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仅凭武力是征服不了人民的

1、仅凭武力是征服不了人民的

【原文】憍¹泄²者，人之殃也。恭俭者，偋³五兵也。虽有戈矛之刺，不如恭俭之利也。故与人善言，暖于布帛；伤人以言，深于矛戟。故薄薄⁴之地，不得履之。非地不安也。危⁵足无所履者，凡在言也。巨涂⁶则让⁷，小涂则殆，虽欲不谨，若云⁸不使⁹。

【译文】骄傲轻慢，是人们的祸殃；恭敬俭朴，便可以排除刀、剑、矛、戟、箭等兵器，虽然有些人可以凭借戈和矛的锋芒，但不如恭敬俭朴有利。所以，和别人说善良的话，比穿上布帛还要温暖，伤害人的语言，比矛戟刺人更深。所以，可以停止和依附的大地，却不能行走，并不是大地不安全，直言敢为而不能在这个大地上行走，就是在于言论。有大的道路就责备，有小的道路就危险，虽然想不谨慎，就象众多不可役使一样。

【说明】“不苟”所说的是不随便、不轻率、不苟且之意，那么，这是以什么为标准呢？荀子便紧接着在本篇阐述了他的荣辱观，也就是价值观。首先荀子探讨了骄傲轻慢，是人们的祸殃；在《论语·学而》中孔子与子贡就“贫而无谄，富而无骄”的问题也探讨过。一个人事情做成功了，找到钱了，或者是地位提升了，都飘飘然，春风满面，从而很快地忘记了从前是怎样落魄的，是怎样艰辛努力的。做了一点官，那官架子摆得十足，傲然一切；赚了一点钱，那财大气粗的劲头足以胀死人。因为，人一旦富贵了，就会自然而然地摆出架子，就会瞧不起不如自己的人，似乎就是“体现了人生的价值”。然而，赚了一点钱或者是当了一点官就是实现了人生的价值了吗？也就是说，人生就是来赚钱的吗？当然，赚了钱，当了官，就说明干某一件事成功了，但这仅仅是说明你在某一方面成功了，并不能说明你的人生就是成功的。所以，能真正做到“富而无骄”的，也就很少很少了。因此，子贡认为，真正地富贵了，但还是与平常人一样，没一点架子，还是很谦恭有礼地待人接物，尤其是对贫苦的老百姓也是同样，我这样做怎么样？“何如？”这段问话其实也就体现出子贡仍然有我“慢”心理。他自己觉得已经做得很好了，应该得到老师的赞扬。但是，孔子并没有赞扬他，只是说，也还可以吧。为什么呢？因为，如果贫穷落魄还仍然是快乐的，如果富贵以后还是很谦恭有礼的，才是真正地作到了“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也就是说，仅仅做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还不行，还要“贫而乐，富而好礼”才行。这无疑是对子贡的一个批评，其更重要的这是对一种健康成熟心理的描述。对“富贵而骄”的问题，老子也与孔子一样，是极力反对的。“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老子·九章》）。老子举例说，一个杯子装满水了，不如赶快停止；如果不停止的话，水就会满溢出来，从而会造成双方面的损失。这是比喻一个人不要自满，因为自满以后，也就再也无法容纳其他的东西。若是能象天空那样空，才能容纳得下这个宇宙。对此，孔子在《论语·子罕》中也说：“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知识的最高处就是“无知”，空空洞洞的没有什么，没有什么主观的东西存在就是学问的最高境界。只有是空空的，才能容纳更多的东西，象天一样空，才容纳得下宇宙。但孔子说自己“空空如也”，也是实话，他学习的、继承的是“周礼”，发扬光大的也是“周礼”，他自己没有创造出什么新的学说，新的理论、新的主义。所以，就他自己而言，是空空的，他没有将所学的东西填满自己的心胸而自满而不再学习其它的东西。但他怎样解决问题呢？孔子举了个例子，其实很简单，把问题的正反两面都仔细分析了，而穷尽了问题的根本原因后，问题也就解决了。其实，很多问题都是这样，只要把它分析透了，也就解决了。

荀子接着又探讨了“恭敬俭朴，便可以排除刀、剑、矛、戟、箭等兵器，虽然有些人可以凭借戈和矛的锋芒，但不如恭敬俭朴有利。所以，和别人说善良的话，比穿上布帛还要温暖，伤害人的语言，比矛戟刺人更深”这个问题。这个思想其实就是孔子、孟子的“爱民”思想的传承。一个统治者真正做到了“爱民”，人民都尽心拥护，还用刀、剑、矛、戟、箭等这些兵器干什么呢？如果仅凭武力征服，得不到人民的拥护，当然只有依靠武力的捍卫。所以只要统治者爱民，人民即使再穷再苦也会觉得心里是温暖的。而统治者不爱民，那么人民的心里的痛苦就比矛戟刺伤了身体还要痛苦。

所以，荀子说，可以停止和依附的大地，却不能行走，并不是大地不安全，也就是说，并不是人民不安全；直言敢为而不能在这个大地上行走，就是在于言论。有了爱民的言论言行，就可以依附于人民，没有爱民的言论言行，也就不敢依附人民。有大的道路就责备，这个大的道路就是爱民的道路，有了责备爱民的言论言行，当然也就得不到人民的拥护。而有小的道路就怕危险，这就是统治者的不知所措。虽然想不谨慎，就象众多不可役使一样。荀子这段话，深刻揭示了统治者的矛盾心理，明知爱民有益，想爱民，但又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私有利益，不爱民吧，众多的又不可役使，不可征服；因为仅凭武力是征服不了众多的人民的，真正征服人民的，是爱民的政策，是统治者的公心和仁爱心。也就是说，爱民便可得荣耀，不爱民就会得到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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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憍：（jiao交）《战国策·魏策一》：“君予之地，知伯必憍，憍而轻敌。”《淮南子·道应训》：“憍则恣，恣则极物。”《广韵·宵韵》：“憍，本亦作骄。”《集韵·宵韵》：“憍，矜也。通作骄。”这里用为骄傲之意。

2.泄：通“殜”。《诗·邶风·雄雉》：“雄雉于飞，泄泄其羽。”《诗·魏风·十亩之间》：“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孟子·离娄下》：“武王不泄迩，不忘远。”清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泰部》：“泄，假借为亵。”这里用为轻慢、懈怠之意。

3.偋：（bing丙）《正字通·人部》：“偋，与屏通，屏，弃也。”《篇海类编·人物类·人部》：“偋，亦作屏，……斥也。”这里用为排除之意。

4.薄：通“泊”。《诗·周南·葛覃》：“薄污我私，薄浣我衣。”《管子·宙合》：“泉逾瀷而不尽，薄承瀷而不满。”《楚辞·宋王·九辩》：“去乡离家兮徕远客，超逍遥兮今焉薄。”《楚辞·屈原·哀郢》：“凌阳侯之泛滥兮，忽翱翔之焉薄。”《盐铁论·刺复》：“心憧憧若涉大川，遭风而未薄。”这里用为停止，依附之意。

5.危：《论语·宪问》：“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庄子·缮性》：“危然处其所而反其性。”《荀子·解蔽》：“处一危之，其荣满侧。”《广雅·释诂一》：“危，正也。”这里指不畏危难而直言敢为之意。

6.涂：《易·睽·上九》：“睽，孤，见豕负涂；载鬼一车。”《周礼·地官·遂人》：“百夫有洫，洫上有途。”郑玄注：“涂，道路……涂。容乘车一轨，道容二轨。”《荀子·不苟》：“巨涂则让，小涂则殆。”《韩非子·显学》：“而观其末涂，则臧获不疑驽良。”《释名·释道》：“涂，度也，人所由得通度也。”徐锴《说文系传》卷二十一：“涂，《周礼》书涂路字如此，古无涂字，途，称俗也。”这里用为道路之意。

7.让：《管子·君臣下》：“治斧钺者不敢让刑，治轩冕者不敢让赏。”《左传·昭公二十五年》：“且让之。”《国语·周语》：“让不贡。”《孟子·告子下》：“掊克在位，则有让。”《韩非子·外储说右上》：“故季孙让仲尼以遇势，而况错之于君乎？”《小尔雅》：“诘责以辞谓之让。”《史记·齐世家》：“鲁人以为让。”《说文》：“让，相责让也。”《广雅》：“让，责也。”这里用为责备之意。

8.云：《诗·齐风·敝笱》：“齐子归止，其从如云。”《诗·大雅·云汉》：“赫赫炎炎，云我无所。”《诗·大雅·韩奕》：“诸娣从之，祈祈如云。”《管子·侈靡》：“人死则易云，生则难合也。”汉贾谊《过秦论》：“天下云集而响应。”《汉书·司马相如传》：“威武纷云。”颜师古云：“纷云，盛貌。”比喻盛多之意。

9.使：《论语·学而》：“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礼记·大学》：“慈者，所以使众也。”《礼记·檀弓》：“使之虽病也。”《荀子·不苟》：“虽欲不谨，若云不使。”《韩非子·安危》：“则上无以使下，下无以事上。”《商君书·外内》：“民之外事，莫难于战，故轻法不可以使之。”这里用为役使、使唤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