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女整容死引社会关注整容业 卫生部承认存在问题

　　以下为中央电视台《新闻1+1》2010年11月25日完成台本：

　　——整容行业须“整容”！

　　主持人(董倩)：

　　欢迎收看《新闻1+1》。

　　孔子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但是这是他两千多年前说的话了，显然不适用于今天，现在整形美容已经成为大众化的需求，尤其是一些女性，更是敢在自己的脸上大拆大建。但问题是，她们的大胆能不能有安全的保障呢？

　　(播放短片)

　　解说：

　　5年前，她曾经和现在已经大红大紫的歌星同台竞技，并在全国的超女比赛中晋级20强，5年后的今天，她却因为一台整形手术被再次关注。今天，很多媒体都在讨论这个24岁的年轻歌手的死亡。

　　这是王贝生命的最后一站，中墺整形医院，位于武汉市中心，装饰气派。11月15号，王贝和母亲一起就是在这里接受了颧骨降低和颅骨缩小手术。今天这家医院仍然是人来人往。

　　王贝的死亡是整容导致的吗？面对记者，主刀医生汪良明做出了回应。

　　汪良明(中墺整形医院医生)：

　　手术是我做的，生命出现意外我首先表示很沉痛。是不是医疗事故应该由相关部门却界定，但是我这个手术是很成功很顺利的，手术中没有意外情况出现。她是在手术两小时后出现的情况。根据我们医生分析，是心脏出现意外。

　　解说：

　　两天前，微博上开始传播，超女王贝武汉整形致死的消息，谈到王贝的死因，当时的版本是，血液通过王贝喉部进入气管，同时抢救无效死亡。同时该网友称，中墺整形医院已经花钱到处封锁消息。昨天公安网络发言人通过微博表示，武汉市公安局已证实王贝在整形手术中死亡，并称此事属于医疗事故争议。

　　武汉市江岸区卫生局也称，王贝做整容手术时，因为出现手术麻醉意外，未醒，院方立即将她速送到500米远的161医院抢救，实施抢救30多个小时后无效，心衰死亡。

　　武汉市江岸区卫生局负责人：

　　目前卫生监督执法的队伍，都已经在现场，我是分管执法这一块的，涉及到的主刀医生，主班的护士，都一个个在笔录当中。

　　解说：

　　中墺整形医院的广告在武汉当地很显眼，他们还策划了2010年美丽行动。今天，中墺整形医院的官网已经无法打开，在对外宣传中，医院介绍自己是全国十佳整形机构，华中地区医学美容行业第一品牌，是经武汉市卫生行政主管部门审批的一家合法医疗机构，2008年移交江岸区卫生局管理。

　　值得注意的是，今天，在中墺整形医院向记者展示的营业执政上，我们发现了明显的涂改痕迹。营业范围3的一级诊疗科目，其中“3”字明显由2改成。而面对记者一级诊疗科目保持哪些内容，王贝手术是否相关的追问，医院负责人避而不答。

　　武汉市江岸区卫生局负责人：

　　及时它取得合法的资质以后，你虽然是德高望重的医生但是你是外来户，你没有在当地的卫生行政部门注册，没有经过当地卫生行政部门，行政部门没有备案，这也属于违规，这个证肯定我是我们江岸区行政部门发的，这种专科性的整形医院，必须是取得市级卫生行政部门的批件才能成立的。

　　记者：

　　包括我们中墺医院和你都有相关手术的资质吗？

　　汪良明：

　　整形医院到了一定的资质，这个手术肯定可以做的。

　　记者：

　　您指一定的资质是什么资质呢？

　　汪良明：

　　一般来讲，这个也没有绝对的规定，好像也没有绝对的规定。因为主要满你的技术到哪个程度。

　　记者：

　　等于说可不可以做这个手术，现在就是这个规定你也不是很清楚吗？

　　汪良明：

　　我也不知道，卫生部门具体的详细规定我也不太清楚。

　　解说：

　　非常爱美，她可以为了美节食，对自己挺严格的，妈妈为了培养她，花了很多的力气，费了更多的钱，可能她也想挣更多的钱来回报她妈妈。

　　解说：

　　出事前5天，王贝在博客空间中更新了最后一篇个人日志。本月13号，王贝向公司提出请假，当时只说一个礼拜之后相见，而这一别竟成永远。

　　今天，有网友在王贝的博客留言，你已经很漂亮了，为何还要冒险？

　　主持人：

　　意外出现在了什么样的环节，今天仍然没有清楚，众说纷纭。我们看到江岸区卫生局医证科的人说是出现在手术麻醉中了，但是医生自己说是在手术以后才出现的意外，你怎么看待这种不同的说法？

　　白岩松(评论员)：

　　刚才短片中的最后一句话是王贝在唱歌时候的歌词“过去是一团迷雾”，我觉得现在这件事情本身还是一团迷雾。我们从媒体的角度来说，我们要提出一些，大家应该获取这样的答案，为什么？今天我非常困惑，因为针对这个事情到底怎么发生，已经有四五个版本了。有报道说，在手术的过程当中，因为出血了，但是由于她是全麻，血液进入气管使她出现窒息，但是由于她全麻，没有知觉，等反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但是第二个答案就是说，两个小时之后，推回房间了，手还动了一下等等，手还有知觉，可能是心脏出了问题。

　　主持人：

　　医生说的。

　　白岩松：

　　但是公安系统又说死在手术中，医生又透露了这样的细节，主治的医师说，我们自己也抢救了一个半小时。在他的整形美容医院里头也抢救了一个半小时，这一个半小时是怎么抢救的？所以这一切加在一起，都是疑团。但是我想不能是疑团，因为我们需要更真实的答案，媒体只能说，我们只能有权利提出问号，我们没有答案。

　　主持人：

　　出了这样的事之后，很多人在想，是不是没有资质？

　　白岩松：

　　比如说你有记者证，我也有记者证，当我们有记者证之后，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当主持人，对吗？那是一个大概念，你有医生的资质了，但是做什么样的手术，到什么样的级别，那是另外有许可范围的。就像我们考驾照都是，小轿车、卡车等等，你不能说，这个医生你过去是玩跳高的，现在突然改扔弃铁饼了，但是你自己还对着镜头说，卫生系统怎么规定的我不清楚。他不清楚，我的水平到哪儿，或者怎么样。过去他是做假体丰胸的，那么现在突然改成这样的一种手术，是不是还参加了一个半小时的抢救等等。我们的医生是不是都可以跨界，这里所存在的隐患有多少。回复一下，为什么刚才第一次我们要提出疑问，性质很不同。因为如果要是在手术台上出现的问题，当然大家可以直观地说这是一个医疗事故，你的麻醉师配合，你的敏感度究竟怎么样？如果说两个小时之后，他回病房之后，一切正常，心脏出现的问题，非常替你悲伤，特同情你，但是你点太背了，你运气不好，这个区别太大了。

　　主持人：

　　刚才在短片里面我们看到一个特别小的细节，就是他的营业执照上有明显的一个涂改痕迹，由2改成了3，这个细节你怎么看？

　　白岩松：

　　就是我刚才说的，有资质只是说这家医院是合法的，可能原来写2的东西是合法的，你自己画出来一个3，还合不合法？也就是说，你的资质范围被你自己无限扩大了，这样我们的很多法律法规和相关的许可范围还有什么意义？我们现在不是随便就可以做出镜记者，或者做主持人，都是要进入这个行当，你依然要有一个行业的许可范围。所以在这里我们依然只是提出一个疑问，请问为何要改，它的改是合法的吗？作为医生，是不是可以做这样的手术，虽然他是拥有美容资质的一个医生，所以这一切我们都需要答案。

　　在今天的过程当中，我们的记者也采访的区里的卫生负责人，一个副局长，他说这么一段话，我觉得蛮有意思，大家可以先听一下。

　　武汉市江岸区卫生局负责人：

　　即使口碑好的一个医院很有名气的医院，但是它也难免，就是也不能保证他没有违法违规的行为，反正我们就是依规办事。也不是舆论报道这么猛烈，不过就是一个超女，这个点在这里，作为你们的新闻点，但对于我们卫生行政部门来讲，应该作为一个普通的患者来对待。

　　白岩松：

　　这段话里乍一听说得蛮有道理的，但是有两点我是非常担心的。第一个，作为一个卫生部门的管理者，司空见惯地说，即使口碑很好的医院，违法违规的也是难免的。是难免的？那要你们干嘛？所有的违法违规的都是难免的，我们还要这种监督，还要法律，干什么？这是第一个。

　　第二个，这就是一个超女，你们媒体放大了，我们当成一个普通的患者，这话乍一听对，但是第一个，也许我们要“感谢”这是一个超女，媒体会快速地放大成一个全国关注的事件，才会引发我们对美容整形这样的一个行业的高度关注。如果她仅仅是一个患者，会不会在利润很高的行当里头给了她很好的赔偿，就不了了之了，会不会带来将来的危险。

　　刚才我们说的一个话题就是意外到底出现在手术中还是手术后，像这样的一个责任的划分，怎么定，谁来定？

　　白岩松：

　　所以现在我们会提出疑问，我们需要真实的答案，因为在手术台上，可能之后和两个小时之后，心脏出现问题，那区别还是很大的。其实我们采访相关的医学专家说，既然是一个全麻，可能在24小时都算载手术中，这我们得到的一个医学的概念。另外一个就是医学鉴定的问题，我们需要得到一个真实、客观、第三方的医疗鉴定。但今天在采访相关副局长的时候，他谈到是由本区的医疗鉴定机构来做鉴定，这样的话，大家就会有些担心。这假设，为了维护本区医疗的某种利益，或者说是面子，而不能够得出客观的，或者更准确的鉴定。

　　主持人：

　　应该由谁来鉴定？

　　白岩松：

　　这已经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其实在医疗事故的鉴定方面，大家一直希望得到的是第三方的客观的鉴定。

　　主持人：

　　这件事情到底最后是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还有待进一步的调查，通过这件事情，我们看到，做医疗美容，也就是整容手术是要承担相当大的风险的，但为什么有些人在做这样的手术的时候会这么大胆，他们的大胆知不知道有什么样的保障呢？

　　(播放短片)

　　小张(应届毕业生)：

　　我觉得相貌比实际工作经验要厉害很多，重要很好。

　　大学生：

　　现在(就业)压力竞争这么大的一个社会上，你改变了自己，给自己留一条比较好的路，我觉得是值得的。

　　家长：

　　这回做好了以后，明年暑假再做一下，我和我女儿都认为外形漂亮很重要，今后找工作或者找男朋友都很重要。

　　李萍(大学生毕业生)：

　　就是最近两年熬夜看书，然后眼袋就出来，就想整整眼睛，让自己更精神一点。

　　解说：

　　眼下的中国，庞大的整容整形大军不断有新的加入者，看看近年来的统计数据，全国整形手术数量，几乎是以翻番的速度增长。来自中国整形美容协会的不完全统计，仅在2009年国内接受医疗整形美容服务的就达300多万人次。

　　医生：

　　想把脸修整成范冰冰、章子怡她们那样脸型的，要求的人比较多。

　　任森洋(宁波大学附属医院整形美容中心)：

　　我们以前传统说的那种瓜子脸，是比较漂亮的，比较传统的一种形式美。那么现在可能要求追求这种锥子脸的形态了。

　　解说：

　　可以说，目前的医疗整容业已经发展成为一种普通的大众化服务，然而我国具有相应资质的合格医疗整容机构，远远不能满足庞大的市场需求。再加上恶性竞争，直接导致医疗整容事故频发，已经成了医疗事故的重灾区之一。

　　记者：都能做？

　　美容院服务人员：都能做，点痣、种眉毛、双眼皮。

　　某美容院工作人员：打的这个针是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它们是纯植物提取的一种毒素，从植物当中提取的，它会收缩你两边的肌肉达到一个收缩。

　　记者：多少钱？

　　某美容院工作人员：进口的现在搞活动是2980元。

　　马继光(中国整形外科医院主任医师)：

　　经常遇到做双眼皮形态不好，或者是做眼袋，下眼睑做外翻了，或者做鼻子，做歪了，有时候做十个双眼皮，可能就有一两个修复的。

　　解说：

　　面对一个快速膨胀的庞大市场，面对具有一定特殊性和风险性的整容整形行业，遗憾的是，现在我国并没有统一的标准，也缺乏有效的行业监管。

　　熊明根(广州某美容医院院长)：

　　美容行业又有特殊性，还存在一个认同的问题，比如医生说做得好，但顾客不认同。

　　解说：

　　就在11月5号，卫生部第一次就医疗整形美容行业发展存在的问题召开了工作座谈会，卫生部副部长马晓伟在会上表示，政府将完善和落实医疗整形美容行业相关的法律法规，并尽快制定医疗整形美容行业发展规划纲要，协助政府主管部门做好行业监督，而我们也希望这部迟来的规划纲要能及早出台，以最大程度避免王贝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主持人：

　　我觉得像王贝这样的姑娘，我个人觉得她已经很漂亮了，所以我就很难理解她为什么还要去做这样的整形手术？

　　白岩松：

　　首先我觉得，这的确是人家的自由，也是人家的权利，我们无权职责。因为这并不是一个突破的法律，或者道德底线，或者怎么样，这是一种选择，而且她是跟她母亲一起做的，她母亲也同时在做手术，而且据媒体报道，她是一个单亲家庭，所以要尊重他们母女两个自我的一种选择，这是人家的权利。

　　另外，我们换个角度思考问题，现在接受过美容整形手术，大陆有已经超过300万人了，数字不好，其实是由需求决定的，如果埋怨她不如埋怨我们，是不是在我们的眼光中，在我们的期待中，在我们对人的评价当中，已经慢慢由内在的完全变成外在了。举例说，在80年代，在演艺界，在歌坛，长得好看是缺点。举个例子，那个时候男的喜欢高仓健那样的，像唐国强那样的被说为奶油小生，十几年他抬不起头，后来才转型成功，巨大的痛苦，因为80年代喜欢的是内涵、个性、特点等等。但是现在人们都浮躁了，愿意直接看到表面，创作力已经很弱，有几首好歌，现在偶像派当道，于是大家用外在的东西赶紧立即搏的眼熟，或者给你个眼球经济。所以，即使王贝是一个悲剧，悲剧的原因也在我们，也在我们每一个人，我们制造了这个需求。

　　主持人：

　　现在刚才你说到300多万人接受了整形手术，但是我们现在对整个行业的监管没有跟得上这个市场迅速的发展？

　　白岩松：

　　没错，这件事情发生得真的好像挺是时候，为什么挺是时候呢？正好在距今天20天前，11月5号，卫生部才第一次召开了整形美容这个医疗行业的大会，我觉得它还是有一点前瞻性的，似乎预感到了可能会出现问题，其实过去一路上出现的很多问题。在这个会议上，马晓伟副部长也坦诚了很多这个行业里头的问题，比如良莠不齐，缺乏长期的规划，也没有大型调查，法律法规不够健全，现在从业人员几十万。刚才短片里介绍了，一年的相关的收入150多亿，已经成为一个非常普遍的，而且增长到20%这样的速度。所以我说，该引起重视了，这里人命关天。

　　刚开始我们不懂相关的规定，该是怎么规定的，但是你要知道，一个可以把自己的营业执照由2改成3的，出现了人命之后美容医院好像没事一样继续营业，起码会让你有些担心。我觉得当地也应该给消费者营造一个更加安全的医疗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