报纸上刊登过
电视里播报过
获救者把救人者
推上
被告席上
一阵胆怯
我走了
如众多的路人一般

我走了
心里极不舒服地
走了
在电视里
常看见
一只只的动物
被救助
而现在
一个人，一个鲜活的人
被痛苦折磨地趴在地上
需要救助
人们却有众多的
不愿与胆怯

新市
一个中年男子
躺在地上
样子非常痛苦
痛苦使他不由自主地
糯动了一下
面部被痛苦扭歪
我刚好骑自行车路过
看见了这一细节

13.2003年6月6日路过王圣堂

马路边
一个男人倒躺在地上
他的双脚搭在人行道上
上身却倒躺在马路上
两个警察站在旁边
其中一个
正用对讲机说些什么

我刚好搭公交车路过
无意中看见了
这一摹

他死了吗？
可以断定
他是死了
他是外地人吗？
是被人杀死的吗？
还是饿死的？
着年头
人是这么容易
就会横死在大都市的街头

他有家吗？
看他年龄三.四十的样子
应该有一个家
他的家里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是有老母亲正等着他去扶养呢？
还是有幼儿正等着他去抚养？
或是有娇妻正在门口等着他回去
依靠？

现在
他死了
支撑家的唯一支柱
倒了
他的老娘还能有泪水哭出来吗？
他的幼儿还能在梦中
见着自己的爸爸吗？
在门口守侯着的娇妻
从此
还会有肌肉消瘦下去吗？

他死了
可以断定
他死了
他这样躺着的样子
我就知道
他死了
加上旁边还有警察

14.我们是一群民工

我们是一群民工
我们来自美丽的广阔的
充满亲情的农村
我们或携儿
我们或带女
或者,抛年迈老母于家中
来到这座城市
我们不是来淘金
我们只是来寻找失落已久的希望
来寻找生活的出路
来寻找生存的机会
我们充满着憧憬而来

我们是一群民工
我们象蚂蚁一般
在这座城市里忙碌
脏活,我们干
苦活,我们干
累活,我们干
险活,我们干
因了我们的努力
这座城市美丽了
繁荣了
这座城市
我们好象是主人

我们是一群民工
我们来自美丽的广阔的
充满亲情的农村
我们或携儿
我们或带女
或者,抛年迈老母于家中
来到这座城市
我们不是来淘金
我们只是来寻找失落已久的希望
来寻找生活的出路
来寻找生存的机会
我们充满着憧憬而来

我们是一群民工
在这座城市里
我们稀里糊涂地被收容
随时随地的被盘查
我们被人歧视
我们被强制加班到凌晨三点
早上八点又被上班的铃声惊醒
我们的工作环境简陋得无法再简陋
酷暑,我们的姐妹中暑而死
寒冬,我们的兄弟在疲劳中发生事故
就这样
我们被城市里的金钱机器们
压迫成他们赚钱的机器

我们是一群民工
我们来自美丽的广阔的
充满亲情的农村
我们或携儿
我们或带女
或者,抛年迈老母于家中
来到这座城市
我们不是来淘金
我们只是来寻找失落已久的希望
来寻找生活的出路
来寻找生存的机会
我们充满着憧憬而来

我们是一群民工
在这座城市里
我们好象是主人
因了我们的努力
这座城市美丽了
繁荣了
也因了我们的存在
这座城市野蛮多于文明

15.我们的国家象春天

我们的国家
现在,多象一个春天
我们沐浴着春光
一切,都是欣欣向荣

我看见,那条拥挤不堪的大街
多象那条流着墨汁一样的臭河涌
那些来自外乡的暂住人
脸上开满希望的花
我看见,街上的乞丐
象山阴草丛里的蘑菇
艰难的生长
我看见,那些暧昧的发廊
那些暧昧的休闲中心
那些妙龄的女郎
如下午那些卖臭肉的
脸上堆满了笑容
我们,是一群绿头苍蝇
我看见,那些黑社会的老大
操纵着夜总会里的摇头丸
象是风向不定的春风
摇醒着那些小偷,抢劫犯,杀人犯,人贩子
那些骗子
我看见,那些伸出的手
象是屎亢里蠕动的蛆
祖国的花儿啊,最需要
它们来制造肥料

我看见,那些肮脏的民工
和那些工厂里瘦弱的打工仔
他们只是路边的小草
我们的国家就踩在上面
那些工厂,多象一丛丛的灌木啊
那些老板们,都是一棵棵挺拔的大树
我看见,我们的国家就象那株
攀附的藤,它的叶子多么青绿啊
我看见,那些聪明的思想
就要红杏出墙了
国家的花园里,争争吵吵,热热闹闹

一切,都是欣欣向荣
我们沐浴着春光
我们的国家
现在,多象一个春天

16.在春天，看到从工厂里走出来的四川童工

在春天，看到从工厂里走出来的四川童工
这些春天里的花朵，在东莞
这个世界的工厂里生病，咳嗽，感冒，饥饿
头晕，挨揍，诱惑，被人强暴，恐惧，害怕
加班，没日没夜，刺眼的气味，暗无天日

这是多么恶劣的环境啊
发生在春天里，发生在这些祖国的花朵身上
这些霉迹斑斑的花朵，我看见
有一些已经开始在腐烂，有一些还在顽强地
抗争，有一些还只是刚刚进去
带着无知的天真和好奇，这些属于春天的花朵

在春天，开始有一些人到东莞的市场上去批发
一些祖国的花朵，这些来自四川的童工
这些祖国的未来就这样来到了资本市场的前沿
阵地，是谁？是谁有权力把他们的春天批发
给一个叫“工头”的黑心人？

-------呼吁：强有力地打击利用儿童从事违法活动！比如
利用儿童行讨，卖花等等。

17.《其实，你也就是才三十多岁》

手脚架上，你

一天一天地拔高

太阳为你感到害怕

都有了一些脸红

白云为你感到害怕

紧紧地捏着一把汗

清风为你感到害怕

呜----

夺路而逃

城市在一天一天地长高

也在一天一天地变得漂亮

整洁干净

而你，变得更加黝黑

更加消瘦

更加苍老

其实，你也就是才三十多岁

18.《打工，一个迫不得已的名字》

背着沉甸甸的乡愁
背着一家人的希望
背着明天的生活
我们像蜗牛一样
匍匐在外乡的工地上
设计蓝图
添砖加瓦
白天，我们摘下一朵白云
晚上，我们装饰几颗星星
这个城市
还没有看到一个属于我们的表情
（东莞，只是一个年轻的城市
多少只民工的手帮扶过它呀
现在，它只是在一个会议之后
就要轻轻地忘记）

背着厚厚的歧视
背着老板发财的梦想
背着房东每个月的房租
背着自保会保安的吆喝盘查
背着卫生费暂住费工本费等等
背着城管的打砸抢
背着穿制服的和没穿制服的保护费
他们都是走在康庄大道上兔子呀
是我们公开的或心中的榜样
我们的目光是那么地卑下
（做梦，也只是想回到家里
好好地做一回真正的主人）

背着一年的梦想
背着满心的喜悦
背着亲人的盼望
我们拥挤
把全世界的目光都挤爆了
虽然，只是一只蜗牛
但心儿
它却跳得比兔子还要快
“后天”的冰灾
也没有冻住
我们匆匆回家的脚步

注:1.第一个蜗牛比喻各种压力形成的包袱和打工仔生活的困难重重.   

2.第二个蜗牛比喻打工仔的地位低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