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鲁郑：民主究竟有什么好?

民主究竟有什么好?　　

许多网友来信说我对民主的批判既深刻又客观，在民主被抬上“神坛”的今天，颇有些空谷足音之感（呵呵，自我满足一下）。不过他们同时又有疑问：民主难道就没有优点吗？为什么法国能吸引你而不归国？　　

确实，就我个人而言，法国有许多地方吸引着我，但是否就可以归为民主，却值的商榷。　　

第一，我喜欢法国的人少。人少，则安静。生活则不紧张，比如乘地铁，不挤。每次回国，看到无穷的人流，总感到头大。可是人少，和民主有什么关系呢？　　

第二，我喜欢法国的气候。冬天不冷，夏天不热。法国的纬度和东北相近，但却由于墨西哥暖流经过，冬天便十分的舒适。这大概也和民主无关吧。　　

第三，我虽是山东人，但却不喜喝酒。但在山东酒文化之浓烈，往往令人享受不起。法国的酒文化颇类似于中国南方，喝酒随意，自斟自饮。令我大感轻松。这应该也和民主扯不上边吧。　　

第四，我肠胃不好，在国内时经常闹肚子，看过中医，说是这虚哪虚，吃过药，似乎都浪费掉了。来到法国后，自来水都可以直接喝，饮食很安全。后来才知道，整个西欧，只有西班牙的自来水不能直接喝。后来，去了台湾、香港，才知道它们的水也不能直接喝。想想，这应该和经济发展水平有关吧。还有，法国的环境保护好，天总是蓝蓝的。后来知道加工制造业大都搬走了，搬到发展中国家去了。当然，法国政府重视环境保护、制订严格的环境保护法也是值的我们学习的。可是现在哪个国家不重视环保？只不过能力有大小罢了。如果环保搞好了，就是民主国家，这未免太不靠谱。更何况，几十年前，西欧的环保并不好，英国伦敦，法国的塞纳河、德国的莱茵河，都污染很严重啊。　　

除此之外，你想再让我找出法国吸引人的地方，我还真找不出来。不过对于孩子来说，这里是天堂。每周上四天课。这四天还包括体育、音乐、美术、外出参观等等。你很难想象孩子到底每天能学多少东西。对了，还差点忘了，还有老师们的罢工。我看过法国的报纸，理念是更少的学习时间，更好的学习成绩。这也太唯心主义了吧。国内孩子小学二年级都学完加减乘除，这仅仅学完加和减。不过这种天堂，中国的家长往往不太适应，还要加小灶。　　

有人或许会问，法国有强拆吗？有城管吗？有钓鱼执法吗？有N次跳吗？有官二代吗？答案则是：当然有。法国五、六十年代经济起飞时，强拆曾引发社会的强烈的不满。当法国经济起飞期过后，强拆才逐渐减少。到现在由于建设项目几乎为零，强拆已成为极为偶然的事件了（今年某市一位老太太成为“钉子户”，当地到法院申请到拆迁权，但没有马上执行，一待这位老太太寿终，便立即执行。当然如果是一位青壮人士，法国也不会格外柔情）。在巴黎许多景点，有众多社会低层群体从事街头叫买，一见到警车远远驶来，也是望风而逃（我2004年在台北夜市也见到此一幕）。至于钓鱼执法，更为普遍。经常有税务人员冒充一般食客使用现金就餐，过后再来检查这一笔收入是否入账。当然不仅法国，美国也一样，上个月，两名中国公民在从事商业活动时落入美国联邦调查局的钓鱼陷阱，在匈牙利遭逮捕。并将被引渡到美国。法国电信是巨无霸，其收入也是不菲。不料十八个月连续发生23人自杀事件，震动法国。至于官场裙带，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不同的是，有一层选举的遮羞布。当然有时，即使通过选举，百姓也不买账，因为他们知道通过选举也改变不了裙带的实质。比如去年萨科奇年仅二十二岁、大学尚未毕业的儿子想竞选欧洲最大商务中心的主席（萨科奇曾任此职），萨科奇力挺的理由也是民主选举。不过，最后百姓还是没有被忽悠，在全社会强烈的反对下，而罢手。总之，几百年来，法国就是被两百个家族所控制。有趣的是，所有这些发生在中国的事件，会被自由派别当作质疑现行制度的理由，而在法国则认为只是具体部门的责任。至于为什么会这样，非常值的大家反思。另外还必须指出的是，拆迁已日益成为百姓致富的手段。所以当农村人口占80%的重庆试行将大学生户籍由农村转为城镇时，竟遇到抵制，甚至学生在网上致公开信给该市市委书记薄熙来和市长黄奇帆，提出抗议。在南方，更有公务员将户口由城市转为农村（只是这些现实无法引起中国大部媒体的关注）。　　

有人或许会问，你们不是可以享受民主嘛，选举啊，言论自由，游行啊。这恐怕是国内朋友最大的误解。在法国的华人，极少有人去投票。原因有三：一是不是法籍，没有投票权。二是人数太少，投了也没有用。也没有政治人物到华人社区去拉票。三是海外华人谋生的压力大，既没有时间，也没有钱从事政治。投票还简单了，如果参选，没有钱哪行啊。这个民主政治就是金钱政治，不来到国外，哪认识的清啊。大家知道一位美国人寒春吧，她号称中国的左派（现在还认同文革），长期在中国农村生活。后来她的儿子阳和平回到美国，还拿到了博士。他在见识了自己国家的民主后，认为就是有钱人的游戏。对两党，他这样说道：“共和党和民主党在外交上看是一致的，只有在国内政治上有一点差别。但是后来我发现，共和党其码讲真话，民主党是骗人。就是，共和党一直说要割你的肉，民主党许诺不割你的肉，但照样割。”　　

西方的这一套民主究竟是什么，聪明的中国人只要进来一看，都会明白。就是民运人士，也曾私下和我讲：法国什么民主？只不过控制的手法更高明罢了。中国人看明白了，自然也就心灰意冷，还不如挣自己的钱实在。　　

至于言论自由，中国人在法国享受几乎是百分之一万的自由----只要你用中文写，只要是中文书，反正没有法国人能看的懂。都说中国的网站要翻墙，我就不太明白，我在国内的时候什么都知道啊。后来也才恍然大悟：中国原来和法国一样，只要是英文的，法文的，德文的，俄文的，随便看。不过中国人要想用法文写文章发表，就极难了。一是中国人的法语水平怎么也不可能达到法国人的水平。二是这里面有政治正确，许多事是不能说，不能碰的。法国人津润其间，早已成为本能。外国人哪能这么门清？就是总部设在巴黎的“记者无疆界”，也认为法国是欧洲言论最不自由的地方。还有一件大事值的一提，高行健在世纪之初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原因可能有三：第一他的华人背景（当时他已加入法籍），第二内容是批判中国----如果是批判西方，是根本不可能得奖的。第三他的作品译者，也是诺贝尔文学奖委员会评委之一。　　

还有博友问，哪法国至少不腐败吧。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法国既腐败也不腐败。法国的高层腐败，下级反而廉洁。这和法国政府反腐只打苍蝇不打老虎有关。毕竟苍蝇整天和老百姓打交道，苍蝇打没了，自然觉的很廉洁。高层腐败老百姓既无法知道（除非有意外情况），更无从感知，所以自然认为自己国家很廉洁。世界化妆品巨头欧莱雅由于母女争家产，打起了官司，意外带出涉及总统的腐败案。欧莱雅在海外转移资产两百多亿欧元以逃税，不但未被惩罚，反而被财政部以交税贡献大返回四千万欧元。原来时任财政部长韦尔特的太太就在欧莱雅任职，管理其资产。更为有趣的是，推荐韦尔特太太去任职的人，又被韦尔特写信推荐给总统萨科奇，颁发他法国勋章（事发后，韦尔特矢口否认，在调查方出示证据后，才改口承认）。这件事后来只所以和总统萨科奇挂上钩，是因为欧莱雅违反选举法捐助了十五万现金。根据法国有关政治捐款的规定，个人捐款不能超过4600欧元，现金捐款不能超过150欧元。收钱的人则正是韦尔特。这些案件，就是查出来，也往往不了了之。上世纪八十年代，法国出售给台湾的军舰回扣高达数亿美元（当时协议是规定不允许回扣）。历经二十年调查，后来仅仅由于国防部以国家安全、国家利益为由拒绝开放档案，所有嫌疑人当场无罪释放。　　

其实，法国有上述优点，对于中国人本来已经足够了。但为什么中国人对法国却大多持反感态度呢？从政治的角度讲，法国尽管自己问题多多，但却好对中国不公正的说三道四，特别是在达赖一事上大大伤害了中国人的感情。这些事情毕竟是一时的，但日常生活中的问题，则是中国人对法国不认同的主要原因。　　

我举两个例子。一个是在法国的留学生，一位是我在法国经商的朋友（他的感受，直接引自他的博客）。　　

每年十月都是留学生更换居留的时间。也往往是留学生一年中最痛苦的时期。以下是今年一位留学生的讲述。　　

10月12日，星期二。今天是法国大罢工第一天，我早上五点四十起来，穿上羽绒服和毛裤，步行走到警察局排队。到了后，人已经不少。在寒风中一等就是三个小时（如果想知道什么滋味和感受，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凌晨起来体验一下）。8点45，开始放号。但告诉我们，由于罢工，今天的号只有平常的一半，我前面还十几个人的时候，号没有了。三个小时就白等了。13日调整了一下，14日早上五点二十就起来了，仍然步行去排队。虽然早起了二十分钟，人依然不少。感觉今天比前天更冷，手都伸不出来。漫长的三个小时终于过去了，排到我，才被通知今天是星期四，只办理持有短期居留的申请者。忍不住怒从心头起，恨恨的骂了一句：什么狗屁制度。　　

连续两次排队的煎熬，真感到有些吃不消。等到19日才再去排队。这一次我五点就起来了。走到警察局，意外的发现排第一的竟然是两位中国留学生。不由好奇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排上了第一？”他们的回答立即令我目瞪口呆：昨天晚上十一点，就在这睡的。我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再问：“哪后来还有人来吗？”“有啊，凌晨一点来的。”我这才注意到排在他们后面的一位正盖着被子大睡呢。哪两位同学继续说：大前天，还有晚上八点就来排队的呢。疯了，简直是疯了！快到七点的时候，居然下起小雨，我没有带伞，更不敢离开，只能把头缩起来，忍着。　　

三个多小时过后，才知道又发生变化了。所有的学生单独排队，只办理约会。有事想出境办理的短期居留的停办。顿时又是骂声一片。这就是法国，这就是法国！各个国家的留学生同时用法语表达着不满。　　

我们可以设身处境的想想，当你站立在寒冷的秋夜，连番苦熬，你怎么可能对这样的国家产生认同感？怎么认同它的制度？　　

大家或许奇怪，为什么一向以人权标榜的法国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相关部门不知道吗？绝非如此，此种景象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上演。但只所以得不到解决，关键是这些人没有投票权，没有人去关注你的苦乐。当然，他们可以组织起来游行，可是谁有时间和财力去组织这样的事情？　　

在民主国家生活越久，越会发现民主实是多数人的暴政。少数族群的利益要么被漠视，要么被侵害。法国禁止伊斯兰妇女出门佩带传统罩袍、驱逐罗姆人（面对国际社会批评，法国警方的答复是他们是自愿的）、以刑事犯罪为由剥夺加入法籍的外国移民的国籍（这些可是合法的选民，只是人数太少），全是如此。　　

谈到留学生办居留，我想起《李宗仁回忆录》（463页）记述的一件事。由于蒋介石北伐之后清除异已，李宗仁被迫来到法属殖民地越南，也面临着申请居留证的问题。他在书中写道：“为移民局是一所十足的帝国主义的官僚衙门，办事毫无效率。我们为办居留证，清早就去，等到10点左右，它还不开门，去迟了，则门前熙熙攘攘，拥挤不堪，我们为着签证，只得天天去，煞是恼人”。这个时候，法国尚是第三共和时代，现在已然是第五共和，可是法国变了吗？　　

第二个例子，是一位已经生活在法国近三十年的朋友，以下直接引自他的博客：　　

我的一个顾客，最近失去了工作。到我这里来，说起话那就是含血喷天。他说：“就盼着来一场大地震，把地球上的人都震死。或者留下几个不死的大概不会失业，埋 尸体的工作也够他们干好些年了。”以前听说的都是抢银行，抢收银柜台。前些天居然听说街角那边的披查饼店也被抢了，抢的不是钱而是披查饼。说来国内自由派 的朋友可能不相信。每天下班，我们出门之前，都要左右观望，未见可疑人等在附近逗留才敢出门。而且要结伙，手中也不敢提包。钱包、证件和钥匙都一定放在贴 身的衣兜里。（有人高见，把钱放到鞋坑里。你可别给抢匪通情报，以免下一次连这一招也不灵了。）看见前面有可疑的人影，就得绕道而行。我所在的街区，没有 一家店铺没有经历至少一次持枪抢劫。也是前不久，就在离我们工作的地方不过500米之处，发生过警匪枪战。警察一死数伤，持冲锋枪的抢匪则丢下点燃的车全 部成功逃逸。事后萨科奇总统亲自还到事故现场来参加过悼念仪式。事后我向一个我的供货商讲述当时我看到的浓烟。他说:“被烧的就是我的车呀！” 你们相信这是我们每天的生活场景吗？　　

今 天中午12点，刚刚出门找饭吃，看见旁边的商业中心的大铁门紧闭。一问 ，据说是中学生在游行路过，商业中心怕发生打砸抢，预防性提前临时关闭。半个小时后，等学生过完了，再重开。巴黎的高速和普通地铁，也几乎是天天都有临时 中断。理由大多是收到一个可疑威胁电话，或是看到一个无主的可疑包裹被遗留在地铁站台上。用什么来形容他们的精神状态呢？我想到的只能是：惊弓之鸟，风声 鹤唳，草木皆兵等。　　

这才是法国民主真实的状态。也是国内自由派从书上看不到的真实民主。我来到法国最大的收获之一就是解决了自己长期以来的一个困惑：为什么周恩来、邓小平这样的伟人来到法国没有成为民主主义者反而成为共产主义者。也由此明白邓小平再度复出后敢于在中国如此落后于西方的情况下派出留学生。当年他们在中国陷于历史谷底尚不能认同西方的民主，更何况新中国后的一代人？这也是为什么我抛弃了过去的信仰，走到了自由主义者的反面。　　

最后，从古希腊民主起，历经罗马共和时代以及今天的西方民主，它们形态不同，但有一个共性：这种制度都是建立在对其它族群的剥削和压榨之下。希腊是自由民对奴隶的压榨，罗马则是对征服地区以及奴隶的压榨，西方则是对全球殖民地的压榨。五百年来，三千万印第安人遭到种族灭绝，资源丰富的南北美洲大陆被占领，五千万黑奴作为无偿劳动力被贩卖到美洲。正是由于这些压榨，才使得这种制度得以维持。一旦，这种压榨丧失，这种制度立即崩溃。古希腊如此，罗马帝国也如此，现在又轮到西方。西方面临最致命的危机就在于此（当然中国模式的成功，则加速了这一进程）。所以，当胡主席访问法国时，法国《世界报》这样评论：西方为了拯救自己的民主，需要中国这一世界第二大经济强国的金钱。可谓一语道破天机。因此，当美国再无法提供一个人享受世界上八个人的资源消耗的时候，它的制度末终点也就到了。特别是一个没有共同文化传统和单一民族为核心的美国，一旦其吸引外来移民和维系国家的条件丧失，这个国家走向崩溃和分裂则是必然的。现在一个经济危机，就已经令不少华人返国，如果危机深化到一定程度，中国人恐怕都要弃之而去。不仅中国人如此，其它国家的外来移民也肯定做出同样的选择。这也是为什么，为应对这次经济危机，西方各国纷纷推出紧缩计划，总体特点是“减少福利、增加劳动时间”，因为过去靠外部压榨维持现行体制的方式已经不复存在。这也是为什么，当各国面对民众的强烈反对却仍然一意孤行、毫不妥协，再也不维系“民主”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