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金融危机还要持续2年

榊原英资

　　美国金融危机爆发后，“蝴蝶效应”日益明显，欧洲的金融市场也遭受重创。

　　相比美国和欧洲，日本金融机构传出的信息要正面得多，三菱UFJ银行、野村证券纷纷出手去购买美国的银行。

　　在日本资深财经问题专家，有着“日元先生”之称的榊原英资看来，在发达国家中，日本的银行拥有最健全的财务指标，所受的损失也最少，日本的金融机构今后还会去购买外国的银行。

　　榊原英资有着“日本的格林斯潘”之称，上世纪90年代担任过日本大藏省事务次官、国际金融局局长，主管利率、汇率等金融政策，当年在国际金融界的影响力不亚于格林斯潘。

　　昨日，榊原英资接受了本报记者的专访。他表示，美国的情况和当年的日本泡沫经济破灭很相似，但当时日本泡沫经济破灭是日本一个经济体的问题，而现美国的金融危机则影响到全球经济。

　　对比上世纪30年代经济危机：

　　如今各国都有中央银行

　　记者：近来，美国遭遇了一场巨大的“金融海啸”。您如何评判这次美国“金融海啸”的破坏性？

　　榊原英资：跟上世纪30年代经济危机稍微有点不一样的是，现在各国都设有中央银行，而当时就没有。如今，各国的中央银行正在联合起来应对一场世界性的危机。如果现在没有中央银行，就彻底和上世纪30年代的经济大危机一样了。

　　就最近的情况而言，普通银行之间的交易，隔夜拆借市场基本上处于瘫痪状态，所以现在金融体系的运转可以说几乎都是依靠中央银行的努力。我认为这一状况会持续一段时间。欧洲的银行间交易基本上已经无法正常运转，银行与银行之间互相不信任，导致拆借市场处于瘫痪状态。在发达国家里，日本的银行间交易还能稍微好点，日本的银行和银行之间还存在一些信用，所以还在某种程度上继续运转。

　　记者：在华尔街的五大投资银行中，破产的破产，并购的并购，改行的改行。投资银行模式的消失，这对华尔街来说意味着什么？

　　榊原英资：应该称为投资银行模型的崩溃吧。投资银行这个东西已经做不下去了，华尔街的五大投行中已经消失了三家。剩下的两个投行，日子也不好过。投资银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认为代替投资银行的应该是以前的普通银行。

　　关于美国救市计划：

　　大银行的破产还会继续

　　记者：美国政府7000亿美元救市新计划最近刚刚通过。您认为这个庞大的救市计划会起到多大的作用？它能否挽救已经濒临瓦解的美国金融体系？今后还会不断有银行破产么？

　　榊原英资：美国的这个救市法案是先建立一个不良资产回收机构。那么问题就出来了，就是以多少价位购买这些不良资产。因为是使用纳税人的税金，所以不可能用太高的价格购买，而以太低的价格购买，会对银行造成更多不良资产。所以，光是建立这么一个机构是没有什么用的，关键是要看如何操作，也就是以什么价格，购买多少不良资产，能够恰到好处地令金融市场稳定下来。

　　在没有确定下一步之前，市场还是不会信任这些政策的效果，他们更多地选择观望甚至是抽出资金。这也是为什么最近一系列政策出台也不能挽回市场的恐慌情绪。比如最近，欧洲出台了联合救市的政策，市场对它产生了利好，股市一下暴涨了100多点。但没过两个小时，美国股市还是回到了下跌通道，当天的道琼斯依然跌了508点，下跌最多的也是金融股。

　　记者：在这场危机中，有一个词——“金融衍生品”被反复提及。巴菲特发出过“金融衍生品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感叹。您怎么看待在变化中越来越复杂的金融衍生品？以前有人认为这是创新？

　　榊原英资：近几年来，所谓的金融工程学创造了更多金融衍生产品，问题是它造出了太多金融衍生产品。如果说这些都是创新，那是不对的。很多所谓的新型金融工具其实就是掩盖了不良资产的风险而已。

　　关于欧洲的银行：

　　持有多少不良资产还是谜

　　记者：有人说在金融风暴开始向欧洲和新兴国家扩散，您觉得是这样吗？

　　榊原英资：欧洲确实是从美国传染了金融风暴，但我觉得新兴国家倒不会感染金融风暴。因为至今为止，欧洲的银行和美国的银行其实是在做同样的操作，也就是投资银行大量持有和扩大持有不良资产，但是新兴国家和日本的银行却没有这样做。

　　记者：据说欧洲的银行持有的不良资产是美国的好几倍？

　　榊原英资：欧洲的银行到底持有多少不良资产，至今还是一个谜，欧洲大陆的资产是用账面价格而不是时价来算的，不到清算那一刻就不知道损失到底有多严重，这也是为什么市场变得特别敏感的原因。

　　记者：所以最近美元兑欧元在暴涨？

　　榊原英资：其实欧洲除了有不良资产这点外，实体经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实体经济的衰退速度甚至超过了美国，所以欧元下跌是很正常的。

　　关于调整：

　　金融只是实体经济的尾巴

　　记者：对于金融体系而言，它需要作哪些调整？人们从美国金融危机中能够吸取哪些经验和教训？

　　榊原英资：金融体系需要一个大变革，金融市场需要一次洗牌。近几年来金融走在实体经济的前面，这是不正常的，金融只是实体经济的尾巴，如果尾巴在前面的时间太长就会出现问题。

　　记者：有观点认为这次美国金融风暴是货币政策重大失调的产物，是格林斯潘犯了错误。对于这个观点，您有什么看法？

　　榊原英资：我觉得并不是格林斯潘的失误，也不应该把责任怪到他身上去。其实在早期，格林斯潘曾经警告过投资银行的做法，也对其加以管制。但是市场开始升温、政府又需要经济增长时，这些警告和管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头脑发热的投资者们也忽视了格林斯潘的警告。如果说格林斯潘有失误的话，其他政府高官比如美国的财长不是也要承担责任吗？

　　记者：能否请您对这次美国金融危机持续的时间做一个评估？

　　榊原英资：大概还要2年吧。

　　对比日本泡沫经济：

　　很相似，但美国危机影响全球

　　记者：当前的美国金融危机，和10多年前的日本泡沫经济破灭，二者之间有什么相同和不同的地方？

　　榊原英资：美国的情况和当年的日本泡沫经济破灭是很相似的。但是有一点需要确认，当时日本泡沫经济破灭是日本一个经济体的问题，是日本经济固有的结构性问题，而现在来自美国的金融危机则影响到全球经济。

　　记者：三菱UFJ银行等日本的金融机构正在买入美国的金融机构，是否可以看成日本的金融界杀回美国呢？

　　榊原英资：倒也不是这么说。现在日本的银行购买美国的金融机构，是因为日本银行的基本面比美国的要好一点，也就是说在次贷危机中受到的损失相对欧美的银行少一点。现在这几个发达国家中，日本的银行应该是拥有最健全的财务指标，所受的损失也是最少的。那么日本的银行应该会选择去购买欧美国家的银行，有的已经开始了，有的估计在准备，我觉得往后一段时间内日本银行会去购买外国的银行。

　　记者：除了三菱UFJ银行，日本最大券商野村证券赢得了申请破产保护的美国雷曼兄弟公司亚洲地区业务。您认为这是不是合算的买卖？

　　榊原英资：买入已经破产的企业或者其中的业务应该是有利可图，我是这么认为的。倒是买入还没有破产的企业就稍微有点危险了，因为往里注入资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又有损失。

　　而且我觉得买入整体公司的股份也有点风险，还不如只买入一部分对自己有用的业务或者部门。在这一意义上来讲，野村证券的做法可以说是更为明智的。野村证券买入的亚洲区业务是非常有用的部分。

　　关于新兴国家：

　　韩国受打击最大

　　记者：新兴国家在这次金融危机中受到的影响会有多大？

　　榊原英资：新兴国家在金融危机中受到的影响是有限的，它没有像欧洲一样遭受对金融机构的直接打击，总的来说，新兴国家的金融机构还是比较安全的。但是到实体经济层面，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记者：亚洲的新兴国家当中，为什么唯独韩国受打击最大？汇率波动异常强烈？

　　榊原英资：韩国在1997年金融危机以后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改革的总设计者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世界银行，但IMF和世界银行所推行的改革就是按照美国式的经济结构来推行。也就是说，亚洲这些国家中，最接近美国的就是韩国，那么韩国在这场以美国为首的金融危机中遭受很大打击就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