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幸福了吗？

你幸福了吗？——城市人的爱与痛

《生活周刊》第1342期·2010.11.30-12.6

文 陈筠 图 刀刀

　　英国国家统计局近日宣布，即将展开对国民“幸福程度”的调查，以便调整政策，让英国人人感到幸福。无独有偶，巴西参议院11月中旬建议将“寻求幸福”写入国家宪法。在中国GDP位列世界第二时，人们开始关注GDP以外更高层次的幸福指数。我们生活幸福吗？我们个人怎么做才能更幸福？政府又应该为此作出哪些努力呢？

幸福离你有多远

　　今天，你是否幸福？当记者打算在msn好友中做一个小调查时，仔细浏览了一遍好友们的签名，发现msn上的签名，或多或少都有些抱怨。只有作家六六的签名，将大大的幸福两个字挂在头像上——“工作着是幸福的。”
　　六六告诉记者，她原本并不喜欢做编剧的工作，是“拉郎配”进入了这个行业。在工作过程中，因为里面的合作者，让她发现了什么叫幸福。“他们是这么优秀，我和他们并肩作战，从他们身上吸取养分。我喜欢和比我优秀的人在一起。”六六对记者表示，“幸福是一种感受，我几乎每天都被新的幸福撞到，很多人对我好，莫名其妙地对我好。”
　　六六，是记者调查中第一个明确表示自己现在很幸福的人。更多的人，就如同他们的msn签名，连快乐都谈不上。
　　“你问我幸福是什么，我的人生中似乎连快乐的时刻都很少。每天能做自己喜欢的事，睡到自然醒，不用为生计而犯愁，我对幸福的要求就这么点！”
　　也有人表示，“幸福就是要有成就感，每天都能靠努力，离自己的目标和理想更近一点。”
　　有人则直接将幸福和物质画上了等号，“幸福的人生，首先是成为富人，有一幢大别墅，有泳池，可以买任何奢侈品，可以去世界各地旅行，当然还要有健康。”有人这样对记者讲述她所认为的幸福。
　　有“剩女”这么描述她想要的幸福：“幸福，就是要有一个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你们精神默契，相儒以沫，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
　　也有被调查者对幸福的概念表示质疑，“世界上存在幸福的状态吗？在我看来，幸福不过是欲望的暂时终止。而人类是一种欲壑难填的动物。”
　　一位毕业于名校哲学系的受访者则表示：“存在着的光明就是幸福的。”
　　“幸福，是个哲学的大课题”。上海市政协委员、民建上海市委副秘书长庄子群这样对记者说。去年秋天，上海市政协曾经发布了一则《上海人生活观、幸福观调研报告》。
　　那么，到底什么才是幸福呢？在古希腊，哲学家对于幸福就有两种观点，一种是快乐主义，一种是完善主义。即使经过了几千年，人们对于幸福的理解，仍然没有超出哲学家们的定义。
　　可见，幸福非但是一个哲学课题，也是非常主观的概念。然而，或许因为幸福是人生的终极追求之一，各种幸福指数和幸福调查还是层出不穷，并且排名结果相差甚远。
　　荷兰伊拉斯姆斯大学教授鲁特·韦恩霍温在1999年就创建了“世界幸福数据库”。他的调查显示，丹麦、荷兰等几个北欧国家名列幸福和快乐国家前茅，他认为影响“幸福指数”的主要因素是：整个社会的生活质量；工作场所质量、与雇主关系及子女教育；个人选择度。
　　全球知名的美国民意测验和商业调查公司盖洛普也经常进行“全球最幸福国家”排名，今年头几名同样是丹麦等北欧国家，中国大陆仅列第125位。盖洛普的研究人员主要根据每国“生活如意者”所占百分比，得出排名，受访者每天的“幸福体验”非常重要，如是否休息足够、受尊重、远离病痛及是否有益智消遣等。
　　在英国“新经济基金”组织去年对世界上143个国家和地区进行的“幸福星球指数”排名中，前10名的国家中有9个来自拉美国家，其中只有450万人口的哥斯达黎加被列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而中国位列第20位，美国仅排第114位。“幸福星球指数”主要包括3个指标，即对自身生活的满意度、二氧化碳排放量和人均寿命。
　　回归到今天的中国社会，回归到最大众的人群是否幸福的问题上。我们发现，幸福，离大众似乎遥不可及。在近期中国青年报所作的一份关于幸福的调查中，受调查的人对于自己是不是幸福的选择中，38.7%的人感觉“一般”，30.2%的人感觉“幸福”，19.5%的人表示“不太幸福”，11.6%的人表示“非常不幸福”。

　　什么在决定幸福指数

　　去年下半年，上海市政协发布了一则《上海人生活观、幸福观调研报告》。回归到现实世界中的幸福调查，“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当然不能作为大多数衡量幸福的指标。庄子群向记者表示，对于绝大多数个人而言，孔子的要求是很难到达的。
　　上海政协委员、上海社科院的陈军向记者具体介绍了市民幸福指数的调查。“上海市民的幸福指数，采用了《中国城市居民主观幸福感量表简本》，其中，感觉到非常幸福、比较幸福、一般、不太幸福和很不幸福的上海市民，分别占到6.7%，41.7%,43.2%,6.8%,1.6%。”
　　陈军告诉记者，根据该次调研发现，对个人而言，幸福是人的主观感受，因此，幸福程度与财富增长之间不是等量关系；但从社会整体来讲，经济水平与幸福观有很大关系，经济水平决定了对幸福程度的追求。从总体上看，“自己和家人身体健康的人”、“有和睦美满家庭的人”以及“感觉到自己幸福的人”最幸福；经济收入水平高、生活状况比较好、社会安全感高、政治参与度高的上海市民更幸福。一些社会问题诸如“看病难、看病贵”、“收入差距过大、贫富分化”、“就业失业”、“住房价格过高”影响上海市民的幸福感。
　　陈军表示，个人生活、社会民生、安全因素以及政治参与度都对上海市民的幸福观有影响。
　　“首先是个人生活与幸福的影响。在这当中，调查显示，经济收入越高，幸福指数相对也越高。”陈军说，“其次，是社会民生对幸福的影响，这当中包括工作状况、住房条件、社会保障、社会民生的评价。工作状况方面，凡遇到就业、职务提升、薪金上涨情况，其幸福指数就比较高，而失业会降低市民幸福指数。而在住房状况上的调查显示，住房面积大的市民比面积小的幸福指数高。参加社会保障的市民的幸福指数比未参加社会保障的市民要高。”
　　他也表示，上海市民认为上海社会形势越稳定，其幸福指数越高。另外，幸福，也和政治参与有关。调查显示，上海市民对“两会”越关注，其幸福指数越高。同时，积极参与社区社团组织，知晓社区事务的市民幸福指数最高。

　　城市越大，城市人越不幸福

　　然而，无论上海人的幸福指数是多少，在近几年的中国最具幸福感城市评比中，上海没有一次上榜。这一结果同样适用于俗称“北上广”的一线大城市。随着中国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城市病成为妨碍城市人幸福的重要原因。
　　“上海人也罢，北京人或是南京人也罢，有没有一个房子，有没有一个大房子，似乎是幸福的一大关键。”一位在日本东京工作的陈小姐对记者表示，“但在日本，无论是东京还是京都，年轻人基本上都是租房子住的，大家是不是幸福，好像根本不在于有没有拥有自己产权的房子的问题。”
　　但她坦言，“如果我离开日本到上海工作，我想自己也会纠结于房子的问题。”
　　陈小姐的不少高中同学就在上海工作，“集体户口要迁出来上户口，需要房子；子女上学更需要房子……”
　　很多的租房族，在结婚生子后，不得不选择变成房奴。“背负100万的房贷，生活质量肯定要下降很多，但为了女儿可以生活得更加安稳，我还是买房了。”上文中提到的毕业于哲学系的受访者这么对记者说。
　　“幸福在哪里呢？”这是漫画家慕容引刀最新创作出版的一本新书的标题。而他同样正在还着房贷。
　　“有一天下午的四五点钟，我正在曹杨路的某一条小马路上，抬头，看到梧桐叶，在金色的阳光中，大片大片地飘落下来，这一刹那，我感觉自己好幸福啊！”慕容引刀对记者说，幸福就是一时的感受，“想到很多人就要开始赶着下班高峰，或是拥堵在马路上，或是拥挤在公交地铁里，而不用上下班的我，竟然能在这个时刻看着飘飞的梧桐叶，不是已经很幸福了吗？”
　　交通作为一个城市病，已经成为很多大城市工作生活的人们的不幸福因素之一。“我常常观察早高峰里地铁里的人群，几乎所有拥挤在一起的人群都是脸色阴沉，不快乐的；看到微笑的脸的几率很小，偶然可以看到一些人在玩游戏或是阅读小说时，会笑出声来。”一位拥有宝马私家车的外企白领表示，她本人因为南北高架的拥堵，时常舍弃开车，而选择坐地铁。“但说实话，早上出门被人挤人一下，原本的好心情往往很快就没了。”
　　胶州路高层发生大火后，很多上海人的心情更加沉郁了。在胶州路的火灾现场，记者的一位朋友很感慨地表示，自己也是住在高层，现在常常在思考意外事故后如何逃生的问题。“生活中充满了不安全感。我希望家人和自己都能一生安全、健康，多一些快乐，这样就让我很满足了。”
　　关于城市的幸福指数，今年3月发布的《中产家庭幸福白皮书》显示，大城市的幸福指数远远低于其他城市。根据相关数据，广州幸福指数在70分以上的为53.9%；北京幸福指数在70分以上的为43.8%，而上海幸福指数在70分以上的仅为40.5%。其他城市幸福指数在70分以上的接近六成(58.2%)。

　　追寻幸福，每个人的梦想

　　即使大家并不敢奢求幸福，但“幸福”仍然是人们终极的梦想与追求。关于“幸福”的书籍能慰藉人们重压下生存的那颗脆弱心灵；有关“幸福”的调查，也总能吸引更多的受调查者参与。在记者的调查中，几乎所有参与者，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才能表达自己对“幸福”的理解和认识。
　　十年前，中央电视台主持人白岩松就焦虑、失眠着，他写作了《痛并快乐着》。10年后的今天，白岩松已经40多岁了，他希望与自己达成和解，并能在明天来临之前安然入睡。他出版了新书《幸福了吗？》。
　　什么是幸福？“我很难用语言去形容它。”白岩松在接受采访时多次用平静来形容他定义的幸福，“幸福是可持续的，然后平静，感恩……”
　　慕容引刀的新书《幸福在哪里》不小心和白岩松撞了车，“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会思考些更深刻的问题。”他也曾经从极度不开心，慢慢找寻到自己的幸福。“曾经我是动漫方面的导演，当时的整个工作非常的苦累，我非常的不开心。”从事新的职业后，慕容引刀不需要天天去上班，而有了更多的时间思考人生，“人们的很多不幸福是来自于比较的。人们年轻的时候，比较谁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长得漂亮、帅；然后是比较房子、车子；再然后比较职务的级别，孩子在读什么样的大学……似乎一辈子，都在比较高低，人们的内心就无法平静，很难幸福。”
　　“有时候，幸福就是风雨天，有个屋檐，可以安心地打喷嚏”；“有时候，你以为的恋爱对象，只是别人的‘练’爱对象”;“恋爱使人进步，婚姻使人陌路”。这本关于“幸福”的漫画书中，不乏对于人生的多峻风格的思考，慕容引刀直言，他是希望用这些话来唤起繁忙的人们对于“幸福”的思考。“如果没空想幸福究竟是什么，那幸福其实就是建在沙上的房子，终究不会牢靠。”

    国民幸福，政府也需努力

　　曾几何时，幸福一直是很私人化的。而近日，英国首相卡梅伦要求国家统计局从明年4月起调查英国国民的幸福状况，似乎彰显了国际社会对于个人幸福指数的重视。
　　根据记者了解，与传统的GDP核算体系相比，“幸福指数”从国民健康水准、社会福利状况、经济产出水平和生态环境状况等多个维度对社会经济运行状况进行综合考核。最早提出用“国民幸福总值”(GNH)代替传统GDP的国家是小国不丹，该国从上个世纪70年代就提出并实施“幸福工程”。不丹衡量“国民幸福总值”的主观指标是“满意感”，具体包括发展社会经济、保护自然环境、坚持传统文化和实行民主政治等。不丹人均GDP仅为700多美元，但是据说他们国民的幸福感很强。也许就是在“不丹模式”的影响下，近年来，美国、英国、荷兰、日本等发达国家都开始了幸福指数的研究，并创设了不同模式的幸福指数。
　　北京大学学者张颐武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国民“幸福感”是目前全球新兴起的社会问题，一些国家尝试推动从单纯关注GDP到更多关注民众感受转型，以回应社会的要求。
　　而在中国青年报近日的调查中，有95.7%的人觉得民众的“幸福指数”与当地政府的作为有关系，其中68.7%的人表示“有很大关系”。
　　而在解读国家“十二五”规划时，多个地方政府开始注重“幸福指数”，“国民幸福总值”的概念也引起了广泛关注。同样在中国青年报的这一次调查中，89.3%的人期待将“幸福指数”纳入地方政府考核体系，其中56.6%的人表示“高度期待”。

　　相关：幸福自测问卷

　　18个关于幸福的自测题
　　（由心理学家创自于1986年，仍是目前较为科学而简便的测试方法之一）
　　1.随着年龄增长，你是否感到做事比先前的估计更加顺利？
　　2.你是否觉得，比大多数认识的人经历了更多变故？
　　3.现在是否是你生活最沉闷的时候？
　　4.你是否与年轻时一样开心？
　　5.你是否觉得，生活原本应该比眼下的现实状况更好些？
　　6.近期是否是你一生中最好的几年时光？
　　7.你所做的大部分事情是否都单调而令人厌倦？
　　8.你是否预计今后会有一些有趣的事情发生？
　　9.你正在做的事情是否像先前一样让你感兴趣？
　　10.你是否感到老了许多，有时还会感到累？
　　11.回顾一生，你是否觉得还算满意？
　　12.你是否不愿重活一次，即使这能够实现？
　　13.与同龄人相比，你是否觉得表现更优异？
　　14.你是否现在就已经做好今后一个月甚至一年的计划？
　　15.回顾人生，你是否觉得错过了大部分重要机遇？
　　16.与其他人相比，你是否经常陷入忧郁？
　　17.你是否已经实现许多人生愿望？
　　18.你是否觉得，不管其他人嘴上怎么说，他们大多数人的生活是变得更糟而不是更好了？
　　答案：上述问题中，如果你对第1、4、6、8、9、11、13、14、17和18这10个问题的答案为“是”，其他8个问题答案为“否”，则证明你对生活完全满意。如果答案与所谓“幸福参照标准”不同，那么你可以根据有出入题目的个数判断生活满意程度。如18题答案均为“是”，则生活满意程度为11/18，即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