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岩祖钦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30 02:37:31

                     雪岩祖钦禅师悟道因缘
  袁州(治所在今江西宜春)仰山雪岩祖钦禅师,径山无准师范禅师之法嗣,福建漳州人(亦作婺州人)。祖钦禅师五岁出家,十六岁落发受戒。
  祖钦禅师从十八岁开始游方参学,矢志要究明生死大事,先后参礼过双林远、妙峰善、石田薰等大德。
  在双林远禅师座下,祖钦禅师曾终日随众在僧堂中打坐,从朝至暮,足不出户,摄心不怠。即使是入寮休息,或去后架方便,祖钦禅师均袖手当胸,徐来徐往,眼前所视不过三尺,更不左顾右盼。当时,祖钦禅师是按曹洞宗的用功方法,看狗子无佛性之话头:就是杂识杂念生起的时候,向鼻尖头轻轻举一个“无”字,只要念头一消,便一切都放下,只是单纯默默地坐着。这种用功方法,只要坚持,久久纯熟,自然契悟。但是它要求用功必须绵密,容易让人犯困,一般人不经过十年二十年的功夫,难以得手。所以,大多学人难以继承此法。祖钦禅师当时依此法而行,经常得定,感觉到时间过得很快。祖钦禅师曾谈到自己当时的用功感受说:“我当时忽于念头起处,打一个返照,于返观处,这一念子当下冰冷,直是澄澄湛湛,不动不摇,坐一日只如一弹指顷,都不闻钟鼓之声,过了午斋,连放参都不知道。
  虽然祖钦禅师在双林座下用功精勤,但是后来,昏沉散乱越来越重,以至于完全陷入一种困顿之中,无法自拔。后来听说天目灭翁文礼禅师住净慈寺接众,遂前往请益。天目文礼禅师是灵隐崇岳禅师之法嗣,天童咸杰禅师之法孙。
  初礼天目,文礼和尚便问祖钦禅师平时如何做功夫。祖钦禅师于是将上述曹洞宗用功方法从头至尾,详细说了一遍。
  文礼禅师未置可否,只是说你岂不见,临济三度问黄檗佛法的大意,三遭痛棒,末后向大愚肋下筑三拳,道元来黄檗佛法无多子。汝但恁么看。
  祖钦禅师当时对文礼和尚的开示很不满意,认为药不对症。因为,他认为自己当时在用功过程中所遇到最大毛病就是昏沉散乱。于是他心里对文礼禅师产生了轻慢之心,私下认为,你这老和尚不会做功夫,只是学会一些伶俐禅。按丛林规矩,寻常入室参学请益,最后都要焚香,向住持和尚行礼拜,以示感谢。但是,祖钦禅师自从产生了轻慢之心后,入室请益,既不烧香也不拜佛。更不按文礼禅师的教导用功,只是依旧按原来的方法,我行我素,坚持坐禅。
  当时,从漳州、泉州来了七位兄弟,他们也喜欢坐禅。于是,祖钦禅师便与他们结伴,住在净慈寺的禅堂里,天天以会禅为务。另外还有一位修上座,也是漳州人,他每天只是独行独坐。在住禅堂的两年期间,祖钦禅师一行,一直坚持夜不展单,胁不至席。尤其是那位修上座,神秘得很,他终日坐在蒲团上,象个铁橛子似的,走路时,挺起脊梁,两臂双垂,双眼微开,见人不答话,亦如铁橛子相似。祖钦禅师当时特别想亲近修上座。可是修上座每次见祖钦禅师从东边来,他便从西边去。因此两年间,竟没有机会交谈。
  因为没有找到对治昏沉散乱的有效方法,祖钦禅师用功用到后来,昏困不已,“日里也似夜里,夜里也似日里,行时也似坐时,坐时也似行时,只是一个昏沉散乱,辊作一团,如一块烂泥相似,要一须臾净洁不可得。”祖钦禅师非常痛苦,心里想到,“我办道,又不得入手,身上衣裳又破碎也,皮肉又消烁也”,不禁泪如雨下,顿生回家之念。
  幸好不久,祖钦禅师在走廓上碰到了修上座。看到修上座,闲闲然,怡然自得,祖钦禅师知道他已有所证,非常羡慕。于是便上前问道:“去年要与你说话些个,你只管回避我,如何?”
  修上座道:“尊兄,真正办道人,无剪爪之工,更与你说话在?说完,他便问起祖钦禅师如何做功夫。
  祖钦于是又从头至尾详细地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我如今只是被个昏沉散乱,打并不去。”
  修上座一听,便说道:“有甚么难!自是你不猛烈,须是高著蒲团,竖起脊梁,教他节节相拄,尽三百六十骨节,八万四千毛孔,并作一个无字,与么提起,更记甚么昏沉散乱来?
  祖钦禅师于是依教而行,找了一个厚蒲团放在禅座下,竖起脊梁,透顶透底,尽三百六十骨节,一一提起,犹如一人与万人交战。这样越提越得力,越来越清醒。忽然有一天身心俱忘,只觉得眼前如一片银山铁壁相似,清凉庆快无比。从此坐也如是,行也如是,一连三昼夜,目不交睫,却精神饱满。
  第三天午后,祖钦禅师在三门附近经行,又碰到了修上座。
  修上座便问:“在这里做什么?”
  祖钦禅师道:“办道。”
  修上座又问:“你唤什么作道?”
  祖钦禅师被问得无言以对,只好闷闷地准备回禅堂用功。
  他刚一翻身上蒲团,眼前豁然一开,如天崩地陷一般。当时那种感觉,呈似人不得,说似人不得,非世间一切相可以喻之。
  祖钦禅师于是欢喜踊跃,走出禅堂,想找个人分享一下自己的欢乐。恰好碰到修上座。
  修上座一见祖钦禅师,便合掌贺喜道:“且喜!且喜!”
  于是祖钦禅师便与修上座携手走出寺院,在寺前的柳堤上转了一圈。祖钦禅师后来谈到了他当时的感觉俯仰天地间,森罗万象,眼耳见闻,向来所厌所弃之物,与无明烦恼,昏沉散乱,元(原)来尽自妙明真性中流出
  后来,祖钦禅师又前往径山,参无准师范禅师。
  一日,寺院正在铸一口大钟。师范禅师令祖钦禅师下一转语。祖钦禅师于是呈偈云:
  通身只是一张口,百炼炉中辊出来。
   断送夕阳归去后,又催明月上楼台。
  师范禅师览其偈,遂许可祖钦禅师入室请益,并令他住进侍者寮。
  奇怪的是,在师范禅师座下,祖钦禅师每次入室,碰到师范禅师举起衲僧巴鼻、佛祖爪牙之话头,便觉得以前所得,一点都不得力,出身不得,更无下口处。不得已,他只好翻开佛经和祖语,希望能从中捡出一两句合适的话来,以解决心中的疑团。可是结果一无所获。于是他发誓一定要究明此事。
  经过长达十年的参究,一天,祖钦禅师于佛殿前经行。就在他放下一切,无拘无束地东思西忖的时候,忽然看到一株古柏,虬曲着伸向大殿,一下子便将心中的疑团打碎了,平生所证种种境界一时放下,如同一个在暗室中呆久了的人,一下子走到太阳底下。此时他才真正明白师范禅师的立地处和为人处。
  祖钦禅师悟道后,先后住持过潭洲(治所在今湖南长沙)龙兴、湘西(湖南湘潭)道林、处州(浙江境内)佛日、台州护圣及湖州光孝等道场。末后,于南宋度宗咸淳五年(1269),住持袁州(江西境内)仰山寺。一时法席大盛,被丛林人士称之为“法窟第一”。元世祖听说了祖钦禅师的道誉之后,对祖钦禅师亦尊礼有加。  
  祖钦禅师曾有上堂法语云:纯清绝点,正是真常流注。打破镜来,未免一场狼藉。不若遇饭吃饭,遇茶吃茶,晓来独立空庭外,闲对寒梅几树花。又云:个事本成现,觅则不可见。白珪本无瑕,琢磨乃成玷。执之以实法,空中生闪电。视之似等闲,脚下添红线。若是学道人,好好看方便。作么生?莫看仙人手中扇。
  祖钦禅师圆寂于大元至元二十四年(1287),春秋七十余岁。临终前,祖钦禅师将竹篦拂尘及法脉,一并授记于高峰原妙禅师,并作偈云:
  “上大今已无人,雪岩可知礼也。
   虚名塞破乾坤,分付原妙侍者。”

 

《禅关策进》 原文摘录

袁州雪岩钦禅师普说
  时不待人,转眼便是来生。何不趁身强力健,打教彻去,讨教明白去。何幸又得在此名山大泽,神龙世界,祖师法窟,僧堂明净,粥饭清洁,汤火稳便。若不向这里打教彻,讨教明白去,是尔自暴自弃,自甘陆沈,为下劣愚痴之汉。若果是茫无所知,何不博问先知。凡遇五参,见曲录床上老汉横说竖说,何不历在耳根,反覆寻思,毕竟是个甚么道理。

 

  ○山僧五岁出家,在上人侍下,见与宾客交谈,便知有此事,便信得及,便学坐禅。十六为僧,十八行脚。在双林远和尚会下,打十方,从朝至暮,不出户庭。纵入众寮,至后架,袖手当胸,不左右顾,目前所视不过三尺。初看无字,忽于念头起处,打一个返观,这一念当下冰冷,直是澄澄湛湛,不动不摇,过一日如弹指顷,都不闻钟鼓之声。十九在灵隐挂搭。见处州来书,说钦禅尔这工夫是死水,不济事。动静二相,打作两橛。参禅须是起疑情,小疑小悟,大疑大悟。被州说得著,便改了话头。看个干屎橛,一味东疑西疑,横看竖看。却被昏散交攻,顷刻洁净也不能得。

    移单过净慈,结甲七个兄弟坐禅,封被胁不沾席。外有修上座,每日在蒲团上,如个铁橛子相似。地上行时开两眼,垂两臂,亦如个铁橛子相似。要与亲近说话,更不可得。因两年不倒身,捱得昏困,遂一放都放了。两月后,从前整顿得这一放,十分精神。元来要究明此事,不睡也不得。须是到中夜熟睡一觉,方有精神。一日廊下见修,方得亲近。却问,去年要与尔说话,只管避我,如何。修云,真正办道人,无剪爪之工。更与尔说话在。因问,即今昏散打屏不去。修道,尔自不猛烈。须是高著蒲团,竖起脊梁,尽浑身并作一个话头,更讨甚昏散。依修做工夫,不觉身心俱忘。清清三昼夜,两眼不交睫。第三日午后,在三门下,如坐而行。又撞见修。问,尔在此做甚么。答云办道。修云,尔唤甚么作道。遂不能对。转加迷闷。即欲归堂坐禅,又撞见首座道,尔但大开了眼,看是甚么道理。又被提这一句,只欲归堂。才上蒲团,面前豁然一开,如地陷一般。是时呈似人不得,非世间一切相可喻。便下单寻修。修见便道,且喜,且喜。握手门前柳堤上行一转。俯仰天地间,森罗万象,眼见耳闻,向来所厌,所弃之物,与无明烦恼,元来都是自己妙明。真性中流出。半月余动相不生。

    可惜不遇大手眼尊宿。不合向这里坐住。谓之见地不脱,碍正知见。每于睡著时,打作两橛。公案有义路者,则理会得。如银山铁壁者,却又不会。虽在无准先师会下,多年入室升座,无一语打著心下事。经教语录上,亦无一语可解此病。如是碍在胸中者十年。一日在天目佛殿上行,抬眼见一株古柏,触目省发。向来所得境界,碍膺之物,扑然而散,如闇室中出在白日。从此不疑生,不疑死,不疑佛,不疑祖,始得见径山老人立地处,好与三十拄杖。

    若是大力量大根器底人,哪里有许多曲折。德山见龙潭于吹灭纸烛处,便道:穷诸玄辨,若一毫置于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自此拈一条白棒,掀天掀地,哪里有你近傍处!水潦和尚被马祖一踏,便道:百千法门,无量妙义,尽向一毛头上识得根源。高亭见德山招手,便乃横趋。你辈后生晚进若欲咨参个事,步趋个事,须是有这个标格,具这个气概始得。若是我说底都不得记一个元字脚,记着则误你平生。
    所以诸大尊宿,多不说做处与悟门见地,谓之以实法系缀人士也消不得。是则固是,也有大力量有宿种,不从做处来,无蹊径可以说者;也有全不曾下功夫说不得者;也有半青半黄,开口自信不及者。诚谓刁刀相似,鱼鲁参差,若论履践个事,如人行路一般,行得一里二里,只说得一里二里话,行得千里万里,方说得千里万里话。汝等须是各具明眼,拣择青黄始得,若或不然,便从佛祖肚里过来,也是无益。


             雪岩钦禅师自述公案 清·石成金《传家宝全集》
                          (南怀瑾注解)

    有一本书叫“禅宗直指——大事因缘”,作者石成金,是清朝的进士,他曾做官,晚年学禅。这本书的前面,是他个人学佛的心得与见地,是理学家的学禅路线,也很好,依此修行,人天之果,决不堕落。下面的“大事因缘”一节,关系太大,太好了。李文同学说,欧美的学者,认为中国的禅宗根本反对佛学,这个观念错得太厉害,而现在欧美搞禅学就是走上这个路线。其实正好相反,禅宗处处谈佛法。禅宗是在元朝开始衰落的,这本书有些公案收录的资料太好了,别的书没有收录得如此完全。在这几则大事因缘中,搜罗了圆悟勤、大慧杲、高峰妙、雪岩钦等公案,都是顶好的公案。关于这本书,有几点要认识:
  一、中国大陆上真正的禅堂,正如书中那个样子。
  二、看那些人如何修行用功,就是真正禅堂的榜样。
  三、也看到了禅宗的衰落。
  四、我们可以参考,作为个人用功的借镜。
  五、有许多人修不倒褡,不睡觉,以为这个是学禅,自己看看这本书就明白了。
  现在我们先研究一下雪岩钦禅师公案。
  雪岩钦的名字,在续指月录上是仰山钦。雪岩、仰山都是庙子的名字。
  这段文字很浅显,有些人从浅显的文字得到好处,有些人从高深的文字得到好处,因为程度不同之故。普通讲时,不能单为某人讲,已看懂的人不妨在这里学学耐心,也是行门之一。由高明回到谦下是功德,不过,高明的人离不开浅显,千万不要有一个观念,认为自己高明,要把这个观念拿掉了,才好成道。
  “师普说云,山僧五岁出家,在上人侍下(上人指师父),听与宾客交谈,便知有遮(这)事,便信得及。”书中的小字乃石成金批语。
  “便学坐禅。一生愚钝,吃尽万千辛苦,十六岁为僧。”受戒以后才正式为僧。受戒是指受了比丘戒。
  “十八岁行脚,锐志要出来究明此事,在双林铁橛远和尚会下,打十方(严格的打七),从朝至暮,只在僧堂中(一天到晚,只有打坐、行香。),不出户庭,纵入众寮至后架(即厕所),袖手当胸,徐来徐往,更不左右顾(随时都守戒),目前所视,不过三尺,洞下尊宿(曹洞宗下面的老前辈),要教人看狗子无佛性话(元朝当时的曹洞宗),只于杂识杂念起时,向鼻尖上轻轻举一个无字,才见念息,又却一时放下着,只么默默而坐,待他纯熟,久久自契。”
  曹洞宗到了元朝时候,参这个话头为法门。当时早在七八十年前,大慧杲就骂这是默照邪禅,后世走这种错误路子的很多。
  “洞下门户功夫绵密困人,动是十年、二十年不得到手,所以难于嗣续。”
  曹洞宗就是这样做的,门下功夫绵绵密密,只要有妄念来,用话头给他一裹,裹到没有话头时,一下放下,空的境界,一定就定很久。学曹洞宗的人往往十年、二十年,一点影子都没有,功夫是有,但没有开悟,所以后来曹洞宗的法门就断了,真的懂曹洞修法的人很少。
  “我当时忽于念头起处,打一个返观,于返观处遮一念子,当下冰冷,直是澄澄湛湛,不动不摇。”
  雪岩钦当时用功的方法是,念头一起,马上回转来找念头,一返观,当下这一念就空了,没有念头了,心境中清清楚楚,干干净净,一点杂念也不动,也不摇。
  “坐一日只如弹指顷,都不闻钟鼓之声,过了午斋放参,都不知得。”以前的人都是这样用功,现在人难了。
  “长老闻我坐得好,下僧堂来看,曾在法座上赞扬。”这时只十八岁。“十九去灵隐挂褡”,到杭州灵隐寺去挂褡。“见善妙峰,妙峰死,石田继席。”石田继承当方丈。“颖东叟在客司”很有名的禅宗颖东叟和尚,当时他在做知客。“我在知客寮,见处州来书记。”处州来了一个和尚当书记,就是现在的秘书长。说:“道钦兄,你遮功夫是死水,不济得事,动静二相未免打作两橛。”光是盘腿打坐叫作禅,动就不行,那动与静就分成两头了。
  古人经同参道友这么一提,一身是汗。我当年参禅,也认为自己了不起。有一回道友问:人家都说你悟了,你是不是做到醒梦一如?我不做声,自己心里有数,不一样的,于是自己再来,等醒与梦一如时,又碰到一个年轻和尚问我:无梦无想时,主人公何在,你知道吗?又被问住了,又重新来过。所以人家一提,良马见鞭影而驰,哪像大家被善知识打一棒都不知道。雪岩钦这时被善知识打了一棒,他知道严重。
  “我被他说得着,真个是才于坐处便有遮境界现前,才下地行与拈匙放箸处又都不见了。”
  他说,对呀!我打坐就很清净,这个境界才有,只要两腿一放下来,或者拿着汤匙喝汤,拿着筷子吃饭的时候,这个境界就没了。不对呀!处州年轻和尚是比他高明,又接着对他说了:
  “参禅须是起疑情,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须是疑公案始得,他虽不甚做功夫,他自不庵会下来(不庵和尚),不庵是松源之子,(不庵和尚是禅宗中很有名的,又是临济宗松源老和尚的子孙。)说话终是端正。”他说的一定是正路,不会错。他就信了。照现在的人,一定想,我打坐比你好,你还不打坐,算老几!“我当下便改话头,提个干屎橛,一味东疑西疑,横看竖看,因改遮话头,前面生涯都打乱了也。”这些都是元、明的口语、白话,“虽是封了被,胁不沾席,从朝至暮,行处坐处,只是昏沉散乱,胶胶扰扰,要一霎时净洁也不能得。”
  有些人以为不倒褡,光打坐不睡觉就是道了。元明开始,这些怪花样多得很,一天到晚都在打坐、参话头、用功夫,可是人搞得昏头昏脑的,要不然就是散乱、烦恼得很。
  “闻天目和尚久侍松源,是松源嫡子,必得松源说话,移单过净慈挂褡。”天目和尚是有名的大禅师,正好住持净慈寺,于是雪岩钦就跑到净慈去挂褡。“怀香诣方丈请益”,禅宗规矩,拿三根香请侍者通报见老和尚。“大殿九拜”,这里头有规矩的,话听得对了,点燃三根香叩头;听得不合意,光拿着香,不叩头,表示不同意。“他问我:如何做功夫。遂与从头直说一遍。他道:你岂不见临济三度问黄檗佛法的大意,三遭痛棒,末后向大愚胁下筑三拳。道:元来黄檗佛法无多子。汝但恁么看。”他向天目老和尚报告了自己做功夫经过,老和尚说了临济求道悟、道经过。又云:“混源住此山时,我做[上斩下足]到,入室他举话云,现成公案,未入门来,与你三十棒了也。但恁么看。”他说混源老和尚到这里做住持时,我刚刚到,有人进他房间问佛法时,他说:现成公案,你来问什么?该打,还没进门来,就该给你三十棒,你要在这些地方看。
  “天目和尚遮个说话,自是向上提持”第一等的方法,“我之病痛,自在昏沉散乱处,他发药不投,我不欢喜。”天目讲的是第一等法,可是我的毛病是打起坐来,不是昏沉,就是散乱。“心中未免道,你不曾做功夫,只是伶俐禅。”他心里的想法,也同我们去看善知识一样,如果人家的答复不对我的胃口,就觉得人家没有功夫,没有道,如要都合我的胃口,那也不叫道。“寻常请益,末上有一炷香,礼三拜,谓之谢因缘,我遮一炷香不烧了也。”禅堂规矩,一般人来请教,手中拿三支香,如果对了,点三支香,跪下来三拜,谢和尚接引,这是出家人的规矩。雪岩钦光拿着香,又光拿了香回来。“依旧自依我每常坐禅”,他照样的打坐参禅,不睡觉,席子都不靠一下。“是时漳泉二州有七个兄弟与我结甲坐禅,两年在净慈,不展被,胁不沾席。”这七个人都不倒褡,当然,大家赌了咒的,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都不敢躺下来。
  “外有个脩上座,也是漳州人,不在此数,只是独行独坐,他每日在蒲团上,如一个铁橛子相似,在地上行时,挺起脊梁,垂两只臂,开了两眼,如个铁橛子相似,朝朝如是,日日一般。我每日要去亲近他,与他说话些子,才见我东边来,他便西边去;才见我西边来,他便东边去。如是两年间要亲近些子,更不可得。我二年间因不到头,捱得昏了困了,日里也似夜里,夜里也似日里,行时也似坐时,坐时也似行时,只是一个昏沉散乱辊作一团,如一块烂泥相似,要一须臾净洁不可得。”可怜得很,这一般人,不得高血压,还算好呢!整天昏天黑地的,想得一点清净境界都做不到。表面上看起来,不晓得让人多恭敬,他自己心里有数,像一团烂泥一样。“一日忽自思量,我办道又不得入手(修道没有修成),衣裳又破碎也(专在禅堂用功,没有供养。),皮肉又消烁也,不觉泪流,顿起乡念,且请假归乡,自此一放,都放了也。(这一下回家舒服了,把所有功夫都丢开了。)两月后再来参假(后世叫销假),又却从头整顿,又却到得遮一放,十倍精神。”
  这是个关键,回家妈妈给他好吃的东西了,这一次回来,打起坐来精神百倍,舒服了。所以要注意营养。“元来欲究明此事,不睡也不得,你须到中夜烂睡一觉,方有精神。”学道要营养好,休息得够,才能用功,人家问我闭关做啥!睡觉。一进关房先睡七八天,以后不要睡了,一坐就用功了。尤其是夜里十一点以后一定要睡觉,烂睡一卧,那才会有精神。
  “一日我自在廊庑中东行西行,忽然撞着脩兄,远看他但觉闲闲地,怡怡然有自得之貌,我方近前去,他却与我说话,就知其有所得,我却问他去年要与你说话些个,你只管回避我,如何?他道:尊兄,真正办道人无剪爪之工,更与你说话在。(真修行,连剪指甲的时间都不肯浪费,哪有时间与你说话。所以你找我,我就躲开了。)他遂问我做处如何?与他从头说一遍了,末后道:我如今只是被个昏沉散乱打并不去(向他诉苦),他云:有什么难!自是你不猛烈,须是高着蒲团,竖起脊梁,教他节节相拄,尽三百六十骨节,八万四千毛窍,并作一个无字,与么提起,更讨什么昏沉散乱来。”他骂我一顿,是我不下决心,下了决心,把蒲团弄好,挺起背骨,浑身三百六十个骨节,拼了这一条命算了,充其量死掉嘛!要求道,以身殉道嘛!一身上下坐好了以后,万缘放下,只提一个无字,这样下去,管它什么昏沉,什么散乱,都不管,你一直这样下去。
  “我便依他说,寻一个厚蒲团,放在单位上,竖起脊梁,教他节节相拄,透顶透底,尽三百六十骨节,一提提起,正是一个与万人敌相似,提得转力,转见又散,到此尽命一提,忽见身心俱忘(来了,身心都不知道了),但见目前如一片银山铁壁相似。(眼睛前面一片空,解开了,就是达摩祖师云:“心如墙壁”,空空洞洞,一片白。)自此行也如是,坐也如是,清清三昼夜,两眼不交睫(三天三夜不睡觉)。到第三日午后,自在三门下,如坐而行,忽然又撞见脩兄,他问我:在这里做什么?对他道:办道。他云:你唤什么作道?遂不能对,(这一问,答不出来了)转加迷闷,即欲归堂坐禅,到后门了,又不觉至后堂寮中(这个福建同乡的这一棒,把他打得很惨),首座问我云:钦兄,你办道如何?与他说道,我不合问人多了,划地做不得。(糟糕,我越听得多,功夫越用不上路,懂得太多了。)他又云:你但大开了眼,看是什么道理?(这里说眼睛,当然不是指他的两只眼睛,他的眼睛已经可以三天三夜不交睫。)我被提遮一句,又便抽身只要归堂中坐,方才翻上蒲团,面前豁然一开,如地陷一般,当时呈似人不得,说似人不得,非世间一切相可以喻之。”
  这一下,东一棒,西一棒,两个给他一打,发了狠,跑上禅堂,两腿一盘,一上座,一刹那间空了,前面如大地平沉,虚空大地都没有了,那个境界,不是世间任何现象可以比喻的。
  参禅修道,没有经过这些苦头,功夫是靠不住的。
  “我当时无著欢喜处,便下地来寻脩兄,他在经案上(在读经,不是在打坐),才见我来,便合掌道:且喜,且喜(内行人一到了那个境界就知道,没有到时,自然言不压众,貌不惊人,一到时,气象都变了。)我便与他握手,到门前柳堤上行一转,俯仰天地间,森罗万象,眼见耳闻,向来所厌所弃之物,与无明烦恼昏沉散乱,元来尽是自妙明真性中流出。”
  这时就知道楞严经上所说: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虚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一切都是妙明真心中自然所流出。菩提、烦恼平等平等,一定要到这时,才谈得上“烦恼即菩提”,平常烦恼就是烦恼,说烦恼是菩提是骗人的。
  这是雪岩钦禅师自己向弟子所说,当年的修行经过。这一段老老实实的,太好了,所以赶印出来,以法供养大众,这就是行愿,大家自应珍惜。
  “自此目前露倮倮地,静悄悄地,半月余日动相不生。”半个月都在这个境界中不动。等于明朝憨山大师因参肇论中所言的不迁论,旋岚偃岳之旨,然后开悟的。一天夜里自己小便急了,起来屙尿,一屙小便,凄一声,那当儿,他悟了,悟到什么呢?肇论中肇法师讲:旋岚偃岳而常静,江河竞注而不流。旋岚即是台风,同这个道理一样,这就是已经到达动相不生的境界。注意要在这里参,动相不生,难道是静相吗?这中间还有问题的。
  “可惜许不遇大眼目大手段尊宿为我打并。(真可惜,当时没有遇到大善知识,在这个境界上给我“攵一丫”一下,打破了,就大悟了,只好说自己运气不好。)不合向这里一坐坐住。(不应该在这境界上,一定就定下去了。)谓之见地不脱,(到了这里是有点消息,善知识在这当儿一点就透了,谁叫他逃避善知识,善知识对他又奈何?自以为这时是道,把死老鼠当宝贝用,那有什么办法呢!自己把自己害了,一坐坐住了,见地不脱。)碍正知见。(这里要注意,以后没有善知识在旁边,这本书就是善知识,这个时候,只守着静相,就是法华经上说的:大通智胜佛,十劫坐道场,佛法不现前,不能成佛道。就是这个道理。学密宗、学道教、学禅的,很多人到达这个境界,活活在这里埋掉,况且我们还达不到这里。道钦禅师这时候才后悔,可是他到底是一代大师,了不起。)每于中夜睡着,无梦无想无闻无见之地,又却打作两橛(这个境界是好,睡着了就没有了,醒来一用功,又有了,这不是两橛吗?无梦无想主人公又何在?这个境界怎么没有了呢?),古人有寤寐一如之语,又却透不得(他说古人醒与睡都一样,我却做不到,睡是睡,醒来就有这境界。),眼若不睡,诸梦自除,心若不异,万法一如之说(这是禅宗三祖信心铭上的四句话),又都错会了也。(他说,我把这四句话的道理,拿来做功夫,硬撑着不睡觉,又把古人祖师的话解释错了。)凡古人公案有义路可以咬嚼者,则理会得下,(对于古人公案,有道理解释得通的,我统统懂。)无义路如银山铁壁者,又却都会不得。(指月录、景德传灯录等翻开来看,没有道理的那些公案话,一点都不懂,怎么叫做悟道呢!他这是大智慧,所以自己先警觉到了。他说:悟了道应该无所不通,怎么这些又不懂呢?)虽在无准先师会下许多年,每遇他开示,举主人公,便可以打个孛(注:左足右孛)跳,莫教举起衲僧巴鼻,佛祖爪牙,更无你下口处。有时在法座,东说西说,又并无一语打着我心下事。(他说,我当时在无准会下参禅很多年,每遇到他举主人公公案时,好像懂得。老和尚说:你懂得这个便是越进一步——打个孛(注:左足右孛)跳。你虽然懂了这个理,可是祖师(衲僧)们,佛祖的真正厉害处,你还是懂不了,悟不了。有时老和尚在法座上东说西说,没有一句话可以打到我的心里头去。)又将佛经与古语从头检寻,(没有办法,只好来找法本、佛经。)亦无一句可以解我此病,(都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无梦无想时主人公何在?现在有些人很会答,无梦无想那个时候就在无梦无想中,哪有那么简单!那时主人公找不到就不行,不算悟。)如是碍在胸中者仅十年。”这一个问题参在心中,解决不了,人家还是专修的,专在那里参这个事,又过了十年,一直哽在心中。
  “后来因与忠石梁过浙东,天目两山作住(两人在天目山住下来)。一日佛殿前行闲,自东思西忖,忽然抬眸见一株古柏,触着向来所得境界,和底一时飏下,碍膺之物,扑然而散,如暗室中出在白日之下,走一转相似。”这一下,他是悟了。这个问题参了十年,跟一个同参道友到天目山挂褡,一天,在佛殿前走着,忽然眼睛抬起一看,看到一株柏树,一下悟了,从前在心中解决不了的,一时放下,胸口中闷闷的突然打开了,好像在黑暗的房间中闷了十年,忽然开了门,看到天空一样,这个就是他的悟境。
  “自此不疑生,不疑死,不疑佛不疑祖,方始得见径山老人立地处。(才看到杭州径山的这位师父,真悟了道的,回转来看径山老人才知道。)正好三十拄杖何也,若是大力量大根器底人,哪里有许多曲折。(他说,他太笨了,参了三十年才悟道,假如是大根器的人,哪有这样的苦头吃!)德山见龙潭于吹灭纸烛处,(德山和尚见龙潭,龙潭和尚晚上拿一根蜡烛,口一吹,他就悟了,多快!)便道:穷诸玄辨,若一毫置于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德山悟道讲的话)。自此拈一条白棒,掀天掀地,哪里有你近傍处!(德山悟了以后,拿一根棒子打人,哪里有你近身处!)水潦和尚被马祖一踏,便道:百千法门,无量妙义,尽向一毛头上识得根源。高亭见德山招手,便乃横趋,你辈后生晚进若欲咨参个事,步趋个事,须是有这个标格,具这个气概始得。”
  这些都是古人的公案,高亭和尚来见德山问道,德山正站在门口,快要天黑了,看到老远一个和尚走过来,便用手一招,高亭和尚回头就跑了,德山一招手之间,他就悟了,就走了。古人伶俐如此,你们这些后辈年轻人,要想学道,要有古人这样的气派,这样的根器才行。
  “若是我说底都不得记一个元字脚,记着则误你平生。(我说的话,如果听了再记住会中毒的,会误你们一辈子的,不过我把我的出家修道经过,整个讲给你们听听。)所以诸大尊宿,多不说做处与悟门见地,谓之以实法系缀人士也消不得。(为什么古人圣贤不愿讲自己的修行经过呢?像我今天对你们讲了,以后你们都照我这个方法来修就不对了,我只报告我的笨路子给你们听,你们不要照着走哇!)是则固是,也有大力量有宿种,不从做处来,无蹊径可以说者。也有全不曾下功夫说不得者,也有半青半黄,开口自信不及者。(人的根器不同,有人上上根器,平时没有学佛,一听就悟了;也有人完全没做功夫,但懂得是懂得,不能够宏扬;也有半吊子的,开口自己还信不过的。)诚谓刁刀相似,鱼鲁参差,若论履践个事,如人行路一般,行得一里二里,只说得一里二里话,行得千里万里,方说得千里万里话。汝等须是各具明眼,拣择青黄始得,若或不然,便从佛祖肚里过来,也是无益。”
  从这一段可以看到元明以后,禅宗做功夫的公案,石成金所选的公案很值得看,不算高明,但很平实。



    祖钦(1215—1287)号雪岩,闽之漳州(今属福建)人。五岁出家,十六薙染,十八行脚。初参双林洎、妙峰善、石田薰诸老,无所发明。闻天目礼住净慈,怀香请益,亦无所入。遂上径山谒无准师范禅师,依师范最久。理宗宝佑元年(1253),初住潭州龙兴禅寺,后历住湘西道林禅寺、处州南明佛日禅寺、台州仙居护圣禅寺、湖州光孝禅寺。度宗咸淳五年(1269),住袁州仰山禅寺。元世祖至元二十四年卒,年七十二。有《雪岩祖钦禅师语录》四卷,收入《续藏经》。事见《语录》,《续灯存稿》卷四有传。   祖钦诗,以辑自《语录》的偈颂及其中单编的诗编为三卷。辑自他书者附于卷末

   

雪岩钦禅师传(补)——八十八祖道影传赞

  雪岩钦禅师传(补)

  袁州仰山雪岩祖钦禅师。婺州人。五岁出家。十六为僧。十八至双林铁橛远公会下。初看无字。忽返观。念头起处。当下冰冷。澄湛不摇。过一日如弹指顷。都不闻钟鼓声。年十九挂搭灵隐。见处州来书记云。钦禅工夫。是死水不济事。动静二相。打作两橛。参禅须是起疑情。小疑小悟。大疑大悟。师便改看干屎橛。却因昏散。不得顷刻洁净。移单过净慈。参天目礼。结甲坐禅。封被不卧。一日问修上座。即今昏散。打屏不去。修曰。你自不猛烈。须是尽浑身。并作一个话头。更讨甚昏散。师依此做工夫。顿觉身心两忘。三昼夜目不交睫。第三日午后。在三门下经行。修问。在此做甚么。曰办道。修曰。你唤甚么作道。不能对。转加迷闷。遂归堂坐禅。

    才上蒲团。面前豁然一开。如地陷一般。是时呈似人不得。便下单寻修。修见便云。且喜且喜。握手出门前柳堤上。行见万象森罗。向来厌弃之物。与无明烦恼。元都是妙明真性中流出。半月余动相不生。然于中夜睡着。又却打作两橛。

凡古人公案。有义路者。则理会得。如银山铁壁者。却又不会。后见无准范公于径山。因铸钟令作疏语。师成偈曰。通身只是一张口。百炼炉中辊出来。断送夕阳归去后。又催明月上楼台。即俾居侍司。十年。然犹不得彻悟。因过浙东。天童育王两山住。一日在佛殿前行。忽然抬头。见一枝古柏触目省发。碍膺之物。扑然而散。自谓如暗室中出在白日之下。走一转相似。方始得见径山老人立地处。正好三十拄杖。由是声振丛林。出世潭州龙兴。迁湘西道林。处州南明佛日。台州仙居护圣。湖州光孝。迨居袁州之仰山。道遂大显。学者称仰峤再世云。上堂曰。个事本成现。觅则不可见。白圭本无瑕。琢磨乃成玷。执之以实法。空中生闪电。视之似等闲。脚下添红线。若是学道人。好好看方便。作么生。莫看仙人手中扇。普说曰。时不待人。转眼便是来生。何不趁身强力健。打教彻去。讨教明白去。何幸又得在此名山大泽。神龙世界。祖师法窟安单。僧堂明净。粥饭精洁。汤火稳便。若不向这里打教彻。讨教明白去。是你自暴自弃。自甘陆沉。为下劣愚痴之汉。你若果是。茫无所知。何不博问先知。凡遇五参。见曲录床上老汉。横说竖说。何不历在耳根。反覆寻思。毕竟是个甚么道理。是为南岳下二十世。赞曰。

 知见若存关棙犹隔  触破琉璃殿前古柏
 借仰山座通杨岐脉  全提正令千妖丧魄 

山居诗之三

――宋.雪岩祖钦

夹岸桃花红欲然,
洞中流水自涓涓。
山家不会论春夏,
石烂松枯又一年。
著者小传:雪岩祖钦(1214-1287),宋末元初高僧,婺州(浙江金华)人。5岁出家,16岁剃度。初参天目殿古柏悟道。历任潭州龙兴、湘西道林等寺,又住湖州光孝道场。咸淳五年(1269)住仰山,名声益彰。得心印于云峰妙高禅师,为临济宗第十七代传人,力主儒释思想相通。入元后,受元世祖优礼,传法高峰原妙。   
赏析:“夹岸桃花红欲然”,首先映入读者眼帘的是一片热烈浓郁的桃源春光:清溪两岸,桃枝夭夭,桃花红得好像要燃烧起来一般。这不禁让人想起陶渊明在《桃花源记》中描写的那样:“忽逢桃花林,夹岸失败步,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洞中流水自涓涓”,一个“自”字蕴含无穷的禅机,不管桃花如何鲜美,也不管春光如何热烈,洞中流水总是自然的涓涓流淌。流水自流亦如禅师之心,没有妄想尘老,没有人我造作,只是自自然然,随缘度世。恰如王维在《辛夷坞》中所描绘的“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此处,洞中水与芙蓉花有异曲同工之妙。“山家不会论春夏,石烂松枯又一年”,在这样美好恬然的山居生活中,禅师早已忘记了时间,超凡脱俗,游心于尘寰之外的禅悟化境之中,浑然忘我。正如唐人诗言:“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亦如《桃源源记》言:“尚不知有汉,无论魏。”须知时空只是一种妄念分别,并无实法可得,亦不可执着。  
诗源出处:摘自《禅诗三百首高僧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