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上等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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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眺望于远方,风起原野,你满面晶莹,一身白雪,于寂夜里,曼舞旋转成一朵冰清玉洁的雪莲花,觅着你的芳菲,我与你共鸣此心于青天黑土,纯净如斯!!!
  ——题记
  一
  晴儿穿着淡粉色的绒毛睡衣,光着脚丫,趿拉着同样毛茸茸的绿色拖鞋,站在冰凉的地上,挥舞着拳头,“咣铛咣铛”地捶打着那紧闭的铁门,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开门,开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升哥我什么也没说,我没贩毒,我没贩毒,我不要在这儿呆着,我要回家看我爸,我要回家看我爸……”
  刘著这几天本来就因为工作上的事,和领导有些捌扭,正闹着心呢,在楼下就听到楼上的吵嚷声,心说哪个不懂规矩的,然后“嗵嗵”几步跑上楼,就冲着走廊尽头那间屋子大声喊:“叫什么叫,你消停点,这里是看守所,不是你家,我们没有证据,能把你押进来吗,哭什么哭,有本事你等到上了法庭再去哭!”
  走廊尽头霎时就没了动静,间或听到几声发自心底里,却压抑不住的抽抽嗒嗒的哽咽。
  “叮呤”,电话响起,刘著伸手接听,原来是他的老同学,现在的禁毒大队副大队长和子领着另外一个同事,要进监区提审,他去开门,同学相见,自是一番亲热,你撩我一拳,我踹你一脚,连打带闹,略去不表。
  刘著闹完了就问:和子,你干吗来了,和子说昨晚拘进来一对贩毒的男女,今儿过来提审。刘著问咋回事,和子说今天我着急,明天我再过来和你详细说,我得先把他俩过一遍筛子,去,先把那男的给我提溜过来。
  刘著拎着号门钥匙,来到了一楼男监B区1108门前,“李宇升,出来!”
  “到。”一个略有些嘶哑的声音传来,这人中等个儿,穿一件棕色的皮夹克,晃晃荡荡地走到刘著跟前。
  刘著正摆弄着手铐,顿感一种逼仄的气势往自己身上压了过来,不由地抬头一看,心里说妈呀,吓死我了,只见这人头上秃了一圈,脸上满是斑斑点点的疤痕,一双眼睛到是低垂着,偶尔往上斜睨一下,让人觉得就好象针扎在脸上一样,鼻梁也塌陷了一块,粗粗地看去,整个一块经过了千烧万锻却还需要重新回炉的砖头。压抑着内心往上返的胃酸,给李树升戴上手铐,走吧,刘著说。
  很久以后,刘著才知道李宇升脸上的疤痕,是被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烧的。在这场大火里,李宇升如花似玉的妻子被烧死在睡梦中,他自己和十二岁的儿子都被烧伤。
  有人说,这是他故意而为,因他已和一个小他十岁的女孩子勾搭成奸,并搞大了她的肚子,女孩子家里不依不饶,所以才会有如此大火。
  有人说,这是天意降罚,他作的孽太多太多。
  总之,说者芸芸,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话,刑警队也曾介入调查,但没有证据支持。
  过了两个点儿,送回李宇升。那天所里的女管教,串休的串休,请假的请假,没有办法,刘著只得自己来到二楼女监A区2203门前,这是他和晴儿今生今世的第一次见面。
  晴儿走在前面,刘著跟在后面,看着她纤腰摇摆、婀娜多姿的背影,不禁问道:你多高呀。
  晴儿说光脚量1米72,
  刘著说没看出来啊,
  晴儿说哪天等我高兴了让你好好瞧瞧,我现在啥也没了,只剩下爹妈给的这副好身材了。
  晴儿个头高挑,姣好的脸蛋、传情的双眸,雪白的皮肤、挺拔的双峰、浑圆的翘臀,再配合上她那窈窕而又略显丰润的身材,让人看了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性感尤物。
  她穿着时尚,讲究品味。走起路来,说是丰韵娉婷,袅袅生姿,绝不为过,纤腰扭得那叫一个无可挑剔,凹凸有致的曲线被呈现的一览无遗,再高一点便可做个出色的服装模特。
  只可惜就是这几厘米的高度,造就了阴差阳错的人生。唯心论者说,这是谁也无法逆转的定数,非人力所能为也。
  大凡是身心健康,取向也正常的男人看到她,估计十有八九都会想到一个字:床。两个字:欢爱。三个字:无休止。嘿嘿,把几个字联起来,你自己念一下试试。
  反正刘著第一眼看到她那张脸,就再也不曾忘记过,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好象蕴涵着一层雾一样,笔直的鼻梁,丰满肥润的嘴唇,他讶异于她的艳丽,她的性感,她的平和,她的傲气,她的青春活力的律动,她的个性张驰的飞扬。
  以至于后来睛儿被投送走了很久以后,刘著还会时常地想起她扭动着腰肢欢歌曼舞着的情形,有些消瘦憔悴的脸盘,高兴时抛得满天飞舞妩媚的眼风,内心便充满了无限的思念,一往情深却被强行压抑着的爱情渴望。
  那天早上,刘著做梦都不可能想到爱情这个字眼,但是血气方刚、青春正炙的小伙子还是浮想联翩了好长时间,总在心底里想着这个妖娆媚艳的女子,以至于工作的时候,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旁边的同事好几次地问他,你是不是昨晚没有休息好,不行先去躺一会儿,这边儿我替你先顶着。
  刘著不好意思地郝然嘿嘿笑了两声,假装东忙西乱、南寻北找地继续着乏善可陈的工作。
  刘著心里也知道想要和晴儿交往,这是绝不可能的存在,毕竟自己是个警察,有特有的纪律、制度、规章,人家晴儿虽然只是和李宇升同居,也算是名花有主的使君之妇了。
  况且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触犯法律,要受到惩罚的犯罪分子,自己跟她根本就是敌对的双方,纯粹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
  所以想归想,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不能把没边没沿儿的欲望带入到工作中来。就好比你在大街上,商场里见到风姿绰约,美丽时尚的女子多了去了,你顶多解解眼馋,追着人家窈窕婀娜的背影多多看上几眼,看完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也不影响谁。
  要是这个你也想搂着,那个也想抱着,别说人家女子和满世界的警察不会同意,就是老天爷允许把这些花儿草呀的,全都赏给了你,估计你的小命也没几天了,最起码一点:你养都养不起,更别说什么浇灌耕耘了。
  只是他却不知道,一颗细微的爱情种子已经在他心底里生根发芽,如果再有合适的温度,丰润的雨水,炙热的阳光,那么这棵小树就会郁郁葱葱,长成华盖如荫的参天大树。
  晴儿端着自己的碗,塑料的,拿着自己的勺,塑料的,这里禁止使用一切金属、玻璃、陶瓷一类的用品。她在外面花天酒地惯了,整天价鸡鸭鱼肉随便吃,山珍海味的宴请也是数不胜数,说点狂话,都吃恶心了。
  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以为这牢房不是自己家,不说想吃什么就会有什么吧,起码也得差不多呀。谁知道这里比想像的还要‘美满’十分。
  乍进到这里,图个新鲜,拿了两个玉米面窝头,张口就咬,却没料到窝头不仅牙碜不说,还半生不熟的,没办法,肚子饿,就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
  以后这窝头什么的就再也吃不下了,尤其是动辄来一顿非生即糊的米饭,天天白菜帮子或萝卜块子熬出的泛着浓烈焦糊味的汤,一端上来,让人反胃的很,这个时候,晴儿只有忍饥挨饿了。
  想想也是,这牢里要是天天大鱼大肉,七个碟儿八个碗,摆上一桌,再烫上一壶酒,估计想来这儿的人都得把身子削个尖,还得再把人脑袋打成狗脑袋。
  起初,晴儿最忌恨的是打饭的时候,号里的人是把盆从牢门下面的小窗口递出去,在外面的炊事员把盆装上饭菜再递进来。每到这个时候,晴儿就觉得心里堵得要命。
  这活蹦乱跳的人怎么就成了狗了呢,每天得看人脸色,让人喂食。哪天不高兴了,说让人训一顿就训一顿,说让人骂两句就骂两句,跟条摇尾乞怜的狗有多大区别呢。
  时间长了,晴儿也就习惯成了自然,再讲究,再排场,那都是过去的事,到了这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这儿可不是养臭大爷养少奶奶的地方。
  过了些日子,李宇升给外面捎出信去,他家里来了人,给他俩分别订了‘高间’饭,所谓的‘高间’饭,无非就是一饭一菜,一天三顿,跟干事(看守所里关押的人员对于民警的尊称)一个样。
  可别小看了这一天三顿饭,要知道没人管没人问的“老犯儿”们一天只有两顿窝头,每人一顿两个,多一个都没有。只有多的舀不完的白菜萝卜汤。要窝头没有,请喝汤,大哥,喝吧,管够。
  二
  刘著以前朝思暮想的就是想要调离看守所,他觉得自己年纪轻轻的,又帅气又阳光,在这恍如隔世的地方呆着,早晚一天会把自己那点热血,那点才情、魄力,那点精神劲儿,全都要耗光磨没了,现在终于要如愿以偿,不过是即将背着处分走的,走得很不光彩。
  起因非常简单,李宇升要求提审,他找到所领导把刘著告了,说他借着办事为名,勾引自己的媳妇儿。
  所领导以前就因为刘著常常和女监的犯人嘻嘻哈哈地说笑,而三番五次在全所民警大会上,含沙射影地批评过。此次一听到控告,这还了得,马上安排人着手调查。
  第一个找的自然是刘著,所长笑呵呵地把刘著请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关严,沏上一壶碧螺春,又递上一棵大中华,拍着刘著的肩膀说:“兄弟,最近咋样,在这儿有什么委屈没有?”
  刘著本来性情耿直,平素就对所长不太感冒,认为他是个笑面虎,当面笑嘻嘻,背后施黑手。今天找自己来,绝对不是脑袋拧错了哪根筋,说不定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用句骂人的话来说,肯定就是黄鼠狼子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肠。
  于是,甩开所长那熊瞎子一样厚敦敦肉乎乎的手掌,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脸色平淡地问,说吧,找我什么事。
  所长本就酡红的脸霎时有些挂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悻悻地端坐在高大的转椅上,用两根手指头来回弹敲着宽阔的板台,怔了半晌,缓缓地说道:有人举报你,说你借着去检察院法院找人托关系活动案件为名,和一个女犯人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的。
  刘著脑袋“嗡”地一下,只觉得一股热血直接从脚底往脸上涌去,险些让他直眉愣眼地摔倒,心想该来的终于来了,这就是令人向往和期盼已久的暴风雨啊。
  他嚯地站起身子,啪地一下拍着所长的板台:什么叫找人托关系,什么叫眉来眼去,什么叫勾勾搭搭,我不过是看到睛儿太可怜,太幼稚,被人胁迫,误入岐途,没人帮她,没人管她,我作为一个男人站出来,我要帮助她,我要拯救她,这有什么不对,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她是个漂亮的女人,我喜欢她和说话,我愿意和她聊天,又有什么毛病吗?
  板台上的东西被震得稀里哗啦,有的掉到了地板上,壶里热腾腾的茶水淌了一桌子,把一些文件卷宗都洇湿了。
  所长气得胖胖的身子一个劲地发抖,用手指着刘著的鼻子说:你说的千对万对,只有一个不对,别忘了,你是干什么的,你记住你首先是个警察!
  这一句话就如一把重锤,重重地砸在了刘著的心上,他趔趄了一下,晃了晃身子,用手拍了拍头顶,胡噜了一下写满了颓丧的脸颊,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所长办公室。
  双手捂着脑袋,蹲坐在高墙电网外面几十米远的大柳树树荫下,刘著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便把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树桩上,伸直了两腿,又觉得心口没来由的疼,长吁了一口气,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眼前有些湿润,他无聊地点上一根烟,烟雾弥漫中,一片模糊,仿佛回到了一年前……
  三
  晴儿刚进来的时候,女监只有三个人,人少,自然就无事。晴儿和她们混得火热,一来二去,这四个人最后竟成了一生的朋友,这是后话。
  人本身就是很脆弱的,尤其是到了这与世隔绝的监牢里之后,女号还好说一些,毕竟人还少,到了男监你再看一看,十多个或二十多人个挤在一转身就碰到屁股的地方,想想都能把人憋屈死。
  每一个人,无论他多么高傲,多么强大,离开了群体便无法生存。到了这里,都需要找一两个朋友,这是一种安全和归属的需要,他需要有人与他倾心交谈,需要与人共同交流。
  采采只比晴儿矮了三、四公分,长得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腰肥腿胖,如果不是同样鼓鼓的胸前,再加上尖细的嗓音,人家冷丁一看,保准以为是个大老爷们儿。
  采采和晴儿说,进到这里来的人,没几个好东西,都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其实哪有那么多冤枉的事,还是你自己犯到那儿了,所以就应该受到惩罚。
  如果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这国家的法律制定了还有什么意义,这个国家是有这样那样的阴暗面,但阳光还是普照在这个大地上,这个社会还是比较公允公平的,要相信人间自有正义在。
  晴儿说你别给我上政治课。
  小燕子说,你到了这里就得没心没肺,二皮脸,别摆出你的自尊心,在这儿没用,多薄的脸皮也让你变得比城墙拐弯还厚。别摆出你的阔太太脾气,这里不吃你那套。在这儿装13不行,用不几天别人就把你灭了,装孙子也不行,别人就得欺负死你。
  在这儿你别信牢里的人,这些人在这里一个个说得天花乱坠,热火朝天,就好比火车上的的旅客,一见面那个熟络、那个亲热,好象几年不见面的亲戚似的,到了站,挎上背包,走人哪,各奔东西,谁认得谁啊。
  岳大姐说,有句老话叫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里的人比婊子做得更透,比戏子做得更绝。用得着你的时候,完全是滚在床上时缠缠绵绵,你恩我爱的样子,用不着你的时候,恨不得立马提起裤子来就眼珠子朝前(钱)。
  在大街上碰面,有的还低下头,装作没看到,过去了,更有甚的,昂首挺胸,好象你是空气,根本就不存在,直接从你面前风一样飘过。
  小薇薇说,晴儿你就是太傻了,热心肠子人,看不得别人受苦,受不了别人的眼泪,别人给你一点好,你就把他捧上天,恨不得点根香,供起来。
  晴儿你说话又直又冲,说不定哪句话就得罪人了,等人家给你白眼,自个儿还不知道,你这性子得改一改。
  晴儿一边哼哈答应着,一边给这个飞个小媚眼儿,给那个来个小嘴嘴儿,不一会儿,一场内容深刻性质严重的思想工作会议。就变成了一片欢声笑语、人仰马翻的场面。
  刘著依然是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每天负责提审,收押,律师会见等等工作,晚上还有四个小时的巡视时间。所谓的巡视就是从一楼的监区通道走一遍,再上到二楼,同样的走一遍,看看每个号里有没有异常情况,督促检查号里的值班值宿秩序。
  时间长了,号里的‘老犯’们便和干事们混熟了,动辄有事没事和他们打个招呼,说点拜年嗑儿,这样就能在牢里有个面子,看,我和干事经常说话唠嗑,我们关系老铁了,别惹我哟,小心我让干事收拾你们。
  一来二去,晴儿她们也和刘著很熟捻了。有时候谁家里送点好吃的,瓜子水果糖块啦,面包熟食香肠啦,什么的,就会留起来,等到晚上给干事们吃。
  一般地干事们是不会吃她们这点来之不易的东西的,往往就是站在她们的窗前,就是十五公分一个的铁栏杆隔着的又没有玻璃的窗前,有的点根烟,不吸烟的就和她们说说笑笑地唠一会儿。然后该干嘛还干嘛去。
  这天晚上,又到了刘著的班。一楼巡视完了,上了二楼,不一会儿到了晴儿她们的窗前,晴儿说刘干事好,刘著说你好,怎么这么悠闲啊。
  晴儿:悠闲什么啊,都要闹心死了。
  刘著:怎么了,谁惹你了,闹什么心啊?
  晴儿:这不刚捕完,再过三月俩月的,眼瞅着要下起诉书了,我这儿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没人管,没人问的,等上了法庭,可怎么办啊?
  刘著:说说怎么回事,我帮你分析分析。
  晴儿起初还嘿嘿说着笑着,说到伤心处,就用手背抹开了眼泪,事情是这样开始的:
  五年前,我离完婚后,带着一身的伤痛与疲惫,只身来了上海开始了打工生涯,对于这个初来乍到的陌生繁华大都市,我充满了无数的好奇和迷惑,我想我一定要征服它。
  不是吹的,凭我的相貌,身材,见人杀人遇鬼灭鬼的灿烂笑容,还有与人交际沟通的能力,手腕的决断杀伐,处理问题的干脆利落,到哪儿都会有人雇用我。
  没多长时间,我就在一家房地产经营公司站稳了脚跟,并且很快被提拔为销售经理,工资资金待遇就没得说了。就在我在公司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因为常和一家设计所的叫林梦涯的设计师打交道,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就自然而然地交往起来。
  梦涯也是毫无背景和依附的普通人,可是让我欣赏的是,他和我自己一样,有坚持苦干的毅力和决心。有时我就会想,虽然我们不是贵族的后裔,但一定会成为贵族的祖先。
  过了半年多,我和林梦涯的感情急剧升温,我俩就租了个房子住到了一起。在这里,我们是癫狂而幸福的。我俩就像五百年前擦肩而过却回眸相望的两个人,终于约定了今生,邂逅了爱情,我们贪婪地互相索取并吮吸着爱情的乳汁,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相拥在一起缱绻缠绵地做着没完没了的春梦。
  我和他坦白了以前结过婚,有个十岁的儿子,当初家业兴旺,开了几家物流公司而日进斗金,后来因为自己的丈夫有钱了就学坏,在外面又包养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大学生,被我发现后,大闹了一场,然后离了婚。
  林梦涯听了以后,却比以往更加地心疼我,呵护我,处处关心我,领着我去市区风景秀丽的公园踱步散心,他的温柔敦厚,体贴入微让我慢慢地从离婚的阴影中走了出来,那段时间可以说是我这一生少有的幸福、安宁与甜蜜的日子。
  林梦涯的家里却没有接受我,他家就是上海本市郊区的,虽然我乖巧懂事,孝顺老人,处事落落大方,不卑不亢,但是在老一辈人的心中,他们的儿子是个未婚的小伙子,事业有成,而我是一个离过婚还带着一个孩子的女人,俗话说这叫拖油瓶。这样的女人无论多好,进了家门也不吉利,为这事,梦涯和他的父母吵了好多回,最后竟闹到父子几乎不说话的地步。
  我夹在他们中间,两头为难,想就此放弃吧,又舍不得梦涯给予我如火如荼的爱情,不放弃吧,又让他和父母之间人伦失和,父子两生如同陌路。就在这个进退维谷的时候,从家里接到我的老父亲患病住院,一检查得了胃癌的噩耗。
  在我年幼的记忆里,疼我爱我的母亲就含着恋恋不舍与无限的遗憾撒手远去了。我妈去世后,爸爸又当爹又当妈的,把我辛辛苦苦地拉扯大,供我读书,养我长大,直到我成家立业,有了孩子之后,才续了弦,给我娶了后妈。
  听到老爸住院的消息,我就立马辞了工作,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回家了。梦涯还有工作,他也要跟我回来,我坚持着没让。现在回想当初,不如让他和我一起回家了。他要是和我一起回来,就没有以后的这些遭遇,也没有今天这场牢狱之灾了。
  唉,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要是有,别说钱了,就是用我的生命去换取我也要买点回来。
  说到这儿,晴儿趴在床铺上痛哭流涕,旁边的姐妹们抚着她的背,有的轻声劝慰,有的在一边默默地陪着掉眼泪。看到这么光鲜这么靓丽的女子这样伤心欲绝的样子,刘著觉得自己的心底里隐隐约约有一拽一抽那样的心疼,他想说点什么,嗫嚅了半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一转身回去值班了。
  四
  那晚交班以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刘著都没有睡觉的意思。他觉得想了许许多多的事,可是一翻身又觉得什么也没有了。
  慢慢地这样的交往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刘著发现她善解人意,柔情似水,经常会用不太容易为人察觉的女人特有的细腻,温柔含蓄地提醒着他这样那样的小瑕疵,她待人很真诚和开朗,从一些微小的细节里看出,她有着很好的涵养,举手投足之间弥漫出一股很特别的、成熟女人的气质。
  比如说,发现了刘著的衣服不知道在哪里蹭上了斑斑点点的污渍,她会把毛巾在清水里投得干干净净,递到刘著的手中,然后说刘干事,明天下班后把衣服脱换了,我给你洗洗。
  比如说,发现刘著吸烟的时候,她会递上一颗白梨,说经常吸烟的人吃一颗梨子,有助于清痰化瘀。晚上一定会晾上一杯热水放在窗前,然后搁上几颗大枣,让刘著空闲的时候喝上几口。
  说话的时候,晴儿会用一种温柔平和的目光注视着你的眼睛,不会让你觉得尴尬,觉得不自在,觉得被轻视。
  接触久了,刘著觉得晴儿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杏核眼水汪汪的,仿佛笼罩在一层轻雾下,令人生起似真似幻的感觉,让人销魂,让人沉醉。
  她的目光就像水一样,一波一波漾在了他的心里,有时好想好想自己能像孙悟空一样变小,然后融化在她柔情似水的眼波里。
  有一天周日,刘著悠闲自在地踱到了晴儿她们的窗前,说了一会儿话,刘著说,晴儿,我问你个问题,你要是方便就回答,要是觉得难堪,你就当我没说。
  晴儿说,你说吧,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方便与不方便的。
  刘著问:我一直很纳闷,凭你的条件…
  晴儿说,你是不好意思说,我替你说吧,你是不是想问凭我的条件找什么样的找不到,怎么偏偏跟了李宇升呢,是吧?
  刘著挠了挠了头,不好意思地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烟,然后慢腾腾地点着,徐徐地吐出了一个烟圈。
  晴儿把纸壳叠成的烟灰缸放到刘著面前,苦笑着说:
  刘干事,你说我们这样的人,被关在这铁栅栏一样的笼子里,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何况是自由呢。一个没有尊严,没有人格的人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呢。
  事情是这么一回事:
  那天晚上,李宇升通过我的一个朋友,请我们五六个人在生态园饭庄吃饭,饭桌上他劝我喝了几瓶啤酒,本来我的酒量这几瓶啥事也没有,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情很不好,就是想哭,不但来者不拒,还频频回敬,喝完之后就有些晕晕乎乎的。
  一帮朋友喝得酒酣耳热之际,一会儿这个老婆电话来了,一会儿那个老公找了,到最后走得屋里只剩下我们俩人,升子说咱俩去歌厅唱会儿歌,醒醒酒再回家,我说好吧。
  我俩找了一家量贩KTV包房,我在屏幕前唱了好几首后,升子又递过一杯啤酒,我一饮而尽,连哭带笑地又玩了一会儿,就开始觉得从心里往外的燥热,老想着脱了衣服去凉快凉快。
  升子说走吧,我深一脚浅一脚好象踩在云里雾里,跟在他后面,坐进车里,不大一会儿来到一家宾馆。我当时还有些意识,我说升子到这儿干嘛,他说你醉了,先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为了叙述方便,下面我改用第三人称。)
  晴儿躺在床上,全身都泛起一片诱人的粉红色,只觉得天旋地转,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滚烫的热流,沿着血液全身上下地游走,分成两股,一股顺着脊椎直接冲上大脑,一股流到了两腿之间。脑海中象有什么炸开了一样,全身都散发着舒畅的感觉。这股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接下来就是无尽的空虚感。睡意朦胧中有具沉重的躯体压到了自己的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过了很久很久,她迷迷糊糊地刚想动弹动弹,蓦的心一惊,猛地睁开眼,就觉光裸的腰部好象被什么东西勒紧了,低头一看,愕然地看见了一只汗毛林立、刀疤纵横的手臂。
  她赫然发现身旁躺了个浑身赤裸的男人,完了,脑袋嗡地一下,才想仔细看看身旁的人到底是谁,这里又是哪里……男人已经睁开眼睛。他醒了过来,他是李宇升。
  晴儿“啊”地一声嘶叫了起来,尖锐刺耳而又歇斯底里,喊过之后就是伤心欲绝地痛哭流涕,这里包含着憎恶、屈辱、即使如此,仍无法表达内心的羞愤与绝望。
  她做梦都没有料到会失身于这样一个丑陋而凶狠的男人,她受不了这样沉重的打击,她是那么爱林梦涯,爱这个把她捧在手里怕化了,放在心里怕忘了的男人。
  她想起最后离别时的那一夜:
  激情过后,晴儿美丽的脸蛋靠在林梦涯的胸前,还在回味着刚才淋漓尽致地恩爱缠绵,她觉得林梦涯就是上天赐给自己最好的礼物,摩挲着他的手臂,忽然之间,她的心有些悸动,如果有一天不得不失去了他,自己会变成怎么样?
  她抬起头娇声问:“梦涯,你会离开我吗?”
  梦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傻丫头,我爱你都要爱到骨头里了,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
  “没骗我?”晴儿明亮的眼睛紧盯着梦涯,期望得到某种承诺。
  “骗你干嘛!”梦涯用力地点点头,搂紧怀中的娇娃:“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除非我离开了这个世界!”
  “不要瞎说。”晴儿惊惶地用小手掩住梦涯的嘴,接着反搂住他说:“梦涯,我爱你。”
  可是没来由地有一丝阴影印上了心头,抹也抹不下去,她在心里自责道:今天是怎么了,我们真的会分离吗?她祈求上天:让我们永远这样的恩爱情深,相依相守,直到老去的那一天!
  没想到,这一切,就在今天夜里一语成谶。
  “世间诸灾害,怖畏及众生,悉由我执生,留彼何所为?”
  她想穿上纯美洁白的婚纱,走上长长的红地毯,做他美丽无暇的新娘子,她想给他生个聪明漂亮的孩子,她想和他恩恩爱爱,她想和他甜甜蜜蜜,她想和他牵手走完最后的人生旅途,却没有料到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失身于眼前这个丑陋又凶残的男人。
  她认为以自己肮脏污秽了的身子,再也没法面对梦涯纯净圣洁的爱情,从蒙受高中教育的年代起,她就喜欢上琼瑶那些唯美浪漫的爱情小说,她坚守着一个信念,自己应该忠实于爱情。
  虽然这个年代早已没有了忠贞不渝至死无悔的爱情,可是作为一个女人,她想,一生都应该是坚守着自己的纯洁。清白贞洁的身体,只能属于真正疼爱自己的那个男人。
  残酷的现实却在今夜,把她对爱的幻想砸得稀巴烂,把她编织美好生活的憧憬也撕碎成了一片一片的伤痕。她觉得面前是无底的深渊,谁也拯救不了她,这种事情让她怎么和梦涯解释,又如何能够解释得清楚呢,梦涯又怎么能够相信她,不会嫌弃她呢,她心里一点底气也没有。
  日后,晴儿也曾含着眼泪把这件蒙羞受辱的事告诉了林梦涯,事情真的如她想像的那样,梦涯从开始的气愤,到中间的不解,再到后来的质疑,越来越搅缠不清,吵了几次之后,彼此之间都心生了间隙,没了心情。
  她想,还是算了吧,正好梦涯的父母也不同意这桩婚姻,她也不愿意看到未来的公公婆婆和自己的丈夫形同路人的场面。便一狠心,从此拒绝接听他的电话,再也不上网,不上QQ,换了新的电话号码,这样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了她的身影。
  只是在每个月圆之夜,她会在心里悄悄地把最美好真挚的祝福,寄托清风明月送给那个远在繁华大都市曾经的恋人。
  她感觉自己现在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一样,她想,这样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宾馆里,晴儿打开了水龙头。水,白花花地喷洒在她那身白晢的肌肤上,仿如无数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在她的身上弹动着,掠过她的平滑的背,再向地上滑下去。
  她想,自己要是水就好了,流到地下,顺着下水道泻进江海湖泊,溶进大自然里,或升腾,或蒸发,或纷飞,化雨,化雪,徜徉在自由自在的世界,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可是疼她爱她的患病中的老父亲,据医生说顶多还有三四年的活头,还有乖巧懂事,活泼可爱还未成年的儿子呢,她还想着让自己的儿子读一所名牌大学,然后找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再生个聪明伶俐的小孙子呢,如果自己一了百了之后,谁来陪伴老父亲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谁来养育自己的儿子,怎么办,怎么办?
  想到这里,揪心的疼痛,禁不住哗啦啦的泪水和着淋浴液,还有逐渐冰凉的水流一起,慢慢地顺着她光滑细腻的身体往下流淌……
  除了陪老父亲住院,晴儿竭尽全力地躲避着李宇升,可是魔爪已经伸出,还能收得回来吗?
  不论晴儿躲藏在哪里,升子都能找得到她,从跟踪,恐吓,到晴儿的亲戚家里胡闹,每次找到她,除了一顿痛快淋漓地打骂侮辱之外,升子告诉她,如果以后她再敢偷着逃跑,就去把她的全家杀了,然后一把火烧成灰烬,让她以后连亲人的骨头都找不到。
  晴儿向当地派出所报案,派出所的民警把升子找来之后,一询问,他说是正和晴儿处对象,闹点儿别扭太正常了。再加上升子每次打她也就是巴掌撇子,没有在身体上留下什么伤痕,升子又极会演戏,声泪涕下地在派出所里又是发愿,又是盟誓,民警对此深感头疼,只能批评教育连哄带劝了事。
  几次三番的淫威恐吓之后,晴儿就慢慢地收起了逃跑的心思,不得不决定屈服,她含着眼泪,委曲求全地把个妖娆明媚的身子交给了这个魔头——李宇升。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有的路走错了可以绕回来,重新走过。有的路尽头却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
  只可惜,这道理晴儿醒悟得太晚了。
  刚生活到一起的时候,升子还装的像个人,对晴儿很疼爱的,只要晴儿相中的东西眼都不带眨一下就打包带回家,每天除了宾馆就是大饭店,可是无论他怎么样的对待晴儿,她都没有一丝一毫真诚的笑脸,从心里往外的委屈。
  于是没过多久,升子便又恢复了原样,喝酒赌博打架斗殴,晴儿稍有不满,他恶语相向,甚至是动粗撒野。到后来,甚至于吸食上了毒品,每次毒瘾发作,便揪着晴儿胡天海地,晴儿每次在徒劳无益的挣扎过后,都会觉得不单纯是肉体,更重要的是心灵的贞洁圣地被一寸一寸地侵入的那种羞愤欲绝,让自己的人格和尊严都被无耻地猥亵、蹂躏,一身伤痕,体无完肤。
  升子有一次喝完了酒,醉醺醺地问她:我对你这么好,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晴儿只是厌恶地躲闪开去,升子一把把她纤秀的身子拽了回来,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歇斯底里地怒吼着说:“我知道,你从来也没有瞧得起我,你心中从来也没有过我。你个婊子养的!”
  从此以后,升子只将她当成是发泄的工具。在这将近二年身体被蹂躏,尊严被践踏的日子里,晴儿日日以泪洗面。
  平时升子肆无忌惮地把不同的女人带回家,还有更可恶的一次,他吸食摇头丸有点过量,竟然逼迫晴儿与他的狐朋狗友上床,晴儿宁死不从,自然而然又得到了一次暴风骤雨式的恶骂和毒打。
  听着晴儿泪流满面的叙述,刘著觉得自己的心痛的快要碎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在她高雅宁静的外表下面,竟然是忍受着这样的不幸与痛苦。
  擦了擦眼泪,晴儿继续说道:
  升子对晴儿说,这是个讲究实际要多现实有多现实的社会,有了钱你就是大爷,有了钱就有了尊严,你长得象仙女一样又咋样,你是上海大公司的销售经理也没用,没有真金白银,你啥也不是,还不如那些两腿一劈,一袋大米的坐台小姐。
  从今天开始,别想让我再养活一个废物,你要给我挣钱去。
  晴儿咬住自己迷死人不偿命的嘴角,心里恨恨地想,只要让自己出去干什么都成,离开这头恶狼越远才越好。
  起初,升子是带着晴儿以游山逛水的名义四处看朋友,走亲戚。每次他们都会找点理由避开她一段时间,晴儿一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心知他们没有什么好事,但懒得搭理他们。
  时间长了,有时升子忙不过来,就让晴儿带着些东西,事先都是打好精致的包装的,象什么茶叶啊,糖果啊之类的物品,再打电话和他的那些朋友联系好见面的宾馆或者饭店、茶庄,然后让她到那个地方,把带来的物品交给那些人,就算大功告成。
  晴儿负责的只是把物品交给升子约好的这些人,具体是什么物品又或者他们应该付清的钱财是多少,她从来也没过问过。
  晴儿心里郁闷,惶恐不安。知道升子让她去干的不是什么好事情,有时想尽各种借口拖延或耽搁着不去,结果又是一顿非打即骂。
  直到有一天,一群着便衣的警察包围了她们,她才知道升子每次让她拾携带的物品都是“冰”“K粉”啊之类的毒品。
  五
  刚进来时的委屈,对自由的渴望,对尊严的回味,对生命的珍惜,对爱情的向往,都已经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而烟消云散了。
  晴儿很庆幸自己能进到这里来,在这里她终于可以摆脱曾经无法抗挣的困境,摆脱压迫自己两年的梦魇,摆脱了让自己翻不过身来,喘不上气的重荷。
  在这里日子久了,大约是一年之后,晴儿渐渐地喜欢上了刘著。刘著就不用说了,更是喜欢和她一起。
  他的身世很凄凉,从小父亲因病离世后,风韵犹存的母亲远嫁他乡。靠着年老多病的爷爷奶奶省吃俭用地供养他,才上了大学,有了工作。如今慈祥疼爱他的两位老人已经仙逝了,在这个世界上,他再也没有亲人了。
  在他的印象里,母爱于他是一件遥不可及或者根本就不曾存在的事物,如今和她在一起,她对他就象姐姐一样全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成熟而又温暖的气息。
  他迷恋着这种于他来说是奢侈的爱的味道,好想沉醉其中不愿醒来,和她在一起,什么都可以不用顾忌,他可以放下一切俗世尘缘,感到放松自在,心里安逸。就象随心所欲地只身行走在如水的月光下,清风拂面,花香润心。
  每到他值班的时候,打一壶热水送到晴儿的窗前,要知道每个监室不管有多少人,只有可怜巴巴的一桶热水,除了喝的没有用的。尤其是女人,如果没有了水,还能叫女人吗?这一壶热水在外面什么也不是,在这里就是甘露就是春雨,就是生命之源。
  有时晴儿感冒发烧时,他会及时地为她找药,然后从楼下端来一杯温热的白开水,再找来姜片,让她喝了之后捂上被子发发汗。几次之后,晴儿越来越依赖于这个小弟弟,有什么心事无论是快乐还是忧愁,都想只对他一个人诉说,他还是那副样子,站在那里微笑着静静听她诉说。
  再不就隔三差五地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苹果、一个桔子,一块糖,一瓶饮料,有人问,那怎么不多拿一些,你以为是在外面的花花世界哪,想什么有什么啊,这里是看守所,鸟都飞不进来的地方。用一句‘老犯儿’跟刘著说过的话来讲,在这儿呆久了,出去看见一只蚂蚱都想抓住了,立马放进嘴里尝尝是什么滋味。
  晴儿知道,自己不是贪图这些小便宜的女人,她看出他是不善于表达的男人,可他所作的这些分明浸透着一番无言无喻的情意啊,也只有在他身边,晴儿才能实实在在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地地道道可爱得一塌糊涂的小女人。
  有时候她会问自己,自己是不是天生就是个见异思迁,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淫荡女人呢,为什么年纪轻轻有些莽撞有些稚嫩的小警察刘著,就那么让自己心生欢喜,萌发爱恋呢?
  可是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不需要任何理由!
  夜里睡不着辗转反侧的时候,那一个个温馨的场景,感人的细节,就如一场无声无息的春雨,缠缠绵绵,一点一滴地润湿了她的发际,她的眉眼,她的心灵。
  (说到这里,有的读者或许会说,这也太离谱了,与现实社会的伦理道德相悖相离甚远啊。
  列位大大,如果你身处绝境,成天面对高墙铁壁,提心吊胆着不知什么时间,灾难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别说一只援手了,估计一个真诚温暖的微笑,也会让你灿烂一天的。)
  没有失去过的人,哪会懂得如何去珍惜。
  晴儿简单善良的心里,没有更多的花言巧语,她早已看淡了人情冷暖,看透了世态炎凉。她没想着去傍什么大款附什么高官,不想做个金丝雀,没想要过被什么老板总裁的金屋藏娇,如果那样,她就不要叫晴儿了,她不会亵渎了她心中美好神圣不可侵犯的情感。
  女人都是感情用事但又心思缜密细腻的动物,在经历了人生沧桑之后,又身处在患难之中,她觉得刘著对她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真诚,是于细微深处见真情的爱。她能体验出他不加掩饰的心疼,为自己命运的担忧。
  从他的眉眼中,她没有看到隐匿于心灵深处的的男人对女人肉香的贪婪与觊觎,那里面只有一个衷爱她的青年,对她浓浓的情怀,对她深深的爱恋。晴儿满心欢喜地看着刘著干净无暇的笑脸,那上面没有一丝一毫虚伪的怜悯,没有一星一点高傲的恩赐,只是带着真诚地召唤,带着热忱的招手。
  虽然刘著只是个小警察,没钱没势没权,他想要帮助她,却无能为力,但是她不在乎这些,她在乎的是他的诚恳尊重,是他的平等相待。一个陷于绝境困于狱中的女人还能企求什么呢?
  她的心在为他怦怦地跳动,内心萌生出遏制不住的激情和渴望仿佛敦促牵引着她,来到了一个神秘美丽的花园,里面有和风细雨,有鸟语花香,有春光明媚,也有风骤雨狂。
  她在等待中伸出纤巧无骨的小手,懵懵懂懂地不知所以,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触摸什么。犹豫不决的时候,索性以自己饱润嫩滑的身躯袒呈在阳光之下,贪婪地汲取雨露的滋润,疯狂茁生着每一寸肥沃的翠绿。
  她有些庆幸,又有些诚惶诚恐。
  就象一只龟缩在壳里的蝉,她小心翼翼地探索着伸出头来,然后结上一层一层厚厚实实的丝网,惟恐一个疏忽,带给自己的就是灭顶之灾。她于丝网内缠绵悱恻般纠缠着几朵心事,感到自己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孤独。
  然而,她露出头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一缕干净清新的微笑。
  有人说:并不是要达到了怎样的目的,爱才成为爱。无论怎样的爱都是一份美好,一份结果。而刻在心底的爱,因为无私无欲,因为淡泊忧伤,才会是真正的永恒。
  晴儿问道:“弟,姐好看吗?”
  刘著说:“好看。”
  晴儿问:“那你喜欢吗?”
  刘著说:“喜欢呀。”
  晴儿问:“怎么个喜欢法?”
  刘著说:“一天看不到你就心烦。”
  晴儿含情脉脉地问:“你不嫌弃我吗?”
  刘著坚定有力地答:“你是晴儿,水一样的女人!”
  晴儿笑了,很满足很开心的样子。
  晴儿喜欢这样的问答,因为这能让她觉得很是安逸、祥和,所以经常趁着没人的时候问刘著,老也问不倦听不厌的。
  只有他,真的只有他,会让她在无数个寒风凄幽的夜里,于相思的枕边涌出滚烫的感动来。
  而每当刘著面对着她的时候,心里经常会很莫名地涌起一股想把她抱在怀里好好疼爱的冲动,觉得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把心里的空虚充实填满。
  在刘著的心里,她就是一个需要他很细心地去呵护疼爱的柔弱小女人,尽管她的命运那样的凄惨,被践踏得几乎不成人形。
  刘著觉得晴儿好像就是他天生被拆散的另一半,又像是他失去的那根肋骨,他想要把那另一半找回来,重新楔合到自己身上,他想把丢失了的那根肋骨重新镶嵌到自己的肌肉深处。
  虽然只隔着铁栏杆,可是刘著还清醒地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他不能把手伸进去,不敢也不能单独地把晴儿提到外面来。所以牵手相拥这些浪漫的事,是水中捞月一样不可能实现的想法。
  无论什么人,做人做事毕竟是要有底线的,不可能率性而为、肆意妄为、胡作非为。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牢里的姐妹都看出一些端倪,她们平时也打也闹,说翻脸就翻脸,张嘴就骂,伸手就打,可是该好的时候说好就好。谁家的亲戚朋友送进点儿吃的用的,大伙见者有份,不分你我。但在感情这种事上,谁也不愿饰演得罪人的角色。
  只有最要好的三个姐妹苦口婆心地劝过她,骂过她,可是这种事情就象吃过鸦片烟的人被强制戒了毒,突然又见到了新式的海洛因,你说这个中滋味岂是个销魂所能了得的?
  谁又能劝得了,谁又能劝得住呢?
  像她这样孤苦伶仃、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语的女人,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望与绝望之后,对于第一个对她慷慨相助无需回报的人,她会毫无顾虑地心存感激,倾情为报。她想以身相许,用自己的真心实意,用自己的一腔热血,来温暖慰藉这个心疼她爱恋她却又孤单清高的年轻人。
  就像是溺水后,在洪涛巨浪中抵命挣扎的人,刚刚沉浮出水面,就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会使出全身心的气力,去死命地抓住这根得来不易,足以救她生命于水火的草棍的。
  她对于爱情、对于婚姻仍是充满憧憬与期待的。
  宁可粉身碎骨,也要象飞蛾扑火。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晴儿说:我入!
  感情这东西是没有办法掩饰的,尤其是晴儿,在惨遭升子的践踏与蹂躏又失去了刻骨铭心的爱情之后,终于得到了刘著的关爱与真情,彼此凝望的眼睛里已经锁住了一生的情缘,所以有人无人的时候,晴儿便会经常情不自禁地对刘著流露出亲昵的表情和动作,渐渐地,有一些风言风语便流了出来。
  刘著记得有位哲人说过:如果你不能够学会与魔鬼打交道,至少要警惕自己不要蜕化变成一个魔鬼。
  可是自己心中的魔鬼,现在时时刻刻地想要张牙舞爪地挣脱羁绊,想要使自己膨胀,想要使自己变形,想要使自己也变成魔鬼的奴仆,魔鬼的替身。
  如今,自己将要是以一个第三者的身份与一个比自己大五六岁并有了孩子的她相爱相恋,她还是一个将要受到刑罚惩罚的罪犯,升子的阴影也总是无情地摆在他们中间。
  即便是能够冲破世俗和道德的蕃篱和枷锁,却不知道老天将会降下多大的雷霆和霹雳来惩治他们。
  不管这个社会对警察如何的贬斥,如何的责难,他心底里还是以一个警察的身份而骄傲自豪和荣耀的,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辱没了警察这个光荣的字眼,自己从哪方面来讲真的不配当一个人民警察。
  他现在很是迷茫,他很痛苦,他不知道他们究竟会走到哪里。
  他想起仓央喜措活佛的一首诗,有这么一句:
  我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该怎么办?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
  别问是劫是缘
  他参祥了好长时间,却无法取舍其中的禅意。
  尾声
  话说江湖上有句俗语:出来混终究是要还的。
  值得庆幸的是,进看守所二年之后,李宇升走了,他罪恶的灵魂随着一颗正义的子弹消失在浩渺无垠的苍茫宇宙之中,带着愤恨与暴虐去刀山火海的炼狱里完成他对人性的救赎。
  晴儿也走了,她被投送到女子监狱,将要在高墙铁网、森严壁垒中,渡过十五年的漫长岁月。她走的时候,刘著已经背着处分调离看守所二个月了。
  一天上班后,刘著接到了一张纸条,看完了,回到办公室唰唰几笔写了一张辞职报告,敲开局长室,很是萧洒地拍到桌子上面。然后背上行李卷,不顾局长惊讶的挽留,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著走出公安局大门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满脸淌着泪水,然后毅然地转过身来,步履蹒跚却坚定。手臂大幅扬起摆得很有力感,拳头攥得紧紧,一刻没有松开,手心里是那张纸条,是晴儿临走时托号里人费了番周折捎给他的。
  字迹七扭八歪,看得出写得匆忙,皱巴巴地而且潦草不堪,明显地有水印的痕迹,上面只有一句话:
  弟:
  “连就连,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刘著大踏步地向着璀璨斑斓的朝霞深处走去……
  过了些日子,整个县城大街小巷传遍了一个特大新闻,说县公安局有一个小民警因为和一个离过婚有孩子的女毒贩子搞破鞋,在局里呆不下去,只好辞职了。
  许许多多的人都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圈子里津津乐道地谈论着这个八卦话题,风言风语地说什么的都有,让这个原本寂寞的小城热闹了好长时间。
  过了多年以后,这事儿才被人们渐渐地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