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铃：台湾媒体人看大陆

台湾媒体人看大陆

　　（原题：在西北大学的演讲）

　　我2004年第一次到大陆来，然后在这里驻点，到了2006年的时候，我离开台湾的媒体。2007年底在凤凰网上面开始开博客，其实在台湾我没有开过博客，因为台湾可能对网络的应用跟大陆的逻辑跟概念不一样。昨天我上天涯访谈，天涯副总编辑提问的时候，就问了我一个问题，说在台湾不少的论坛是如何使用，好像天涯论坛常常有爆料，就问我说台湾人如果有冤情，或者不公不义的地方都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是不是会放在论坛？我说不会，台湾的会直接找立法委员，或者直接找家电视台爆个料就好了，那样速度比较快一点，所以天涯到了台湾可能混不下去了。因为你贴一个帖子上去，等到它受到网友的关注，甚至产生社会影响力，台湾人比较懒，可能等不了这么久，所以台湾人对于网络的用法比较偏向工具，大概也不会把网络当媒体。

　　所以我2007年开始写博客完全是因为在凤凰网有工作上的需要，因为《凤凰周刊》有台湾博客专栏，我的朋友在上面被愤青们追杀阻击，我想我不能够让我的朋友自己在那上面面對憤青的無情攻擊，所以我在上面开了一个博客。我为什么用“胡同台妹”这个名字，是因为我不希望被曝光，所以就开始写东西，写着写着今天被迫必须曝光，所以就写了一个《从台北到北京》这样一本书，这本书里面大概主要讲说从思维逻辑跟认知上对于两岸的差异。

　　大家可能关注到我在网络上，我曾经有几次谈到媒体伦理的部分，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就是说千万不能赞成一枪击毙，一枪击毙之后，你应该要来关注一下是程序正义的问题。所谓一枪击毙，就是有一段时间，大概在今年的春夏之初吧，全国各地都发生有对社会感到相当绝望的人，他开始入侵幼儿园、校园，去家劫持小孩，甚至伤害他。最后一个比较大的是发生在北京的崇文区，当时警察就把匪徒一枪击毙，然后就把他打死了，打死了之后，我写了这篇文章，因为当天我看到所有的网络上，不管是微博上的V，或者是一些媒体人，都是大声叫好，说得好，说孩子很可怜，无辜，像这样的匪徒就应该把他给杀死。

　　我写的“程序正义”的部分，就是说任何执法的行为，这个人到底是该死该活，该（坐）几年牢，这件事情是由法院根据法规法条才能够有这样一个判决。当然在一个紧急状况之下，警察为了保障一些人质的安全，必须要有一个适当执法的权利。但是事后在根据上，如果大家看好莱坞的电影，或者香港的电影，当一个警察把一个人杀死了之后，检察官是要事后去追认，第一这个警察有没有执法过当，第二到底在所有的谈判以及决策的过程当中，是否是恰当，这个程序是我们后来去追究。可是当时就这篇文章目前还挂在博客上，当时这篇文章贴出来的时候是N多个人都骂我说，因为你没有小孩，因为你不是小孩的爸妈，所以你才会说的这么超然，我回复了一句话，警察也不是小孩的爸妈，他是没有资格跟小孩的爸妈一样歇斯底里，他是被训练出来必須来处理这样的事情。

　　我之所以今天一开头讲这个事情，我不知道大家对这个案件有没有印象，当时好像为了即将要世博，所以加上一连串的案子，所以给北京的警方相当程度的压力。我还想另外说，当你要成为一个媒体人，不管是哪一种媒体，你在碰到一个在社会普遍上都具有非常慷慨激昂的这样一件案子，所有的媒体人可能去思考一个问题，我怎么样才能够吸引眼球，但是我觉得如果你是一个有良心有良知，甚至是有独立思考的媒体人，实际上这一刻你要做的事情是说出正确的话，要说出现代社会的法规法条，以及人情义理的话。这个人情义理不是说你只要站在小孩子的家长去想，小孩子家长去想，赶快把匪徒杀死，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可是你不要忘了，这个匪徒他也是有家人亲属，也许这个匪人只是不小心，在一时情绪激愤之下，做了一件他冲动的行为，这个冲动的行为，我们这个社会，乃至警方，有没有给他一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机会。还是说当时的气氛导致他必须拿着这把刀不放下。这个问题，如果你是孩子的父母亲，还会这么说，我之所以这么问，這個匪徒也有父母、也有親朋好友

　　所以这个里面，作为一个媒体人，不是说你在扮演一个社会当中所谓判官，或者是一个正义女神的形象。正义绝对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说今天大多数人站在的地方就是正义。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正义只是大多数人的利益”。其实正义这个东西，我自己观察，这个社会很喜欢每一个人都自居正义，好像自己站在正义那一方，反对你的人就叫不正义，实际上这个世界绝对不是只有分为正义和不正义两个方向。它实际上是有很多的灰色地带，大家觉得灰色地带好像没有标准，不是这样，从正义到不正义，它是一个连续的线，它不是一个一个点，这里头，我认为作为一个媒体人，他绝对不能从众。因为从西方政治学上面来讲，所谓群众的智商是正常人的一半，但是还要看看这个社会正常人的智商是多少。假如说这个社会正常人的智商是200，群众的智商就是100，还不算低，但是如果这个社会的智商只有100，群众智商就剩50了。

　　所以身为一个媒体人，当大家都很慷慨激昂的时候，你是不能够有情绪。很多人会觉得媒体人真是冷血，你要从事媒体的工作，你必须让自己相当程度的冷血。有一句话讲说，看似无情却有情，实际上真正的有情是什么，真正的情又是什么？我觉得做出一个应该符合人情义理的事情，才是真正媒体人该做的。所以我拿这个故事作为我们的开头，也希望大家将来不管想做什么样的工作，因为我知道有很多人读了七八年新闻之后，出来说我死也不做记者，所以我们拿这个故事做开始。

　　不用太担心，因为第一次碰到像这样一个场面，所以你们一定要给我一个信号，一个表情，一个笑容，我以前在大学的时候，有教授讲得很烂，我就把脚一翘，但是你们的椅子没办法，往后面一靠，斜眼看着教授，以示我对他讲话内容的不满，你们也可以这样对我。我们大概看一下，我说真的，你们不要看到这个东西有很無聊，我会给你讲很多很多的故事，因为我有这么多的采访经验，我碰到太多太多有意思的事情可以跟大家分享。

　　所以第一个部分，我要跟大家谈的是可能大家会觉得有点正式，但是我不会以这个状态去讲，社会责任的部分，第一教育，第二政令宣导。政令宣导我昨天晚上还特别跟我的一个大陆朋友讨论了半天，我说我今天把这个题目丢出来，大家会不会觉得说哇塞，中宣部来了，跟我们讲政令宣导。其实不是的，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让你们有感觉，我希望你们要记得我是一个台湾人，所以我在讲这些东西的时候，没有你们所以为词语的涵義，我用的词语是来自我的台湾脑袋想的，再来就是对重大案件的报道要谨慎，这里面我们在谈怎么样的谨慎法，第二个隐私权，这个东西可能大家有没有了解，或者公私领域，这里面我要谈到唐骏跟政府官员一个态度。

　　我上过《一虎一席谈》，还有上过深圳卫视，都是为了唐骏的事情，所以我对唐骏这个事情深有体会，虽然我不认识他，但是反正为了上节目，我才知道这个事是怎么回事。再来是否名人必须就曝露在公众面前，我们要谈到的是王菲一个生日会，我们后面再谈媒体采访的界线何在，我个人认为是没有不可漏的新闻，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则新闻是不可以漏的，重点是你为什么要报道这个新闻，是不是一定在你知道一个小小秘密的时候，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曝光，这里面会涉及到的事情是国家的外交，国家军事的采购等等之类的。再来第三个，涉及法律的新闻报道，第一就是我刚才讲的避免成为法官，第二无论如何都要记得正反並陳这件事情，第三是避免煽情，这里面会谈到艾未未对陈晓凤家属的采访，好，知道陈晓凤是谁？就是河北大学被撞死的那个。

　　再来，是否对热点新闻要推波助澜才能关注，大家知道小月月吧，我到现在很后悔，我看了那篇帖子，因为我一直以为它在讽刺世博，最后我知道那是恶搞的帖子。其实我有时候挺二百五的，因为我对大陆的有一些概念，我找了半天，我真的以为他在骂世博。媒体是否成为当事人应受惩处以外的更严重的伤害，就是一个人，譬如说他杀人了，放火了，作奸犯科，他就坐牢，但是一旦媒体把他曝光了之后，他成了一个本来应该得到惩处以外更严重的惩处，这里面也是一个网络事件，就是广西烟草局副局长的情色日记，他所有的女朋友全部曝光了，我請各位想想他的女朋友們需要不需要受到这样的惩处？

　　再来，注意别成为有些人的棋子。第四，媒体的底线何在，底线这个词最近挺热门的，也成为网络上的敏感词。

　　我们从头讲起，第一个是社会的责任，我这里讲的教育是对基础知识的推广，其实我一直在注意到，大陆的媒体跟台湾的媒体的差别，比如说我们大家都知道昨天在上海发生了一个高楼的火灾，这个火灾过了之后，当然我现在讲有点太早了，这个火灾过后，你会不会知道如果有一天你在高楼的楼层，遭遇了火灾，你该怎么逃命，有没有人知道，大家都经历过玉树地震跟汶川地震，现在谁知道在地震期间，你怎么逃命？有没有人知道，发生地震的时候要怎么逃命，发生火灾的时候要怎么逃命。

　　我要这样讲，我为什么刚才特别讲这件事情，譬如说一个火灾发生了，一个媒体报道了这个事情，你能不能多做一件事情，当你下一次，看这个新闻的人，必定就说这个火灾好惨，死了这么多人，台湾一般都会有所谓的新闻小辞典，新闻小知识，这里头就会特别提到，譬如说高楼火警，地面大概50公分的地方，还有残存的空气，你要先趴下。我不晓得大家知道不知道，其实火灾很少有人被烧死的，大部分是被呛死的，因为我们身体里面的红血球跟一氧化碳结合能力比跟氧分子的结合能力更强，所以当有一氧化碳的时候，你的红血球会直接先选择跟一氧化碳结合，而不是跟氧分子，所以你必须要让你的身体，不要一直曝露在一氧化碳的环境之下，不要觉得说我到底是学新闻的，还是学物理的，实际上这个东西从台湾新闻上学来的。

　　台湾也经历过“921”大地震，但那段时间，每做一则新闻，就会有一个专家学者上节目，或者上新闻的主播台，跟主播对谈，如果碰到地震，怎么样存活机会最大。地震發生七天之後，在台北的一棟住宅大廈，整个房子都倒了，有一对兄弟，在“921”地震最后两个人活着的，后面找到全都是尸体了，七天以后，人体的忍受极限，在废墟当中找出一对兄弟，大概十几二十岁左右，大家很兴奋，一样也是感谢救難隊弟兄努力的抢救，以至于有存活，大概都有报道。

　　但是当时我记得非常印象深刻的是，从这一对兄弟，我们得知怎么样才能够在地震的环境当中存活下来，这个是有很多新闻的分析，这个分析的本身，实际上就是具有所谓的社会教育意义，当时当然了，因为这两个兄弟，在一个从来没水没电，没有时间概念一个状态下，因为它没有白天黑夜，它都在废墟底下，那个日子是很难熬的。你平常看有白天黑夜，你还知道第几天，没有白天黑夜，没有时间的时候，这个日子是很漫长的，但是在这个很漫长的日子里面，他们兄弟俩不是一个人，是彼此互相关照。第二呢，他们为什么能够存活呢？是因为他们在地震那一刻，哥哥带着弟弟跑到了冰箱的旁边，于是在梁柱垮下来的时候，冰箱的钢铁的架构给了他们一个小小的空间，这个空间让他们活下来了。第三点，冰箱里面有一瓶水，这瓶水支撑他们七天，人没有食物，七天可以活，没有水，大概三四天就不行了，所以就靠着这一瓶水。

　　我这样讲完了之后，知道以后地震该怎么办了，这就叫做社会教育。所以只要你把这件事放在心里面，不一定要把它变成一个政令宣导式的状态，我用讲故事的方式。假设碰到这个事情，至少你知道你找到家里非常坚硬的地方旁边躲，因为它会提供你空间，第二个想办法找到水，第三，当然我们没有办法每一次地震的时候，都抓一瓶水。但是你如何在心灵上足以去承受这么长时间等待別人的救援，因为你不知道别人找到找不到你，因为你不知道外界发生什么事。这就是我讲了一个故事，跟你们顺便讲了地震这个东西。所以所谓的教育是对基础知识的推广，包括高楼火灾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你们可能会觉得说，我不碰到火灾，但是你一定要买房吧，你怎么知道你该买什么房。

　　包括我觉得这个社会上缺乏的东西，我常常觉得很好奇，现在大学生谈不谈恋爱，因为我觉得好像总觉得一般的人都在找男朋友、女朋友。好像据我了解，大陆的教育里面，也没有教导你如何去经营你的情感，或者是家庭，那么媒体应该负担起这样的责任，这是社会教育的环节。

　　政令宣导，其实在台湾，经济发展以及社会压力越来越大的时候，台湾曾经也是一段很可怕的自杀潮。如果大家看香港电影，应该知道有香港的所谓高知识分子都选择用烧炭自杀的方式，烧炭自杀的方式就是我刚才讲的，用一氧化碳合红血球的能力大于氧分子结合能力的原理，为什么是高知识分子？因为高知识分子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呢，在自杀包括台湾也越来越多的人是有所谓的忧郁症。后来台湾社会上面的学者专家发现一个问题，所以在报道一则自杀新闻，尤其是边缘家庭，譬如说这个爸爸快活不下去了，又没有工作，马上就要过年，日子好苦，所以就带着全家的小孩，加上老婆就自杀，先给小孩子投毒，再把老婆杀死，然后自己再自杀了，有一段时间这种案子特别多，所以媒体就自动自发的在这样的新闻后面加一句，如果你发现身旁有需要帮助的人，请多伸出手来，关怀来一下，请打防自杀专线，我所谓的政令宣导是指这个意思。

　　实际上社会上有很多公益行为，它是没有钱来给你买广告的，但是如果你再多加一句这个话，对记者来讲，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第二个，就是包括台湾有一阵子有很多的诈骗的案子，有很多的老人家，他们都靠退休金来过日子，退休金的本金存在银行，每个月就去支領一点利息，就可以过他的日子，过得挺好，可是就碰到诈骗集团，一下子把老人家所有的本金都骗走，那真是很惨，一个老人全部的钱被骗走，是非常非常惨的事情。于是在这样一个新闻里面，都会不断地提醒你，遇到什么什么情况，千万不要先去ATM进行汇款动作，这里有一个防诈骗电话。

　　所以在这里头，我所谓的政令宣导，不是说你要做多了不起的政令宣导，而是说你能够把你的责任感用你的笔多几句，但重点是你自己要先有基础知识，所以作为一个新闻媒体人，至少在台湾的教育上是这样的。像我们读新闻的时候，必须针对某一个学系，集中选修大概30学分以上，比如说我个人学的是政治，我集中选修政治，有人选法律，有人选财经，因为新闻只是一个技术吧，你技术的承载一旦要有肉，肉的知识是什么，就是各种各样的，你才能够成为那个路线的记者。所以一定要有足够的基础知识，涉猎的知识面要广。

　　在第三个领域，对重大案件的报道应该要谨慎，譬如说绑架，譬如说一枪击毙犯罪的过程，台湾最有名一个绑架案是白晓燕命（案），不晓得大家听说过没有。白晓燕命案，白曉燕是台灣一個女明星叫做白冰冰的女兒，她的女儿后来被绑架了，在案子最开始，你们可能知道结局，但是不知道最开始，实际上白晓燕的绑架当时是绑架案还没有死，白晓燕的绑架案是到了十天以后，新闻才曝光，但是实际上在新闻一开始的时候，新闻媒体都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全部都选择沉默，为什么？因为他不能够让匪徒知道白冰冰已经报警了，一直到警方确认白晓燕是被撕票，要开始逮捕匪徒了，媒体才开始出声音，这个里面没有一个媒体去破坏这样的默契，为什么？那个时候人命比新闻更为重要，所以绑架案是特别重要的。

　　因为所谓的绑架最可怕就是肉票在他们手里，当然有一些匪徒说绑了你我就是要撕票，像白晓燕的案子，绑了你，我就要撕票，我没有打算把你放回去，但是每一个人都存有一丝希望，希望不要碰到这种匪徒，如果媒体一旦报道，警方一定知道，所以在这个时候，这个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作为一个媒体，你想想看，台湾的新闻媒体多八卦啊，忍了十天。

　　第三个，犯罪过程，前阵子，我在网络上看到，大家在炒，有两种声音，一个就是说因为一直在屏蔽新闻的理由是怕太多鉅細靡遺的报道犯罪过程，会引起刚才我讲劫持的事情，会引起大家的仿效。另外一个声音就说你不把犯罪过程报道出来，我怎么去避免有可能的再次犯罪。譬如说全国的幼儿园，我怎么知道我要怎么来加强我的校园安全，这里面就产生了一个异议。

　　一般来讲，犯罪过程，类似像诈骗之类的案子，是一定要把犯罪过程说得比较详细，因为避免后面的人重蹈覆辙，我被骗了，你也被骗了，他也被骗了，这一定要说。但是类似像绑架，类似像自杀这种事情，不需要说得太清楚。其实你心里面会有一把尺，这把尺，我没办法用言语跟你说，譬如符合哪些条件，于是你可以详细报道，你很清楚，你在下笔的时候，你自己问你自己的心，你把这个情节写出来，到底是因为你要警告社会大众，还是因为你只是要吸引更多的人来看你的新闻，哗众取宠。我觉得都不要骗人，我有时候看社会新闻写的一看就知道它只是为了，怎么煽情怎么写，社会新闻最容易发生这种问题。所以你只要问问你自己，你希望不希望你的孩子看这样的新闻。有些人自己写了一大堆新闻，包括八卦、狗仔，最后都不让孩子看这种东西，所以这里面我觉得这个标准最简单的，不要谈太多道理，这个东西你要不要给你孩子看，你给你孩子看的时候会不会羞愧就够了。

　　再来，隐私权，公私领域是必须分明的。这里面我讲到唐骏的事情，我不晓得唐骏后来怎么解决这个事情，因为我真的不认识他，他长得什么样，我也不太有印象。他的学历到底是真是假？其实这件事情我觉得很好笑，大家老生气，当然因为他是公众人物，是个名人，大家买他的书，会感觉受骗了。我觉得真正应该生气的是微软，如果他的学历是假的一个假学历去拿到了微软的高级职务，这是微软的问题。我讲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唐骏他身为一个私人企业的职员吧，他没有对社会公众有一个什么样的义务，当然我们身为买书的读者，我们可以去非议他，但是他跟政府官员不一样。譬如说在节目里面，我就讲到陈水扁贪渎案，那就是全民都在问他说，你当时做了什么事，你有没有贪污腐败，那是因为他拿的是台湾人民交给他的纳税钱，所以我们可以去问责他，但是这个问责还是仍然包括他职务而已，他职务以外的。我们一定要记住一个人，我最常看到大家在网络上说，那谁叫他是名人，我们大众有知情权，但有沒有想過名人也是人，他的隱私權又被大眾踐踏，放在哪裡呢？

　　当媒体跑到他家，我那时候听那媒体讲话，我覺得特别滑稽，他说我都来了那么多次，他应该知道我是北京电视台，他怎么还可以打我。像我这个人，脑子记性就不太好，你在我眼前出现100次，我都不知道你哪家电视台的，什么叫做我一定要知道你是北京电视台，懂我的意思吗？这个都已经狂妄自大到一种程度，你说我是北京电视台的，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我?!这都涉及到隐私权的问题，所以作为一个媒体人，千万不要以为你手上有一个通行证，你就拿著群眾的所謂知情權來橫行霸道。我讲句难听的话，什么知情权，不是就想知道八卦嗎？那是知情权吗？知情权到底在什么地方？这个东西是我特别把这个事情拿出来说。很少人会谈到说，你是名人，没有一个人在乎是你隐私权，我们每个人都在无形当中去侵犯别人的权利，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在社会上呼喊我的权利被侵犯了，就是这样。你在怕别人侵犯你的权利之前，你有没有想想，你有沒有侵犯别人权利？

　　第二，是否是名人就必须曝露在公众面前。前阵子一两个月前，忘记哪个时候，王菲生日，第二天我无意疑间上网，看到各大网站首页有一张照片，有一个女的被四个彪形大汉两手两脚的抬着，那张照片就是那个女的都露出底裤了，说是王菲的生日宴会，她的朋友都乐得得意忘形，喝多了，甚至被人家用抬出来。当时我是在凤凰网上看到的，我就打电话给我以前的领导，臭骂一顿，然后我说，这个人是谁，可能是你，可能是你，可能是我，她可能是王菲的民间友人，喝醉了，谁没喝醉过，谁玩的时候不会疯狂，一个女性被这样抬出来，只不过她今天最倒霉的一件事是她参加了王菲的生日，而这张照片就必须被所有媒体放在头版头条来吸引关注。大家都很兴奋，看到这张照片都点进去，点完之后都骂，骂完了之后，好像自己正义了，但是其实你从来不正义。

　　我曾经看过美国一个电影，这个电影我记不清什么名字，是戴安·琳恩演的，因为这个电影沒看完，在飞机上看的，这里有一段就讲到连续杀人狂。他用各种不同的方式来杀人，其中有一种杀人方式，我记忆深刻。一个男的被抓了，他的手嵌在一个水泥块里头，各种非常大的灯，照在他身上，这个东西在网络上直播，点击量越大，这个灯就会越强，最后这个人是活活被烤死，谁都上去点击了，为什么？网络有匿名性，你太好奇了，你一定要点进去看，当这个视频在网络上，这是美国一部电影，我不知道是不是真实故事改编的，想一想叫什么名字，应该蛮有名的，男配角是汤姆·汉斯的儿子，每个人都上去点击，你就看见点击量往上升，最后这个人就被烤死，只要多少点击量就亮一个灯，就这样烤着他，活活烤死。

　　那一张照片放在首页，每一个人都要去看，一样。这个电影只是比较极端而已，一样。这样你搞得王菲会没朋友，人家是人，她不过有一个职业叫做唱歌，你成为她的朋友，你去，你不小心喝过了，碰到狗仔在偷拍，看看有哪些社会名流去参加，把你给拍上了，结果大家都以为你是有钱人，就绑架你的儿子，跟你勒索一亿，这种逻辑到底在哪里？我认为都不要点开，还是骂，这什么鬼照片，说真的，它永远都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吸引你的眼球的时候，它就不断地用，你就不要当它存在。我在网络上每次我都讲，为什么每次都要骂，你就当它不存在，忽视它，就是在为这个所谓日益恶化的媒体烂象所做出的贡献，不要以为你要表态，才叫做做贡献，根本不必表态。当他觉得这张对你没用的时候，他就不用了。

　　再来，媒体的采访界线何在，有没有可漏的新闻。这也是针对第二点来的，其实我每一点都是环环相扣的。再来就是我们在台湾的时候，特别讲到，包括我刚刚讲的绑架的新闻，再来就是比较敏感的，就是台湾外交困境，好不容易偷偷地找到一个邦交国，忽然被媒体曝光，大陆这边就来打压，就是因为媒体觉得说，有一个独家，就破坏了整个局。所以大致上是这个意思。

　　再来，为了采访是否可以欺骗，譬如在告知对方的状况之下，将对方的内容录音并且报道。媒体常常犯这个毛病，就是你还是对于你所谓代表的知情权过于狂妄。当然这里面是否可以欺骗，是有一点点模糊地带的，譬如说你是要欺骗一个犯罪嫌疑人，或者什么的，但是我就尽量不要做这样子的事情。譬如说骗受访者说他是谁谁，然后找到给录了，录了之后播了，大概是娱乐新闻会干这个事情，但是我是觉得很奇怪，大家对娱乐新闻的要求特别低，就好像地痞流氓那种概念，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所以这个部分，我认为欺骗这件事情，诚实是一个普世价值。新闻业界它是属于地球上一种行业，不要去觉得新闻行业是置身事外的，不应该欺骗，别人有权利知道你要把他说的话放到哪里去。

　　再来，涉及法律新闻的报道，法律是这个社会的最底线。在我学到的社会学当中，人类社会模式像金字塔一层一层，法律是存在这个社会当中的最后一道底线，当然在这之前有所谓的道德规范，人与人之间的社会默契，还有包括约定俗成的一些观点跟看法，当然还有所谓的宗教信仰。这些都是在约束你的思想和你的心，我想干这么一件事，不行，不能这样干，因为老天爷会惩罚我，但有一些人不受老天爷管束的，最后一道底线叫做法律，所以这道底线很重要，如果这道底线没有坚守住，那这个社会就溃堤了，整个社会就崩解了。所以法律是很重要的，我一直强调，其实每一个新闻人都应该去学一点法律，基础法律课程，这个是绝对必要的。

　　避免成为法官，我还是讲李刚的案子，那天网络上每一个人都说，李刚的儿子应该判死刑，这才对得起国家民族，包括中国人明天能够伟大富强都是因为李刚的儿子被判了死刑，这是很奇怪的，因为大家把仇恨都是对官员的仇恨，全部放在李刚的儿子身上，这件事是很诡异，他不能够负全责。第二，我不知道大陆的相关法规是什么，但是有人找到了，就是说酒后肇事好像是五年的有期徒刑，如果大家觉得五年的时间太轻了，那不应该怪李刚，不是他定的法律，为什么这个声音没有一个声音提出来说，OK我们来督促政府把五年的刑期加重、延长，然后以达到重刑、重法的状态，让以后没有人敢酒后驾车。大陆这边喝酒、应酬是非常普遍的，我有朋友跟我说，喝酒开车现在抓得凶，以前我是一边吐一边开，我听完我就问了，怎么一边吐一边开，他不重视自己的生命，他也不重视别人的生命。

　　刚刚我们讲到避免成为法官，所以刚才我想说，我不是对李刚的事情很有兴趣，但是我觉得这可能是大家共同的语言，如果我讲台湾的东西，你们会不知道讲什么东西。如果你们觉得，尤其是媒体人，比如说你觉得这个事情是有法律的状态，你必须尊重法律。任何一个社会都需要立法不断地进步的过程，不是一开始就是美国那个状态。

　　有一部电影，以前演牛仔那个导演的，女主角大家肯定都知道布莱德的老婆，这个电影大陆的翻译好像叫《换子疑云》，这里面有一段，它是一个真实故事改编的。这个母亲，她的孩子被所谓连续杀人狂带走了之后，然后警察随便塞给她一个孩子，她就坚持说这个孩子不是我的，这个人就被送进精神病院。后来这个母亲在持续不断地努力之下，包括有一个神父帮她的忙，于是这个恶法就被改进了。所以我要说这个事情是什么意思呢？任何一个社会，它是有一个法律进步的过程，所以千万不要说，我曾经问过一个大陆的朋友，也算是高级知识分子吧，是硕士。到底是法律没有用，还是你根本不知道法律是什么？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我相信法律里面一定有，包括台湾也还是有，美国到现在也还是有，就是法律一定是有不尽完备之处，因为人类不是上帝，他不像世界自然法则一样，这样的严谨，人类想出来的东西必定是有缺点缺陷。你不懂法律，于是你没有使用法律，然后你开始说这个法律是没有用，这是一个问题。再讲一个小例子，在台湾，如果说你去报警，要给你开一张单子，这张单子叫三联单，因为有白色、红色和绿色三种颜色，这三张单子，你在这个派出所报，这个派出所留一个存底，一张让报案当事人拿回去，一张往上呈。

　　这三联单是有条码，这个条码像你买东西一样一扫，这个东西进电脑，进电脑之后，谁都無法改動，所以陈水扁贪腐案的时候，最后查出来陈致中有用到国务机要费去缴交通罚款，就是因为它有三联单，一条码进入这个系统，谁都改不了。然后这个三联单，我本来也不知道，讲到这个事你都觉得好玩。台湾办信用卡，也有很多人缴不起钱，就宣稱信用卡被偷了。後來信用卡公司每个月有一大堆人报失。就发现其实可能查过一两起案件，发现其实都是当事人刷的，就是不想交钱，然后就说信用卡被竊。于是信用卡公司就規定，如果以后你的信用卡丢失了必须报警，你怎么样证明你报警，请拿出三联单出来，我们才知道原来报警之后有一张单子叫三联单。

　　什么意思呢？全世界的公务人员，都有一个消极作为的心态，你去报警，如果这个案子一看，你被扒手扒了，他去哪儿抓人，但是这个事情变成他没有办法破案的记录，你千万不要想说是不是只有大陆这样，全世界的公务人员都这样，因此关系到他自己的业绩，他不会主动告诉你说，譬如说你来报警，你来报警，做完记录，记住你一定要拿三联单，你拿了三联单，这个事情才算报警成案，这个事你自己要知道，你跟他要，他说来的是明白的人，我不能隐瞒，我必须给他。

　　于是我就在思考，大陆的报警程序是否也可能有这一个东西，有谁知道是什么？这里面一定有一个。我要讲，你知道流程，你才会知道这个流程里面有什么需要改进的。譬如刚才有一张单子，并没有办法像三联单一样，有一个电脑条码来证明它已经立案。为什么？因为台湾以前也有警察吃案，所以他们全部电脑化了，条码一进去，对不起，改不了，删除不了。所以我要讲什么意思呢？你连在这里的报案程序的立案，这个案子成立的流程你都不知道，你可能就说天朝如何如何，法律简直如何如何，这个是很奇怪。我没有帮任何一方说，因为现在要念到研究所还算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这里边不要说你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如果你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你都不知道，你如何期待社会教育的责任，所以我这个提纲，看起来好像随笔写，实际说是环环相扣的，这个绝对是一脉相承的。

　　所以我请各位，如果你们听了好感动，麻烦把法律基础知识补充一下，至少对于你写新闻是绝对有帮助，而且如果大家又会有那种社会责任感，我一定要怎么怎么样，你至少要懂法律，所以避免成为法官，所谓避免成为法官，法官至少还学过法律，他还要考试才能成为法官，你连考都没考，法律知识都没有，就在那儿夸夸其谈。包括如果你有了法律知识，当你在看，不管是哪家媒体的媒体人在写东西的时候，你就可以一眼看出来，他写东西是很荒谬可笑的，连基础知识都没有。当然这里面的，我们想除了法律知识，你可以有经济学的常识，你也可能有国际关系的常識，有政治学的常識，有社会学的常識，大概学个ABC就行了，就足以应付很多事情。但是千万不要只是在学科上读，一个新闻工作者，如果你新闻考一百分，结果并没有办法帮你写好新闻。

　　再来就是正反並陳，无论这个犯罪嫌疑人多可恶，定罪以前，他都只是嫌疑犯，那么必须要列举对嫌疑人有力的事证。这里面我刚才讲一个例子。很多人讲有陈水扁，他们在台湾一会儿判有罪，一会儿判无罪，什么三审定谳，台湾的流程就是三审定谳，地方法院、高等法院、最高法院定谳的过程，接下来还有所谓的上诉，就是对于这个判决结果不满，然后上诉，旷日费时，当时本来就讲过陈水扁，要把他的定谳，刑期确认最快也要八年，五到八年的时间，司法流程就是这么长。在法律上面，我不晓得大陆情况怎么样，如果在法律上面，如果这个罪证没有充分到认定你是有罪，通常法官只能判你无罪。

　　这里面就讲到赵作海同学，大家知道赵作海吧，就是河南一个农民，他前一天晚上跟人家吵架，第二天那个人失踪了，后来就说他把人家杀了，然后之后坐了10年冤狱。当时好像呈堂证供，只有一个自白，就是笔录，后来笔录员说他是被屈打成招，然后说找到尸体，都没有经过DNA的检验，我不晓得怎么样，所谓的犯罪嫌疑人的口供，自白是叫孤证，没有凶器，屍體又不知道是谁的，他因为被打得七荤八素的，最后把他家里的祖坟都曝出来。你想想一个农民知道什么，就是OK，我知道我的爸爸爷爷埋在哪里，我只能供出，所以他爸爸爷爷的坟都被掘了，但是都没有找到这个尸体。于是在一个孤证的状况下，他自己说，对这个人是我杀的，然后没有凶器，没有尸体，你杀人要有尸体，要有作案的工具，都没有的状态之下，这个案子被判了，的确在法律的判决上是有一些瑕疵的，但我不能说它一定有瑕疵，因为我也不是学法律的，而且我是拿台湾的法律知识跟你说，这是一个孤证。

　　所以至少你把这个事情搞清楚，这里头所谓的正反并惩。当时我不晓得当地媒体有没有报道，可能的报道是你看这个人多可恶，平时这个人脾气就特别暴躁，爱喝酒，好，那一天晚上又喝了酒，貌似这个案子就判了，因为他爱喝酒，平常又脾气暴躁，所以那一天一定是因为酒后跟人家吵架起争执，而且村子口的张三、李四、王大妈通通都看到他跟人家吵架，所以人一定是他杀的。这就是全都犯了，你又当了法官。他脾气坏，爱喝酒，个性冲动，不表示他能杀人。有的人脾气很坏，但是他连鸡都不敢杀。千万不要有那种你以为想当然而的逻辑推断，因为他脾气很坏，因为什么什么，所以他必定是什么什么。

　　譬如说我最近就颇受困扰，人家讲说女作家能够写的一定是情感类要不然就是游记，绝对不可能写时政类的东西，这就想当然爾的逻辑判断，千万不要自作聪明，这样很可怕。所以有些人写新闻，我常常看到一些网络上说，因为它怎么怎么样，所以它必然怎么怎么样。譬如说前几天，我们就不讲那个人是谁了，反正不在这里，也是微博上一个名人。昂山素季不是被放了吗？然后他就去BBC中文网找了一段新闻，这段新闻就是美国对缅甸政府发出来一个公开声明，这个公开声明就说希望缅甸政府必须给予昂山素季一个平等的参政权。

　　我们先不要讲一个国家的公民他有平等的参政权，这件事情是不是普世价值，因为我觉得这件事情又是很大的命题，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然后他就阐述了一下说，说BBC的中文编辑是老资格的，所以他的英文一定不会犯错，所以美国用命令的口气邀请缅甸必须给予昂山素季平等的参政权这件事情，就是干涉他国内政，再光明正大的理由，就已经不够正義了。于是我告诉他说，你要不要把英文原文找出来，因为在英文的文法里头，命令句跟祈使句的必须是翻译不出来的，因为你觉得BBC的中文翻译是不会错的，因为他们是第一代去美国的新闻工作者，都是非常优秀的，英文非常棒，几十年新闻工作者了，他们是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所以他用必须一定是因为原文上面用的是必须，这就是一个逻辑上的。因为你已经认定那个答案，所以你所有用的证明通通都是要佐证你这个答案，所以写新闻之前摆脱，千万不要有预设立场。

　　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找出来的东西，就像有一个寓言故事说，有一个农夫他觉得他家的斧头掉了，他就看邻居，因为那觉得是邻居偷了，他每天看邻居都觉得，就是他偷的，他的嘴脸就是偷我斧头，后来斧头找到之后，嘴脸就觉得说，他怎么看都不像偷斧头的，一样的道理。这件事情，因为每一个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不要自己去解读它。做新闻工作者千万不要偷懒，该去找英文原文的时候就去找英文原文，不要自己在那儿发挥。

　　再来，第三，避免煽情。艾未未对陈晓凤家属的采访，这里面有没有艾未未的粉丝，我先了解一下，你们知道艾未未是谁，陈晓凤知道是谁吧，就是我们刚才讲了半天李刚，她就是受害者。

　　我认为这个案子，在校园里面开快车，就是能够把人一下撞死的，绝对不是慢车，这个车子进校园，其他我们不要讲，什么都不用谈。但是当然了中央电视台做了对李刚的采访，因为他有抱悔的眼泪，在正反并陳的状态之下，中央电视台的确应该要有家属的眼泪，而没有，于是艾未未补上了，但是他如果只是补上，中央电视台有李刚的眼泪，我们也要有陈晓凤家属的眼泪，但是他用一个词叫公民记者，至少我看到了视频里面看到了公民记者这个词。因为他用了公民记者，所以我要有一个更高的要求，他的家属能够说的话，我不用看视频都能猜得到。我们家晓凤有够孝顺，天生乖巧，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孩子，怎么就这样死了。

　　但這段採訪对这个车祸有什么帮助吗，如果你要叫公民记者，你要调查这件事情。比如说李同学到底有没有喊出我爸是李刚，他当时的车速是多少，后来传出一个更夸张的，说陈晓凤在校园里面滑轮滑，我后来还说拜托，美国人还在街上滑滑轮，你就可以把她撞死吗就因为她穿滑轮鞋？很奇怪的逻辑，就这些东西陈晓凤的哥哥或者爸爸都没有办法告诉我们答案。你今天叫公民记者的时候，如果我只是为了对家属的关怀，家属觉得说，做坏事的人，反而会在电视台哭，我是受害者，我不能在中央电视台哭，所以基于这样一个人道关怀，艾未未做了对陈晓凤家属的采访我觉得合理。但是如果他用了公民记者这四个字，要求不一样了，不是那个要求了。我不认为他的家属可以给我们答案。因为据整个事态的了解，这个人已经死了，现场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有没有办法还原现场，这才是重点。

　　拿着一个受害者的照片，不管他是自杀，还是什么，在网络上流传，第一你已经违反新闻伦理一个点，网络是不分级的媒体，未成年可能也有这个照片，对他可能造成一个心灵的伤害，不要以为不可能，有一些事情是在潜意识里头，譬如说你常常做一个恶梦，在西方的心理学医生就说，你一直对这个事情产生很大的困扰，我只好用催眠的方式，帮你找出当时那个点，你为什么会受到伤害，这是什么意思呢？你在受到伤害的时候，直接进到潜意识里面，自然而然以后就会被某些事情去感到莫名恐惧。

　　我要讲的事情是说，你要拿消费别人的悲伤来作为你遂行正义的大旗，这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而且你比加害者更可恶，因为加害者叫真小人，你叫伪君子，所以我非常反对这种事情，极其可恶。尤其网络上媒体人干的事情，前几天也是，复旦大学有一个博士生，他山西的父亲，在拆迁中被活活打死。新浪有一个编辑，就写说如果这事发生在我家，我一定要追杀到天涯海角，一个一个杀光。我就想说，这叫教唆，煽动，然后甚至故意仇恨，都是在践踏他人。如果你是真正有良心，有恻隐之心的人，你干不出这个事情。

　　一个人，你想想各位，我一直在讲新闻工作者，看似无情却有情，你一定为当事人在换位思考上去思考，如果是你自己家里发生这么惨的事情，这个时候你在旁边，他一定是思绪已经乱了，我看了这个日记，他其实很混乱，他那个心一定很痛苦。因为我对这个情况有一些了解，譬如说我有一个同事是好不容易上了好的学校，进到了凤凰网工作，好不容易他开始要回报父母亲，结果爸爸得癌症忽然去世了，那个痛苦跟自责是压力很大。这个更惨，我那个同事的父亲至少还是得癌症使然，至少寿终正寝，这个是活活被打死，他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而且复旦的博士生又是在山西这么穷一个小农村，他的父母可能真的缩衣节食，把所有的心血都灌注在他身上，旁人在这个时候，讲这个话什么意思。

　　如果说分两种状况，第一个状况，他受到你的教唆，真的开始追杀，还有一种可能是什么，这件事情对他来讲就是自责，因为他做不到追杀仇人。我这样子跟你们讲，你们自己去感同身受一样，我不晓得大家的背景，或者自己的朋友之中有这样的背景，就是说从一个很小的乡村或者什么地方来的，这么辛苦的在一个不错的学校学习，你们自己想想这句话是比被爸爸打死更惨，所以千万不要煽情，你真的不要以为用煽情去唤起，这是非常非常恶质的新闻工作者在做的事情，我特别痛恨煽情。

　　再来其他，其实也是从煽情过来的，是否对热点新闻要推波助澜才能换取关注度，这里面讲到小月月，我觉得小月月那阵子就是疯了。因为我不看论坛，我不会玩论坛，我其实不是很会使用网络的人，网络对我来讲是工具，我有一个群，群里面大家说今天晚上小月月怎么样，我起先以为是卡通故事，因为我知道他们看《海贼王》，我想是不是出了一个新的东西叫小月月，后来第二天，我就看这个情况不对，如果是一个卡通故事，怎么微博上都是小月月，我想知道怎么回事。有一个人给了我一个链接，我就看，看到第几篇我就崩溃了，这么恶心一个故事，怎么能够骗到这么多人。

　　后来我写了一篇博客，我说如果真有小月月这种人，他其实是有精神病，这个不应该拿他的行径来作为一个笑话传阅，这是对精神病患的歧视。我对这个社会的很傻一个美好的期待，我宁愿它是骗我的，而不是有一个人，对一个可能有精神病患的人，拿他的故事在网络上哗众取宠，我宁愿他是骗人的。但是那个时候很奇怪，包括包括什么什么盛大集团，说是他干的。大家就开始追，什么网友在人肉小月月，说小月月他是什么之类的，这种恶俗的新闻为什么一定要去推波助澜，怎么就没有一家媒体有良心一点的媒体人跳出来说，社会的审丑，对丑陋的践踏、取笑，跟那种报复式的那种，我都不怎么形容这种情绪，已经一次又一次的突破底线。

　　最好玩的是，我身边的人，我不晓得你们怎么样，他们都知道小月月肯定是假的，我就觉得很奇怪，明明知道是假的，还愿意參與這整個騙局，这个心态我不太理解，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都是女生，为什么你会看到另外一个女孩子被四支脚抬着底裤都漏出来，你还要去看，男生我不管，因为他不同的性别，所以他跟你的感受度不一样。你是女生，你怎么干这个事，而且最好玩的是女人永远是女人的敌人，她永远跳出来说你看这个女的，她喜欢到王菲那儿去吃饭，真讨厌，好奇怪，怎么会这样。譬如说有一个女的被性骚扰，或者被干吗的，永远跳出来的骂说谁叫你平常要穿成这样？讲话女流氓，永远女人对女人的挞伐比男人对女人的挞伐更严重，这是很奇怪的，我不相信点击图片打开看，全是男人，搞不好男人还在想说，只有底裤，肯定不过瘾，只有女生去骂。

　　我在开玩笑当中，我要跟大家讲一些很奇怪，你可能在无意识当中，你自己都在做一件很荒谬可笑的事情。再来第二点，媒体是否成为当事人最严重的伤害，这个我讲到广西烟草局局长日记。说真的，在这个日记里头，我大概看到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每次看这种东西都被骗，我以为这个里面有什么重大贪腐在里头，我看了半天，就讲说他去退小靈通的号，還排队，还说在家，有一段在家打扫之类的，这个字迹其实很无聊。我要讲这个事情，我跟身边人讲这个官员还挺好的，还自己排队去退号，结果后来我一看，韩寒也这么写。

　　再来第二个，我想到这个烟草局副局长是不是有什么政敌，是不是也有人要抢这个位子，我这么想。不过我在这里讲这个事情，它几个全被挖出来了，也就是说在烟草局上班的，可能的女性全被他挖出来，说是他日记里面的人。我于是开始想象了，广西应该是一个算是民风比较保守，相对比较封闭的环境，这个地方上，你认识我，我认识你，他认识我的，应该是这样，和北京比较不一样。这几个女的被找出来，你让人家以后怎么活，这里面好像有几个女的，还结婚了，自己有自己的家庭，你要她老公怎么活，她的孩子怎么活，她对这个情色日记有什么，为什么大家要去人肉他们，我不懂，这时候可能也有人跳出来说，我还是要讲刚才的理论，女人为难女人，譬如说谁叫她要利用裙带关系去巩固自己的地位，然后什么什么之类的，这个很奇怪。

　　在这种事情上面，我都是这么想的，譬如说潜规则，施于潜规则的那一方，必定是权利的一方，他是有能力说No，因为他有选择，被潜规则的一方，他说No，就失去了生存权，工作权，他没有权利说No，但这个社会上的人，都在被潜规则的身上。譬如说现在的女孩子真是糟糕，他们越来越虚荣了，谁让她们虚荣了。我从来不去看那些女人是谁，当然给我看我也会忘记。我一点都不好奇那个女的是谁，大家可能接下来开始品头论足，说副局长真没眼光，怎么选这种女的，我不晓得了，你们自己心里都明白，有没有干过类似的事情，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是为什么，这不是选美。包括小月月到底是胖是瘦，是美还是丑，这个都无助于社会的进步。

　　再来，注意别成为别人有心人的棋子，一样是我刚才讲的，我想到了广西烟草局长的日记是不是他的政敌所为，这社会上有很多的新闻叫做放空气，大陆好像叫放风，这个东西是有目的的。这里面我讲一个事情，腾讯跟360之战，我看网友一副貌似是腾讯或者是360的大股东，包括腾讯在跟360打仗的时候，腾讯跑去新浪微博上设立官方微博来说明此事，因为新浪一直在攻击腾讯，我就看有网友发微博，我都觉得很好笑，你看腾讯在新浪设立微博，再一次奠定新浪微博在网络江湖的地位。我不太懂，你明明是一个用户，你应该的是去说他们对用户的不当，不管他们对你的隐私或者什么，你怎么会好像一副，你把自己的心态变成在看打足球，踢足球，我支持哪个队，我不看足球，我不知道，反正我看大家看的时候很疯狂，我支持哪个队，你支持哪个队，我们两个拼个你死我活，至少达到一个娱乐效果。

　　但是你帮腾讯打赢了之后，其结果就是你继续被剥削，结果人家和好了。所以那天我在微博上写了一句话，我说A跟B吵架，你明明要成为C的，但是很多人就在纠结，我到底该选A还是该选B，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你千万不要变成有心人的棋子，你在那里面吵什么。还有人觉得我要卸除QQ好友太困难了，太痛苦了。连QQ都拒绝不了，你还能做什么大事？

　　再来，媒体的底线何在，还是讲那句话，底线这个词最近反正在大陆也成为一个显学。底线是我一直在意的，我觉得每一个人从事他的生活、工作，在社会生活当中，都应该去想一想，你自己有什么底线，你的底线跟我的底线不一样，你所追求的价值跟我追求的价值不可能一样，因为人是多元的，你所在乎跟我在乎的是不一样，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调整自己的底线，其结果就是，因为大家都在调整底线，大家都没有底线，结果一直都在往下调。所以我认为我明天其实在西安外国语大学要讲的，有位同学说我的题目定得太大，实际上媒体对于台湾社会的进步，无论是政治或是道德，或者是等等之类的，是有非常非常大的贡献。我一直在观察大陆这个社会我个人认为还是只有靠媒体能够让这个社会最大程度的进步，而且是在一个平衡的状态之下。

　　但是比较遗憾的是说，现在这些媒体人，没有底线，没有追求，没有理想，而且基础知识还有问题，还常常当人家的棋子，这上面的错误几乎全犯，我今天比较系统的跟大家讲，至少我自己本身上面所有的提纲是我自己在跑新闻十年以来，我很在乎，我提供给大家参考，我不晓得你们在乎不在乎。但是一定要告诉自己，一定要问问自己，你的底线是什么，你要不断地放弃底线到什么时候，这个东西我觉得很重要，不管你是跑哪种新闻，包括娱乐新闻都应该要有底线，那么我今天就讲到这里。

　　同学：我从上面看的是台湾政乱丛生，经济比较凋敝。

　　同学：我们看到大陆的媒体对台湾有这样的报道，我们想知道台湾的媒体对大陆报道形象是怎么样的？

　　宫鈴：首先我针对台湾是不是经济凋敝这个说法，大陆跟台湾，现在在两个不同的经济发展阶段，台湾的经济已经到达了一个平原期，台湾大概也不可能GDP每年8%成长，太可怕了。你知不知道去年日本的经济成长大概是零点几，这个所谓零点几，任何所谓统计都有误差，零点几就是零，没有成长，你怎么不怀疑日本经济凋敝，生活困苦啊。我要这样讲，台湾目前它的经济成长率维持一个很低的状态，这是正常的，因为它的发展是平原期。大陆是不断地不断的蓬勃，在往上，一个是大的数额，这个是很正常。

　　你说到台湾必须要靠近大陆这个市场，才能够走出这个困境，不至于在亞洲四小龍中垫底，第一我告诉你台湾已经垫底了，但是第二件事情现在全世界谁不跟中国市场靠拢？请列举一二，美国都要靠中国的市场才能解决它经济的困境，否则干嘛奥巴马抓着胡主席在那儿谈啊谈。所以我要讲一件事情，至于你说族群对立，有，绝对有，民主的动荡有，但是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大概在李登辉跟陈水扁初期，都有。现在陈水扁都去坐牢了。至于你说上面一些乱象，我可以告诉你，台湾的媒体是私营的，所以它很在乎收视率，所以收视率是以耸动煽情为主要的诉求，所以它会报道负面的新闻给你看，跟大陆的媒体状况，可能你们可能会看不习惯负面的新闻，所以你们会以为当你看到这个状况，哇塞，台湾明天就要政变了。

　　我曾经带过大陆一个朋友，就是凤凰网的总编辑去台湾，去台湾的时候，刚好碰到特侦组要侦查陈水扁，有一个照片，就是手抬起来了，这边是手铐，那张照片很有名，你可以到网上去搜查，那天刚好上午在台北跟凤凰卫视台北站的人一起吃饭，吃饭的地点刚好就在特侦组同一条街，我们吃完饭下来的时候，他有看到远方有一群警察，他说怎么了，我说特侦组下午陈水扁要来应询，今天就收押了。那我们去看一看吧，我说可以啊，我就走前面，他越走越慢。我说你怎么了，他说警察你还能靠近他吗？我说可以啊，你到他前面去拍照都行，不会对我怎么样，我说不会。最后他站在警察盾牌前面拍了一张照，他印象深刻，他印象深刻的原因是这么，原因是可以这么接近警察，原来一条街以外，大家继续在逛街，因为那都是在台北火车站的商圈。

　　但在那个镜头里面，他不会告诉你，现在我这个镜头是在看警察，这边还在逛街，那边还在上班，你懂我的意思吗？我讲过有图不一定有真相，真相通常不会在镜头里头。你们自己想想看，对不对，虽然网络上老讲，有图有真相，图只能告诉你发生过这个事情，但这个事情的关键绝对都在图以外，你仔细想一想，你能够拍到什么贪腐的画面，比如说我偷偷塞钱给你，被拍到，那就是白痴了。

　　所以就是说当你们在看到一些媒体的报道的时候，实际上我们如何从一个媒体当中，台湾也会有一些失准的报道，你如何从一个失准的报道当中，去找到有可能的真相，就像做福尔摩斯一样，去思考跟探寻，假设台湾这么糟，但是它已经是连续好几年是笔记本代工，这些等等之类的，在美国拿到很大的订单的。至少，有一些国际的报道还蛮承认、认同台湾的经济承接。

　　至于你说它是不是要靠拢大陆，它没办法，它就在大陆的旁边，大陆是这么一个大的一个市场，假如说是一个黑洞，这个黑洞没有什么坏的意思，黑洞有很大的吸引力，连美国、欧洲、法国都一天到晚想跟中国做生意，你怎么会说台湾能够置于其外呢。

　　最后，我很简单回答一下，台湾媒体对大陆现在的报道是大陆太有钱了，导致台湾人都很自卑，以及不自信，不晓得这个答案，你满意否，谢谢。

　　（注：此文章并非本人亲自发布。演讲时间为2010年11月16日。地点为西北大学。）

　　2010-11-16

　　[宫玲 台湾媒体人、长年居住大陆，以“胡同台妹”为笔名致力于两岸民众的交流和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