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精神病”女老师讲述病院生活 称仍然爱生母

昨日席间，在谈到母亲时，韩越华仍忍不住激动。

《广商女老师被生母强送精神病院668天》追踪

□本版文、图 信息时报记者 闫晓光

44岁的广东商学院女老师韩越华，竟被母亲强送精神病院长达668天，引起社会广泛关注。此事件已经成为目前精神病收治制度下的又一起标本性事件，记者昨日继续与韩越华面对面采访，抛开纷乱复杂的案情之外，韩越华回忆了在精神病院里面的生活，并谈到了至今仍然爱着的母亲。

向记者还原精神病院里的一天

“我在江村分院的15区，这里一共100多人，都是女性，很多人醒得很早，我一般也在早上五六点钟就醒了，然后打开寝室门，去活动厅，那里也是餐厅。7点半开始吃早餐，早餐后大家就在活动厅里待着，9点钟的时候吃药。活动厅里面有一些工作和娱乐设施，其中有不能上网的电脑，有旧书和旧杂志，有时候会做一点手工，其实就是玩泥巴，做塑形，我从来不做。上午不下雨的时候会有45分钟晒太阳的时间。”

韩越华说：“中午11点吃饭，下午无所事事。下午4点钟吃晚饭，然后看看电视就睡觉。”

在江村晚上是整晚亮灯的，说是怕出事。一些真的有问题的人晚上还会大喊大叫。“我的寝室是20人间的，床一个挨着一个并排摆放。你说我能休息好么，晚上几乎没睡一个好觉。”

说到与外界的联系，韩越华称，基本没有任何联系，没有电话。除非家里人来探视。只有一台电视。

一夜成名人报摊老伯都知道她了

韩越华石林夫妇俩昨日一大早就上街去买报纸，而他们还不知道，经媒体报道后，很多人都知道了他们的遭遇并能够认出他们。

走到报摊前，售报阿伯就冲二人打招呼，“我认识你们，你们是今天报道中的那两个人。”这样的遭遇，也在中午吃饭时发生，在走进饭馆后，旁边一桌人同时朝他们看去，并议论纷纷。

对话韩越华

“不敢去动物园看笼中鸟兽”

记者：“在精神病院有人与你交流么？”

韩越华：“在那里，很多人都是关了很多年的，从五六年到二十几年的都有，你们可以想象他们的精神状态，大部分人的表情都很冷漠，有的互相之间关系好一点，会说话，但他们说粤语的居多，因为语言问题，所以很少有人与我交流。”

记者：“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韩越华：“我每天都在想着怎么出去，但是我想我家里会让我出来的，因为我们家里人不是那样的人，他们也不是那么恨我的，接我出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在里面也曾坚持说自己没病，但有人问我，那你怎么会被送进来，我以后就再也不说了。”

记者：“668天！你有什么样的感受？”

韩越华：“这段时间把我摧残透了，可以这样来形容我的感受，出来后我连动物园都不敢再去，凡是看到动物园笼子里那些鸟啊兽啊，真是觉得太可怜了。野兽天生的野性决定了它们更加向往自由，关在笼子里，它们比人受的煎熬还要大，对这种失去自由的痛苦我感同身受。”

网友疑问

北京手机用户：“都说没有责任，难道是她自己主动走进精神病院？668天，她在精神病院的日子是怎样过来的？我很想知道。”

湖北武汉网友无优老汉：“当医院把眼睛盯在钱上，还有什么事情不会发生？”

安徽网友安庆转身又天涯：“强制送精神病院，需要7位或者多位近亲，包括监护人一致当面申请，还要经法庭审议，这样才能保护每一位公民的安全。还有多少类似案件没有被曝光出来呢？”

广东广州网友：“一个有能力去法院告状的人，怎么看都不应该是精神病人啊？看来现在没几个人不是精神病患者啦！我心里有时也有想不开，也有很偏执的时候，难道我也有精神病了？”

腾讯北京市网友非君子：“干涉别人婚姻、干涉别人恋爱、干涉别人工作，在‘爱’的名义下进行，这是部分国人做父母的主要‘业绩’，看看琼瑶的作品，大抵如此！我很想知道，她恨妈妈么？母女关系还能修复么？”

谈母亲：“精神病院出来后，天天跟她吵”

“我从精神病院出院后，天天跟她吵，问她为什么这样对我？她基本上不说话。要么就是骂石林，要么就是说其实在拯救我。其实，她对石林一直有偏见，当时石林没有大学学历，她不了解一个人的资质和学历不一定有关系。”

“我觉得我妈对我一直都挺好的，四个姐妹里对我最好。我1986年上大学之前，我的学习生活很纯净，我妈妈从来不打扰我，也不教训我，我自己学习也很自觉，学习也一直很好，没有让她操心。她对外界社会的复杂阴暗和不愉快的事情从来不向我提及，那时候的生活很平静，真的很平静，就像一张白纸那样纯。1986年，我考上了广商，除了有一个寒暑假没回家外，其他的都回了，很喜欢跟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妈妈喊我小名的镜头我深深记得”

“小时候的生活是那么的美好，我现在还深深记得一个镜头，当年应该是我8岁的时候，我爸爸和妈妈的工作从湖南调到河北，我和妹妹被送回老家，快过年的时候，我爸爸从老家把我接回去，我和我妹妹被爸爸一手一个地抱着下火车，我妈妈在车站接我，看到我下车了，一边大喊着我的小名，一边把我抱了过去。我记得很清楚，特别亲切。”这时，韩越华哭了。

“我爱她也恨她，恨的是这个事情，因为以往的情感都是美好的，没有被利益玷污过，非常纯净，但这件事情改变了这一切，即使这样，我从来没跟她说过我恨她。”

韩越华母亲：“我是她亲妈，我是为她好”

韩越华的妈妈在上法庭前后多次表示，自己是爱护女儿的。

“我是她亲妈，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女儿送进精神病院？她2004年开始三年没回家，我2007年看到她时她眼神就不对。”

“她骗了我，她说她没结婚，石林是个混蛋……”

《中国精神病收治制度法律分析报告》：

非自愿住院应获得司法授权

今年10月10日是第十六个世界精神卫生日，《中国精神病收治制度法律分析报告》发布，这是我国首部从法律视角对精神病收治制度进行分析的民间报告，发布后被媒体广为报道。

报告中总结了目前精神病收治制度的八大缺陷：强制收治没有门槛；强制收治没有程序规范；否认个人拒绝住院的权利；不经法定程序推定监护人；出院遵循“谁送来、谁接走”的规则；住院期间没有纠错机制，投诉、申诉、起诉皆无门；司法救济失灵；精神损害赔偿数额非常低。

报告建议设立常规性的个案司法审查制度，即非自愿住院都应当获得司法授权。医院对患者实行非自愿住院治疗，应当在非自愿住院后一定时间内向法院提出申请，由法院作出是否准许的决定，精神科医生可以作为专家证人参加庭审。

报告执笔人黄雪涛昨日告诉信息时报记者，该报告已寄送给了全国人大法工委和国务院法制办为正在进行中的精神卫生立法提供参考，近日已经收到回执。

链接

全国首例“被精神病”者胜诉

类似的案件其实不止发生在韩越华身上。济南一位“被精神病”者也有同样经历，当时他正在家休息，却被精神病院工作人员强行送往医院，于是，他将这家精神病院告上法院。

济南市市中区人民法院日前一审“以侵犯公民人身自由”为由，判决精神病院依法赔偿原告精神损害抚慰金5000元。这是全国首例生效的公民被当成精神病患者收治引发诉讼的判决。

2010年3月9日，李元（化名）的妻子吕秀芳（化名）到济南一精神病院称其丈夫有精神病，并为丈夫办理了住院手续，交纳了3000元住院押金。第二天，精神病院4名工作人员乘出租车到李元家，由于李拒不前往，并极力反抗，精神病院工作人员将其从家中强行带走。

此后，李元将这家精神病院及其妻子告上法院，请求判令精神病院赔偿精神损害费5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