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老子当年差一点当了回‘反革命’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17:4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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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给《西沟往事》写了一篇文章“北汽一附厂(北京东方红汽车制造车厂第一汽车附件厂)的诗选风波”,贴在这里一是要改一改名字,二是要多说几句,否则大家会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
题目改成“老子当年差一点当了回‘反革命’”。所需要解释的就是“陕西汽车制造厂”和“陕汽学员”这两个名词。1969年2月21日,原第一机械工业部军事管制委员会生产指挥部以(69)一机军基字120号文核准陕西汽车制造厂建设总投资为6455万元(初定),总建筑面积17;9万平方米,定员4100人;自此,经过几年的筹备,陕西汽车制造厂的建设正式开始。其目的就是为了生产替代法国“戴高乐”(一种军用拖车)的SX250(125加农炮的迁引车),对外称“93号信箱”,简称“93”。厂址选在陕西岐山县渭河南岸秦岭以北一个叫做麦李西沟的地方。
在此之前,早在1967年底,一机部从北京66届初高中应届毕业生中挑选了1500人,准备放在“北京东方红汽车制造厂”为陕汽代培,作为将来陕汽的骨干力量,由于北汽正在武斗,一直等到1968年2月,北汽东方红打败了革联,建立了革委会,这些人才得以进厂。这1500来自北京各个中学的学生就有了一个共同的称呼“陕汽学员”,自称“陕汽新一代”。在1970年以后,这些人除了个别的以外,绝大部分陆陆续续的去了陕汽。在陕汽建成投产后,不少离开了,现在大部分西安,留在西沟的还有11人。我要说的事情就发生在北汽代培期间。
想当年,老子当年差一点当了回‘反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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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你面前的是一本油印小册子,是在北汽一附厂代培的部分陕汽学员自己写、自己编、自己印、自己装订、自己发行的一本诗集。内容以憧憬未来陕汽“宏伟蓝图”为主题,抒发建设三线“远大理想”的诗词。出版后遭到厂方铺天盖地的大字报的批判,差一点让人家抓成了“现行”。据说有位大人物说了句“都是些小知识分子,批评教育就是了”的话,这才幸免于难。最后办了半个月的学习班,好好的接受了一顿“工人阶级再教育”,算是烟消云散了。
事情发生在1969年夏天,已经39年了,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有时间我把它写出来,也算是对那件事情的一个交待吧。
我们进厂时,北汽的“东方红”刚刚打败“革联”,革联的败将们都被关进了防空洞,时不时拉到批斗会上批斗一番。对这些批斗会,我们这些外来户不感兴趣,对他们那一套做法极为反感,因此大家总是消极应付,能躲就躲,能逃就逃,政治上成了“逍遥派”。工休日大家总爱骑上自行车到郊区去玩。无论走到哪里都爱留下“陕汽新一代到此一游”几个字,这可能是“新一代诗选”里“新一代”三个字的来历。
1969年春夏之交,不知道为什么在一附厂突然传出了“陕汽下马”的风声,厂领导也在会上说:你们这批陕汽学员不去陕西了,要留在北汽干革命,今后谁也不许再提陕汽的事情了。作为陕汽学员,当时就跟着了魔似的,一心要去陕西去建设一座崭新的汽车城,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愤愤不平。过了不久,陕汽办从一附抽调了15名学员改行到北内学煅工。听到这个消息,大家奔走相告,无不欢欣鼓舞。
记得有一次在蒙蒙小雨中逛北海时,大家诗兴大发,念起了唐诗宋词。念着念着,便自己胡邹起来,现在想起来不怎么样,可那时觉得还怪错得呢!有人提议,干脆我们把它都收集起来,再充实一些,印本诗集吧。后来大家又在一起议论了几次,研究了一下细节,比如稿件编辑、印刷、装订等,就干起来了。
稿子好办,现成的,汇在一起就成。当时只能油印,刻板的事找了一位在山西插队,眼下正在北京养病的哥们。油印机原本想自己造一台,但那橡胶棍子车了几次也没车成,只好放弃了。万般无奈,只好另辟蹊径了。当时楼上的宣传科有一台油印机,可以拿来一用。当然,要明目张胆的借,肯定没门,只好“偷”!
那时一附厂的干部们都上正常班,我们只能在夜里下手,而且必须在晚上偷出来,第二天天亮之前还回去。我们当时有两班倒的,也有三班倒的,两班倒的晚上10点下班,三班倒的晚上10点上班第二天早上6点下班。上中班的负责偷出来,上夜班的负责还回去,同时在场外面还要有一帮人把偷出来的油印机运走,连夜印刷,印完再拉回来。大家那时就跟共产党干地下工作似的,计划好路线,安排好人员,规定了接头暗号,预定时间一到,一个眼色便开始行动了。有人负责把油印机递到宣传科门外,门外接应的负责提下楼,楼门口的人再把它提到事先约好的院墙的某个地方。院墙内外对上暗号,里面的就从墙上递过去,外面接应的把它拉到印刷地点。在外面印完后,再按约定的时间从院墙上接过来,从原路由另外一帮上夜班的哥们送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大功告成了。
纸啦,刻板的那套东西倒都是我们自己买的了。装订是用缝纫机先订成一叠一叠的然后将书脊用线连起来,再糊上封面就行了。对了,封面的那几个字是我们先刻好了盖上去的。那个“版”,我一直保留着,下面照片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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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订工作完成后,最大的困难就是裁边儿了。我们想到了裁相片的那个玩意,一试不灵。一是太厚,而且大小不一。,没办法只好冒险找北汽的印刷厂了!当时的北汽哪个角落都有咱们陕汽学员,唯独印刷厂没有。没有也得去,豁出去了。没想到干大刀的师傅挺好说话,一看,小意思,噌噌几刀,齐了!抱着我们的成果,真比生了个儿子还高兴,我们心里那个美呀,就别提了!
我记得成品大概55本,作者每人一本,给厂长也送了一本,还给了谁我记不清楚了。
厂长(一附厂)大概姓张,叫什么记不得了,拿到这本诗集以后,感慨不已,手里举着它,对干部们说:你们看看,人家几个小学员的本事,比你们专职的搞宣传的弄得还漂亮!他拿着这本东西满车间嚷嚷:看看,看看人家陕汽学员,咱们得好好向人家学习!那本诗集上没有署名,除了我们这帮人谁也不知道是干的,闹得满车间的人都纷纷猜测,这是谁干的?谁写的?反正我们几个心里偷偷的这个乐呀,可谁也没表示什么,问到头上也是未置可否。
可惜好景不长,高兴了没三天半,形势大变,厂长翻脸了,背后怎么回事不知道,只知道把这东西定性为非法出版物、反动诗集。各工段、班组组织大批判,大字报铺天盖地的糊满了车间。到底写的什么,那会儿也没心思细看,无非是漫无边际的上纲上线,胡勒八扯。说什么这伙陕汽学员不虚心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看不起工人阶级。说得根本不着边际,说什么这伙人没事就抽烟喝酒、喝醉了就写反动的诗歌,发泄对社会的不满。我记得,还有说这伙人妄图推翻无产阶级专政...... 等等。这些是我们始料不及的,吓个几个开始“料理后事”了。当时在这伙人里,有的家里出了问题,有的本人有“前科”,这几位最危险,大家赶紧统一口径,把它们写的那些分别由相对处境相对好一些的哥们顶起来,先把它们保护起来再说。剩下的就不管了,爱杀爱剐由它去吧!
文革中这种忽黑忽白、颠三倒四的事也见多了,心想你们这套玩意,咱也不是没玩过,在学校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现在想起来也够后怕的,要是真是弄个“反革命”什么的,恐怕就没今天了。那会儿真是年轻呀,天不怕地不怕的,还真有点“任凭份浪起,稳坐钓鱼船”的境界。它们说什么我根本就不往心里去,唯独受不了的就是说咱又抽烟又喝酒的不成,心想,老子这辈子还没尝过烟酒是啥味呢!这回非学学不成,就当个酒徒烟鬼,也不网来一世。晚上,上中班,买了一盒大前门,跑到一附厂后面的老倭瓜地里,两个人抽了一盒,醉了。醉烟的滋味和醉酒不同,脑袋清醒,什么都知道,就是四肢不会动,想走就是抬不动腿,连脑袋都抬不起来。幸亏还有个伴儿,把我背回了车间。到了车间师傅直问怎么了,可我就是不会说话,趴在钳工台子上一直待到下班才勉强能走了。
这是抽烟,再说喝酒。礼拜天,也是两个人,9点多起床后,从北厂宿舍(小庄)出发,往朝阳门方向走,凡是卖酒的就进去,下定了把遇到的酒全喝一遍的决心。先是在小庄九路汽车站旁边的小饭馆喝了一瓶啤酒,走到关东店来了一瓶葡萄酒,在东大桥什么地方喝了一瓶香槟酒......,一直喝到了朝阳门。朝外桥头上,东南角和东北角各有一家小酒馆,先进了东南角那家小酒馆,来一瓶二锅头,这瓶二锅头下肚,觉得不对劲了,脑袋怎么大了?奶奶的,站也站不稳了!还想在进北边的那家,可过不了马路了。难受尽管难受,但还知道往南走是日坛公园,就往南下去了,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睡着睡着,觉得脸上有东西,睁开眼睛一看,是小孩子用粘知了的东西再沾我鼻子,一瞪眼,小孩吓跑了。一看我们两个,四平八稳的分别睡在两张公园的长椅子上,从那儿进的公园,怎么找的椅子,什么都不知道。再一看表,下午四点了,摇醒了哥们,头一句就是:这回总算知道杨子荣那“醉成泥一摊”是什么滋味了!往回走的路上,我还是有点失控,拿手里的柳条直抽卖西瓜的秃脑瓢儿,反正人家挺大度,没跟我这酒鬼一般见识。
就在批判的大字报铺天盖地,声讨之声不绝于耳,我们等待事态进一步发展的时候,有人通知我某日到厂办公楼三楼某房间参加学习班。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不得而知,到了之后发现来的并非全伙,也不知道那些没来的是人家认为“非主犯”呢还是没被发现?总之还是有“漏网之鱼”。
办学习班的那间房子,破破烂烂,没有桌椅板凳,房子四周铺上草席,席子下面还垫了薄薄一层稻草,大家席地而坐,学习班就算开始了。当时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也没准是人家故意要造成这种气氛呢!还好,没有限制谁的人身自由,上班就进学习班,下班可以回家,是走读,没有住宿。原来我是两班倒,现在倒好,上了半个月的正常班,享受了干部的待遇!学习的主要内容大概有学习毛主席著作,毛主席语录,老师傅忆苦思甜,控诉那万恶的旧社会......,还有什么,没印象了。因为这些东西装不进脑子,记住的就一件事,在自学的时候有一个哥们拿着毛选,背《牛氓》。到现在我也佩服那哥们的记忆力,尽管年轻也不是人人都能办到的,那可是一本书呀。
办完学习班,这事就算过去了。到底是哪位大人物说了句好话,因为我没有确凿证据,不能说了,我姑妄说之,你姑妄听之,就当道听途说好了。
看看这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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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今天刚翻腾出来,当年办学习班结业时的照片,翻拍了的,老照片都有点发黄了。虽然年代久远,上面的同伙都能叫上名字来,其它的实在想不起来了。图中有同党9人(并不是全部),有正面陕汽学员代表2人,教育我们的师傅5人,共计16人。因为没有征得本人同意,在这里不能点名道姓了,呵呵。
围绕着诗选还有什么事儿,想起来再说吧,目前就想起来这么多。有空我再把那些所谓的“反动”诗歌敲出来贴在这里吧。
2008年8月25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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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沟——我埋葬青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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