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云南 走进灵魂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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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5月13日17:11 中国《新闻周刊》
云游云南,在不经意间成了我们这个工业时代的城市人的私自选择——云南的山水为你准备了无限大的私秘空间。在这里,你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而要保存这份美好的私秘,最好的办法是:将它当作永远尘封的往事,如陈酿,不轻易去碰
本刊记者/李径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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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上云南的土地,你就像云一样,自由了。
这里离天很近,仿佛随手就可以将云朵摘下。
许多人看着云卷云舒而忘了身在何方,许多人站着或卧着面对低垂的云朵发呆。“无法统计,在同一时刻有多少人站在云南的天空下长时间作仰望状。肯定很多。”一个旅人告诉记者。
事实上,旅行才刚刚开始。接下来,你深入云南的腹地,有雪山,有湖泊,有草原,有古镇,有原始森林,有25个民族的风情,你会发现,这一切和云一样都是原生态的,都是自然的,离根很近。
根,是我们内心深处的私秘,是柔软的,清澈的,也是最容易被迷失的。根是你的精神所在,是灵魂的家园,是你经常叩访而难以得到的初衷和本真。
云游云南,在不经意间成了我们这个工业时代的城市人的私自选择——打死不跟旅行团混在一起,也不和朋友结伴而行。在云南,你会发现有比内地其他任何地方多很多的私秘旅游分子,他们背着山一样高的包,一个人出现在山野古镇,和你一样纯真地傻笑着。
而在之前,他和你一样,在城市里挂着虚假的笑容,在某一时刻被众人簇拥而在另外的时间里身心疲倦蜷缩在沙发里不能动弹。那时候,他要成为他自己已经很难。
独自去云南想心事
赵丹已经在大理古城的四季客栈住了半个多月。之前,她在北京呆了8年,后辗转到上海的一家广告公司。前段时间,她辞职了,目的就是要独自旅行,到云南。
“赚点钱后就想逃离城市。等什么时候花完钱后再重新去城市找工作” ,赵丹说。在城市里,她晨昏颠倒,如蚁般奔忙。她厌倦了那种杂乱而不安全的状态。
这次旅行,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逃婚。28周岁了,远在重庆的母亲一直催她结婚,甚至给她四处介绍男朋友。当初从北京跑到上海就是为了躲避母亲的催婚令。
在大理呆了10多天后,终究还是怕母亲担心,赵丹打电话回去说,“我在云南,我又辞职了。”城市生活让赵丹难受,父母之命的婚事同样不能忍受。她藏进云南深处舔伤口,一个人跑到西双版纳,遇上泼水节,被人追了3条街,泼得浑身湿透、笑死。她和素不相识的男女旅友一起去爬苍山,累得一头扑倒,爽死。她将一切的享受都毫无顾忌地发挥到头,获得了纯粹的快乐。
和赵丹一样,陈黎在丽江的如家客栈也住了14天,为的是独自想问题。她是广东人。和朋友一起开公司后想中途退出,对方只给她股金,不给红利,弄到反目。在如家客栈,她每天日上三竿才伸着懒腰移坐在房门前的椅子里发呆。别人问为什么老起这么晚时,她就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闲在这里,要重新梳理城市里自己维系着的各种关系、利害以及得失。
长时间逗留在如家客栈的四川籍女孩杨燕说,许多人来这里就是为了想问题的。只有在这里,才更容易豁然开朗。杨燕和陈黎很快成了朋友,她们经常约上房东蒋浩小夫妻俩一起吃饭,游玩,聊天。彼此信任到说话不设防。
其实,不仅丽江,云南除昆明之外的所有地方,旅人们大都非常惬意地信任着谈得来的陌路人。大家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一起纵酒高歌,“醉里陪君三万场,不诉离伤”。没有责任,永不期许。
客居云南已有10年的大理四季客栈老板曾现龙将旅客分为两种,一种是长期旅行的,他们多是背包族,总独来独往,工作一段时间后就来旅行;另一种是短期旅行者,属于消费型游客。曾现龙说,七八年前,来云南独自旅行的90%是老外,近两年来,中国人中的独行客越来越多了,“也许是工业化速度的加快,让城里人呆不住了。”
云游至此的城市人停下脚步
早些时候,曾现龙也是背包族。在台湾参军10年退役后,他决心周游世界,但来到云南后就突然不想走了。
1993年7月,他在大陆走了很多名山大川,时值夏天,走到哪里都很热,而途经云南大理古城时,猛然间觉得很舒服。“气候比大理好的地方,在国内已经不多了”。何况这里有巍峨神秘的苍山,有纯净碧绿的洱海,还有古朴的大理古城和神奇的白族文化。这里让人安静。
曾现龙留在了大理,并且在1994年秋天创办了四季客栈。当时,大理的旅游业还没有今天这样发达,连高速公路和机场都没有。但它在国外的名声却很大,特别在东南亚地区。那时候游客的特征是“团队不多,散客多”。散客多半是独行者。
小天也是独行者。他来自城市,但又“憎恶城市”,于是一头扎进了丽江古城。
迂回曲折的小巷深处,有一家叫做国际青年旅馆的客栈。小天的海子书屋就坐落在这个院子里。书店的牌匾上还写着一行小字——“为了一个诗人的纪念”。如果你曾经是诗人,或者被诗歌感动过,你会在这样一个环境里面对突然跃入眼帘的书店莫名伤感。
很多年前,小天是文学青年,生活在城市里整天处于愤怒状态。后来,他开始一个人去旅行,也是走到大理后就不想走了,开了一家店。后来又来到丽江,开店和旅行。
海子书屋开了5个月,不赚钱,处于维持状态。刚开始,为了方便客人,书屋里提供用餐服务,但“有些人特别讨厌,进来就喧哗,吵闹,摆阔。”所以小天后来取消了这项服务,并且设了“最低消费5元”的店规。当然,“这项规定只针对那些无聊的人,对真正爱书的人不实施。”小天说,好不容易躲在这里,还要看那些城市人的做派,烦。
在中国文人里,小天只喜欢王小波和海子。他还想在大理开家书店,叫做“小波的枪”。因为大理和小波的气质非常融洽。前几年小天写诗很疯,后来不写了。生活在现世,生活在当下,他不会写诗了。
离开城市后,小天的生活就是为了旅行。他还有一个店,叫“石头”,比较赚钱。平时,小天去旅行,将各地最优秀的民间音乐收集回来,刻录成CD拿到店里卖,同时也和老外交换碟片,然后卖掉。
前段时间,有朋友艳羡他的生活,也希望能到处走走但又苦于没有钱。小天又和他们合伙开了一个叫“土土”的店,主要卖尼泊尔的服饰,也可喝茶。这样的话,小天要什么货,朋友们去旅行时顺路带回来,一方面解决了他们的旅费,一方面还能赚点钱。
小天在城市里有很多朋友,比如在北京。但说起来大都记不起名字。大家都是邂逅,相谈甚欢,属于顷刻如故的那种,分开之后就可能一辈子再也见不上了。他说,“下次来,就说是小天的朋友,店员会对你很好的,有免费的好茶,可以独自看书。”
在云南各地,像曾现龙和小天这样的人非常之多。这些曾经的城市人,偶尔路过云南,就不想离开了。于是,许多云南的小店都透出点闲云野鹤的气息来,每家店都像自由主义作品,老板也都像艺术家。
也有的人,将云南当作客栈,每年都来住一段时间后再飞回城市。比如丽江古城里121客栈的美女老板。她在成都开着广告公司,来云南旅行了一次后,便收购了这家客栈,委托人经营,自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在客栈的每个房间里,都贴着她以前的诗作。其中,2号房里有一幅很有创意的漫画,上面写一句话:“宁做丽江一条狗,不做都市一个人”。
云游之后,相忘于江湖
许多和旅行团一起来到云南的人,看到那些独行客后,都后悔不迭,有的干脆中途“赔钱”开溜了。这里注定是私秘的所在,是一个人的内心走动。
一个人行走,你可以选择价格很便宜的客栈食宿,而不必去住闹哄哄的打折酒店;你可以享受“面向洱海,春暖花开”的意境,而不必被导游牵到商店里买劣质的纪念品。
这里到处是很有味道的木质客栈,价格大都在10元80元之间。而且住宿条件都差不多,不需要费时挑剔和选择。不管你住多少钱的房间和床位,你都可以使用很好的热水,有的客栈还可以免费上网。
无疑,这里是独行客的天堂。
“有些人很奇怪,一住就是大半年,而且喜欢住后院堆杂物的地方。”四季客栈的曾现龙说,有钱人,偏偏喜欢住10元的房间。养尊处优惯了,就想回到与城市极端相反的状态里唤醒自己的生活冲动。
实际上,这里潜伏着很多民间高人。也有落魄的歌者、诗人以及画家。经常会看到一些不再年轻的男人,留了长发,坐在街头喝酒弹吉他,他们的嗓音很好听。他们大都将20多岁时美好的年华送进城市而被城市拒绝,于是选择了这里,并且可能终此一生:歌唱在乡野古镇、酒肆桥头,自生自灭。
流连在云南的山水间,时间放慢了脚步,人也忽略了年龄。这里,连狗和猫都特别绅士和典雅,不紧不慢,自我,内敛,超脱。许多人来丽江,经常带了朋友的嘱托:即使花10倍的价钱,也要在丽江弄一只狗或猫回去,实在不行,给它们摄像拍照也行。因此,走在丽江,你会经常发现,有一些外省人举着DV,蹲下身子,对着猫或狗的脸拍特写,一拍就是半天。
云南的山水为你准备了无限大的私秘空间。但当你告别云南后,就不要再提起。曾经有一个人,到一座城市出差,兴致勃勃地联系当初在云南旅游时结识的“驴友”,结果见面后寒暄几句,便发现无言以对。
一旦回到城市,人们的内心重新森严壁垒。人是物非。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将云南当作永远私秘的往事,如陈酿,不轻易去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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