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流星》

         时间过的真快，从早晨来到办公室一件事还没忙完，时间一溜，下午五点了。刘能通坐在电脑前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挂表，叹了口气。拍了下空格键，一个小小的句号蹦上了荧光屏，“今天就到这里吧。”心里想着关闭了电脑。唉！十个小时三千多字的论文稿还没打完。他揉了揉酸涩的眼，拍了拍疲惫的后背。起身来到窗前，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一团烟雾从他的鼻孔和口腔里喷泄出来，似乎要把浑身的倦意全部喷带出去。  放学铃声后的嘈杂声渐渐隐去了，刘能通看了一眼还正在冒着一缕白烟的烟头，使劲地摁在烟灰缸里。        从学校到家开车十分钟的路。迎着夕阳，头脑一片空白，车开进了车库。太阳还挂在西边，还早；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几朵白云散在空中，很像是蓝色的海面上泛着的洁白的帆，顷刻间刘能通便觉得世事真如同这天际边的白云，去来无迹，卷舒不定。今年的天气很是不正常，还有几天就是‘五一'了。往年这个时候人们早就穿上单衣了，可今年直到今天冬天的衣服还缠在人们的身上。本来心情就郁闷，这样的气候让他总是纠缠在这郁闷里。看着空中的白云在夕阳中懒散地飘游着，他心情涣散地走出院落。这么早，他不想进家。顺着村头的油漆小路，走到村外的麦田地头的田埂上坐下来，一股麦香冲入鼻孔，清香清香的，泌人心脾！太阳挂在了西边的山头上，白云渐渐地染上了红色边，飘飘扬扬的，似乎在向太阳挥手告别。
       

          天气虽然不像往年那样热，但节气不饶人。早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微风一吹，麦香扑鼻，几只小鸟在身边的小树林里唧唧喳喳地嘻闹着。风吹在脸上，刘能通的心就像风中的麦浪，层层迭宕。不知为什么，近日来他的脑海里总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时候的很多能回忆起来的事情，回味无穷，怀念过去的时光。如果可能，真想再活回从前，重新再活一次！每当在记忆里回到现实中时，又总是感到生活那么多的无奈，叫人心烦意乱。眼前的风景，又让他回到了过去，想到了从前，脸上流露出让人无法理味的表情。开学二个多月来发生的一些事，让他感到了人生朝起夕落的疲惫！

        刘能通所在的学校，是潮州市早期的一个乡镇中学。就在潮州城的东边。上世纪末，潮州市卷入了刮遍全国的开发风，他所在的这个乡镇距离潮州城最近，地理位置很重要，成了潮州市的第一个重点开发区。不到三年，这里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事教育职业二十几年了，刘能通对教师这种职业有了很独到的认识。说实话，世上最难的事，莫过于触摸一个教师的心灵。世上最不可能的事，也是触摸一个教师的心灵。教师是天底下最最复杂的人，也是最最简单的人。说他复杂，是因为这个社会本身就复杂，处在社会职业中很特别的位置，一直是社会触目的焦点，从国家首脑到百姓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时而又将所有的不满发泄在他们身上。这就必然地要求他们具有多重性格。站在讲台上教师永远是严肃的，他们的脸上千篇一律地写着庄重，他们的身上总是充满知识。而关起门来，在自己的办公室，或者家里，教师又极想把自己还原成一个普通人。但某种文化在自己身上浸淫久了，自然而然地，就会留下烙印。教师更是如此，当他们在一种游戏规则下活动久了，他们就再也回不到自然状态，无论何种场合，本能地，都会流露出只有教师才有的那种气息———把大义放在前面。我们把它称之为大气，或者师派。师派本身就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让一个人失掉了本我，而虚幻或者放大成另一种“非我”。这个“非我”既成为一种距离，让他跟上层权势群体和庶民百姓有了鲜明的对照，又成为一种伪装，既要相应政治指挥棒，又要对应受教育者的前程发展。让他跟本真的自我发生脱节。这是教师外貌上的复杂。无论何处都要为人师表。内心里，教师要遵从的东西太多，要屈服的东西也太多，这就让他们的心理在强大的重压下发生变形，扭曲或是变异。压抑和克制是所有教师必有的一种心态，伪装或藏头藏尾更是教师普遍具有的一种常态。在受教育者面前只能暴露光明和正义，下了讲台还要去面对社会生活里的阴暗一面。官员的腐败，一些非正义现象即使发生在眼前，也要装出视而不见，因为他们无能为力。特别是现在社会中像刘能通这样的一线教师，在领导面前，在社会面前，在家人面前，都要具备相应的心理和面目状态，也就是说一定要是一个多面人！抑制自我，归于大流，这是教师无可奈何而又心甘情愿的选择，不这样选择，你就很难在教育这个圈子里生存下来。说教师简单，理由只有一个，教师也是人，有着人的七情六欲，有着人的喜怒哀乐，他跟我们每个人一样，也渴望渲泻，渴望张扬。 

 

‘  教师，天底下最光辉的职业’‘教师，像一颗蜡烛，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刘能通读中学的时候，文化大革命进入尾声，全国上下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灾难，到处破落不堪，国人的教育更是惨！教师头顶上戴了多年的‘臭老九’的帽子终于谢了顶。这些闪烁着光环的赞美就充满了整个社会，也充满了校园。刘能通那时年龄小，经历的事很少，再说生活在农村对国家形势知道的更少。在这些对教师美好的赞誉声里，他开始对教师充满了敬仰和崇拜，立志长大了当一名教师。也去做一颗蜡烛，去燃烧自己，来照亮别人，从那时起就发奋读书。

       刘能通小时候家里很穷，生活很是贫苦。他家有兄弟七个，他排行老五。小时候就听父母说过因为穷，家里没吃的还饿死了一个兄长呢。家里穷的穿衣服兄弟七人一件衣服从大到小地传，一双鞋老大穿了老二接着穿再传给老三穿，这样传到他的时候，鞋子已经露出三个脚趾头了。学习用具更不用说了，作业本到他这里就用反面了。看到人家别的孩子用着新书包，新的书本等，很是羡慕。条件苦，磨练了他的性格。从小就能吃苦，也使得他很是珍惜来之不易的东西。家庭环境也造就了他外柔内强的坚韧的性格，事事从不靠别人，从小就知道只有经过自己努力得来的，才真正属于自己。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这段古文，刘能通倒背如流。在这篇文章中他学到了很多。学会了如何做事，懂得了怎样做人。更坚固了他那种坚韧刚劲的性格。在家里，父亲是刘能通最敬佩的人，无论他父亲说什么，他都顺从地听。他的父亲是一位老党员干部，村里的老支书，当时人民公社里的干部。最让他敬佩的是，他父亲的潇洒而又刚劲有力的毛笔书法。那时家里唯一的一杆毛笔，父亲不用了就锁在父亲专用的抽屉里。父亲写字的时候，刘能通站在旁边看，虽然看不出什么，但从心里很是佩服，跃跃欲试。父亲对孩子们要求很严。兄弟七个中，父亲最疼爱的是老五。因为他从来不惹事生非，听话，懂事。做事很认真的样子。父亲的那只毛笔只让他动过，还手把手地教他怎样写。教他如何握笔，运笔。几十年来刘能通钟情于书法。他喜欢书法，绝不像有的人一样作秀，或消遣时光，只是附庸风雅。这是他寄情的最好方式，或喜悦或烦恼或紧张，只要握笔在手，研墨摊纸，刘能通都能达到一种忘我的境界。刘能通练字，专临晋唐书法大师智永。智永俗姓王，是书圣王羲之的七世孙，其书法造诣是晋唐之间一位承启两峰的人物，。刘能通喜欢智永的墨宝，主要喜欢他的书法中那种法度严谨，稳健秀雅的笔锋，这或许与刘能通的为人性格有关。刘能通的字虽然不能达到智永那种涵泳隽秀的境界，但是他的笔法端雅淳厚已经颇有大家之气了。他的字在点画顿转，上下承盖之间，能做到意到笔到力到，真正悟到了智永大师的真谛。在潮州市很有名气。他的字在省市书法展中得到很多名家的赞赏。

        手机美妙的音乐铃声，把刘能通从思议中惊醒。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一片灰暗包围着，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落到深山里去了，一点余辉都没有了，周围一片寂静。抬眼望，几颗明亮的星星也挂在了空中，一丝寒意袭来。刘能通动了动身，稳了稳神，怔怔地望着灰蓝的天空，放佛还沉浸在回忆里，忽然，一颗流星在头顶上天空划过，瞬息便消失了。一股无名的伤感袭向刘能通的心。他叹了口气，起身往回家的路上走去。（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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