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禅诗 第一章 前分灯时期的禅诗 二、永嘉大师的《证道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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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禅詩 第一章 前分燈時期的禅詩 二、永嘉大師的《證道歌》
吳言生  加入時間:2010-8-26 9:33:15  點擊:55
前分燈時代的禅詩
二、永嘉大師的《證道歌》
吳言生
[臺灣]東大圖書公司,《經典禅詩》,2002年11月初版
第5—27頁
二、 永嘉大師的《證道歌》
永嘉玄覺是慧能的嫡傳弟子,雖然隻在曹溪停留了“一宿”,卻是明心見性的覺悟者,所以有“一宿覺”的美稱。他的《證道歌》是禅門脍炙人口的佳作。它是禅宗詩歌的宏篇巨制,幾近三百行,一千八百七十六字,就篇幅來說,堪稱《全唐詩》之最。
《證道歌》,顧名思義,是明心見性的證悟者,所抒發的正知正見。永嘉玄覺爲了避免後學解行錯謬,慈悲地标示出解脫的道路。它包蘊深厚,有佛教哲理,有禅悟體驗,有求道要訣。以下主要參考耕雲先生的《不二法門•證道歌淺釋》中的相關文字,作一簡釋。
君不見,
絕學無爲閑道人,不除妄想不求真。
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
摒絕世間俗學,離絕出世間聖解,不以有爲法修持至道,無心合道的“閑道人”,無妄想可斷,無真理可求。當他徹見了本來面目之時,不但根塵情識皆是佛性,連這個虛幻不實的色身,也成了常住不壞的法身。正可謂“明與無明,其性不二;不二之性,是爲實性。”
法身覺了無一物,本源自性天真佛。
五陰浮雲空去來,三毒水泡虛出沒。
當回歸于生命的本源,則除了澄明圓滿的本心之外,别無一物可得。這澄明圓滿的本心,就是本源自性,就是純真的佛性。障蔽本心的色、受、想、行、識五種陰霾,原本不有,當體是空。由五陰派生出的貪、嗔、癡三毒,也不過偈緣生緣滅的水上泡沫一樣,雖有而不實,倏起倏滅。
證實相,無人法,刹那滅卻阿鼻業。
若将妄語诳衆生,自招拔舌塵沙劫。
徹見宇宙實相,頓斷無始無明,則我空法亦空。前塵往事,頓如夢覺;無間地獄,全成淨土。永嘉大師唯恐淺見生疑不信,發下誓說:如果用虛假的言語來欺瞞衆生,等于自食無量劫數拔舌地獄的苦果。
頓覺了,如來禅,六度萬行體中圓。
夢裏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
禅宗是“銷我億劫颠倒想,不曆僧祗獲法身”的頓悟法門。明心見性,頓悟本心,便是證得了“如來禅”,便圓滿地具備了六度萬行的河沙功德。“前塵緣影”,執着于虛幻的表象,如夢的人生就會輪回于六道,一旦獲得了生命的覺醒,則大千世界,如漚生漚滅。
無罪福,無損益,寂滅性中莫問覓。
比來塵境未曾磨,今日分明須剖析。
徹見本源之時,身心世界尚不可得,更無罪福、損益可言。過去塵鏡沒有揩磨,被客塵煩惱所覆蓋,以緻于不能煥顯其本有的光明。如今垢盡光現,鑒照分明,就不妨解剖分析,弄個清清楚楚了。
誰無念,誰無生?若實無生無不生。
喚取機關木人問,求佛施功早晚成。
誰能于内不起思念,對外不生感受?果真如此,則一切沒有生命的東西,也跟活的人一樣了。如果抑念求無念,便是沉空守寂的二乘;自閉求無生,乃是灰心滅智的外道。無生是就體上講,無不生是從相上講。真正的無生,能生起一切萬法。如果将無念無生片面理解一念不起,那麽不妨找個木頭人來問一問,看看它什麽時候能修成佛道。
放四大,莫把捉,寂滅性中随飲啄。
諸行無常一切空,即是如來大圓覺。
空掉這個地、水、火、風四大假合的肉體,不要過于執着這具臭皮囊,且随緣任運,饑餐困眠。徹底明見諸行無常,一切皆空,便是生命的圓滿覺醒,也是佛的圓覺智慧。
決定說,表真乘,有人不肯任情征。
直截根源佛所印,摘葉尋枝我不能。
之所以斬釘截鐵地這樣明明白白地宣說,是爲了彰顯最上一乘的真實法門。偏偏有一些焦芽敗種之人,不肯信受,以私心蔔度聖智,對明心見性的頓悟法門,妄加評謗,肆意攻讦。殊不知直截了當地窮溯萬法根源,洞悉法界的實相,是佛所印證的。如果着相求法,舍本逐末,則是我不願做的事。
摩尼珠,人不識,如來藏裏親收得。
六般神用空不空,一顆圓光色非色。
珍貴的摩尼寶珠,雖然很多人都不知道,卻是實實在在收藏在如來藏的妙明真心裏的。六根解脫之時,發出神妙作用,彰顯真空不空。自性光明圓滿,非色非空,不生不滅。圓滿晶瑩,普照大千。
淨五眼,得五力,唯證乃知誰可測。
鏡裏看形見不難,水中捉月争拈得。
明心見性之時,肉眼、天眼、法眼、慧眼、佛眼立得清淨,入眼無非佛性,,由此證得信力、精進力、念力、定力、慧力這五種金剛力。這一切,唯有親證,才能知其三昧,僅靠常情是難以測度。見性之人,心如明鏡,無物不鑒;小智之徒,執着外物,如水中捉月,到底成空。
常獨行,常獨步,達者同遊涅槃路。
調古神清風自高,貌悴骨剛人不顧。
明見本心的禅者,我法二見已斷,理事二障已斷,雖行走在鬧市之中,也如入無人之境,宛如獨行獨步一樣,自在潇灑地行走在心無起滅的涅槃大道上。悟者不離本源,格調高古,不近權勢,風緻高華。而世俗以貌取人,對那些面色憔悴,個性耿直的達者開士,也不願多看一眼。
窮釋子,口稱貧,實是身貧道不貧。
貧則身常披縷褐,道即心藏無價珍。
佛家弟子,言必稱“貧僧”,這是由于他們追求至道,而從來不計較物質的生活。他們雖然經常披着破爛的短襖,心中卻藏有自性的無價珍寶。
無價珍,用無盡,利物應時終不吝。
三身四智體中圓,八解六通心地印。
無價的自性珍寶,具有無量、無際功德、妙用,利益有情,接引有緣,永遠都不會匮乏,不會吝惜。六祖說,“三身者,清淨法身,汝之性也;圓滿報身,汝之智也;千百億化身,汝之行也。”四智是成所作智、妙觀察智、平等性智、大圓鏡智。見性成佛後,八識融歸佛性,皆得解脫,故曰“八解”。六通即是天眼、天耳、他心、宿命、神足、漏盡等六種神通,它們都不離人的一念真心。
上士一決一切了,中下多聞多不信。
但自懷中解垢衣,誰能向外誇精進。
具有大根器的人,能一了百了。而中士、“下士聞道,大笑之”,聽得愈多,疑惑愈重,于明心見性,毫無裨益。隻要從自身解除因業障而形成的垢衣,才能使珍貴的寶珠顯現。起心精進,即落有爲,更何況向外自誇精進,更是于見道無補了。
從他謗,任他非,把火燒天徒自疲。
我聞恰似飲甘露,銷融頓入不思議。
自性真空,不受薰染,一任他人诽謗、非難,無損正法絲毫。就好像癡人好架火燒天,自取疲累,徒然勞苦而已。見性之人對待毀譽與诽謗、恩恩與怨怨、醍醐與毒藥,都如同啜飲清醇的甘露,一一融歸于不思議的圓覺性海。
觀惡言,是功德,此則成吾善知識。
不因讪謗起怨親,何表無生慈忍力。
惡言無自性,無明所變現,并不真實。何況平等法中,一切聲音悉皆平等。倘若生起分别念,便是徒增煩惱。能勘破惡緣,當下便是善知識。見性之人,安住無生法忍,八風不動,怨親平等,唯顯無緣大慈,同體大悲。不能因爲是讪謗,便産生對它生起冤親的态度。一切皆處于平等法中,無冤親的分野,表現爲同體大悲,就是慈忍力。
宗亦通,說亦通,定慧圓明不滞空。
非但我今獨達了,河沙諸佛體皆同。
通曉祖師機法,精通佛教義理,由定發慧,定慧等持,就不會沉空守寂。明心見性,非我獨能,一切衆生都不例外。恒河沙數的諸佛,與衆生的自性本來平等無二。
師子吼,無畏說,百獸聞之皆腦裂。
香象奔波失卻威,天龍寂聽生欣悅。
宣揚佛法,如同雄獅哮吼,百獸懾服。香象(二乘及未登地的菩薩)聽了最上乘法,平素的自恃與傲慢頓時冰消瓦解;天龍(登地菩薩)聽了這最上乘法,印證自己内證境界,無比親切,格外溫馨。
遊江海,涉山川,尋師訪道爲參禅。
自從認得曹溪路,了知生死不相幹。
古德大事未明,不辭辛勞,走遍千山萬水,走遍千山萬水,磨破芒鞋布衲,隻爲尋求明眼宗師,通過參禅了卻大事。信受了曹溪六祖禅法之後,生死遂不再幹懷萦慮。
行亦禅,坐亦禅,語默動靜體安然。
縱遇鋒刀常坦坦,假饒毒藥也閑閑。
我師得見然燈佛,多劫曾爲忍辱仙。
在行住坐卧、語默動靜都可以參禅,都不失安祥的心态。用不離體,體自安然。了脫生死之人,縱是利刃相加,毒藥也逼,也襟懷坦蕩,意态安閑。本師釋迦牟尼,因地以優缽羅花供養燃燈佛,并布發掩泥供燃燈佛行過,得以受記成佛。他多劫以前也曾修過忍辱般若波羅蜜。
幾回生,幾回死,生死悠悠無定止。
自從頓悟了無生,于諸榮辱何憂喜。
一切衆生,皆有生死,這種生死是分段生死,即永恒生命的分段現象,此一段是生,彼一段是死。人的一生被這個分段生死現象所支配,不能自作主宰。如果頓悟自性不生不滅,不增不減,不垢不淨,對榮辱就不會有憂喜之念了。
入深山,住蘭若,岑崟幽邃長松下。
優遊靜坐野僧家,阒寂安居實潇灑。
[岑,音cén;崟,音yín。阒,音qù] 見性之人,在深山密林修築蘭若,于水邊林下長養聖胎。山居生活無羁無絆,如野鶴閑雲,随緣任運。比起奔走市朝的人們,自然潇灑寫意。
覺即了,不施功,一切有爲法不同。
住相布施生天福,猶如仰箭射虛空。
一旦覺悟,即是大事了畢,不再施功落于有爲法,而各種有爲的修持方法則異于此。爲求福報而行布施,雖然得到生天的福報,就像朝向天空射出的那支箭,是不可能長時停留的。
勢力盡,箭還墜,招得來生不如意。
争似無爲實相門,一超直入如來地。
射向虛空的箭,力量一盡,就會很快地掉下來。福報盡了,照樣會降生到人間,生起種種無奈。争比得上運用無爲實相的法門,一旦頓悟超脫,便直入如來的境界。
但得本,莫愁末,如淨琉璃含寶月。
既能解此如意珠,自利利他終不竭。
隻要證悟了真如本體,則種種方便不過是細枝末節,不求而得。此時心垢淨除,心月朗現,如同光潔的琉璃映着皎月一樣。自性的無盡寶藏,是幸福的泉源,有無窮妙用,自利利人,永不枯竭。
江月照,松風吹,永夜清宵何所爲。
佛性戒珠心地印,霧露雲霞體上衣。
江月在空中照耀,清風在松林中吹拂,長夜清宵,無爲而無不爲,清淨而潇灑。自性的光明寶珠,輝耀着心田。霧露雲霞,宛如修行者身上飄曳的衣裾。
降龍缽,解虎錫,兩钴金環鳴曆曆。
不是标形虛事持,如來寶杖親蹤迹。
持降龍缽、解虎錫,并非隻是一種禅門威儀,而是象征着降三毒、統真俗、解諸厄。持杖在手,如同追尋着佛祖的足迹。
不求真,不斷妄,了知二法空無相。
無相無空無不空,即是如來真實相。
真妄二法,本無相狀。如棄真求妄,斷煩惱,求菩提,證的不過是有爲涅槃,不契圓頓法門。若徹見本來面目,便會洞知真妄二法,了不可得。無相是無空無不空,是如來的真實相。真與妄是相對待的名詞,真妄兩法本無相狀,執真斷妄都是偏執。
心鏡明,鑒無礙,廓然瑩徹周沙界。
萬象森羅影現中,一顆圓明非内外。
明心見性,心如明鏡,晶瑩剔透,照遍整個塵沙世界。森羅變幻的世态萬象均影現其中,一顆晶亮的心珠總是無内無外。
豁達空,撥因果,漭漭蕩蕩招殃禍。
棄有着空病亦然,還如避溺而投火。
自以爲對空明豁,對因果不予重視,就會招緻滔天的罪禍。棄有着空,如同逃避溺水而投入火坑一樣。
舍妄心,取真理,取舍之心成巧僞。
學人不了用修行,真成認賊将爲子。
取舍即是分别,分别即背自性。對真理不能用取舍之心,否則即不能證悟。一般人認爲自性可以通過修行獲得,有能修,有所修,這是大錯特錯。如果認爲能修者是心,所修者是功德,就成了認賊爲子。
損法财,滅功德,莫不由斯心意識。
是以禅門了卻心,頓入無生知見力。
損壞自性法财,毀滅法身功德,就是由于這種分别心的心意認所起的作用。因此禅門要了卻這種分别心,頓悟而進入無生知見力。
大丈夫,秉慧劍,般若鋒兮金剛焰。
非但能摧外道心,早曾落卻天魔膽。
開悟的禅者,秉持光芒四射的慧劍,以般若爲鋒,發出金剛焰的光芒。不但能摧毀外道的邪知邪見,面且早就讓天魔喪膽落魄。。
震法雷,擊法鼓,布慈雲兮灑甘露。
龍象蹴踏潤無邊,三乘五性皆惺悟。
宣說最上一乘法,如同雷震、鼓擊,震聾發聩。但它對衆生來說,卻如同慈雲遍布,甘霖遍灑,如同龍象徜徉在宇宙間,普遍地給人以利益,使小、中、大三乘,定性聲聞、定性緣覺、定性菩薩、不定性及無性者,都獲得正見、正覺。
雪山肥膩更無雜。純出醍醐我常納。
一性圓通一切性,一法遍含一切法。
肥膩是生長在雪山的一種草,傳說雪山隻生此草而不生其他的雜草,喻大乘佛法的無上純正。用這種聖草喂養定慧的白牛,所産的乳汁便是如同醍醐般的珍品。“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一是理、本體、佛,一切是殊相、是用、是衆生。
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
諸佛法身入我性,我性還共如來合。
一月普遍地在一切水中顯現出來,一切水中的月亮乃是一月的顯現。法身即自性。衆生自性與佛性同一體性。
一地具足一切地,非色非心非行業。
彈指圓成八萬門,刹那滅卻阿鼻業。
一切數句非數句,與吾靈覺何交涉。
一地具足一切地,一個階位具足了一切階位,它不是色,不是心,也不是修行的結果。明心見性的刹那,彈指之間就圓滿了八萬四千總持法門,刹那之間,打破無明,而滅卻了地獄的罪業。得魚亡筌,一切數句都沒有什麽意義。因爲它與我的靈明覺性毫無交涉。
不可毀,不可醜,體若虛空勿涯岸。
不離當處常湛然,覓則知君不可見。
禅超越了诋毀與贊譽,它的本體涵蓋虛空,無涯岸,無限量。它當下即是,但覓即轉遠。如果起心去尋覓,則已經不可見了。
取不得,舍不得,不可得中隻麽得。
默時說,說時默。大施門開無壅塞。
禅超出取舍,在超出取舍的不可得中,才能得到真正的禅。它有時不發一言,卻如雷震耳,有時潮音大震,卻寂靜無言。六祖之後,禅門大開,一花五葉,出現了空前的繁榮。
有人問我解何宗,報道摩诃般若力。
或是或非人不識,逆行順行天莫測。
吾早曾經多劫修,不是等閑相诳惑。
如果有人問我懂得哪一個宗派的法門,我會告訴他,我所修持的,乃是摩诃般若的解脫力。由于它是根本智,迥超是非情識,所以一般的人很難把握。這些頓悟的道理,是多劫修持而證得的,不是随便講出來诳惑人的。
建法幢,立宗旨,明明佛敕曹溪是。
第一迦葉首傳燈,二十八代西天記。
真正的中國禅宗的曆史,是曹溪六祖慧能所開啓,建立了最上一乘的法幢,樹立起以心傳心、見性成佛的宗旨。但禅宗最早的傳燈,卻始于靈山會上。世尊拈花,迦葉微笑,就這樣一直傳給了第二十八代傳人達摩。
法東流,入此土,菩提達磨爲初祖。
六代傳衣天下聞,後人得道無窮數。
達摩大師來到中國弘法,被立爲東土禅宗初祖。達摩傳慧可,慧可傳僧璨,僧璨傳道信,道信傳弘忍,弘忍傳慧能。六祖之後,得道者衆,簡直不勝窮數。
真不立,妄本空,有無俱遣不空空。
二十空門元不著,一性如來體自同。
真理不是立與不立的問題,它原本就存在;虛妄更是緣生,本來是空。有和無,都應該揚棄的邊見。二十種空諸業障的法門,是爲随緣說法的方便法門,開悟之後,不必執着認爲是實法,因爲衆生與佛本來具有着同一的性體。
心是根,法是塵,兩種猶如鏡上痕。
痕垢盡除光始現,心法雙亡性即真。
眼耳鼻舌身意六根,被色聲香味觸法六塵所包圍,兩者的關系,也好像鏡上的影痕。隻有除去痕垢,才能使本心的光明顯現出來。要使心法雙亡,自性才能熠熠生輝。
嗟末法,惡時世,衆生福薄難調制。
去聖遠兮邪見深,魔強法弱多怨害。
聞說如來頓教門,恨不滅除令瓦碎。
堪歎末法時代,人心日下,衆生福報微薄,難于調制他們的身心。距離佛陀涅槃時代已經很遠了,出現了正法衰弱、邪見日深的現象。他們聞說大乘佛法,不但不棄邪歸正,反而盡中傷破壞之能事,必欲使之瓦碎而後快。
作在心,殃在身,不須怨訴更尤人。
欲得不招無間業,莫謗如來正*輪。
心作惡業,身受殃報,這是鐵定的因果律,不必再怨天尤人。要想不招緻無間斷的罪業,就不能毀謗如來正法的運轉。
旃檀林,無雜樹,郁密深沈師子住。
境靜林閑獨自菠,走獸飛禽皆遠去。
上乘道場,猶如旃檀樹林,沒有雜樹。在這深幽的叢林之中,住着自由灑脫、氣度威雄的悟道者。這是獨立的自由的境界。
獅子兒,衆随後,三歲即能大哮吼。
若是野幹逐法王,百年妖怪虛開口。
禅門宗匠的龍象法子,年輕時就能作獅子吼,威懾百獸。若是那些頑劣的野幹想驅逐獅子,是根本辦不到的。那些根器不正之人,若要以僞裝成善知識,污染清淨禅門,還是免開尊口的好。
圓頓教,勿人情,有疑不決直須争。
不是山僧逞人我,修行恐落斷常坑。
圓頓覺悟的法門,不講人情,如果有疑難不決之處,就要徹底弄明白。這不是我逞強好勝,而是深怕修持者落于偏執,求悟轉迷,落入斷常的陷阱。
非不非,是不是,差之毫厘失千裏。
是即龍女頓成佛,非即善星生陷墜。
不以非爲非,不以是爲是,則是非不明,大損正見。不求本源,隻在概念上作遊戲,隻會徒增無明,差之毫厘,失之千裏。龍女獻珠,頓成佛道;善星比丘,雖然誦得佛經,卻對之妄加揣測,自以爲是,反而成了毀謗佛法,堕于惡道。
吾早年來積學問,亦曾讨疏尋經論。
分别名相不知休,入海算沙徒自困。
我早年也曾積累學問,專一從注疏中探讨經典的本義。分析辨别佛經的專用名詞,而不知道休息,而忽視了内心的體證,就像到海邊數那無數的沙粒,徒招疲憊,毫無收獲可言。
卻被如來苦诃責,數他珍寶有何益。
從來蹭蹬覺虛行,多年枉作風塵客。
像這樣向外求道,如同數别人的珍寶,對見性無絲毫的裨益,自然受到了如來的呵責。至此才明白多年來起心外覓,經過無數坎坷,碌碌風塵,未曾一日當家作主。
種性邪,錯知解,不達如來圓頓制。
二乘精進沒道心,外道聰明無智慧。
種性褊狹,知解背謬,南轅北轍,離最上乘法越來越遠。小乘守寂,中乘沉空,雖然苦修精進,終不能證得至道;外道雖然聰明,但是沒有智慧,也不能究明實相。
亦愚癡,亦小騃,空拳指上生實解。
執指爲月枉施功,根境法中虛捏怪。
二乘和外道,愚昧癡呆,如認爲空拳中真的有實物。将指月的指,認成月亮,枉施功夫,在六根對境所産生的虛幻景象中兜圈子。
不見一法即如來,方得名爲觀自在。
了即業障本來空,未了還須償宿債。
達到不見一法的境界,即是如來,即是觀自在。徹底解脫,業障本空。如果沒有明心見性,則事相宛然,業障不虛,仍然要償還鳳債,輪回受報。
饑逢王膳不能餐,病遇醫王争得瘥。
在欲行禅知見力,火中生蓮終不壞。
勇施犯重悟無生,早時成佛于今在。
饑餓了遇到精美的膳食卻不敢餐用,生病時遇高明的醫生卻遲疑不決,豈不坐失良機?明心見性的禅者,能夠在五欲之中修行禅法,保持知見力,如同火焰中綻放的蓮花,潔淨之性永遠不受污染。古印度有勇施比丘,犯了四種根本大罪,欲借忏悔來消除罪垢,後來遇到尊者開示,發現罪性不可得,得以徹見自性。
師子吼,無畏說,深嗟懵懂頑皮靼。
隻知犯重障菩提,不見如來開秘訣。
對于那些如同裹着牛皮一樣的愚頑不化者,我會像獅子般大吼一聲,促其猛醒:你們已經犯了很大的過失,業障深重不能覺悟,爲什麽看不見如來教示的明心見性的秘訣。
有二比丘犯淫殺,波離螢光增罪結。
維摩大士頓除疑,還同赫日銷霜雪。
古時印度有兩位比丘,犯了淫殺之罪,找到優波離尊者請忏悔,尊者用小乘法替他們解脫罪結,結果他們的心理負擔更重。維摩大士知道後,呵責尊者不應加重他們的罪結,應該直接替他們解除,并開示道:不要讓心停留在任何事物和念頭上,這才是真正明了戒律。兩位比丘當下疑悔頓消,如赫日融雪。
不思議,解脫力,此即成吾善知識。
四事供養敢辭勞,萬兩黃金亦銷得。
粉骨碎身未足酬,一句了然超百億。
禅的妙用,不可思議,具足恒河沙數的解脫力。修行者對法身父母恩大難酬,衣服、卧具、飲食、醫藥等供養,自當不辭勞苦竭力操辦。即使是萬兩黃金,師父也消受得起。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因爲師父的開示,一言之下能使人超越劫數而得解脫自由。
法中王,最高勝,河沙如來同共證。
我今解此如意珠,信受之者皆相應。
禅是法中之王,是最上法門。恒河沙數的諸佛,都以此法門證得無上正覺。我今天剖示了這顆如意寶珠,隻要能信受,就能達到與本來面目相應的效果。
了了見,無一物。亦無人,亦無佛。
大千世界海中漚,一切聖賢如電拂。
假使鐵輪頂上旋,定慧圓明終不失。
原本的實相,無一物,無一人,無一佛。大千世界如海中一粒浮漚,一切聖賢也像閃電似的一拂而過。明心見性之人,生死不能移。縱使是鐵輪在頭頂上旋轉,危在刹那,這顆定慧圓明的心,始終不會改變。
日可冷,月可熱,衆魔不能壞真說。
象駕峥嵘謾進途,誰見螗螂能拒轍。
即使太陽變冷月亮變熱這種不可能的事情發生,衆魔還是不能破壞上乘佛法。大乘佛法如同大象駕車,步履穩健地行進在光明大道上。外道謗佛者,好比螳臂擋車,隻能落個自取滅亡的下場。
大象不遊于兔徑,大悟不拘于小節。
莫将管見謗蒼蒼,未了吾今爲君決。
大象不屑于走狐兔出沒的小徑,大乘法門不同于中小法門。大徹大悟者,不拘于小是小非。切莫以世俗、外道的的偏見來看待最上乘佛法,那樣做無異于以管窺天。我如今已經将禅道全盤托出,若未曾了悟,且讓我來襄助。
永嘉大師的《證道歌》,将修證悟入的禅理,用三七言雜糅的樂府體調形式吟詠出來,形象精警,筆勢流宕,語意高峻,波瀾疊起,具有深厚、強烈的佛學思辨力、禅學感悟力和的藝術感染力。此詩文情并茂,廣爲傳誦,深爲宗門所重。歌中不少名句已成了後世禅者的口頭禅,如“絕學無爲”、“行迹禅,坐亦禅,語默動靜體安然”,“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不離當處常湛然,覓即知君不可見”等琅琅上口的佳句,常被禅師們引用來證道、教示。其文彩斐然,回腸蕩氣,餘味無窮,堪稱禅詩之最。它是以禅寓道的精品,是禅詩中的極品,更是中國佛教文學的瑰寶。