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文学网野史新说：遍地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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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朝阳 读元人辛文房之《唐才子传》，但觉群星璀璨，百舸争流，风雅遍地。才子们固然风度翩翩，文采斐然，千载之后亦可使人心驰神往；便是在鸡鸣狗盗之辈、无赖宵小之徒身上，于风雅而言，似也不乏可观之处。 才子王毂以歌诗擅名，长于乐府，中进士前曾写过一首《玉树曲》，内有“ 君臣犹在醉乡中，一面已无陈日月”之句，脍炙当时。有一次，王毂刚好碰到一个朋友遭无赖殴打，就上前解围，只说了句：“莫无礼！我便是道‘君臣犹在醉乡中’者。”无赖便惭谢而退。要是搁在别的时候，王毂或许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你写了一首鸟诗又怎样呢，值得恁地张扬？再要罗唣，连你一块打！于是架未必劝得了，弄不好还要鼻青脸肿，斯文扫地。所以，这样的无赖不是一般的无赖，而是尊风雅的无赖。 还有一个更离奇的故事。才子李涉很有文名，一天晚上遇到强盗，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强盗问：“什么人？”李涉如实报了家门，强盗头子说：“如果你真的是李山人，我就不打你的劫。早就听说你很会写诗，那么请你写一首给我就行了。”李涉当然不是冒牌货，即刻挥毫：“暮雨潇潇江上村，绿林豪客夜知闻。他时不用藏名姓，世上如今半是君。”强盗很高兴，又是赠牛又是赠酒，客客气气地送他走了。李涉的诗虽然很拍了强盗的一通马屁，但不爱钱财偏爱诗的强盗却也少见。所以，这样的强盗不是一般的强盗，而是识风雅的强盗。 上述两例，还只是风雅的小处。写过《二十四诗品》的大才子司空图，开始做官，后来不愿做官了，回老家中条山王官谷做起了隐士。当时寇盗所过之地尽皆化为齑粉，惟独不去惊扰王官谷，因为寇盗“知图贤”。于是很多人跑到这里来避难。司空图这样的风雅之人，做的事不仅为朋友解难，也不仅是苟全个人性命，而是使生灵免遭涂炭。但这样的寇盗也不是一般的寇盗，而是敬风雅的寇盗。 今天看来，风雅的无赖、风雅的“豪客”和风雅的寇盗，在唐代的历史上即便有，想必也是不多的。好事者记录他们的行状，更可能是为了衬托才子们的风雅。否则，倘若真个是遍地风雅，人人安居乐业，也就不会有无赖、“豪客”、寇盗的存在，当然也就不会有唐朝的覆亡。不过，若是没有蛛丝马迹，要编这样精彩的故事也难，在别的朝代，我们就很难与闻此类风雅之事。这样的故事言者姑妄言之，听者姑妄听之，虽未必深信，于想像力的丰富总有所助益。如果耳朵里尽是些请人代考拿文凭、公款供养“包二奶”、盗卖文物饱私囊之类的所谓“ 风雅”，便只好使人打不起半点精神。《南方日报》 2000年11月0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