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南"11·17"事件：搬迁传言如何引发恶性冲突(南方都市报 2008-11-26)

陇南"11·17"事件: 搬迁传言如何引发恶性冲突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08-11-26 08:28:18 　作者：上官敫铭

武警组成的人墙前一地砖头。资料图片

燃烧的大楼。资料图片

图：11月19日,长江大道上被烧毁的警车仍停在大街上。
■武都两日
17日
上午9时30分许，武都区东江镇近30名民众来到市委信访室上访。因没有见到想见的市委领导，下午，群众情绪开始躁动，有人高举“反对搬迁”等条幅高喊口号，围观民众不断增多。
晚上8时以后，聚集到市委后院的群众达千人左右，一些不法分子开始冲击市委新办公楼。
晚9时许，“数百名武警如从天而降”。武警强行将人群驱散出市委大门后，排成了两行人墙堵住市委大门。彼时，聚集群众人数约有武警10倍之多；不断有人将石头、砖块及点燃的爆竹等物砸向武警。双方形成对峙。
18日
近凌晨时，砖头和石块等物陆续砸向武警的人墙。
半个小时后，人潮再次冲进了市委大院。官方的消息称，不法分子纵火焚烧了10余辆汽车和多间房屋。之后，武警战士和公安民警将聚集人员清理和疏散出市委大门，
凌晨4时左右，事态暂时得到控制。
上午8时许，近千名群众再次聚集到市委大院周边，拿着石头砖块攻击。之后，停放在城区长江大道的7辆警车被砸毁并焚烧。
10时30分许，部分人员再次冲击市委后院，并手持铁锨、棍棒、砖头、石块等攻击公安民警和武警。武警和民警开始强行驱散人群。随后，警方抓获多名人员。
下午2点半左右开始，警方对市委大院前的路段实施封锁，双方在部分路口对峙。
晚八九点左右，为了驱散人群，警方在民众聚集的区域发射了多枚催泪弹。
11月19日，陇南市市委大院对面的商铺已正常开门营业。但手持盾牌及警棍的巡逻队，仍在市委所在街道人民路来回穿梭；6辆蒙住车牌号的汽车穿行于武都区的大街小巷，高音喇叭传出的是陇南市官方对骚乱事件的声明。
两天前，聚集于市委大院周边的民众和维持秩序的武警和公安干警发生冲突。据陇南市官方统计数据称，事件中共有110间房屋被砸烧，22辆汽车焚毁，74名武警、民警、记者受伤（受伤群众数量不详）。另据多位现场目击者向南都记者称，事件中约有近万名民众围观聚集。
甘肃省官方认为，这是“一次因酝酿中的陇南市行政中心搬迁问题而引发的严重扰乱社会秩序的群体性事件”。
在陇南市一些政界人士看来，这是陇南版的“叫魂”事件——就像美国学者孔飞力笔下描述的清朝乾隆年间，名为“叫魂”的妖术使得大半个中国为之惊颤一样；在陇南市行政中心所在地武都区，一个几度流传的“搬迁”传闻使得当地民心不稳，由于政府决策过程不透明导致信息失真，民众惶恐的情绪持续了半年多以后，最终演变成了愤怒的大火和乱飞的石头砖块。“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陇南发生的最大一起官民冲突”。
事件发生后，19日，甘肃省省长徐守盛率多个部门的厅局负责人从兰州赶赴武都。20日开始，徐守盛同拆迁户农民代表、老干部、开发商等展开座谈。20日下午，陇南市向全市公布了甘肃省委、省政府工作组接访的方式。
目前，陇南市官方对事件的处置及民心安抚工作仍在进行。
上访引发群体骚乱事件
17日晚8时后，聚集到市委后院的群众达千人左右。晚9时许，“数百名武警如从天而降”。不断有人将石头、砖块及点燃的爆竹等物砸向武警。双方形成对峙。事件持续到18日晚间
11月17日上午，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杨小亮（化名）如往常一样到人民路上班。在人民路武都区政府往西约50米处，是陇南市市委机关大院。
位于甘肃省东南边陲的陇南市，是该省惟一的长江流域地区。其东连陕西，南接四川，北靠天水，西连甘南，是甘肃南下东出之要冲。因其气候环境较甘肃其他地方更为宜人，素有“早知有陇南，何必下江南”的美誉。陇南市市委、市政府所在地是武都区，据史料记载，自汉武帝设立武都郡以来，陇南的行政中心一直都设在此地。
17日上午9时30分许，武都区东江镇近30名民众来到市委信访室上访。据南都记者了解，上访民众要求市委主要领导答复其两大问题：其一，陇南市行政中心搬迁后，其因征地拆迁的住房问题如何解决；其二，由于失去土地，今后的生活如何安排？据一名在现场的官方人士称，上访群众在信访室与接访人员接触时气氛轻松，“最先是12个来访人员”。
据陇南市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发布的信息称，市委主要领导得知情况后，立即作出安排，让上访群众选出代表，由他亲自出面进行接访……但遭到上访群众的拒绝，致使围观群众越聚越多。武都区一名见证此事的市民则对记者称，群众不敢再选代表，“谁做代表就抓谁，以前有过先例”。
在场的目击者向南都记者称，上访群众并没有见到想见的市委领导。一名参与劝解群众的武都区干部证实了这个细节。下午，群众情绪开始躁动，有人高举“反对搬迁”等条幅高喊口号，围观民众不断增多。
此时，官方相关人员架起了高音喇叭。据记者获得的现场视频资料显示，高音喇叭传出的声音称：父老乡亲们，有什么想法可以通过正常途径进行反映。
官方的消息称，至晚上8时以后，聚集到市委后院的群众达千人左右，在少数别有用心的人的教唆、煽动下，一些不法分子开始冲击市委新办公楼，先后冲击、殴打维持秩序的信访干部、公安干警，砸毁院内阅报栏等。
据官方描述，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和武都区委、区政府主要领导和维持秩序的公安干警耐心劝解，说服群众尽快撤离市委大院。在劝说未见效之下，公安干警只好强行驱散部分带头闹事的不法分子，并劝说冲入市委后院的围观群众撤至市委大门外。
据现场多名目击者称，未见到市委领导，一些群众开始焦躁但未与警察发生冲突。晚9时许，“数百名武警如从天而降”。事后证实，这些警力是从陇南市下辖的成县、文县等地紧急调派而来。手持警棍、木棒的武警驱散聚集在市委大院的群众———多位市民用手机拍下的现场视频和图片，佐证了他们的说法。
武警强行将人群驱散出市委大门后，排成了两行人墙堵住市委大门。彼时，聚集群众人数约有武警10倍之多；不断有人将石头、砖块及点燃的爆竹等物砸向武警。双方形成对峙。
近18日凌晨时，砖头和石块等物陆续砸向武警的人墙。半个小时后，人潮再次冲进了市委大院。在混乱中，有人摘下了市委的木牌。
官方的消息称，不法分子砸毁了两栋办公大楼的窗玻璃、办公设备；此外，纵火焚烧了10余辆汽车和多间房屋。之后，武警战士和公安民警将聚集人员清理和疏散出市委大门，凌晨4时左右，事态暂时得到控制。
18日上午8时许，数千名群众再次聚集到市委大院周边。在此期间，有多辆拉着石块砖头的卡车突然停在了人民路和新市街的岔路口，卸下石块后迅速驶去。现场目击的任女士对南都记者称，这些石头砖块成了市民手中的“武器”。
“大家回到了原始时代，拿着石头砖块互相攻击”。任说。
之后，有人放出风声，称停放在长江大道的是陇南市成县的警车———值得一提的是，传闻陇南市行政中心的搬迁地就是成县———大火引到了距市委大院约1公里远的长江大道，7辆警车被掀翻并被点燃。
10时30分许，部分人员再次冲击市委后院，并手持铁锨、棍棒、砖头、石块等攻击公安民警和武警。现场的视频资料证实，在一声哨响之后，喊着“ 冲啊”的武警和民警开始强行驱散人群。随后，警方抓获多名人员。警方人员拿着高音喇叭喊，“少数不法分子，你们要看清形势停止暴行”。
下午2点半左右开始，警方对市委大院前的路段实施封锁，双方在部分路口对峙。
18日晚八九点左右，为了驱散人群，警方在民众聚集的区域发射了多枚催泪弹。
三波搬迁传言引发人心惶惶
农民获得了政府“拆旧补新”的承诺后，让出了世代赖以生存的土地，近千户民房被拆。然而，今年3月起，市行政中心将搬往成县的传言开始在武都区传播开来
武都区东江镇居民之所以到市委上访，要求市委主要领导对市行政中心搬迁后他们今后的住房、生活等问题做出答复，是得到了可靠的消息。
据武都区一名政界人士对南都记者称，11月10日，陇南市相关领导曾向武都区做出指示，要求武都区官方就行政中心搬迁问题对市民做好解释及安抚工作。伴随这一指示的，还有一条传闻：“市‘四大班子’将在2009年元月前搬到成县办公”。
11月12日，在武都区投资的房地产开发商称接到官方口头通知。据知，在东江新区建设的开发商接到通知后，暂停了工程施工。看到开发商停工，土地被征用而尚未得到安置的农民急了。
17日，感到不安的东江镇农民来到市委讨要说法，据称也是为了阻止将在次日召开的市第二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十一次会议讨论行政中心搬迁事宜。一名东江镇农民对南都记者说：“书记说要让我们‘农民变市民，穷人变富人’，现在房子还没盖好就要走了，我们能不着急吗？”
2006年，陇南市官方提出加快市行政中心武都区城市建设，实施了“东扩西进、南北贯通、东西畅通”工程，力图把陇南市区建设成陕、甘、川毗邻区域中心城市。位于武都区东部的东江镇，有2000多亩农田被征用。
据东江镇居民介绍，政府计划在东江镇原有基础上开发东江新区，农民获得了政府“拆旧补新”的承诺后，让出了世代赖以生存的土地，近千户民房被拆。拆迁户们住进了过渡房，等待东江新区建设起来后回迁新房。
然而，从2008年3月起，市行政中心将搬往成县的传言开始在武都区传播开来。
据南都记者了解，最先传出此消息的是在东江新区建设的开发商。开发商通过在政界的人脉关系，捕捉到了行政中心将搬往成县的信息。陇南市市直机关的多名老干部，向记者证实了此事。不愿透露姓名的离休老干部称，3月份，陇南市官方向甘肃省委省政府递交了一份《关于将陇南市行政中心从武都迁往成县的报告》。
彼时，该消息传出后引起了武都民众震动。因城市扩建被拆迁的东江镇农民开始上访，而武都区居民，也因害怕失去行政中心优势后，自己的发展和生活等将受到影响而人心惶惶。
第一波传言散布开后，不安的情绪开始在武都民众中间蔓延。武都区百余名离退休老干部向有关部门写联名信，指出行政中心搬迁“是不明智之举”。
3月24日，陇南市市委常委、副市长杨全社主持召开了东江新区开发建设指挥部全体成员会议。在会议上，传达了市长郭玉虎《关于陇南行政中心搬迁风波有关情况的通报》。
杨全社称，行政中心搬迁一事纯属谣言；王义书记、郭玉虎市长的讲话都强调了要坚定市区开发建设的信心。市委市政府多位领导的讲话，被陇南本地媒体加强报道———“陇南市行政中心搬迁的谣言，纯属无中生有，纯属造谣生事”。
“很多人都相信这只是谣言了。”杨小亮说。第一波传言以政府辟谣的方式平息。
5月份，不安再次弥漫开来。5月12日，四川发生特大地震，与四川交界的陇南成为灾区。据南都记者了解，地震过后，陇南市官方将行政中心搬迁计划提上日程。值得一提的是，这项工作对民众一直秘而不宣。而陇南市一名官方人士亦称，“四大班子”并没有集体讨论过此事。8月，部分陇南离退休老干部再次致信有关部门，反对行政中心迁建并提出相应理由。
老干部的陈词未能扭转局势。9月末，甘肃本地媒体报道了陇南市官方拟搬迁行政中心的计划。据《兰州晚报》称，甘肃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成立了“陇南市行政中心灾后迁建评估专家委员会”。该委员会由地震、国土资源、地质灾害、水资源、区域经济等方面的专家共20人组成。
据称，专家组就陇南市级行政中心灾后异地迁建事宜进行了为期1个月的实地调研与分析评估工作。经过3次会议讨论，形成了陇南市级行政中心灾后异地迁建专家评估报告并上报国务院审批。
与第一次传言被陇南官方称为“非正规渠道”谣言不同，这一次，武都区民众看到了本地媒体的正式报道。“政府真的要丢下我们走了……”武都民众奔走相告。
10月份，反对行政中心搬迁的声音开始公开化。有人公开站出来反对陇南市官方的决定，有人将反对的声音写成“小字报”张贴于市区多个角落。据南都记者调查证实，反对迁建的人遭到了身份不明人士的攻击；其中，武都区一名焦姓干部被打伤，东江镇王沟村一名王姓村民被人捆绑到异地殴打。
第二波传言并没有得到政府辟谣。11月份，第三波传言又传出———陇南市“四大班子”将于2009年1月前搬到成县办公。彷徨和不安变成了熊熊燃烧的大火，“11·17”骚乱事件由此爆发。
行政中心拟搬迁缘起
为把陇南建设成陕、甘、川毗邻区域中心城市，官方大刀阔斧在武都区进行了城市建设。然而，武都区明显的产业缺陷和地形结构，使得相关领导做出了行政中心拟迁建的决定
坐落在山谷中的武都区，南北被大山包围。2004年，经国务院批准，甘肃省撤销了陇南地区设立陇南市，武都县则改为武都区，为陇南市行政中心。
撤地设市后，陇南市城区通过招商引资，开始了大规模城市建设。2005年，城区西部的钟楼滩商贸新区开工；2006年，东部的东江新区开始建设；2007年，旧城区文化广场也开始动工。据知，陇南市官方引进了五六家大开发商，引入协议资金达20多亿元。至今，这些开发商已将约5亿元资金投入了武都区各市政项目中。
“市政府号召我们‘舍小家，为大家’”，一名武都市民对南都记者称，陇南市官方提出将把市区（即武都区）建设成甘、陕、川毗邻区域中心城市的战略决策后，获得了民意支持。
武都人遵从了政府“要服从大局，同心同德搞拆迁，为陇南市区美好的明天不懈奋斗”的号召。东江镇的近千户农民让出了土地，因新城扩建及旧城改造的需要拆迁的其他民众，也支持了政府的工作。
多个项目的兴建，给这片土地带来了生机。据了解，国家级贫困县的武都区，主要经济支柱是“以城市功能带动的服务业”———近年来，大规模的城市建设为失地农民及拆迁户获得了谋生的机会，数百户尚未得到妥善安置的拆迁户耐心等待政府兑现诺言。
然而，武都区近年的发展，并没有改变市委相关领导拟迁建行政中心的主意。据陇南市一名官员介绍，2007年10月左右，市委主要领导即表达拟将行政中心搬迁的意愿。2008年3月，陇南市主要领导的想法被传到武都市民耳中，由此引发了第一波传言。
据接近决策层的陇南政界人士分析，为了把陇南市建设成陕、甘、川毗邻区域中心城市，官方大刀阔斧在武都区进行了城市建设。然而，武都区明显的产业缺陷和地形结构，使得相关领导做出了行政中心拟迁建的决定。
据了解，武都区的产业结构比约为28：17：55.经济发展主要靠城市功能带动的第三产业，由于第二产业发展滞后，使行政中心带动全市发展的作用有限。
此外，由于处在“两山夹一川”的地理条件，武都区的城市建设受到制约。此外，武都区还是我国四大滑坡、泥石流密集区之一，也是甘肃省典型的高山深谷区和泥石流重点防护区。
与武都区相比，成县并没有这样的缺陷。“成县发展的基础和后劲要强于武都，”一名赞成搬迁的人士分析称，从发展和安全两大角度考虑，武都区不适合建设地级中型城市。
据了解，行政中心迁离武都区，并不是近年首次提出。陇南市官方人士对南都记者称，拟将行政中心迁往成县的决定，在陇南地区还未设市时就有过。
1984年，还是武都行政公署所在地的武都城发生大洪水，当时，武都地委曾上报国务院并获批将行政中心迁往成县。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并未实行，在成县盖了两层高的行署综合大楼因此停建。
“5·12”地震发生后，陇南市官方拟迁建行政中心的计划，获得了“陇南市行政中心灾后迁建评估专家委员会”的支持。
然而，据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时讯传真第九十八期》称，中国科学院、中国工程院院士周干峙和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总工程师叶耀先在向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呈报的《关于四川省青川县城和甘肃陇南市武都区重建的意见》中，两位专家认为陇南市级行政中心不宜迁建，应以原地重建为主。
反对之声积聚不满
“少数领导一直在秘密进行搬迁计划。”从年初传言流出开始，武都区市民开始陆续表达他们的反对之声。在反对迁建的声音中，有官员、拆迁户、开发商及普通市民
3月份的行政中心搬迁传言被陇南官方辟谣。据陇南市政界人士称，迫于民意压力政府承诺加快武都城市建设并暂停迁建计划；市委市政府相关领导，也安抚了反对搬迁的离退休老干部。然而，“5·12”地震使得陇南官方获得了迁建的理由———灾后行政中心异地重建的工作由此展开。
“已经不敢相信官方的话了。”杨小亮对南都记者称，从3月份政府自称迁建只是谣言，到最近因爆发骚乱后改口称“国家尚未批准”，“少数领导一直在秘密进行搬迁计划。”
从年初传言流出开始，武都区市民开始陆续表达他们的反对之声。10月份，有市民直接亮明自己的反对观点而遭到身份不明人士的殴打，但这并未能阻止市民的不满情绪。
据南都记者调查，在反对迁建的声音中，有官员、拆迁户、开发商及普通市民，一个松散的“民意同盟”由此构成。
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武都区官员中，有人称行政中心如果迁建，将“给武都留下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目前，不少城市建设只进行到一半，行政中心迁走后，开发商将暂停资金注入，以武都区的财政能力将难以完全剩下的工作。市直机关的一名王姓公务员称，如果搬迁“将直接导致我的家庭破裂，夫妻只能分居两地”。
而东江镇的拆迁户则对记者称，行政中心如果迁走，开发商停止工程建设后，此前政府承诺的回迁新房等承诺或将化为泡影。此前，在3月份的传言散播开后，东江新区部分工地暂停了施工。农民因此上访。
因逐利而到武都投资的开发商，或将是最明显的受害者之一。据了解，开发商多是冲着武都是陇南行政中心而来。近两年，武都市区陆续开了五六个新楼盘，迁建传言之后，已少人问津。
普通市民的不满之声，表现为对未来生活的彷徨和担忧。“不是市中心以后，人就会减少，我以后的生意将受到影响”。在长江大道，一名罗姓出租车司机对记者说。
多名反对行政中心迁建的陇南政界人士，向南都记者分析了他们认为迁建不是“科学明智之举”的理由：
———3月份市委市政府已经对迁建传言进行辟谣，“借受灾为由再次推行异地迁建，民众如何相信基层组织？”
———大灾当前，灾后重建任务繁重，搬迁决定将动摇民众重建信心。
———招商引资却未能兑现对开发商的承诺，迁建将破坏陇南的投资环境及招商引资形象。
———作为国家级贫困县，武都区主要依靠以城市功能带动的服务业获得发展，失去行政中心优势后，当地经济发展将放缓。
———迁建将造成资金浪费。“巨额搬迁费谁来买单？”
———失地农民生活无法获得保障。据了解，已被拆迁的东江镇数千户居民，尚未回迁政府承诺的新房，而本依赖失地后依靠从事服务业谋生的农民对未来生活感到担忧。
———武都区作为陇南市行政中心比成县有更为充足的理由。“成县缺水，交通又没有武都便利，而历史上武都一直是行政中心”。
更为重要的是，反对者们引用了国务院总理温家宝的讲话：涉及重大公共利益和人民群众切身利益的决策，要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
民众诉求民主决策
“11·17”事件后，对行政中心是否搬迁的计划，官方口径变成了“国家尚未批准”；多名武都市民对记者称，“搬还是不搬，一定要给一个合理说法”，“政府不能把百姓当猴耍”
11月20日，陇南市官方召开新闻发布会，通报了因民众上访引发群众聚集冲击市委机关的“11·17”事件处置情况。
陇南市委副书记、纪委书记李学春说，本着“教育大多数、打击极少数”的原则，目前共传唤讯问违法人员110人，已刑事拘留30人，其中取保候审7人。经过谈话教育有悔改表现的有80人。
此外，陇南市及武都区抽调1820名干部及公务员组成了33个工作组，分赴武都各乡镇社区，进村入户进行民心安抚工作。
与3月份辟谣时的表态一样，陇南市市委、市政府相关领导再次强调，对开发武都、建设武都的蓝图不变；但对于行政中心是否搬迁的计划，口径变成了“国家尚未批准”———群众有意见和想法可通过正常渠道反映。
如今的武都城，市民生活秩序基本恢复正常，而依然巡逻的警车告诉人们，事件并没有彻底平息。
官方关于行政中心搬迁“国家尚未批准”的表态，就像悬在武都人头上的一把利剑，“到底是搬，还是不搬？”民众除了揣度官方的信息外，不少人的生活亦被打乱———现在该不该在武都买房？夫妻是否将两地分居？现在是不是要先到成县抢占先机……伴随市行政中心迁建的消息，陇南坊间也流传着许多令人捉摸不透的传言———是不是有相关领导好大喜功？是不是有人打算在成县炒地卖房？
实际上，陇南市行政中心的迁建计划，亦有民众支持。“11·17”事件发生后，多名武都市民对记者称，“如果搬迁对城市发展有好处，搬了也无所谓。但搬还是不搬，一定要给一个合理说法”，“政府不能把百姓当猴耍”。
陇南市及武都区的多位离退休老干部，对行政中心是否搬迁则有着自己的看法。他们告诉南都记者，最终的诉求只有一个———科学民主决策：“搬迁市区是一件大事，必须经全区多数人讨论决定，起码要经市、县区人大常委会、市区人民代表大会讨论决定，再征求全区人民的意见”。
杨小亮依然记得，9月末，甘肃本地媒体披露陇南市拟迁建行政中心的消息后，在一次该市副县级以上干部会议上，相关市委领导仍称，“你们不要听信这些谣言”。杨小亮说：报纸已经公布，但相关市委领导还说“市里根本没有向省上写什么异地重建市行政中心的搬迁报告，至于省上和国务院怎么审批决定，那是上面的事”。
杨说，民众都知道搬迁计划是“少数人的提议”，“行政中心搬迁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大事，决策应该民主透明获得民意支持”。
三波传言
今年3月起，市行政中心将搬往成县的传言开始在武都区传播开来；第一波传言以政府辟谣的方式平息。
5月，不安再次弥漫开来。“5·12”大地震后，与四川交界的陇南成为灾区。迁建计划获得“陇南市行政中心灾后迁建评估专家委员会”的支持。这一次，武都区民众看到了本地媒体的正式报道。
10月，反对行政中心搬迁的声音开始公开化。第二波传言并没有得到政府辟谣。
11月10日左右，第三波传言又传出———陇南市“四大班子”将于2009年1月前搬到成县办公。开发商称接到通知，暂停了工程施工。
17日，感到不安的东江镇农民来到市委讨要说法，“11·17”骚乱事件由此爆发。
采写：本报记者 上官敫铭
http://www.nanfangdaily.com.cn/nfjx/200811260042.a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